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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陵容氏传-第26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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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嘉懋去牙行替骆相宜挑了几个丫鬟送了过去,走到那宅子门口,他的心忽然跳个不住,就像多年以前在杨府相看一般,似乎都有些手足无措。吸了一口气,举手敲了敲门,里边有人应了一声,宅子门吱呀一声被打开了。

刘妈妈笑眯眯的看了看嘉懋,热情的将他往里边请:“容大公子快些进来。”

嘉懋一边往里头走,一边问她:“你们家姑娘昨晚可睡得安稳?这宅子里该没有米粮。那今日早饭吃的是什么?”

听着嘉懋如此关心骆相宜,刘妈妈的心不由得又稳当了几分,看来这位容大公子心中还是有自家姑娘的,只要他有一丝眷顾,自己姑娘再加把劲儿,恐怕她原来计划的事情也不是不能成的。

“姑娘昨晚半夜都没睡呢,只是和我说心里难受,眼睛都哭肿了,跟两只桃子一般。”刘妈妈叹着气道:“也真真是作孽,日子过得好好的,被这样闹腾了一下,只能暂时寄居在这里了。”

“若是回广陵呢?”嘉懋的心沉了沉,自己在说什么话?回广陵,相宜怎么能活得下去?她那继母将她嫁了李夫子这样的人,就可见她的心肠狠毒,如果相宜再带着休书回去,那岂不是更没法好好活下去?

刘妈妈掀起衣襟擦了擦眼角:“广陵肯定是不能回去的了,只怕一回去,我们家姑娘就能被唾沫星子淹死呢。”

嘉懋沉默不语的往前边走,园子里已经有桂花开了,阵阵香味沁人心脾,可嘉懋却没有心思去感受这甜甜的芳香,默默的往前边走着,走在他身后的那个牙行挑来的丫头倒是四处张望了下,新奇于这是一户怎么样的人家。

走到屋子里边,骆相宜静静的在屋子一角坐着,旁边有一个立地的花瓶,里边插着从外边折来的桂花,细碎的花朵开放在她的身边,衬着她细眉细眼,显得格外忧伤。

“相宜!”嘉懋轻声喊了一句,跨步走了进来,骆相宜抬起头来惊喜的望着他:“你来了,嘉懋。”她站了起来,亭亭玉立的站在那里,一双手垂在前边,十只手指不安的绞动着:“你如此费心替我挑丫鬟,我……”

“这算不得什么,你先好生住着,我过两日便要下场秋闱,暂时还没得空给你想法子,等事情不多了,我再好好合计下,看看你该怎么样才能在京城里平平安安的过。”嘉懋朝身后的丫鬟招了招手:“你们好生伺候着骆小姐。”

见着嘉懋几乎是夺门而出的背影,骆相宜叹了口气:“妈妈,你说容大公子为何走得如此慌张?”

刘妈妈也觉得很是奇怪:“我瞧着容大公子也该留下来一起吃午饭的,怎么竟这样走了。”拿起桌子上放的那个银锭子,刘妈妈笑了笑:“可究竟还是贴心呢,姑娘,你瞧瞧这银锭子,可不是害怕你没有银子买米粮!”

骆相宜瞥了一眼那个银锭子,嘴角露出了一丝苦笑来。

秋闱最后一场是中秋,嘉懋出了考场,见长随等在贡院门口,身边是容府的马车,他走过去抬脚准备上车,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情:“先去五芳斋。”

到五芳斋买了些月饼,让车夫赶着马车到了那小宅子门口,嘉懋自己没有下车,打发长随将月饼送了进去,长随出来的时候带着个玉白色的书袋:“大爷,这是那位骆小姐亲手绣的,说是要你拿着去装书呢。”

嘉懋接了过来,见上边绣着一丛修竹,虽然不是很精致,但可以看出绣这个书袋的人很是用心。嘉懋有一丝不安,拿着那书袋看了又看:“真是难为她了,也不知道花了多少功夫。”

回到府里时候已经不早,嘉懋叫长随将自己的东西送去琼枝楼,自己径直去了华瑞堂,那里团团坐了一桌子,大家正在等着嘉懋过来就可以开饭。容老太爷先问了几句秋闱的情况,嘉懋只拣着要紧的回了几句,丫鬟婆子们流水般将东西送了上来,菜肴色香味俱全,大家吃得很是开心。晚饭以后薛莲清带了勤勋先回了琼枝楼,嘉懋陪着容老太爷和父母在华瑞堂前边的院子赏月。

