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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也妮·葛朗台小姐-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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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启尔德先生,您除了商业头脑,口才也是一流。倘若我说我对您构设出来的宏伟蓝图完全无动于衷,那就是在说谎了。”她沉吟片刻,“这样吧,请您容我再考虑一下。等我决定后,我会给您答复。”

“没问题!”

詹姆斯面上立刻露出笑意,将自己随身带来的一份文件递了过去。

“这就是我草拟出来的关于商人银行的一些基本文件。我留下来,供您参考。”

欧也妮接了过来,草草翻阅了下。

“好的,等我考虑好,我会尽快给您答复。”

 第23章 善男信女

到了五月初的这一天;欧也妮叫了马车,陪着葛朗台太太去镇上的教堂参加圣灵降临节的庆祝活动。

就在几天之前;欧也妮发出了一封写给詹姆斯·罗启尔德的信。

经过反复权衡后,她决定接受詹姆斯先前提出的合作设想。但有一个前提;不碰军火、鸦片。倘若他接受,那么就合作。

在不违背基本良知的前提下;就像詹姆斯说的那样,她也不会嫌钱多咬手。虽然不用借助外力,她自己也能赚到足以令全法国绝大多数人都望尘莫及的财富;但她毕竟不是真正无所不能的预知未来者。她也只了解自己从前所了解的那些而已。而有个象詹姆斯这样的合作伙伴后;一旦事业步入正轨;到了后期;根本无需她再做什么,不但资本自己会产生利润,下面也会有无数专业的经理人会替立在顶端拥有资本的人赚取更多的利润。

钱真的是一种能够基本实现一个人可以想象得出的任何愿望的利器,除了人类本身所不能掌控的死亡,它真的称得上无所不能——让自己感到更加自由的生活、让人获得心灵满足的慈善、甚至,就连曾被无数诗人讴歌过的纯真爱情,谁说不能用金钱来进行买卖?

所以,她对此并不排斥。

————

到了镇上,欧也妮才发现镇子上的气氛和往日有点不同——但并不是因为庆贺宗教节日而营造出来的气氛,而是几个出入口和主要街道上,都有波旁警察来回巡查的身影,甚至,当发现往来经过可疑车辆的时候,警察还会上前盘查询问。

到了教堂后,很快,欧也妮就从神甫的口中知道了原委。

这个意外听来的消息,让她大吃一惊。

用“大吃一惊”来形容她当时的感觉,绝对没有半点夸张。

“小姐,我也是听一个镇公所里的朋友悄悄告诉我的,”瘸了一条腿的神甫压低声说道,“被拘禁在圣赫勒拿岛的拿破仑·波拿巴逃走了!政府在极力压制这个消息,据说,最近有人举报曾在本省发现此人的踪迹,所以派出大量秘密警察搜捕。你来的时候,应该也看到了吧?”他叹了口气,在胸口划了个十字架,脸色凝重地喃喃道:“但愿一切顺利才好。”

欧也妮根本没留意神甫最后一句话里包含的意思到底是什么,她的全部心神都被刚刚听来的消息给震惊住了。

拿破仑·波拿巴居然从幽禁他的圣赫勒拿岛逃走了?

怎么可能?

她记得清清楚楚,再过一年,到了明年的5月,他应该死于岛上才对。现在,神甫却告诉她,他从岛上逃了出去?

他是怎么逃出去的?而且,如果神甫的话没错,他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欧也妮觉得自己脑子有点乱,好像不够用了。发愣片刻后,她的脑海里忽然闪现出一双眼睛。

虽然将近半年时间过去了,中间因为这样那样的事,太过忙碌,她也从不曾想起过这个人,以致于现在连他的面目也有点记忆模糊,但那双眼睛,直到现在,她却还记得清清楚楚。

菲利普斯·拉纳!

没错,就是这个亡命之徒。

难道,仅仅因为自己去年11月里无心之下做了救活那个人的事,这才导致了今天的这场变故?

