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草芳菲-第7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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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很久了。

与她同时伺候元青菲的桃珠，早在半年前就已经与杏珠一样，被元青菲看做是自己人了。

而她整整晚了半年。

她起初并不明白这是为什么，她几乎样样都比桃珠要好，做事也更细致，极少出差错，而桃珠嘴快，性子有些冲动，时常会说错话，而且桃珠有时对元青菲也并不恭敬，甚至刚开始的时候还跟主子顶嘴。

桃珠身上缺点多多，而她自己几乎找不出任何缺点来。

可是元青菲很明显要更加信任桃珠，而对她有所保留。

渐渐的，梨珠知道为什么得不到元青菲的信任了，因为她也没有信任元青菲，因为她觉着元青菲年纪小，不可依靠，因为她一直都把所有的话藏在内心的最深处，不像桃珠那样，遇到什么事，第一个找的就是元青菲。

梨珠自己进行了反思，慢慢的学着去了解元青菲，去信任她，结果发现，元青菲的能力和品性远比她想的要出众的多。

时至今日，她也终于赢得了元青菲的信赖。

她恭敬的答道：“回小姐，奴婢家中没有什么人了，奴婢是从小就被人牙子卖进元府的，早已经不记得父母是谁了。”

元青菲点头，梨珠的身世与杏珠有些像，都是从小被家里卖了。

她轻轻的叹了口气，这些丫鬟都是些可怜的孩子，从小不知道吃了多少苦，受过多少罪。

既然她们都跟着她，一直精心细致的照顾她，她就有责任护得她们的周全，让她们的后半生过的快乐些。安宁些。

“我不是个特别上进的人，只要日子过的舒服些，不被旁人随意欺压，这就足够了。当然，我身边的人我都会尽力护住，不让你们受委屈。日后你们这些在我身边伺候的，我也都会把你们安排妥当，找个你们自己都中意的人嫁了，平平安安和和美美的过一辈子。只一条，我希望身边的人都是可以信得过的。在我有需要的时候不能逃离。我说的事情也要认真去做。就算有不明之处可以问，但是不可以随意违抗。”

“梨珠，你日后可愿意一直跟着我？”

梨珠心中十分的激动，她有些庄重的跪在了地上。肃然道：“小姐，奴婢愿意跟着您，一直伺候您！”

元青菲亲自把她扶了起来，笑着道：“你答应就答应，跪着做什么。日后在我这儿可不兴动不动就跪的，晃得我眼晕。”她的灵魂里都是现代的观念，对这种跪礼一直都不适应。

“不过，梨珠，你有什么困难都可以跟我说。有什么心里话也可以跟我倾诉，但是你也有权利不说，可以放在自己的心里，保护自己的一些秘密，我不会强求你告诉我一些你自己的私事。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我也一样。只要你不是对我有疑虑还闷在心里就成。”

梨珠心中又是感动又是感激，她平日里不善言辞，很多事情都愿意藏在心里。元青菲愿意尊重她的意愿，让她保留自己原来的一些习惯，让她觉着自己很受尊重。

元青菲这厢正主仆交心，元老夫人这边却是气氛僵冷。

元老夫人一听小丫鬟报说，二小姐和三小姐来了，她就知道二人是来给自己姨娘求情的。

她本欲不见，但是想了想又见了二人。

元红菲二人见了元老夫人，一言不发的直接就先跪下了。

元老夫人也不开口，只等着二人跪的腿都麻了，实在忍不住先开口。

“祖母，求您放了姨娘她们吧！她们不是故意要闹事的，她们只是……只是因为八妹妹做下许多惹人生气之事，这才与她起了争执，而且她还恶人先告状，抢先一步到您这里来哭诉，明明是她打了姨娘，偏要说是姨娘打了她！姨娘们也只是出于自我保护而已，她们更没想着要冲撞您，您就看在孙女的面子上，饶了她们这一回吧！”

元红菲一咬牙，索性将责任全都推到了元青菲的头上。反正元青菲如今惹了元老夫人厌弃，说她坏话也不妨事，说不定还会让元老夫人更加不喜欢她。

元蓝菲也在一旁道：“求祖母开恩，饶了姨娘这一回吧！她们身子原本就弱，关在柴房里是要生病的。”

