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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玉满唐(完结)-第6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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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远过誉了,我这个性子非是一日两日,你怎么到今天才看清?”对于桑辰的指责,萧颂不怒反笑。他笑的时候便是灿灿然,让人觉得他是真的开心,而非假装或者敷衍。

桑辰怒气冲天,面红耳赤,浑身都有些颤抖,梗着脖子道,“无耻之徒在下愿不愿意继承爵位,愿不愿意做崔家子孙,与你何关你又凭什么把在下绑回去”

萧颂依旧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样子,负手看着他道,“你有赤子之心是好事,但天真到这种程度可真是让人看不下去了。皇上有意让你继承爵位,你不懂事,我身为臣子的自然得为他分分忧,不然那些俸禄我拿着很亏心。”

“就算是皇上的意思,你早不绑晚不绑,偏偏此时绑着我回长安,别以为能藏得住你那龌龊心思我先向冉府提的亲”桑辰那双一向清澈如洗的眼睛,此时几乎要喷出火焰,他知道,就算不被绑走,他能娶到冉颜的几率也没有萧颂大,可被人硬生生绑走,让他怎能不气恼。

萧颂面上笑容渐渐敛去,缓缓道,“龌龊?你可知道,我学识不如你,并不能证明你就比我聪明多少,只是我的心思不曾全部放在学业上,你以为光凭满腹才学就能位居高官?要的就是这份龌龊。”

桑辰抿着唇,死死瞪着萧颂,却并未答话。他也不是不懂为人处世,只是不愿意懂。就如同,他以前认为所有寺院、庵庙中的出家人都是一心向佛,然而事实上是,很多寺庙的和尚都收受钱财,更有一些尼姑庵直接沦为权贵风流快活的私人ji馆,这些事情听起来是多么匪夷所思,多么荒唐和肮脏,他根本不想知道。佛道尚且如此,更逞论尔虞我诈的官场。

“你可以做出淤泥而不染的亭亭一支,我非但不会看不起你,还会很欣赏,只不过……”萧颂面上已经全然没有伪装的笑容,他看着桑辰一字一句的道,“不患人之不己知,患其不能也。身为郎君,你想干净到最后,又不想英年早逝,那就远离权力远离朝堂,但这样的你,护不住冉十七娘。”

做人不需要忧心别人不了解自己,只需担心自己没有能力。要么把自己强大起来,能保护自己想要保护的人,要么就早早的隐在那个角落里做不问世事的贤达。一将功成万骨枯,同样的道理,到达巅峰是踩着许多人爬上去的,手上哪能不沾丁点龌龊?

桑辰始终一心一意的钻研学问,以他的才华,日后很有希望成为如孔孟那样令人尊崇的一代鸿儒,可惜他看上了与他不同路的冉颜。冉颜的专长,注定是要与权力挂钩,否则无法与黑暗抗争,为亡灵洗冤。

萧颂说完,觉得自己有些莫名其妙,今日不知是哪根筋搭错了,居然开始说教起来他看也不看桑辰一眼,甩袖便走。

“不就是谋权正如你所说,不做,并不证明我不会”桑辰冲着他的背影大声道,仿佛宣誓一般,炽白的阳光布在他身上,那双清泉样的眼眸中,是比钻研学问时更加执拗的坚毅。

萧颂顿下脚步,微微偏过头,他侧脸的轮廓美好,阳光下露出细白的牙齿,如魅的声音中带着淡淡的笑意,“是吗,在下拭目以待。”

都说善弈者善谋,桑辰,你可不要死的太快。

萧颂施施然的进了云从寺,白义从门侧闪了出来,拱手道,“属下特来领罪。”

萧颂恍如没看见他一般,径直往暂住的禅房走去,白义心下大急,知道这次肯定是吃不了兜着走了,连忙疾步跟了上去。

进了禅房,萧颂将外袍脱下,随手丢在屏风上,跽坐在几前,给自己倒了一杯水,浅浅饮了几口,旋即闭眸养神,全当直身跪在廊下的白义是空气。

白义垂着头,偷眼看室内,秋风瑟瑟中他的脑门脊背上竟全是汗水,脑袋上的汗汇聚成滴顺着脸侧缓缓滑落,痒的难受,他却不敢抬手去擦。

约莫过了一刻,萧颂才睁开眼睛道,“进来吧。”