嘉懋回到琼枝楼的时候已经快到亥时,一片月华如水,明晃晃的照在院子里,将他的身影拉得很长,他轻轻踏在月色里,一种说不出的惆怅忽然间涌现在心底,仿佛蓦然被人扼住了脖子般,有些喘不过气来。

刚刚踏进屋子,一个东西便迎面飞了过来,他下意识一偏头,躲过了那飞来的东西,再低头看地上,就见一个玉白色的书袋掉在他脚边。

“那个狐媚子给你绣的书袋?”薛莲清大步走了过来,伸出脚在书袋上边踏了两下,脸上露出了冷冷的笑容:“真真好笑,上边还绣着诗,看起来她还真会卖弄风雅。只是我瞧着这个雅字该换成一个骚字比较合适。”

嘉懋根本没想到忽然会来这一出,吃惊不小,弯下腰去想将那书袋捡起来,可薛莲清却寸步不让的踏在上边,声音愤恨:“我本来想拿着这书袋去华瑞堂掼到你脸上,可想来想去还得给你留几分面子。难道你还想要这书袋不成?我已经将它剪烂了,你便是拿着也没有用处了。”说罢又用力踏着那书袋旋了两下,这才送开脚。

捡起那个书袋,嘉懋发现底部已经被剪烂,竹子上头绣的一句诗已经被灰尘弄得模糊不清。他看了看薛莲清,就见她傲慢的站在那里,脸上有一种不屑的笑容,顿时间便觉得无话可说。他抓起桌子上一个茶盏,狠狠的往地上一掼,“砰”的一声脆响,惊得院子里的丫鬟婆子都支起了耳朵。

“你够了!真的够了!”嘉懋伸手指着薛莲清道:“为何一定要这般中伤诋毁一个无辜的女子,她什么都没有做错,却要承担这么多苦难,你为何这样下得了狠手!”

推开门吩咐了丫鬟一句:“搬了我的铺盖到旁边屋子!”

“你和嘉懋这是怎么了?”容大夫人第二日便得了消息,见薛莲清眼睛略微有些红肿,心里有些奇怪,昨晚上两人在华瑞堂好好的,怎么回了琼枝楼便这么大动静了。

“没什么,谢过婆婆关心。”薛莲清咬了咬牙,她便不相信嘉懋能跟她一直怄气下去,以前也不是没有吵过架,可用不了多久还是慢慢的和好了。她会等着嘉懋回过头来与她说软话,最多不过三五日,嘉懋定然会过来的,再怎么着,他们还有个勤勋呢,拍他去说说好话儿,不怕嘉懋不回头。

可是薛莲清却万万没有想到这次她失算了,嘉懋不仅没有搬回内室来,反而从琼枝楼里搬了出去,搬去了碧芳院,就连婆婆劝他都没有劝回来。薛莲清的一颗心就如同掉在冰窟窿里一般,自己原想伏低做小去哄嘉懋回来,可一见着他的面,却又没办法开口。

容勤勋似乎感觉到了父母之间有些不对,经常抱着薛莲清的脖子小声说道:“母亲,父亲为何不与咱们住到一处,是勋儿让他不高兴了?”

听着儿子这奶声奶气的话,薛莲清只觉眼中热泪盈眶,可她却忍了忍,硬生生的把眼泪逼了回去:“你父亲要静心准备春闱,所以不能在这里呆着,咱们会打扰他的,等着考完了自然便能回琼枝楼了。”

容勤勋眨巴了两下眼睛,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母亲,那我们便安心等他。”

过年的那一日,天上纷纷扬扬的下起了大雪,京城里头到处是白茫茫的一片,嘉懋站在碧芳院里看着外边的景致,心里正不住的想着那小宅子里头的骆相宜。这几个月来,他只去见了她一次,仅有一次。那天母亲托付了三妹妹秋华来劝他与薛莲清和好,被逼无奈,他带了秋华去了那小宅子一次,让秋华知道了其中原因,也委婉的告诉了母亲薛莲清的可恶,从那次以后,母亲便没有想法子劝他回琼枝楼,估计是想要等过一段时间再说。