想象一下,他逃过死亡的命运,依旧忠于那个已经倾覆的第一帝国皇帝,暗中纠集党羽,施展了一场惊天的救主行动,然后,他成功了,但不幸功败垂成,和昔日皇帝一道,成了波旁警察搜寻追捕的对象……

欧也妮的心跳加快,眼睛直勾勾地望着前方,视线有点涣散。

她简直无法想象,倘若让这个人和他的帝国皇帝再次复辟成功——这听起来虽然有点荒唐,但也不是绝无可能。时至今日,依旧有许多忠于拿破仑的残余势力在活动。他们虽然对把被关在圣赫勒拿岛的前皇帝送回皇位之事不抱希望,但依旧忠心于拿破仑一世的儿子,那个现在留于维也纳的罗马王。而且,在民间广大农民的心目中,拿破仑也依旧是个神祗一样存在的人物,对比复辟后波旁王朝的种种倒行逆施,拿破仑时代倒显得更加值得怀念。虽然那时候,大家也都诅咒皇帝的穷兵黩武,但现在,仿佛没人还记得这个了,都只剩怀念那个时代法兰西的光辉与荣耀。

“葛朗台小姐,葛朗台太太,你们是今天最大的布施者,请站到前头来,接受神的祝福。”

神甫的说话声惊醒了欧也妮。

按照习俗,庆祝这个宗教节日时,除了教堂聚餐,教堂也会向群众派发面包和干乳酪。这是一种起源于中世纪向穷人施舍的遗风,到现在,一些偏僻的乡下地方还依旧秉守旧俗,这里也是如此。

来教堂领取食物的人很多,后面排起了一条看不到尾的长龙。欧也妮以葛朗台太太的名义,为今天的布施活动捐了一千法郎。现在,她虽然和葛朗台太太一道站这里为排队来领取食物的镇民们发放东西,但整个人却有点神思不定,好几次甚至拿错东西,直到连葛朗台太太也觉察出她的不对,关心询问她是否身体不舒服时,她终于打起精神继续做事。

到了这里后,葛朗台太太的精神看起来比从前好多了。她不想让她多心平添忧虑。

“葛朗台小姐,倘若您需要休息,可以到圣母堂去。”

神甫似乎也发觉了她的心不在焉,走过来小声提醒。

欧也妮道了声谢,决定接受他的建议。

她离开主堂,来到边上空无一人的小圣母堂,独自坐到了角落里的一张椅子上,陷入怔忪时,肩膀忽然一沉,感觉象是搭上了一只手。

欧也妮猛地回头,看到了一张似曾相识的脸。

居然真的是菲利普·拉纳!

他和她印象中的样子差不多。如果非要说哪里不一样,那就是更黑瘦点,从而显得那双眼睛更加亮光闪闪。

发现她扭头后,他立刻收回自己的手,朝她咧嘴一笑,露出一副雪白的牙齿,但这会儿看起来,却更像是白森森的兽牙。

欧也妮惊骇太过,睁大眼睛忽地站了起来,正要开口说话,他朝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随即拉住她的手,强行扯她闪入了近旁的一个小祈祷间。

“葛朗台小姐,很高兴再次见到您。”

他望着她继续笑。

祈祷间有点暗,但他眼睛却依旧亮晶晶的,仿佛有细碎钻石在闪动一样。

欧也妮盯着他。虽然一语不发,但从她皱起来的眉头,紧紧抿住的唇,也不难看出她此刻的内心情绪——对方仿佛正是感觉到了这一点,所以渐渐收起笑,改为认真的神情,低声说道:“突然看到我出现,吓到您了吧?”

欧也妮依旧冷冷盯着他,忽然问:“你怎么会在这里的?”

