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草芳菲-第8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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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为什么要放弃自己的高官厚禄和权力呢？为什么要拒绝让父亲为官呢？又是为什么不肯对当年的陈家伸出援手呢？”元青菲的问题一个比一个犀利，以至于元老太爷的脸色都渐渐不好看了。

他最忌讳别人提起陈家的事了，因为这件事元老夫人、大儿子都与他有些生分，就连孙子也不赞成他当年的做法，世人提起当年的事也都觉着他十分的自私。他们都觉着他忘恩负义，心比石头硬比冰块冷。

元青菲来不是为了让元老太爷难堪的，而是想让他相信她，同意她留在京城的。

“祖父，这一切您都是为了元家，陈家的事让您背负了不少的骂名，但是，您心里没有丝毫的动摇，是吗？如果事情从头再来一次，您还是会毫不犹豫的做同样的选择！在这一点上，我非常的敬佩您！”元青菲声音渐渐有些清冷，元老太爷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不是一个好父亲，不是一个好丈夫，但是，他是一个优秀的领导者。

元老太爷心中一震，有些不可思议的看向元青菲。

在陈家的事情上，从来没有一个人理解过他，更不用说支持他。

而元青菲脸上的神情表明，她是支持他的！

“祖父不必惊讶。”元青菲笑了笑，脸上的肃然神色渐渐散去：“我们元家所有人如今能够依旧活在这荣华富贵里，都是您一个人承受着旁人难以想象的压力换来的！元家如今能够依旧隆恩浩荡，也是您一个人争取来的，或许您手段冷酷，或许有时候根本就是不择手段，但是，我知道，这一切都是为了元家，如果您是为了自己，就不会用自己的致仕来换取大哥的坦荡前程。”

元老太爷心中此时已经是掀起了滔天骇浪。

元青菲小小年纪，竟然连庙堂上的事情都分析的如此透彻，而且竟然知道，元家能有今日，都是他一个人一直在苦苦支撑！

他不敢在小看元青菲，在这一瞬间，元青菲已经有资格和他对等的说话了。

“祖父，您瞧，您有自己舍弃一切也要守护的东西，我虽然年纪小，虽然是个姑娘家，但是我也有自己想要守护的，而且，很显然，我要守护的和您要守护的一点儿也不冲突，我留在京城，对元家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倘若将来有一日我的存在会威胁到整个元家的安危，那么我会选择立即消失，这是我对整个元府百十条性命的承诺。”

“还有，以我的身份，根本就嫁不到京城权贵人家里去，就算是有祖母的疼爱，我顶多也是嫁到一户殷实人家，也就是吃穿不愁罢了，而不会有什么大的作为。所以，您根本就不用担心日后我会利用夫家的势力来做什么坏事。再者，您难道还不相信大哥的能力吗？他还摆不平我一个小丫头？当然了，我知道，您不是不相信大哥，您只是想趁着自己还康健的时候，替他铲平道路，解决一些潜在的隐患罢了。”

元青菲说到最后，已经是语气十分的轻松了。

但是元老太爷和元老夫人却是没有一个轻松的。

眼前这个小姑娘真的是十二岁？怎么觉着她似乎比她那些哥哥还要有头脑！元承迄元承遥两个绝对说不出这样的话来。

可是她的脸上分明还挂着稚气未脱的神情，她的声音也带着童音，只有她的眼睛里透出与年龄不相符的成熟甚至是老练。

元老太爷暗暗心惊，他以前只觉着元青菲比她的几个姐姐更沉得住气，更善于掩饰自己，没想到她的心思竟然已经通透到了这般田地，说出来的话句句是一针见血。她若是个男子，有她出谋划策，元承进就不必承担那么大的压力了。

元老夫人觉着好像不认识这个成天跟在她身边、叽叽喳喳爱说爱笑的孙女了，她有些不敢置信的叫道：“青儿？”声音里带了一丝明显的颤音。

元青菲上前搂住元老夫人的胳膊，有些娇憨的喊道：“祖母，我在这儿呢！”