可现在这个时候,他忽然想起了骆相宜来,当时他们也是在这样的雪天里相遇的,她穿着单薄,一副楚楚可怜的表情,让人看了忍不住想保护她。这是她在京城的第一个冬天,身边没有一个亲人,不知道会不会觉得很孤单。

刹那间,一种说不出的情绪将他控制,嘉懋觉得自己变得很软弱,似乎没有半点控制力一般,他拔腿便往容府外边跑了过去,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他想要见她。

来到小宅子那里,举手敲了敲门,里边传来丫鬟清脆的声音。“吱呀”一声门被打开,一片白茫茫的雪地上,站着一个穿着玉白色斗篷的女子。是她,多年的记忆如潮水般涌现了出来,那个时候的她,也是穿着玉白色的衣裳,亭亭玉立的站在雪地上,一双眼睛柔波浮现,巧笑嫣然。

“相宜。”嘉懋颤抖着声音喊出了一句。

骆相宜笑了,她等了这么久,终于等到了这一天。今日她想赌一把嘉懋会不会来,因此特地穿上了这颜色的衣裳,也许他看到这衣裳便会记起从前。她赌对了,嘉懋心里果然有她,果然来了。骆相宜张大眼睛望着嘉懋,唇边的笑容怎么样也抑制不住:“嘉懋,你怎么来了?”

嘉懋走到她面前,责怪似的看了她一眼:“穿这么单薄还站到外边?快些进去罢。”

还在嘉懋出现在门口的时候,刘妈妈就已经进了内室,向暖炉里多添了几块银霜炭,听着外边脚步声,赶紧将门帘子打起,让嘉懋与骆相宜走进来,然后垂手退了出去。

屋子里温暖如春,嘉懋与骆相宜两人单独相处在一起,有些手足无措,他偷偷的望了骆相宜一眼,见她正甜蜜的朝自己微笑,不由得一窘:“你在笑什么?”

骆相宜嗔怨道:“你将我扔在这里便不管了,我原本以为你都不记得我了,没想到你在除夕这一日来了。”

嘉懋脸色有些发红,讪讪道:“我怕你一个人过除夕心情不好,过来看看你。”他的目光落在了梳妆台上的一支簪子上,走了过去将簪子拿起来转了转:“这不是我送你的那支?怎么这么多年你还留着。”

骆相宜走了过来,从嘉懋手里将那簪子抽走,低头看着那朵水晶雕琢的花:“我是个痴傻的,因着有人说终有一日要替我将这簪子簪到头发上,所以我便一直留着,一直盼望着有那么一天……”

她的声音娇柔低软,可却狠狠的撞痛了嘉懋的心。他望了望骆相宜,只见她露出一段柔美的脖子,白莹莹的似乎能放出光来,头发黑鸦鸦的盘在头发上,光滑得如一幅黑缎子。他的心顿时软得化成了一滩水,不由自主伸出手去拿那支簪子:“我现儿就帮你簪发。”

骆相宜回眸看了嘉懋一眼,任由他将簪子拿走,然后微微靠在他的怀里,一股幽香瞬间铺面而来,嘉懋一怔,手里的簪子都差点没有拿稳。他努力维持着冷静,将簪子簪在骆相宜的发髻间,如释重负的说:“好了。”

忽然间骆相宜猛的扑进了嘉懋的怀里,伸手搂住了他的腰,将脸贴着他的下巴,细细的喊出了一句:“嘉懋……”

嘉懋完全没有想到骆相宜有这般举动,顿时愣在了那里,一颗心砰砰直跳,只觉得自己都无法呼吸。那幽香越来越浓,骆相宜已经踮起脚尖抬起脸,柔软的唇瓣触及到了嘉懋的嘴唇。嘉懋再也没有办法克制住自己,伸手搂紧了她,仿佛要将她揉入到自己身子里边去一般。

“相宜……”他颤抖着声音喊了一句,喉咙里发出一种无比满足的低低的咕哝声。骆相宜抬起脸来望向他,一双眸子烟视媚行:“嘉懋,你喊我吗?”

