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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栖朱明(明穿)-第9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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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城门?”
“南京十三个内城城门都封了!”那人随后又补了一句:“城门全是兵老爷们。”
一片沉默中,终还是有人不甘心:“可探出出啥事了?”
“哪里敢问哦,眼睁睁的看着几个人被当成奸细抓走了。”
人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有那等年纪大经历过前朝末年兵事的老樵夫,已是边摇着头边开始收拾东西准备打道回府,嘴上还不停念叨着:“变天了,大明要变天了。回家存粮去。”
作为大明京师,南京城是一座巨大的消耗性城市,从鸡鹅鱼菜、米麦时鲜果品,到竹木柴薪、缎帛茶盐纸蜡,一应物货皆要依仗于外地供应。而物货聚散的集市大多集中在十三个内城城门和少数几个城郭城门外。这十三个内城城门外的集市,可说是南京城的命脉。
“十三内城城门都闭了,莫非出了捅破天的事儿,朝廷能这么做吗?”老樵夫叹着气道。
洪武廿七年中秋后的这日,从三山门的三山街市,到聚宝门外的来宾街市;从清凉门外的上中下塌房,到仪凤门外江边的草鞋夹,几乎所有的集市统统遇到了龙江集市这样的状况。似乎是在一夜之间,南京城变了气候。
而对于南京城内的百姓来说,这样的感受就更为直观。里十三城门多了无数往日很少见到的胄甲锦衣兵士,在守城的驻京卫所军队中,掺入了无数的亲军禁卫。而京师内城许出不许进,除须身携户籍与路引外,还要接受士兵严格的搜身。便衣禁卫出没在南京城的街头巷尾,而让人蹊跷的是,这帮人说话做事全不似昔日锦衣卫的做派,往日无处不见的锦衣卫们在南京城似乎集体销声匿迹了。
南京东北的皇城,连带南面紧邻皇城的六部、五军都督府、翰林院、詹事府、通政司、钦天监、宗人府、太医院都被上直卫围了个密不透风。除了像马全、黄子澄这些被锦衣卫从家中救出的少数官员外,绝大部分不知情的文武官员在第二日清晨早朝时就被看管了起来。
春和殿是禁军逼宫后控制的第一个宫殿,被密密麻麻的盔甲兵士层层包围着,从远处看去,竟是恍若一座兵营。沉重整齐的步伐声在大殿外时不时响起,与盔甲摩擦声混杂在一起,在空气中渐渐散开。与鲜血、死亡关联在一起的兵戈紧张压抑,让人几欲窒息。
婉儿六个多月的肚子已经很是明显,脸庞微显丰腴,脸色虽有些苍白,看上去却尚算平静。她一目三行的飞快扫过那张纸笺,坐在那里默不吭声。婉儿低垂着眼睑,浓密微卷的睫毛在脸上勾出一块半圆的阴影,显得俏皮又可爱,面色瓷白,端庄的坐在那里,如同玉雕的娃娃般。
大殿内一片沉寂,殿里的人虽是各怀心思,却俱是紧张的看着这位尊贵的太孙妃。婉儿在众人的期许中缓缓抬起头,抿嘴一笑,眉眼弯弯,唇角弯弯,这一笑艳光四射,足以让猝不及防的人怦然心动。曹国公李景隆咽了口唾沫,脸上已是有了笑意。
婉儿微扬起半边脸,看着殿外,笑道:“你们想让我亲口控诉我的丈夫?”她顿了顿,加重了音:“控诉他毒杀了自己的皇祖父?”婉儿有些好笑的环顾了四周众人,眼光扫过常继祥时,只见其侧着脸却不看她。婉儿心中一叹,唇角带了丝讽意,将那纸笺往边上一推,又再次沉默不语。
她似笑非笑的讥讽让徐膺绪有些愠怒,他轻哼一声,刷的一下站起身来,走至婉儿跟前,冷冷道:“太孙妃殿下,您是聪明人,自当知道如何保全自己,太孙殿下都已命丧黄泉了,您又何必苦撑呢?”婉儿瞪大眼睛,像看白痴一样斜了眼徐膺绪,“你们徐家,难道只会咒皇太孙死不成?上一次是徐增寿,这一次是你,也不动动脑筋换种说辞?”
