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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陵容氏传-第2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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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团东西最终被扒拉到岸边捞了起来,确实是失踪几日的文姨娘,她的身子被水浸泡得肿了起来,面皮成了青白颜色,可一双眼睛却还是睁得大大的,让每一个看到她尸身的人都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第三百五十三章春来高府下江南
上元节以后,高府便包了一条船,全家去往应天府,一路上花了半个月功夫才到了目的地。那日船到了应天府码头,就见码头上黑压压的站了一群人,那阵势十分可观,秋华知道那该都是前来迎接的官员,心里感叹这趋炎附势真是时间避免不了的事儿。
船只刚刚泊岸,忽然就听见欢快的炮仗声,也不知道响了多久才停下来,船舱里满满都是硝烟的气味。秋华赶紧让珍珠用玉石打湿了帕子递给自己,用湿巾将鼻子捂住,这样才舒服了些,丫鬟们捏着鼻子将船舱的门窗打开,一阵江风刮过来,将那股硝烟吹散,这才能睁开眼睛。
秋华扶了丫鬟们的手走了出来,就见旁边有几个丫鬟扶了高瑞正往自己这边走,高瑞身上穿了一件纯色的狐狸毛大氅,一色儿的油光发亮,没有一丝杂毛,头上戴的帽子也是狐狸毛的,上头镶嵌着一块美玉,迎着日头明晃晃的刺着人的眼睛。他的脸颊消瘦,脸颊上依旧有两片胭脂红夹这一个高高的鼻梁。
“大嫂,怎么站在这里,莫非是在等我不成?”高瑞走了过来,一脸轻佻的望着秋华,那目光里含着无尽的挑逗意味,让秋华看了一阵反胃,眼前却浮现出了淑华的脸来。分明是他去勾引了淑华,除夕夜里头两人在凉亭私会,也不知道被谁去高夫人那里告密了。
或者是他的屋里人?又或者就是秦妈妈与小菲,总之事情被揭穿了,高夫人叫人将淑华扔进池塘溺死了,而这个罪魁祸首依旧在这里过得逍遥自在。秋华扭了头不想见他那狭长的眼睛:“我在等几位妹妹呢,二弟自己先走罢。”
几位高家小姐这时也从船舱里走了出来,见着高瑞的后背,都不由自主的撇了撇嘴:“大嫂,你别理他,二哥哥就是这样阴阳怪气的。”
高三小姐尤其愤恨,望着高瑞的背影直跺脚:“真真气人,我先看中的那狐狸毛,偏偏他说了一声,母亲便将那狐狸毛给他做了大氅,哼,为什么不知道让着我些!”
秋华苦笑一声,高祥是高夫人的命根子,高三小姐又算得上什么?只盼她以后自己要知道身份,去了婆家不要也这样一意孤行。高家几位庶出的小姐倒也都个个天真可爱,虽然爱慕虚荣,有时碎嘴闲话儿多,可总体上说还是不错的,她真希望这几个都能过得称心如意,不要再发生淑华那样的悲剧。
到了总督府,高夫人简单的安排了一下各人的住宅,高祥与秋华的住处已经搬到了内院,因着总督府外院不大,人来人往的,住着也不方当。高夫人的粉扑子脸上堆出了关切的笑容来:“老大媳妇,知道你嘴刁,与我们的口味不同些,故此我特意给你们选了间有厨房的院子。”
总怕这是高良大人的安排罢,高夫人只是顺水推舟送个口头人情罢了。秋华微微一笑,敛衽行礼道:“秋华谢过婆婆费心了。”
将东西都安置进了那院子,秋华发现院门上边竟然还有一块黑底金字的牌匾,上边写着两个字:梅园。看起来该是前任总督留下的手迹罢,那字是瘦金体风格,绝非高良这样的武人能写出来的。
看着丫鬟婆子们将东西流水一般抬进了院子,秋华拉了拉高祥的手:“咱们下午便出府去看看?”她已经按捺不住想要去看看自己的珍珑坊了。高祥点了点头:“我刚好想去看看文夫子呢,也不知道金陵书院此时开了没有,赶紧去报个名儿再说。”
吃过午饭,高祥便与秋华一道儿出去,应天府街头很是繁华,不会比京城差了多少,马车拉着两人到了秦淮西街,就见那街道上人来人往,真可谓川流不息。珍珑坊是街口第一家铺面,位置很好,刚刚下车便见门口有各种色彩鲜艳的丝绸垂了下来,上边有着精美的刺绣,阳光透过那些丝绸照在地上,投下星星点点的金光。
“绿柳这点子想得倒是不错。”秋华赞许的点了点头,与高祥一道走进了珍珑坊。柜台后边的杨大锤见有人进来,习惯的喊了一声客官,当他看清楚秋华的脸,不由得高喊了一声:“四小姐,你来了?”