白义片刻不敢耽误,蹭的站起来,几步走到屋内。

“坐。”萧颂伸手从几上拿起一本公文,低头兀自看了起来,丝毫没有要问罪的意思。

白义如坐针毡,伸长脖子看着他把一篇公文看完,提笔写下阅词,刚准备说话,见他又翻开一本,顿时又泄下气,一会儿又见他提笔,白义再次直身伸长脖子。

如此反反复复,总是没逮到一个说话的机会,眼睁睁的看着萧颂把一摞厚厚的公文批阅完,时间已经过了一个半时辰,脖子都僵直了。

“郎君。”白义终于抓住时机,立刻出声道,“属下特来请罪”

萧颂活动一下酸痛的右手,淡淡看了他一眼,“哦。”

白义心里大急,连忙将自己的“罪行”一一数了出来,“属下不该不顾上令,致使冉十七娘与其侍婢险些丧命,属下不该失手杀了净垣师太请郎君责罚”

刀剑无眼,谁也没想到打斗的时候净垣师太突然自寻死路,萧颂也不是不讲理的人,只睨了一眼,“你是不是觉得,我让你保护冉十七娘是出自私心?”

白义做他护卫已经快八年了,这个家伙心里想什么,他又岂能不知?

萧颂冷冷道,“她是参与本案的要员,验尸手段了得,你若是凶手,会不会下手除去她”

“属下知错”白义感受着那铺天盖地的冷意与气势,觉得自己现在是光着身子站在冰天雪地里,可偏偏心里烧的厉害,都快焦了。

“不止是你,还有奔宵,连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都看不住,我听着都嫌羞耻。”萧颂说着气愤的话,却似乎并没有多少怒气。他端着一杯茶倚在窗棂边,眯着眼睛远眺,半晌才道,“回去之后抄八百遍心经,自己去领三十军棍。你传信给奔宵,让他自己看着办。”

白义松了一口气,有了定数就好,他虽然极为痛恨写字什么的,但相对来说,这个惩罚已经算轻了,奔宵那个“自己看着办”才最糟糕,一比较之下,白义顿时心里十分平衡。

“你刚刚听见我与桑随远的对话了?”萧颂垂眼看着正要退下去的白义。

白义心里一突,只得道,“是。”

萧颂垂眸看着水杯中自己的倒影,像是十分困惑,“你有没有发觉,我最近是越来越善良了。”

这个话要怎么回答?要说善良,比起昨**的一个县丞几乎领着全家老小自尽,今日是蛮善良的。白义不安的看了萧颂一眼,大气也不敢喘。

“呵,桑随远……你一直高高挂起,我怎么翻盘。”萧颂盯着外面偶尔飘过来的几片玉簪花瓣,一贯璀璨的眼眸,逐渐幽深起来。

他刺激桑辰的原因其实很复杂,到现在自己也弄不明白,不过他也只需自己明白一点,就是要把曾经输过的,给扳回来。

至于冉颜,萧颂眼眸微垂,问白义道,“你说我要不要把那个娘子弄回家呢?”

白义一阵暴汗,心想你堂堂一个刑部侍郎、兰陵萧氏嫡系郎君,这个问题需要想吗?想要就娶,不想要就不娶。但转念一想,郎君命硬克妻,他有这种想法……不会是动心了吧?所以关心冉十七娘的安危?

这样事情,萧颂自己看不明白,白义更不敢宣之于口,只能静默的垂手而立。

萧颂微微抬手,白义顿时像是卸了大刑一般,浑身轻松,他虽然很着急着跑出去,面上却不能显露,只得做一副持重沉稳的模样,退出了禅房之后,立刻飞奔起来。

寺外,桑辰站在柳树下思虑良久,看了看半山上的影梅庵,润泽的唇抿成一条线。

看了一会儿,桑辰拖着满身的疲惫往怀隐的禅房走去。

曲径通幽,禅房内传来梆梆的木鱼声,越走近,空气中的檀香味越明显。

“师叔。”桑辰站在门口唤道。

屋内木鱼声一顿,片刻房门打开,怀隐走出来立于廊下,淡淡看了桑辰一眼道,“我去叫人烧水。”

“我想与你说会儿话。”桑辰阻止他穿屐鞋的动作。

怀隐凤眸默然而平和,与他对视的时候,会令人自惭形秽,亦会令人觉得安心。

桑辰斟酌了一下,直接道,“我想入仕。”