元老夫人心中的怒火无法遏制的往上窜。

看在孙女的面子上？谁是她的孙女？

她的孙女就只有三个：元鑫、元若仪、元青菲！

姨娘养出来的贱种，也配称是她的孙女？

她一直都知道陈静然和元青菲母女两个在东平过的并不好，但是她从来都不知道，她们竟然是处处受欺负的，姨娘欺负了不算，连几个庶女也欺负她们。瞧瞧，她只是把那三个贱婢关进了柴房而已，这两个就巴巴的跑来求情了。求情就求情吧，还非要拉上元青菲，让她垫背，一句好话都没有。

这还是有她明里暗里的护着元青菲，她们竟然都敢如此猖狂，不知道在东平的时候，她们母女两个是怎么熬过来的。

怪不得她总觉着元青菲性子太过沉稳，也不嬉闹，也不喜热闹，小小年纪，说话就跟个大人一般，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都拿捏的很好。

原来她都是被逼出来的！

她能活到今日简直就是个奇迹！

多亏自己有先见之明，陈氏一死，她就早早的就派去了郑妈妈去看护着元青菲，随后又将她接来了京城，若不然元青菲真的会被她们这些颠倒黑白蛇蝎心肠的姨娘庶女们整治死！

不过，元老夫人活了大半辈子，心里的想法和脸上的表情，已经能做到完全没有关系。

她笑容温和慈祥的看着底下跪着的两个人，开口道：“看来你们还都挺有孝心的，能不顾一切的来给她们两个做姨娘的求情，咱们家还没有小姐替个姨娘下跪求情的事情呢。”

元红菲二人只觉着元老夫人说的不是什么好话，但是看她的表情听她的语气，似乎又根本就没生气。

元红菲大着胆子道：“祖母，姨娘毕竟生养了我们一场，我们自是记着她们的恩情的。如今她们被关在柴房，又不给饭吃，我们做女儿的总归是要尽尽心的。”

元老夫人心里越发的冰冷，她们是给姨娘做女儿的？她们这辈子只能是陈静然这个嫡母的女儿，而不能对姨娘自称女儿！真是没有教养，完全被那两个贱妾给养歪了，连这点儿规矩都不懂！

她脸上的笑意越发的浓了，“看在你们这么有孝心的份上，我也就不拆散你们母女了，省的你们说我老太婆不近人情。不过，她们这几日的罪还是要受的，过些日子，等她们都反思过了，我自然就会放她们出来。”

元红菲不明白为什么元老夫人前面还说“不拆散你们母女”，下一句就直接说还要让她们在柴房受罪。这不是拆散是什么？

不过，下一刻，她就明白元老夫人的意思了。

“既然你们跟你们姨娘的感情那么好，等着把她们二人送回东平的时候，你们也一同跟着去吧！”

元红菲二人大惊，连声道：“我们不回东平我们就呆在京城！”

说完这句话，元红菲才冷汗直冒的道：“祖母，我们就留在府里伺候您，在您身边尽尽孝心，哪儿也不去。”

她绝对不要回到东平，绝对不要嫁给曹家的那个傻子！

元蓝菲听了元老夫人的话也惊出了一声的冷汗。她见了这样繁盛荣华的京城，见了使银子跟泼水一样富贵的元府，哪里肯再次回到只能用穷乡僻壤来形容的东平！

她可是打定主意，要一辈子都住在京城的！

“不用了，我身边还有不少的孙子孙女，有他们孝敬我就足够了，而且，明年老三家的明姐儿就回来了，我还多了一个好孩子陪着我呢。你们二人既然那么舍不得自己的姨娘，我就成全你们！”元老夫人的声音里终于带了一丝冷意，脸上的笑容看起来也完全没有什么温度。

元红菲二人这才彻底慌了，哭着道：“祖母，您别赶我走！我要是回了东平，父亲一定会让我嫁给曹家的那个傻子的！我不要嫁给一个傻子！”