珍珠听了抿着嘴笑了起来:“还喊四小姐?该叫高家大少奶奶了!”
自从高安死了以后,高良便吩咐府里都要称呼高祥为大公子,高瑞为二公子,秋华也跟着变成了大少奶奶。高夫人听了心里头着实不舒服,那贱人的儿子怎么能占个长字!虽然自己的安儿已经过了身,但毕竟他还是高府的第一个男子,大公子自然是喊他的。
高夫人沉着脸开下令不让主院的丫鬟婆子这么喊,丫鬟婆子们知道夫人的心思,每次秋华来给高夫人请安,都是喊“二少奶奶”,高良在外院,内院来得少,因此也不知道这事儿,可后来秋华将那范管事捉去送到他那里,范管事依旧称呼高祥为二公子,这才明白了原来下人们没有将他说的话当一回事。
高良震怒,将主院里的下人叫来训斥了一番:“你们眼里难道只有夫人一个?只知道捧着她,替她做各种腌臜事情!我不是让你们将称呼改过来?可你们照旧二公子二少奶奶的喊着,当我不知道?还不快快改口!若是再如此阴奉阳违,小心我将你们通通发卖了!”
高夫人的丫鬟婆子本来都是唯高夫人的马首是瞻,现儿瞧着高良升成了二品大员,高安不在了,高瑞又是个病怏怏的,瞧着不是个命长的,高府少不了到时候是要传给高祥,所以后来全改了口叫高祥大公子,秋华也被叫做大少奶奶了。
“主家。”杨大锤激动得嘴巴都闭不拢,那个称呼他没有听得太清楚,只能用了最简单的法子:“主家什么时候到应天府的?在这里住多久?”
旁边珍珠笑得直打跌:“奶奶,你瞧瞧,绿柳的嘴巴可真紧,竟连一丝风声都没有透露!”
“谁在说我呢?”从旁边厢房里走出一个人,瞧见了秋华与高祥站在那里,赶紧过来行礼:“姑娘!”直起身子来,恍然觉得自己的称呼很不合适,瞧着秋华笑了笑:“高大爷,高大奶奶!”
秋华问了问珍珑坊最近的情况,过年这段时间生意委实不错,年前和年后一个月里头挣了差不多六千两银子,这时候来买绣品的,多半是送年礼的,一进铺子就能带走不少大件,小件的绣品卖得少。
“奶奶,这两年里也曾有过无赖到咱们铺子里来生事,幸而那曾知府帮着咱们,今年他高升了,不在应天府,奴婢还在愁着该怎么办才好,万一那些无赖又来了该怎么办,现儿总算好了,奶奶也到应天府了,高大人升了两江总督,还怕他们这些泼皮不成。”绿柳笑得眉眼弯弯:“我就在铺子里边等着他们来!”
话音还未落,就见铺子前边摇摇晃晃的来了几个人,似乎喝了酒,脸上都是红红的,走起路来脚步虚浮。几人在珍珑坊门口站了一阵子,有人举步往台阶上踏了过来,伸手攀住挂在外边的那几幅丝绸,用力一拉,就听“刺啦”一声,那幅丝绸便被竹竿勾着撕成了两半。杨大锤心里着急,跑出去怒喝道:“你这是做什么?”
“做什么?”那醉汉斜着眼睛瞧着他:“大爷瞧着这块布的颜色好看,想要扯了回去做被面儿,没想到你们家的布这么不结实!”
“你看清楚些!我们铺子里卖的都是刺绣,这丝绸怎么能禁得住你这般拉扯!”杨大锤从地上捡起那幅被撕烂的丝绸,不由得红了眼睛:“你知道这段丝绸要多少钱吗?”
“多少钱?”身后几个醉汉发出了古怪的笑声:“这么不经用的布,他还问咱们要钱?咱们还没问他为什么摆这样的次品放到外头蒙大爷呢!珍珑坊真是虚有其名!兄弟们,咱们进去将那里边的次品全给扔了!”