怀隐一贯平淡的表情里多了丝许惊讶,修长的眉微微蹙起,显然并不赞同他的做法。桑辰是个难得心灵至纯之人,他并非不知世事险恶,只是摒弃它们,这在怀隐看来不是逃避,而是一种才能,就如莲花出淤泥一般。

这种天性,很不容易改变,在复杂的官场上,他可能很快便会折殒。

“为何?”如果是旁人,怀隐可能就只有一句“随了本心便好”,可面对桑辰清泓般闪烁着期待的眼眸,他还是多问了一句。

卷一 江南篇 第119章让我救你

第119章让我救你

怀隐看见桑辰涨红的脸,忽然想起回寺的那日,他看见桑辰欢喜雀跃的样子,心下顿时了然。

“你想保护那位娘子。”怀隐在廊下跽坐下来,垂眸盯着面前水缸里飘着的落叶,潋滟的眸光也随着落叶周围一圈圈的涟漪波动。

桑辰红着脸,不安的抓着衣袍,在他身边跽坐下来,老老实实的聆听教诲。

怀隐看着他的模样,又想到他性格,眉间一直没有松开过,薄唇微启道,“那位娘子并不喜欢你。”

在怀隐的注视中,桑辰的脸色一点一点白下去。

“如果你想拥有保护她的力量,根本无需入仕,承认崔氏六房嫡子的身份,继承令尊的爵位,你就是博陵崔氏嫡系子孙,堂堂诚县公。”怀隐凤眸微转,带着悲悯的目光看向桑辰,看着他抗拒的目光,道,“你看,你对她的心思,也不过如此。”

桑辰脸色煞白,震惊的看着怀隐,他没有想到这个一向只谈佛法的师叔,说起话来会是如此犀利,毫不留情。

怀隐似乎并没有想要停住的意思,“你痛恨父母太脆弱,母亲自杀父亲殉情,你恨崔氏抛弃你,所以不愿承认他们,可是随远,这个世界上比这更残忍的事情比比皆是,你忍受不了这样的事情,同样忍受不了以后会发生的种种。那个娘子若是真有意于你,会甘心陪你过隐姓埋名的漂泊生活,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不是吗?”

这一番话说得言言逆耳,字字诛心,让桑辰久久不能应对。是啊,郎有情妾无意。

怀隐伸手拈出水缸里的落叶,清越的声音犹如指点迷津的佛音,“不管你成不承认,你与萧郎君的背景地位都不相上下,而且相较之下,你比他的更加清白,可是从一开始你就输了。”

“为什么?”桑辰也隐隐知道结果,可是他始终不明白。

桑辰盯着怀隐,明晃晃的日光下,他周身仿佛被镀上一层圣洁的佛光,凤眸微垂,唇角似乎漾起淡淡的笑意,这个笑,含着众多复杂的意味,像是回忆,像是欢喜,像是懊悔……

他说,“你心慕她,所以匆匆忙忙去提亲,她欢喜吗。”

如果喜欢一个人,就应该想她所想,算起来,在这种事事情里也没有什么输赢可言,桑辰只是不懂冉颜所想,不明白她的心意而已。

“两情相悦,才能矢志不渝。若只是一味的纠缠,到最后不过是伤人伤己。”怀隐丢下从水中拈出的落叶,丢在厚厚的积叶之上,看着水里面自己的倒影,有些出神。

桑辰面上豁然开朗,眼眸里又恢复神采,“我明白了多谢怀隐师叔”

怀隐收回神思,侧头看向桑辰,见他欢欢喜喜的行了个佛礼,穿上屐鞋飞快的跑了出去。

怀隐微微蹙眉,心里一点也不觉得他明白了什么,否则根本不会这么欢喜,不过想到桑辰一向想法与别人不同,便也不再多过问此事。

桑辰雀跃的跑出云从寺,往影梅庵上去,刚刚跑到山脚下,眼前忽然一黑,竟有人用布袋将他罩了起来,还未来的及挣扎,后颈一痛,顿时失去知觉。

那人飞快的将瘫软的桑辰整个装进布袋里,扛起来,几个起落没入林子。

秋风飒飒,影梅庵中一派愁云惨雾。

本就萧条的尼姑庵里,仅有的三个主事尼姑,一个身死,一个还未洗脱嫌疑,幸而庵中没有什么大事需要主持,净雪一人也能撑得下去。

冉颜百无聊赖的躺在榻上,望着屋顶,右手小臂一阵一阵的疼。

啪嗒。

冉颜怔了一下,垂眸看着手臂上素白的布上绽开一朵鲜艳的血花儿。

“邢娘?”冉颜唤道。

冉颜拉起被子盖住自己的手臂,吩咐道,“我要小睡一会儿,任何事情都不要打扰我。”