她哭着哭着，忽然想了起来原本要嫁进曹家的不是她来着，“哦，对了对了，那个傻子原本是应该娶八妹妹的，祖母，快，您把八妹妹送回东平去，让她嫁给那个傻子！”

“住嘴！”元老夫人厉声喝止元红菲，她最不愿意听到的话，就是元青菲和曹家那个傻儿子定亲的事。若是让京城的人知晓了元青菲曾经跟个傻子议过亲，日后她在京城根本就无法立足了，谁家也不会娶这么个媳妇回去。

“郑妈妈，送二小姐、三小姐回房，她们连个脑子都有些不清醒，可都要仔细看好了！再有人胡说八道，直接割了舌头喂狗！”元老夫人坐在上首，居高临下威严的吩咐道。

郑妈妈恭声应“是”，让两个身材粗实的婆子直接把元红菲两个拖走了。

　第一百六十二章　致仕

元红菲二人不但没有将自己姨娘救出来，反而还把自己给搭进去了。

二人被禁足了。

更让元红菲气恼的是，元老夫人已经不允许她再住在寿鹤堂的厢房了，郑妈妈已经让下人们收拾了她常用的衣物，送到了四房的院子，送进了元蓝菲三个住的小院儿。

原本三个人就已经很拥挤了的院子，这回又多了一个人，自然就越发的拥挤了。

元紫菲第一个不干了，她跳起来指着元蓝菲的鼻子道：“你怎么回事！是不是嫌咱们院子太大了！人家住在老夫人那里多宽敞，你干嘛要把她领回来！总共就三间屋子，你可真是好心，让她睡你的屋子，你睡院子是不是！”

元蓝菲也不是好欺负的，她这会儿正因为元老夫人要把她们送回东平的事儿恼火着呢，见元紫菲找事儿，直接吼了回去：“我就是嫌院子大了，怎么着吧你！二姐姐偏偏就不睡我屋子，睡你的屋子，你滚到院子里睡去！”

元红菲被元老夫人直接毫不留情面的赶出了寿鹤堂，而且还很有可能要被送回东平，嫁给那个曹傻子，她的心情简直糟糕透顶，这会儿恨不得要杀人以泄心中的愤怒和委屈。

这会儿听元紫菲竟然不让她住这破院子，她再也忍不住，直接上前“啪啪”扇了元紫菲两个耳光。

元紫菲被打的有些懵，白皙细嫩的脸上立时就显出两个清晰的红掌印。

不过锐利的痛楚很快就让她反应过来了，她尖叫着朝元红菲扑了上去，拼命的用尖利的指甲去挠那张看了就生厌的脸。

三个人很快骂着打做了一团。

一旁一直沉默努力装空气的元白菲在心里叹气：又吵起来了，不对，这回是打起来了。

四房的人自从回到京城就一直闹腾不断，一直闹到了年底。

热热闹闹的新年过去，元青菲又长了一岁。

这种不怕过年就涨一岁的感觉真好，元青菲忍不住就想留住这种美好的时光。

冬去春来，元四老爷元学宏与元大少爷元承进。同时参加了和宣十六年二月的春闱，三月二人同时得中，四月参加殿试，四月底放榜，元承进的中二甲第一名，是为传胪，元四老爷名次不高是二甲第四十二名，但是却也是让人难以置信的考中了进士，而没有像包括元青菲在内的许多人想的那般，考个同进士回来。

