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射雕]为君沉吟画桃夭-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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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不是这样的欧阳克，我不知道七公的计划！”被他推得一个踉跄的黄蓉被郭靖扶住，可她没有一点感觉，“我不知道树林的布置是为了对付蛇群，不知道这些乞丐是为了转移你的注意力，更不知道七公来这里是拖延时间，我只是……”

“你只是觉得好玩，你从来就这么顽皮，怎么会将我放在心上！”冷冷地打断她的话，他的心阵阵刺痛，嘴角却挂着笑。原来，她不过是耍他罢了。利用他的宠溺，暗自打乱他的计划，毁了他的心血，折了他的羽翼。可笑……从来是他利用女人，什么时候，自己也蠢到被一个女人耍的团团转？

上次赵王府一别后，他就在日夜思念的折磨里认清了自己的心，甚至写信让叔叔赶来同他去桃花岛提亲。原以为他这辈子再也不会对任何女子交付真心了，而这次却爱之深到渴望婚姻。可是现在，他唯一的希冀啊，最后却是一个阴谋的玩笑，这个玩笑，开得他心口仿佛要淌出血来。

悲极攻心，他只觉得舌尖一甜，喉咙涌上温热的腥液。强行将那股腥味吞回腹中，他不禁想起哀大能致人死命，他没有不信，只是没想到哀大，莫过于心死。想起母亲去世时，血呕到地上盛放得妖异的罂粟，于此时同样是世间最为美艳的绝望。

他的眼神刺痛了她的心，黄蓉拼命摇头，要上去抱他，“不是这样的，欧阳克我……”

“不必多言，黄蓉，是我瞎了眼，识人不清，的确不是你的错。”甩开她的手，不再看泪珠滑下她的脸颊，转而对洪七道：“洪帮主，这笔账，白驼山庄定将十倍讨回，后会有期！”说完他强自运气越过墙头，白衣姬妾们也立刻撤走，只留下被烧得半死的童子昏倒在院中。

泪水溢满眼眶，模糊了欧阳克踉跄远去的背影，黄蓉无力半跪在地上，她双手捂脸，哭得撕心裂肺，“不是……蓉儿真的不知道……靖，靖哥哥，他不会再理蓉儿是不是，他不会再见蓉儿了是不是？”

看着怀中的蓉儿哭得全身不住颤抖，郭靖心里的难过并不比她，比欧阳克的少半分。他不知怎么安慰她，只好抚着她的背轻轻叫她，“蓉儿……蓉儿乖，蓉儿不哭……”

看着成天调皮捣蛋，仿佛从不知忧愁为何物的黄蓉这幅模样，洪七不忍地蹲在她身旁，拍着她肩膀安慰道：“蓉儿乖，别哭。蓉儿，好孩子，告诉七公，你真喜欢那小毒……欧阳克吗？”

半响，就在郭靖要庆幸不已时，她却抬起头看着洪七，啜泣着点头，又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欧阳克眼里的冷意，眸中的决绝，都轻而易举地刺痛了她。

“好，蓉儿，七公这就去找他解释。蓉儿，……唉……七公老了，见不得小姑娘痛哭流涕，都不好看了。等小毒物……咳，欧阳克来看到你这副样子，怕是得吓跑。”洪七哪辈子和小女娃儿打过交道？他周围常年都是流血不流泪的汉子，几时要他哄着的……见自己的话一点不凑效，他只得承认败下阵来，嘱咐了郭靖好生照顾黄蓉，他便深吸一口气朝欧阳克离开的方向追去。

哭了多久？黄蓉不知道。

她连怎么回的客栈，怎么过了一夜，都不知道。

醒来时，枕边冰凉凉，湿了大半边。

双手支起身子，她勉强起了身。

“蓉儿你醒了？饿了吗，我去给你叫些饭菜来。”郭靖从板凳上起身，似乎一宿没睡，眼皮黑了一圈，人也显得疲倦。

本想摇头，但……她轻轻点头道：“靖哥哥，我还想吃芙蓉糕，你叫小二多准备一点好不好？”

看她想吃糕点，郭靖觉得哭了一夜，蓉儿宣泄地差不多了，不作他想，他嘱咐她不要起床便出去张罗点心饭菜了。

见他关上了房门，她有些无力地站起来。

打开窗户，她轻启略显苍白的唇，“靖哥哥，我走了。蓉儿不想被他记恨一辈子，我要去找他，跟他说我从未玩弄他，我要他。等他明白了，我就不再离开他。他的落寞，我懂的。所以蓉儿要找到他，好好爱他，照顾他。”