邢娘应了一声,将窗户关上,帘幔放下之后,轻轻退了出去。

门扉吱呀一声关上,房梁上一袭黑衣宛如落叶一般飘落,点点血迹随着他的落下,绽开在绣被上。

冉颜看着躺在自己面前,面上没有丝毫血色的俊颜,不禁低呼一声,“苏伏”

苏伏张开眼睛,冲她淡淡一笑,干哑的声音道,“我明知道不该来找你,可是这世界上,我仔细想遍,也只有你能替我收尸。”

冉颜皱起眉头,看向他身上,浑身丝毫没有伤痕。

“是内伤。”苏伏卸去冰冷的防备,此时的他,显得如此脆弱又坚韧,就如同无数次冉颜看见梦中的自己。

苏伏看见放在榻边的长萧,随手拿了起来,拇指轻轻拨开萧口,一把细长的短刀弹了出来。

“阿颜,我可以这样唤你吗。”刀光映亮了他的眼底,宛如一汪幽冷的潭。

“随你。”冉颜盘膝坐起来,看着这个受了重伤,却依旧淡淡然的男人,不禁眉头拧紧,“你这伤还医不医?”

苏伏唇角又溢出一缕血,映着苍白的脸,显得无比妖异,他抬手胡乱抹掉,拿着短刀走到窗前,回头道,“明日午时,在十里外的草地里,烦请你替我收尸。此恩,我苏伏来生结草衔环定当相报。”

他正欲跃出窗子,腰上忽然一紧,紧接着便感受到了贴在他身后的柔软身子,冉颜沉沉的声音传来,“让我救你吧,比起收尸,我更愿意救人。”

当年她上医学院的时候,也梦想着做白衣天使,可是后来调配到了法医学专业,由开始排斥,到后来的习惯和喜欢,冉颜解剖过上千具尸体,救过的活人却寥寥可数。

苏伏忽然轻轻笑了起来,他任由冉颜抱着,手支撑在窗棂上,狠狠下咽涌入口中的血,“我原来以为,脱离那个人的控制,我的生命就会有个新的开始……是我想的太简单了,我只是从一个地狱,落到了更深更煎熬的地狱。”

他说着,忽然转过神来,伸臂搂住冉颜,垂下头将脸埋在她的脖颈。

这个姿势保持许久,窗缝里一阵凉风吹进来,冉颜感觉一股热流从脖颈之间流向脊背,腥甜的气息弥漫在她鼻端。

“苏伏,苏伏。”冉颜轻轻晃着他。

苏伏高大的身躯沉沉压了下来,冉颜顾不得手上的疼痛,用力将他放平在地板上,仔细检查起来。

作者的话:这章我斟酌了很久,才发上来,总体来说,冉颜并没有跟任何人暧昧,每个人之间的关系都很一般,非说有暧昧,只有苏伏而已,主要是男人们在争而已,而且这个争之中,他们对待冉颜的感情,也并没有深到至死不渝,看见很多人催我定下男主,我也一直在煎熬,是不是找个机会定下来,但是想来想去,还是觉得遵照原来的设定发展。

牵一发而动全身,改变节奏可能会造成很大的漏洞。《满唐》跟《美姬》不一样,美姬讲的是从一而终,固定男主,白素也是个感情热烈的女主,而冉颜是个慢热的人,她的感情也很理智,一见定情这种事情在她身上发生的几率很小,袖纸想写出不一样的爱情,现在还处理的很平均,大家不要算到女主头上去就成了,其实想区别男主不难,看契合度就知道了。

三个男人设定,桑辰是白色,是正值是光明纯洁,美好的让人向往,苏伏是黑色,隐在黑暗中,做着最黑暗的事情,永不见阳光,而萧颂是灰色,他站在正直的位置上,却必须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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