菲利普没有马上回答,似乎在斟酌是否应该据实相告的时候,欧也妮已经冷冷一笑,“我明白了。神甫是你们的人。”

菲利普抬了抬眉。

“是的,神甫从前曾是最早追随皇帝的老近卫军一员,追随皇帝参加过第一次意大利战役和随后的马伦哥战役。在奥斯特利茨战役中腿部受伤,这才退役。至今仍对皇帝忠心耿耿。”

欧也妮哼了声,“不必解释了。我对这些没兴趣。我还有事,失陪。希望你不要再跟我说话,我不记得自己认识过你。”她转身要开门出去的时候,他已经比她动作更快地闪到了她的身前,一下挡住了她通往门口的去路。

“你想干什么?快给我让开!”欧也妮压低声,口气充满了威胁,“你信不信,你要是不让开,我现在就喊人了。波旁警察隔着窗户就在街道上巡逻。”

“小姐,恳请您听我说完……”

“快来人——这里有——”

欧也妮忽然扭头,冲着窗户的方向大声叫喊,刚嚷了半句,一只手飞快伸了过来,用力捂住了她的嘴。

“小姐!”他把她拖到角落,紧紧地桎梏着她,语气里仿佛已经带出了几分威胁,低头凑到她耳边说道,“你最好不要这么不听话。你也知道,我可不是什么善男信女。”

欧也妮一语不发,张嘴狠狠咬了下去,被咬住中指的人疼得厉害,不得不松开来,皱眉甩着手,嘴里发出轻微的嘶嘶声。

“去年要不是我救了你,你早死在野地里了!现在居然还敢吓唬我。你当我不知道?再借你十个胆,你也不敢在这里对我不利!除非你们自己想找死!”

欧也妮嫌恶地用手背擦了擦刚才被他那只手捂过的嘴唇,恶狠狠地说道。

菲利普望着她,露出一丝无可奈何般的苦笑神情。

“好吧——”

他把自己那只刚才沾上了点她口水的手指凑到裤子上擦擦干,随即用一种带了点乞求般的语气低声说道,“是我错了,我向您认错。但是我恳求您,请您先听我说完话好吗?”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breathesky2007扔了一个地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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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4章 最坏和最好的结果

“倘若你是打算再次把我卷入你的麻烦里;那么请你立刻打消这种念头,”欧也妮说,“我对现状感到非常满意;我不想发生任何改变。所以,请你离我远一点。”

“现状?”

菲利普轻轻重复了一遍这个从她嘴里说出的词语。

“葛朗台小姐,我知道目前这种情况下;我原本该做的;应该是对您卑躬屈膝地讨好。因为从前您不但有恩于我,而且正如您所想的那样;现在我也确实有求于您。但是听到您刚才的话后,我还是忍不住想问您一句,您觉得满意的所谓‘现状’;是指您自己已经拥有的身边的一切,还是法兰西这片土地上正在发生的一切?”

“两者皆是。”欧也妮神情冷淡,“我对我的生活十分满意。至于这个国家,抱歉,我不是政治参与者,也不是忧国忧民的贤人。在我看来,保持现状,远离战争,就是对生活在法兰西这片土地上的人的最大福音。”

菲利普的唇边飞快掠过一丝极易难以察觉的笑意,仿佛还带了点嘲讽。

“葛朗台小姐,我非常理解您现在所怀的善良愿望。但是,在这样一个民众曾经砍掉国王脑袋的国度里,您不会天真到认为革命就会就此结束了吧?就在刚才,您应该已经听说这里发生了什么事。是的,那是真的。所以您自然知道我的立场。这么说吧,即便接下来没有因为皇帝再次归来而引发出的一场巨大变革,这个被坟墓里爬出来的波旁幽灵统治下的国家,迟早也会发生新的暴,动。您的愿望确实很善良,但可惜,地狱的道路往往就是由善良愿望铺就的。您认可我的话吗?”

不用对方多说什么,欧也妮比此刻站自己对面的这个年轻男人更清楚在这个国度里以后会发生什么。推翻、新的王朝、再次推翻,王朝再次改弦易帜。从1793年万人目睹国王脑袋和脖子分家鲜血喷溅的那一天开始,直到接下来将近一百年的时间里,法国人天性里所有关于自由和叛逆的因子似乎彻底被激发了出来——但至少,一切照旧发展下去的话,从现在开始到下一次的王朝更替,还有十年的时间。

从私心来说,她不愿意自己原本熟知的世界面临可能被眼前突然冒出来的这个人和他所代表的那股力量给改变——非常不愿意!