“你?……”徐膺绪一时语塞,额头上青筋直跳,气得几乎要跳脚。李景隆站起身来拉住他,挤了挤眼笑道:“天明,你们徐家勇猛有余而文雅不足,怎可如此孟浪,唐突了佳人?”他嘿嘿暧昧一笑,向婉儿唱了个喏,笑着上前像唱戏般拖长声音唤道:“殿下。”
婉儿只觉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她极为厌恶李景隆这种自视风流的浪荡模样,身子微微一侧,头避向一旁,仍然是沉默不语。李景隆身量颀长,眉目疏秀,顾盼伟然,就连洪武帝也是屡屡夸奖,哪里在女人面前受过挫。他步子往旁边轻轻一挪,又站在了婉儿身前,用眼神肆无忌惮的打量着面前的女子。
李景隆微微一笑,嬉皮笑脸道:“殿下,只要您应了我们的要求,我李景隆愿以信誉作保,不但使您性命无忧,就连这一身富贵荣华,我也是能保下的。”婉儿嫌恶的蹙了蹙眉头,她与他们已盘旋了一个多时辰,心中又是焦虑又是愤怒,到得此时已是心力交瘁,再也不愿与这帮人虚与委蛇,她站起身来,也不回话,转身就要往自己的厢房走去。
李景隆目瞪口呆,瞬间已是反应过来,太孙妃竟是从头到尾未回过自己一句话,他平生哪里受过这种冷落,脸涨得通红,双眼圆睁,几乎要喷出火来。徐膺绪似笑非笑的瞥了瞥碰了一鼻子灰的李景隆,嘿嘿冷笑了两声,拍了拍手,已是上前两名侍卫,将婉儿拦在了大殿通往厢房的路口。
徐膺绪冷声喝道:“将人给我全部拉上来。”转瞬间,侍卫们已将春和殿上上下下的宫人太监们排成几排弄上殿来。徐膺绪也不多说,从身旁的侍卫身上抽出短刀,直勾勾的插入一小太监的腹中,只听一声尖叫尚未完全出声,那小太监已是应声倒地,鲜血四溅,将他周围的宫人太监们染了一身。
宫中长期的生活让这些侍从们已是训练有素,没有惊叫,也没有呼救,所有人只是垂着头静静站着,唯恐自己成为下一个树立的靶子,惟有瑟瑟发抖的身子昭示着他们的恐惧与惊骇。徐膺绪蹲下身子,将那把沾染了鲜血的短刀在那死去的太监衣襟上擦了又擦,直到看不出丝毫血迹,方才站起身来。
婉儿看着徐膺绪摇晃着手上的短刀,擦的铮亮的刀背在殿内烛光的照射下耀眼夺目。她脸色更加苍白,透着死亡气息的血腥味似乎无孔不入,丝丝缕缕的钻入她的鼻尖,一阵恶心翻上心头,似乎下个瞬间就要吐了出来。婉儿长长的衣袖下,双手相叠,一只手悄无声息的掐着另一只手的虎口,直掐的血肉模糊,才勉强压下那股呕吐的欲望。
太孙妃脸色看上去更加苍白了,静静的站在那里,眼神直直的盯着地上的尸体,并不像寻常妇人般尖叫,也不像她们那般露出厌恶的神情。徐膺绪和李景隆对视了一眼,他俩现在已是确信,不能像对付寻常女子般妄想征服面前的女子,现下大明帝国最为尊贵的妇人。常继祥看了看那两人,又看了看婉儿,眼中闪过丝焦虑。
李景隆若有兴致的瞧了瞧婉儿,方才的恼羞成怒已是消失,他索性坐下,懒洋洋的往椅子上一靠,微笑着静观其变。徐膺绪未再说话,伸手从人群中一拉,拉出一满头银发的老妇人,只听人群中传出齐齐的惊呼声,众人脸色大变。