这几月来的经历让她成熟不少，与之前那个任性的黄蓉比起来，她已经学着顾及她在乎的人的感受。所以，纵然她的心仍是伤痕累累，说的却是要照顾他。

收拾好行李，她牵马出了城门，面对那一块开阔的大道，她没了方向。她不知道没了蛇群，他的计划会将调整成怎样，会朝哪儿走。

天地悠悠，早已消泯了他的身影，再感受不到他的气息……眼圈有些酸涩，黄蓉赶紧甩甩头，把落寞的心碎赶走。

左右看看，她顺着来时的路离开。

蛇群覆灭，他应该会去看看吧？

他会去吧？

她只能让自己相信，欧阳克会去树林。

这条路好长，好像走不到尽头。

她想快些赶到，见见他，像以前那样与他耍性子，可她怕极了他眼中的冷然，怕极了他没有留念地转身远去。想要放慢脚步，心里却有一个声音对她说：“快些走，再快些，欧阳克就在树林，他马上就要离开了。快，否则你会后悔伤心一辈子的！”

就这样挣扎、煎熬着，终是在黄昏时刻找到了被烧成焦土、不断冒烟的山头。一天多的焚烧，树木经受灭顶之灾所剩无几，一小半的树还在继续燃烧着，燃尽最后一点生命便归于尘土。

到处都充斥着肉被烧焦的臭味，还有蛇群特有的腥臭味儿，昭示着就在昨天有一批生灵葬身此处。满目疮痍的林中，遍地都是被烧焦的蛇尸。有些蛇在最后终于冲了出来，有的成功消失在山脚，有的则死在求生的路上。丐帮制造的“壕沟”范围里，成千的蛇几条或一堆贴在地面一动不动，火焰的烧灼使它们痛苦地扭曲，恐怖之极。张着獠牙，蛇嘴中吐出的不是蛇信子，而是蓝色的烟，像是吐尽了自己生命的精华。

整座山没了任何声响，只剩下树木和蛇尸燃烧的嘶嘶声。甚至树木被烧完了，火也没有消停的意思，蛇群被烧出来的油不断外渗，延续着张狂的火焰的叫嚣。

和想象中一样，只是想象不到的极尽惨烈的让她震惊不已。

听多了爹爹口中的江湖的可笑，人情冷暖，她觉得生灵是幸是苦，都是人心所致。她常笑话爹爹为忠臣不平，为朝廷昏庸而怒，为人性本恶而哀，她觉得自己可以笑看世间纷纭。

可是现在，江湖恩怨，眼前这些被活活烧死的蛇，却只是其中一个不值一提的小小牺牲品。她这才觉得，一直认为的理所当然里有这么多挣扎和不甘。水深火热里的人也许并不是理所应当地要受苦，他们也如这些蛇，有所顾忌，却也有那么一群不畏前路凶险，从未放弃求生的勇者。

就像爹爹喜欢的岳王爷，即使最终被害，死在了救国救民的路上，却值得同情，崇敬，因为他问心无愧了。而这些为了生存冲过雄黄的屏障，和熊熊大火抗争，却已经奄奄一息的小蛇，不也值得同情吗？即使目标不同，却皆出于敬畏生命，才这般勇往直前，虽然她还是仍不觉得这些蠕动的动物有多可爱。

小黄蓉实实在在地顿悟了一把，想起她和欧阳克，不也是为了为自己而活，活得不留遗憾，才一个任性妄为，一个不拘世俗的吗？

等等，话说，欧阳克不在这里。

是啊，她有了新的体会，为此欢喜不已，却没有他，听她说，陪她笑。

在桃花岛的日子，她也会时时寂寞。爹爹虽疼她，却总归不是女子，不懂得她女儿家的小心思，许多话，她也不便与他讲。岛上的仆人又聋又哑，个个与黄家苦大仇深，而且她也不愿与他们亲近，因为他们眼里还未褪去的残忍和嗜血令她不舒服。她的寂寞孤单，只好和爹爹为她买来的福娃娃讲。受了委屈，她就一个人躲进爹爹为娘亲建的墓冢中，靠在娘亲沉睡了十多年的玉棺旁，说着哭着，直到她沉沉睡着，就过了半日。