元老夫人这才放下心，拍着她的背嗔怪的道：“谁教的你这些乌七八糟的，以后不许说了，怪渗人的。”

“我听祖母的，以后不说了！”元青菲笑着道，随后又朝元老夫人挤了挤眼睛，用元老太爷能听见的声音“低声”道：“我这不都是被逼的嘛，下回还有人要送我走，我还是得说的哦！”

元老太爷立即皱眉。

他还真没有跟孙女相处的经验，但是元家从上到下没有一个不怕他的，还从来没有人敢这样跟他半开玩笑的说话。

只是，这种感觉似乎并不算坏？

不过，元青菲到底要不要留下，他还必须要仔细斟酌一番才行。

她心思这样缜密，见识不凡，说不准留在京城可以在元家危难之际起到出人意料的作用。

　第一百六十五章　继室

元老太爷一言不发的离去，匆匆回了自己的院子。

他养的两只鹦鹉叽叽喳喳的朝他说着“岁岁平安”“恭喜发财”之类的吉祥话，他也顾不上搭理，立即吩咐管家去把今日刚好休沐的元承进叫来。

元承进过了约莫一盏茶的功夫就过来了。

自从元老太爷致仕之后，平日里元府的事情都已经由他来打理，元承迄、元承遥辅助他，老太爷只有在他们犯错误的时候，才会把他叫来问话，其余的时候都是让他自己摸索和琢磨。

难道他最近又出什么差错了？

元承进一路上都在思考自己这一个月做的事，翻来覆去的想了个遍，也没想出头绪来。他本来就是心思细腻的人，很少会有犯错的时候，偶尔犯错也是因为经验不足所致，而不是因为马虎大意。

只是，没想到，他刚一入宁远居，老太爷竟然问道：“你觉着八丫头如何？”

元承进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老太爷口中的“八丫头”是元青菲。

不是他反应慢，而是实在是元老太爷平日里跟他说的都是些庙堂之事、元府之事，他会考他“裴阁老如何”“龚尚书如何”，还从来没问过府里哪个姐妹如何。

他不知道自己祖父今日为何反常的问起元青菲，但是他知道祖父做任何事向来都有目的性，觉不会无缘无故的问起家里的姐儿，即便是元青菲很受祖母的疼爱——女眷向来是内宅之事。

元承进仔细想了想这才谨慎的开口道：“八妹妹聪慧过人，沉稳有心机，善于隐藏，但是又宽容善良，据孙儿所知，她还从未打骂过自己的丫鬟。”

“就这些？”元老太爷对孙子的回答似乎并不满意。

元承进抬头看向自己的祖父，见他皱眉，便有些犹疑的道：“孙儿每次与八妹妹说话，总觉着她的心智要比她的年龄大的多。甚至会有她比孙儿还大的错觉。八妹妹与其他姐妹……有些不同，不，她与孙儿见过的其她女子都有些不同，但是具体哪里有异，孙儿与她接触不多，无法做出准确判断。”

元老太爷这次没有出声，他沉默良久，才有些感叹的道：“她的一些见解，比你还要高明，还要透彻。日后有事情可是试着找她商量。她虽是个女子。但却是个奇才。”

元承进是他手把手教了十几年的孙子。是当做元家未来的当家人来培养的，见识能力都是一流的这并不奇怪。但是元青菲一个养在深闺的弱质女流，竟然懂得那么多，这就纯粹是她自身的天分高的不可思议了。