因此。元家四老爷与元家大少爷成了寅卯年的同科进士。

元府一下子出了两位进士。登时便热闹起来。上门道喜送礼的不知凡几。

至此，元家上下，连着元老太爷在内，竟然已经有了六位进士。数量惊人，越发的体现出元府厚重的底蕴和传承，而兄弟四人全都考取了进士的，在整个大封都绝无仅有。

而元承进作为元家的孙子辈儿，虽然没有中个状元探花，但是他考中传胪就已经很荣耀了。

连皇帝都说元家教子有方，不仅给了许多的赏赐，还特赐御笔金匾一块，上书“书香盛景”。

皇帝因为这一年又多了许多栋梁之材。高兴之下便召了元老太爷带着新科传胪入宫觐见。

据说元承进见了皇上之后，沉稳恭顺，应对从容，学识之渊博比他的父亲更胜一筹，使得龙颜大悦。当即便封了正三品的督察院左都副御史。

他是寅卯年所有进士当中最先封官的，而且是品级高达三品的实职官位。

元家一时间风头无两，以至于中了状元的那位众人并没有太过关注，反而元承进这位传胪的大名响彻了整个京都。

元家并没有向世人期待的那样，大摆筵席招待宾客，只是请了与元家相交较深的几家吃了顿便饭而已。

相比于外界的艳羡惊诧注目和热议，元府里却十分的平静。

元老太爷已经亲自下令，不允许府里的人张狂，可以高兴但是什么都不许说，最好这几日都变成哑巴。

元承进是传胪，而元四老爷几在二甲中则是倒数，因而所有的目光和赞美几乎都是冲着元承进去的，元四老爷几乎被遗忘了。

而且元老太爷只让元承进出门应酬同科进士，却根本就不允许元四老爷出门。

元老太爷大力支持孙子与同僚发展关系，还不停的为他引荐自己的同僚和门生，将自己所有的人脉关系都介绍给了这个长孙，俨然是要越过元大老爷，直接把元承进当做元家的继承人来培养。

元四老爷暴跳如雷，想去找自己亲爹理论，却根本就见不到元老爷子人影。他想偷偷的溜出去，却发现根本就行不通，不仅他身边有四个彪形大汉时时的跟着他，不让他出门，就连元府不常有人出入的小角门都有人在把守，简直就是铁桶一般。

他想尽了各种办法，还是出不去。

这会儿正是同科们互相认识亲近的好时候，多认识一个人日后的路就会宽阔一分，错过了这个时机，他考中进士带了的好处就要大打折扣。

他气得五脏俱焚，元老太爷倾尽所有帮元承进迅速在官场里打开局面，不但不帮他，反而还阻止他自己为自己谋前程！他虽然是个庶子，但总归也是他儿子吧！他加官进爵难道就不会光宗耀祖？

只半个月的功夫，元四老爷整个人就瘦了一圈，双目充斥着红血丝，眼窝深陷，嘴上起了好几个水泡。

但是，这还不是让他最绝望的。

和宣十六年五月十四，也就是元四老爷考中了进士一个月后，元老太爷以年老体衰为由，去宫里辞去了阁老一职，正式致仕。

皇帝觉着让元阁老就这么致仕，有些对不住元家，而新科传胪元承进已经封过官不能再封了，他忽然想起元家四子也是这一科的进士，便提出要封他做个六品的翰林院修撰。

但是，元老太爷谢过皇恩浩荡之后，便以大儿子已经在翰林院为官为由，不宜让四子也同时在翰林院任职。他还提出，要让四子帮着府里打点庶务，家里做官的已经够多了，他日后就不必进入官场了，给别的年轻后起之秀腾个地方。

皇帝龙颜大悦，当即又嘉奖了元老太爷，将自己平日里用的那套用来批阅奏折的文房四宝，直接赏给了他。

元老太爷风风光光的致仕了。

京城当官的哪一个不是人精，却也纷纷为元老太爷的狠辣精明、果断抽身叫绝。

元老太爷辞去了官职，脱去了官府。像个普通的老人一样走在皇城长长的石板路上。

但是下朝的众多官员没有一个敢小瞧他的。纷纷上前与他说话。比他在位时还要热情和气。

元老太爷笑着与众人说了几句“老了，不中用了”一类的，便上了元府的马车。没有人知道，他的身上已经出了一层的冷汗。

伴君如伴虎。他在皇帝身边陪伴了十几年，对他的脾气几乎都能摸透了。

外人只觉着元家荣耀无匹，却不知道飞黄腾达的背后是四伏的危机。家里头出一两个进士是荣耀，统共有六个进士，而且都同朝为官的话，皇帝是无论如何也放心不下的。

但是元府人才辈出，做皇帝的若是装作看不见也有失风范和颜面。

他能在阁老的位置上稳稳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