这是明摆着有人来挑事了,秋华皱眉站在铺子里边瞧着这几个无赖,究竟是谁派他们过来的?眼见着几个醉汉跌跌撞撞的就要往两旁的丝绸上边摸了去,阮妈妈从柜台上抓起一个算盘,用力一拉,算盘便应声而开,她取了几颗算盘珠儿朝那几个泼皮的膝盖处扔了出去,几个泼皮忽然便觉自己的膝盖上边一酸,不由自主的跪了下来。
秋华走出铺子瞧了瞧几个跪在那里的无赖,板着脸对杨大锤道:“拿了总督大人的名剌将这几个人送去应天府,叫那知府大人务必查出这后边究竟是谁指使的。”
应天黄知府也是今年方才上任,上午才领了应天的大小官员去码头上接这位新来的两江总督,下午便得了两江总督的名剌,见衙役拿着进来的时候还在心里欢喜,以为是高大人要请他过府相聚,结果听衙役说是有人得罪了总督大人家的大少奶奶,竟然在她开的铺面里边闹事,高大奶奶要求彻查此事。
黄知府听了有些头疼,自己初来乍到,还什么都不熟悉,没想到第一桩案子便这般棘手。可总督府他也不敢得罪,赶紧将那几个泼皮捉了来拷问。
那几个泼皮此时还是半醉半清醒,黄知府瞧着气闷,让人拖去了后边,几桶凉水浇了下去,那些无赖的酒立时就醒了,冷得直打哆嗦:“大人,小人冷咧!”
“想早些回去穿衣裳就赶紧把你们幕后的主使者供出来!”黄知府将惊堂木拍得砰砰响:“这事哪里用得着本府来亲自审讯你们?只不过上边来头大,本府也是没办法要熬着,同你们一起受罪!快些招了罢,免得受皮肉之苦!”
几个泼皮相互望了望,脸上露出了一丝惊惶神色来,没想到这珍珑坊竟然有这般强硬的后台,原以为指使自己来的那人已经后台够硬,没想到山外有山天外有天!
“回大人话,我们是都转运盐使司杜大人家的公子派过去的。杜公子看上了那铺子里头的一个小娘子,可人家死活不从他,于是这才出了这招数,派了我们去闹那场子,让那小娘子的铺子办不下去,自然只能跟着他了。”
“混账!”黄知府用惊堂木重重的拍了拍桌子,心里头恼怒,人家能在秦淮西街开铺面,背后怎么能没有人?这珍珑坊的铺面是原先曾知府在的时候竞价发卖的,能买下这铺面的人非富即贵,这几个泼皮接了一点点银子就这样去撒泼,实在是没有脑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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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天府与京城相比,靠南了许多;所以虽然才一月末的天气;枝头已经有了点点淡淡的绿色;阳光和煦的照在人的身上;棉袍子似乎发出了热气来,走在路上,汗珠子蒸蒸的从额头腋下沁了出来。
杜大人匆匆的走在路上,身后跟着杜鸣声。杜鸣声昂着头,满不在乎的走在应天府的大街上,还不时瞄瞄过路的女子;看得杜大人心里头一阵窝火;可一想着杜家就这么一根独苗苗了;也只能叹了口气,掉过头不去看杜鸣声。
前年杜大人给儿子娶了一房媳妇,心里想着来个人管管他总会好些,没想到儿子浪子依旧,见了美貌的女子便挪不开身子,成亲才两年,院子里已经抬进了四位姨娘,把儿媳妇气得每天都拉长着一张脸,不时的向杜夫人告状自己院子里头如何混乱。只不过娶了媳妇纳了姨娘以后,儿子比早些年又稍微好了些,没有怎么到外边去惹是生非,自己去赔罪的事儿也少了,正在高兴,麻烦又来了。
接着黄知府的传信,杜大人一阵紧张,不知道自家儿子又犯了什么事,愁眉苦脸的让长随去寻杜鸣声,心里不住的在掂量,黄知府到任才几日,怎么就接着状纸了,也不知道是谁,竟然会不知天高地厚的来告自己的儿子。
长随们在万花楼里找到正在喝酒的杜鸣声,他身旁坐了两个妖娆的姐儿,正手捧酒杯向杜鸣声敬酒。杜鸣声一个酒杯里喝了一口,正喝得不亦乐乎,见着长随来叫他回去,很是不乐意:“没见爷在这里喝酒快活?谁跟你们回去!”