嘉懋将她的头托住,嘴唇低了下去,不住的碾压在她如花朵般的唇边上边:“相宜,我一直在想着你。”

“我也一样。”她低低的叹了一口气,两人相拥在一起,合成了一个人。

自从那一日起,嘉懋觉得与骆相宜的重新相遇,这简直是老天爷赐给他的最大恩惠,他的人生出现了新的光亮,生活变得格外充实了许多。隔五天七天的,他便会变着法子去骆相宜那个小宅子一趟,每次去都是偷偷摸摸的,让他有一种刺激之感。

二月初八,春闱前一日嘉懋去看骆相宜,见她一脸忧愁的坐在那里,赶紧走了过去问她怎么一回事情。骆相宜似乎六神无主,见了嘉懋过来才松了一口气:“这些天刘妈妈出门去买菜,总是见着有几个行踪可疑的男子在我们宅子周围转来转去,我疑心是不是她派来的人,心里头很是害怕。”

嘉懋听了也唬了一跳:“果真如此?”

骆相宜点了点头:“可不是这样?若是被发现了,我总怕是没得活路了。”说到此处,她将手捂住脸,有些伤心的哭了起来,肩膀不住的耸动:“不是说你们容家是不纳姨娘的吗?我是别想再和你在一起了,说不定她指使人随便编个什么罪名就能将我送进官府,你们府里肯定也不会让你出面来救我……”骆相宜越说越激动,眼泪水潸然而下,看得嘉懋心里边一阵发痛。

他伸手将骆相宜搂住,轻声安慰她:“不打紧,我会想个办法好好安置你。”

骆相宜抬起汪汪泪眼望着他:“嘉懋,不如咱们出走罢,走到没有人认识我们的地方一起生活便是了。我不想和你分开,只要能在一起,过得清贫些也没关系。”她专注的望着嘉懋,唯恐他一口回绝她,见他沉默不语,骆相宜干脆使出了最后一招:“嘉懋,我还有一件事情要告诉你,你要做父亲了。”将嘉懋的手拉到自己腹部轻轻摸了摸:“昨日我请大夫看过诊,说我已经有了喜脉。”

“真的吗?”嘉懋听了这消息也是兴奋不已:“我们有孩子了?”

骆相宜微笑着点了点头:“是的,他是咱们的孩子。”她可怜兮兮的看着嘉懋,眼里有着渴求的目光:“嘉懋,你陪我住到孩子出生为止好不好?我不要求太多,只要你陪我到那个时候,我也就心满意足了。”

“你说的是什么话!”嘉懋一把搂住了她:“听你的,咱们一起走。你去叫刘妈妈雇好明天的船,我先回府收拾东西,明日早上便来与你会和。”虽然三叔曾经也纳了姨娘,但容家对姨娘始终有偏见,再说若是让骆相宜做姨娘,那是对她的一种亵渎,她比太后娘娘赐婚的薛莲清不知道好了多少,可因着薛莲清是太后赐婚,所以在京城生活,自己势必只能与她捆绑在一起。

带着相宜远走他乡,开展新的生活,或许也是个不错的选择。他会有一个新的身份,会有一个妻子,以后会有无数的孩子,自己还能按着自己的兴趣去开铺子,每日能听到算盘珠子拨动的声音,这样的日子会是很舒适的罢?

回到容府,嘉懋收拾了一些细软,第二日借着下场春闱的由头走出了容府。长随被他打发了回去:“你不用跟着去贡院了,进去以后就不能出来,你到外头等也是白等。”

长随听着嘉懋这般说,不疑有他,向嘉懋弯腰道:“大爷金榜题名!”直起身子来,笑嘻嘻的往后边走了去。嘉懋见长随走了,松了一口气,一路狂奔到了街口,喊了辆马车去接了骆相宜,两人带着刘妈妈与两个丫鬟直奔码头而去。

坐着船离开京城,骆相宜总算是放下心来,笑嘻嘻的靠着嘉懋道:“我们去哪里?”

嘉懋有些担心的扶住了她:“你有了身子,小心些,别乱动!”

骆相宜撅嘴嗔怨道:“我这才一个多月的身子罢,你就如此担心,又不是玻璃人儿!你想好没有,咱们去哪里安家?”

嘉懋想了想道:“大隐隐于市,我想去杭州,那边可是做生意的好地方,到了那里我先去查看下有什么适合的生意好做,然后再下手开铺子。”

骆相宜娇笑道:“全依从你,我知道我的夫君很厉害,不会让我们娘儿俩饿肚子的。”

嘉懋瞧着骆相宜那笑脸,仿佛一朵花在春风里绽放,不由得心中有一种满足感,他总算是堂堂正正的男子汉,能做家中的顶梁柱了。在长宁侯府,他总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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