“我认可怎样,不认可又怎样?”欧也妮挑了挑眉,还之以一个嘲讽的表情,“菲利普·拉纳先生,我丝毫不怀疑您和您的皇帝有可能第三次建立帝国。但那又如何?进军巴黎、赶跑不得民心的现任国王、夺回杜勒丽宫,这些对您的皇帝来说或许真的不算难事,但如何坐稳宝座,这才是个至关重要的大问题。在我看来,即便帝国真的再现,另一场滑铁卢战役不过就是等待你们的最后归宿。所以,去年的那个时候,我可以帮你,因为你只是个普通人,对我而言,那也不过是件随手之举。但现在,不论您接下来想要求我做什么,我知道一定是件足以影响整个法兰西,进而影响我个人生活的事情。所以抱歉,我拒绝帮。”

菲利普的神情严肃。

“这就是您拒绝的唯一原因,认定我们最终的失败结局?”

欧也妮耸了耸肩,“您可以认为我势利。我也承认。但远离破产之人,这本就是生意场上的一条守则。”

菲利普凝视她片刻,忽然笑了起来。他朝她走近一步,微微低下头,注视着她的眼睛,“小姐,您非常理智,看得也非常长远。乍听起来,您似乎振振有词。但是我告诉您,这个世上没有绝对的事。民众为什么热衷于革命?为了民主,为了自由?错了,所谓自由和民主,全都不过是被社会学家美化了的堂皇冠冕的借口而已。他们只是对自己的所得不满,想要索取更多而已。一旦在位者满足他们的心愿,革命也就停止。皇帝为什么比波旁王朝更得民心?因为第一执政没有拿走他们的任何东西,即便当了皇帝,也只征走他们的一个儿子去打仗而已,而复辟的波旁王朝却试图把他们在大革命时期从贵族和僧侣手中夺到的一切再次抢走。所以我告诉你,无论是国与民,还是国与国,利益的考虑永远占第一位。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这就是我对您所做的预言的反驳。”

欧也妮顿了顿,把下巴抬得更高。

“拉纳先生,您说这么多,不过都是您自己的一厢情愿。虽然我不认识您效忠的那个人,但老实说,我不认为一个习惯发号施令的独,裁者会轻易放弃他建立欧洲合众国的固执梦想。”

菲利普默默凝视着她,一语不发。

欧也妮敏感地觉察到了他目光中仿佛不经意间流露出的微微伤感。

“小姐,请您跟我来,好吗?”

低声说完带了点恳求意味的话,他转身,打开祈祷室的门,走了出去。

欧也妮竟然无法拒绝对方用这这种方式表达出来的祈使句。稍一犹豫之后,也跟了上去。

教堂前头的大堂里还在进行食物分发仪式,后堂静悄悄不见一个人影。走出祈祷室后,沿着昏暗狭窄的通道一直走到底,他进入一个看起来像是储藏杂物的房间,挪开一个旧木柜后,靠墙的地方,露出一扇低矮的门。他弯腰钻进去,欧也妮也跟了进去。

这是一个狭小的密室,因为空气不流通的缘故,呼吸时闻到了点湿霉的气味。房间角落的桌上原本就点了盏灯。借着微弱的灯光,她很快就看清里面的情况。

靠墙的一张木床上,躺了一个男子。

他仿佛睡了过去,闭着眼一动不动。微弱的灯光投在他半边侧脸上,尽管这张脸看起来虚浮又憔悴,仿佛在海水已经浸泡了几天几夜,与铸在拿破仑金币上的那张目光冷峻的脸不大相像,但她还是迅速就认了出来。

拿破仑·波拿巴!

太过惊讶了。她差点没捂住嘴发出惊呼。猛地扭头,看向站在一边的菲利普·拉纳。

菲利普转身出来,把木柜重新挪回到原地,遮住了出入口。

“是的,您没认错,他就是拿破仑·波拿巴,”做好这一切后,他转向欧也妮,“您一定被刚才看到的他的样子惊住了吧?其实也没什么奇怪。四年前的滑铁卢战败后,皇帝以罗马王继位为条件退位,却遭到了无耻的欺骗——当然,失败者原本就没有资格进行谈判。抵达圣赫勒拿岛一年后,他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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