这是天生的。没有法子学习和模仿。

有的人天资卓越，一点就通，有的人资质愚笨，怎么教也教不会。

他决定先把元青菲留下来，观察观察。

反正他一时半会儿还死不了，就算元青菲骨子里冒出一些危险的嫩芽，他也能立即给她掐断，并且让她永远不会再萌发。

第二日，元青菲到元老夫人那里请安的时候便得知。自己暂时不用回东平了，而同时，元红菲几个也跟着她沾了光，暂时不必回东平。

元青菲侧着身子站在元老夫人身边，背后射来几道不善的目光。

她不用回头也知道。是元淼和元若玲在用恶毒的眼神在盯着她。

方才她们两个进来的时候，眼睛里就迸射出过这样的光芒。

元淼和元若玲在元青菲的背后，以为她看不到自己的目光，便狠狠的瞪着她的后背。

她们恨不得四房的几个人立即滚出京城，一听到元青菲几个不用走了，恨得咬牙切齿的，就差上来撕烂元青菲的脸了。

自从元青菲来了，她们基本上就没什么好日子过了，家里头最好的东西一定是给元青菲的，她们拿的都是她拿剩下的，元老夫人原本对她们都是极好的，可是如今都不愿意再多看她们一眼了！心里就只有元青菲这一个孙女了，连嫡出的元若仪都要靠边站！

元若玲瞧瞧瞥了一眼一脸高兴神色的元若仪，心中冷笑：可真是能装，这会儿最恨元青菲的应该最数她了吧！

元青菲没来的时候，家里头的好东西可都是先送到她手里的，如今可都是先送到听雨楼，她拿到的也不过是人家挑剩下的，甚至那听雨楼的主人原本也应该是她才对。

哼，她就不信，元若仪心中连半点儿嫉恨都没有！

元若玲心里像是有一团烈火在烧一样，脸上却一直保持着笑意。连元若仪都能笑的那样开心，她也可以装出来！

她却是不知，元若仪之所以能笑的那样开心，是因为她是真的开心。她在京城也就能和元青菲说上话来，有时候心里有些小烦恼，既不能跟她母亲说也不能跟丫鬟说，最好的说话之人就是元青菲了。元青菲不知道哪里来的那么多见识，而且从不藏私，每次和她聊完，她总觉着自己又成长了，又学到了不少东西。

又这样一个算得上是良师益友的知己，她当然不舍得元青菲走了。

至于元青菲平日里得的那些东西，她还真的没瞧上。

她堂堂元府嫡出的小姐，父亲宠爱，母亲捧着，兄长呵护，就算老夫人不疼她，她过的也是最好的日子，更不用说元老夫人也对她十分疼爱了。

她的高度不一样，所以看事情的层次就不一样，最终的结果自然就不同。

天气转眼间就入了深秋，元老夫人已经为十七岁的元红菲和十六岁的元蓝菲找好了亲事，准备在入冬前把二人一前一后送出嫁。

因为元老太爷已经说了，要让四老爷元学宏在入冬的时候娶柳家的大小姐为继室。

元红菲与元蓝菲嫁的人都是普通的人家，而且都是东平的，这也是元老太爷亲自叮嘱过的，不允许四房的人嫁到京城来。

而元四老爷要娶的这位柳家大小姐，却是一个名人。

元老太爷虽然不能给元四老爷找个身份太高的，但是也不能找个身份太低的，以免让世人耻笑。这柳家在京城算不上名门，但绝对是清门。

柳大人现添居大理寺少卿一职，官不过四品，但是为官清正廉明，又乐善好施，名声颇为不错，但是这不足以让柳家声名远播。

柳家之所以名气颇大，全是因为柳太太的善妒和泼辣。

柳大人已是不惑之年，身边伺候的从来都是小厮，身边别说妾室了，连个丫鬟都没有。若是哪个丫鬟敢擅自去伺候柳大人，柳太太必定在第二日就将这丫鬟痛打一顿，而后撵出府去。

有一回，柳大人的同僚送了他一个美貌柔婉的妾室，他见那女子温柔如水，不禁怦然心动，便趁着酒意将人领回了家。

面对着与妻子完全不一样的娇羞乖顺的女子，柳大人雄风大振，二人一夜极尽缠绵，第二日日上三竿才醒来。

结果，一醒来柳大人就彻底后悔自己醒来了。

因为柳太太正拿着把磨得发亮的大剪刀，凶神恶煞、大义凛然、不怀好意的盯着他下身的某个部位。

而他身边昨夜与他痴缠的可人儿已经被五花大绑的捆在地上了。

柳太太在自个儿家里逞了一通威风，第二日竟然还去柳大人同僚家里头，指着人家的鼻子，狠狠的骂了一通，还把那妾室给人家送了回来让那人自己享用。

柳家原本就因为柳大人只有一个妻室而没有妾室比较出名，柳太太这样一闹，就越发的出名了。

有其母必有其女，柳家大小姐柳小欣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不仅脾气跟她母亲一样火爆，而且对于自己的夫婿要求也很严格。