这些她都习以为常，可是现在……不住摩挲挂在腰间的小锦囊，里面装着她拾回的水晶杯。她有收藏小东西的癖好，她想将拥有的快乐留在记忆里，伤心了寂寞了，就看看以前的快乐，很能让她觉得安慰。水晶杯凹凸的精致无法抚平她的委屈，精雕细琢在花间的“蓉”字，也不能缓解这磨人的落寞。

她举目望去，远处青山蒙雾，天地一片静寂。杏眼含泪，她喃喃道：“欧阳克，你在哪儿？”




☆、第二十八章　丐帮大会【已修】

放下一直捂鼻的小手，她缓缓蹲下，看着一条好不容易爬出火海，却未能活命的蛇憋屈至极地死在了地上，忍不住叹道：“可怜的小东西，你这么勇敢，是不是也因为舍不得他，才这么拼命逃出来的？是啦，你是他的宝贝，怎么舍得让他为你难过，自然要不顾一切逃出来找他的。”天地可鉴，这次绝对是黄蓉一厢情愿。如果这条蛇还活着，而且能说话，它一定学黄蓉翻个白眼儿，再送她一句“换你眼看着自己油都被烧出来了还不去拼一拼？！”

某还是一厢情愿地说着：“好吧，既然你这就英勇牺牲了，我就勉为其难带着你最后的希望去找到他，以为你在天之灵吧。”他那一群姬妾，总不可能嗖一下都消失了吧？总会有踪迹可寻，慢慢问去就是。

站起身，黄蓉似乎又能感受到他的气息了。

“欧阳克，我来了。这次蓉儿一定乖乖陪着你，再不离开你了。”看了一眼夕阳，她知道明天，天空又会洒下明媚的春光。

悄悄地月亮在顺着天幕升起，行到一条小溪旁，她依水而歇。

夜风清凉，处处愁肠。

月光朗照下，溪水里的人影好像随水飘扬。

叹了口气，黄蓉撑着下巴自言自语道：“蓉儿变得这么苦闷，娘亲看了一定不喜欢。”

双手往背后的草地一撑，她半躺着仰望星空，慢慢地灿然而笑，“蓉儿乖，蓉儿要开开心心的，爹娘才喜欢。蓉儿高高兴兴的，去找欧阳克，先解释清楚，再不理他，让他着急。哼，谁让他害蓉儿哭了一夜，这么可怜。”

突然，对面的小树林里传了一阵怒吼，“老乞丐你给我站住！”惊醒了树林里飞禽，引起鸟叫一片。

黄蓉直起身看去，一个身影快速掠来，依稀可见那身影穿着灰绿色的衣服。

眨眼之间，身影就到了小溪边。

“七公！”看清来人，黄蓉不禁呼叫道。

那已经掠过黄蓉朝后冲去的身影猛地一顿，在黄蓉还未来得及转身之际“嗖”一下就飞了回来，言语中满是惊讶，“蓉儿，你怎么在这儿，靖儿呢？难不成你是自己跑出来，找欧阳克的？”

黄蓉跳过去扑进洪七怀中，委屈道：“嗯，蓉儿不想后悔，所以离开了靖哥哥，来找他的。”

拍拍小蓉儿的脑袋，洪七安慰道：“蓉儿不要急，七公知道他在哪里，我带你去找，总比你一个小姑娘在外胡乱转悠好得多。”

抬起头，黄蓉眼里满是惊喜，随后眼神一暗，“七公别骗蓉儿了，他会去哪里连我都不知道，七公又如何得知。”

洪七见她不信，便搂着她肩膀道：“那小子一肚子坏水儿，就想整我老叫化，你跟着我，害怕他不来找？”因为他丐帮的事，害得黄蓉和欧阳克有了这么大误会，如今小蓉儿这失落的小情绪浮上来，他实在不忍心看小蓉儿郁郁寡欢不是。唉……人老了，心就软了。

“……是啦！他为金国效力，而且铁了心要对付丐帮，他一定会来找七公的。那蓉儿就跟在七公您老人家身边，好好伺候您。”黄蓉的眸中这才被星光点亮了神采。

拍拍她肩膀，洪七宠溺道：“小丫头就是喜欢哄着我老人家啊，还说什么伺候我，说白了还不是为了等那小白脸？唉，东邪之女和西毒侄儿，嘿嘿，不知道以后会闹成什么样。”