长随有些着急,只能按着杜大人的吩咐道:“老爷说了,你若是不回去,以后便不再给你银子花。”
杜鸣声听说父亲要将他银子断了,这才将搭在那两个姐儿身上的手放了下来,在那两位美人脸上香了香:“等着爷回来,去去就来。”两个姐儿假意痴缠了一番,还是放手让杜鸣声走了。
跟着杜大人走到应天府衙,杜鸣声听着黄知府问起珍珑坊的事情,挺了挺胸:“不错,那些人确实是我派去的,那又如何?我见那女掌柜生得美貌,想要纳她做姨娘,谁知她偏偏不识好歹,我自然要找人去教训她!”
黄知府见杜鸣声一副纨绔子弟的模样,不由得连连摇头:“杜大人,贵公子真是胆大包天,你可知那珍珑坊是谁家开的?”
杜大人见黄知府一脸郑重,不由得也吃了一惊:“这铺子,究竟是谁开的?”
“这是新来的总督大人的产业!杜公子,你这下是捅了马蜂窝啦!”黄知府皱着眉看了看那昂首挺胸站在那里的杜鸣声,心中气恼不已,就是这些二世祖,不仅让杜大人跟着倒霉,便是他也要跟着倒霉!
杜大人听说是新来的总督家的铺子,也是吃了一惊,全身筛糠一般抖了起来:“高总督家的铺子?孽子!”杜大人额头上的青筋都爆了起来,几年以前的事情又浮现在眼前,那时候杜鸣声叫人打了一个叫高祥的年轻人,又得罪了长宁侯府家的公子小姐,经过曾知府做中间人,忍痛将一家铺面送上这才算了结那事情。
经过打听他得知高祥是京卫指挥使司指挥使高良大人的公子,那也算是自己得罪不起的官儿,顿时吓得战战兢兢,不由得暗自夸赞自己做得好,铺子送得值得,若是人家想要踩自己,随意捉个错处,自己便没得跑了。早些日子得知新来的两江总督竟然就是这位高良大人,杜大人顷刻间觉得自己真是有够倒霉,儿子做下的错事,总是要自己来赔罪。
今儿上午跟着大家去码头上接了高大人到应天府,瞧着那位高大人一副很不好惹的模样,一张脸瞧着便不是个好相与的,正在惶惑不知他家公子有没有与他提起过杜鸣声叫人殴打他的事情。可现在却好了,都不用他想了,儿子已经替他雪上加霜!
“黄大人,你说这事儿该怎么办才好?”杜大人苦着一张脸望向黄知府,以前的曾知府人好,总是能替他想法子遮掩,这位新来的黄大人,他还不知道个性脾气呢,但愿也要能像曾知府便好了。
黄知府皱着眉头想了想道:“杜大人,我这么琢磨着,不如你带了贵公子去高总督那里赔罪,不知者无罪,想必高总督能放过他。只不过你该多提点东西去赔罪才是,别让高总督觉得你没诚意。”
“多谢黄知府贵言。”杜大人想了想,擦了擦额头上的汗:“下官这就去总督府。”
“你去罢,回府以后万勿要盯紧着贵公子些,别让他再出来闯祸。”黄知府瞧着杜大人那汗如雨下的模样,心里也几分同情他:“至于高大人府上送过来的那几个泼皮,本府先将他们判几年牢狱,将这事情盖下去再说。”
“下官委实感激。”杜大人行礼感激以后朝杜鸣声瞪了一眼:“孽子,快些跟我去总督府领罪!”自己带着儿子上门负荆请罪,总督大人总要开几分面子罢?
杜大人回家取了几样东西,写了一张礼单,带着儿子便望总督府这边过来,孰料高良并不在府上,门房很客气的说道:“这位大人,我们家大人现儿还在总督府呢,你改日再来罢。”
杜大人站在门口想了想,这开铺子的事儿该不是总督大人会做的,想来必然是高夫人的手笔,自己找了高夫人请罪也是一样的,于是陪着笑脸塞了块碎银子给门房:“我拜见夫人也行,请替杜某将名剌和礼单送进去。”
门房瞧在那块碎银子的份上替杜大人通传了下,高夫人接了礼单瞧着东西样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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