那就是他不能有妾室，不能有通房，一辈子只能有她一个女人。

这种苛刻的条件，对男人来说，杀伤力不亚于一道霹雳天雷。

再加上柳小欣有着跟她母亲一样，令人望而却步的大嗓门儿暴脾气，京城里还真没有人有那个胆量去娶她。

反正京城的好女子多的是，这个不行总能找到一个合适的，因此柳小欣就这样一直耽误下去了。

如今柳小欣已经二十有三了，依旧没有嫁出去。

柳大人又气又急，但是女儿根本就不肯改变自己的择夫条件，就算是有上门来求娶的，到最后也被她们娘俩给轰出去了。

直到元府来人求娶，柳太太和柳小欣考虑了两个月，终于答应了。

因为元家承诺，柳小欣嫁给元四老爷之后，四房的妾室姨娘们任她处置，元四老爷日后也绝不会再纳妾，也不会再有任何的通房，连身边伺候的也全都是小厮。

日后，元四老爷身边就只有她一个女子，若有违背，任她处置。

柳大人一听自然是满口答应，他这会儿哪儿还管什么庶出嫡出、原配继室，只要有人愿意娶女儿过门，他怎么都是乐意的。

更何况元府四老爷今岁刚中了进士，听说人也生的一表人才，原配太太病逝三年他才娶继室，是个有情有义的，而且他到如今还没有儿子，只要女儿嫁过去能生个儿子，这地位就算是彻底稳固了。

虽说年纪大了点儿，但是他如今已经找不到更合适的了。元家不比别家，向来门风极好，是百年的书香门第，连圣上都赞誉的，这门亲事，他还觉着是他们家高攀了。

　第一百六十六章　太太

而柳太太和女儿原本是有些看不上这门亲事的。

让自己一直捧在手心里的女儿去做继室，柳太太很不乐意。

反倒柳小欣自己琢磨了半个月后，觉着这倒是一门好亲事。她如今都二十三岁了，早就是老姑娘了，再像以前那般，想要找一个一辈子只有她一个的男人，自是白日做梦的。

最让她满意的是，元家答应日后元四老爷屋里绝不会有旁的女人，连丫鬟都没有。

至于他原先的那些个妾室通房，她自然有的是手段来打发。

虽然元四老爷离她最初的目标偏离了老远，但是她眼看着都要嫁不出去了，往日那些个条条框框早已经松动了。

一想到她要出嫁了，柳小欣就脸红心跳，高兴到夜里根本无法入眠。

她已经听爹爹说过了，元四老爷可是进士出身，而且人生的一表人才，是个美男子呢！

十一月十八，元四老爷正式续弦。

元家为了低调，所有仪式都是从简。

柳小欣给公婆敬了茶，便与元四老爷入了洞房。

元四老爷对这门子亲事自然是一万个不满意，但是胳膊拧不过大腿去，他就算绝食抗议，以死相逼，元老太爷都是一副志在必得的表情：“你就算死了，柳家大小姐也照样会给你娶进门儿！”

他这些日子都根本不知道是怎么熬过来的，总觉着自己这辈子已经是彻底完了。三位兄长如今都有官位在身，一呼百应，荣耀非常，只有他，顶着个进士出身的光环却一无所有，日后就算元老太爷死了。元家分家也不会分给他多少东西。

难不成下半辈子是要喝西北风去！

但是，痛苦的那股劲儿过去之后，他又渐渐想明白了。

元老太爷已是花甲之年了。最近两年身子骨一直不大好，估计根本就没多少日子可活了。只要老爷子一死。谁还敢阻他的前程！

他只需要再忍个一两年，就能有出头之日了！

所以他对自己续弦之事才会特别的在意，有个好岳丈有时候甚至比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