黄蓉正想答话，却看到洪七背后多出一个爪子，哦，是人手。

方才就觉得有些熟悉的吼叫再次破空而来，夹着拼命呼气的声音，“老……老乞丐！你……有种就给……给老子停……站住！”看来追了很久了，现在他都喘不过气。

洪七长叹一声，在黄蓉面前也不好意思撒腿落跑，只好掏掏耳朵，转身对来人道：“了清，老乞丐在呢，你是要找我喝……吃吃菜吗？”哪壶不开提哪壶，洪七差点想将舌头咬下来。

不提还好，现在了清连和黄蓉打声招呼的心情都没了。恨得牙咬咬，他扯开喉咙吼道：“老乞……乞丐！你把老……老子藏的酒喝光也就算了，被我发现还……还将我打得鼻青脸肿，你……你良心让狗啃啦？！”他到底是有多造孽啊，珍藏多年的酒被偷，已经够悲惨了，结果把人抓住还被打得不成人样。

怎么七公做贼偷酒喝，被抓了个现行还把受害人打了？黄蓉眼睛越来越亮，真心觉得这件事有意思啊！

洪七咽咽口水，不好意思道：“诶，了清好歹我也是长辈不是？喝喝你的酒不至于这么小气嘛。”尴尬笑着拍拍他肩膀以示安慰。

了清鼻腔一哼，不理他，继续平复呼吸。妈的，追一个绝世高手真不是人干的事儿！

洪七只好讪笑着继续解释，“那个……话说你的酒真个不错，老乞丐至今还念念不忘。咳……那时老乞丐是真醉了，一时手痒就与你比试切磋一下，没想到下手有些重了……”

拍掉洪七的手，了清几乎是从牙缝里蹦出的话：“那倒是和尚的错咯？”如果被揍得半月下不得床，被一众沙弥幸灾乐祸大半年都只是人家一时手“有些重”弄的，他是不是该去撞墙以儆效尤？

洪七差点咬了自己舌头，“咳，呵呵。了清你好歹是个方丈了，怎的还生嗔恨？老乞丐这不是早就陪过礼道过谦了嘛，硬要抓着不放。要我说，咱们早该忘了这事儿，以后老乞丐有好吃的好喝的能少了你？”

了清毫不领情，“要不是你说劳什子我是可造之材，那一顿打是牺牲自己十年修为给老子洗经易髓，却被我自己弄难看了老子现在早还俗逍遥，儿子都能凑足十八铜人了！”

诚然，当初把人家打趴了洪七也自觉自己不地道，所以在前方丈面前直夸了清有慧根，是人才。没想到前方丈如此给面子，最后将位子传给了清，害他一心想寻机会还俗娶媳妇儿的计划彻底宣告破产。不是他不识抬举，实在是那小寺庙破破烂烂，当了主持方丈也没多少好处，尽累人了。要不其他长老为啥不去，前方丈大人又为何非要他接手，当他脑袋被驴踢了啊？！那磨命的营生，他和师兄弟们的立场一样坚定——不干，打死不干！他死赖着不上位，一拖再拖。

后来还是洪七，引来江湖仇杀，波及寺院害死了前方丈。寺院大乱，为了大局，洪七又伸出“魔手”将他推上了方丈的不归路。事情平息后，洪七竟然一声不吭溜之大吉。每每想起此事，了清就恨不得把洪七剥皮拆骨，再去翻遍洪家祖坟！

傲气地摆过头，了清正义凌然道：“老乞丐这已经不是个人恩怨，而是做人的基本原则问题。你以为我会为了区区口舌享受而不顾原则吗，我是这样的人吗？”

唯一的中间人黄蓉因为跟他不熟，所以无法判断了清人品究竟如何。姑且看下去。

额，洪七少有如此对不住人的时候，“那你说，怎么办？除了要我把丐帮送你，老乞丐可以视情况补偿。”

视情况？

了清抖抖嘴角，“想我了清一心要还俗娶媳妇儿，却被你这乞丐误了大计，我的终生幸福也算是彻底断送了。如今和尚没啥大念想，就想要你随随便便传个降龙十七掌给我也就算了。”

别人不知道，黄蓉可清楚得很。降龙十八掌她费尽九牛二虎之力，变着法儿地调七公胃口才磨得七公传了十五掌给郭靖。现在了清一张口就要十七掌，还显得如此为难，整个就是人心不足蛇吞象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