婉儿抬头看向那老妇人,她只觉心中一揪,身子晃了两晃,几乎站立不稳,徐膺绪手中拉住的,正是她如母似友的张嬷嬷。徐膺绪眼见着太孙妃慢慢面如死灰,眼眶变得通红,身体不住颤栗着,他脸上终于露出了自皇太孙突围后的第一个发自内心的笑容。
张嬷嬷微笑着安抚着她从小带大的姑娘,身子在一帮虎狼般的军士中显得极为瘦小,背板却一如既往挺得笔直。不,她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张嬷嬷就这样死去,婉儿用眼神哀求着向常继祥看去,嘴角微张,吐出个微弱的不字。继祥眼中闪过丝悲伤,他有些无助的向婉儿微微摇了摇头。
徐膺绪脸上浮起个奇怪的微笑,突然将手中的短刀举起来,快速的向张嬷嬷刺去。“不……”一阵撕心裂肺的叫声从婉儿的嗓子里发了出来。在那一刻,腹中的胎儿猛烈的蹬着婉儿的肚子,她只觉小腹一阵抽搐,巨大的疼痛袭来。她抱着肚子,渐渐向地上滑去,在意识的最后一刻,婉儿只见到继祥满脸惊惶的向自己奔来。
“不……”朱允炆大汗淋漓的从睡梦中惊醒过来,他直直的坐在床上,惊恐的看着窗外漆黑的夜色,恐惧与忧虑从他的心头蜿蜒直上,扼住了他的喉咙,让他无法呼吸。他在床上呆坐了小半个时辰,已是再也无法入睡,他下了床出了房间,斥退了侍从,径直向耿璿的房间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
烧了两天,一直咳嗽,身体不好,公事私事蜂拥而至,年底实在太忙,只能见缝插针更文。很是抱歉!



、借力徐四谋脱险

魏国公西园在魏国公府赐第西圃以西,仅几条巷子之隔,此园以太湖山石多而伟丽闻名,在南京诸园中堪称翘楚。整个西园被一池绿水环绕,假山怪石倚水嶙峋而立,复廊蜿蜒如带,穿梭其间,贯穿园林内外的山山水水。
西园内以山石为主景,山上古木参天,垂柳茵茵,山下凿有水池,清澈广阔,遍植荷花,山水之间由一条曲折的复廊相连。水池的正中有一秀丽的凉亭,亭外曲栏回廊,古树林立,垒叠湖石,凉亭上挂有牌匾,上书沧浪亭三字。
“咯咯咯……”,沧浪亭不时传出孩童清脆的笑声,“大哥,你来追我啊,快来追我啊。”只见一粉妆玉琢的小童撒开脚丫在亭中奔跑着,一不留神,竟是一头撞在了刚入亭的男子腿上。小童四五岁年纪,也不认生,抱着那男子的腿脆生生叫着:“叔叔。”
徐增寿心中一动,弯下腰抱起小童,在看到那秀丽眉眼的瞬间怔了一怔,只见那小童生得眉目如画,眼神灵动,竟是让他想起了多年前初次相见时的那张小脸。徐增寿有些恍惚,面色似悲似戚,那小童好奇的晃了晃他的手。
徐增寿回过神来,眸子中满满的柔色,他抱着那小童轻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那小童格格笑道:“叔叔,我姓马,叫丢丢!”徐增寿哈哈大笑道:“丢丢,我可是认识你姐姐。”丢丢眼珠一转,大声道:“我姐姐可是太孙妃哟,你难道也认识我姐夫吗?”徐增寿一窒,笑容立敛,还未回过神来,丢丢已被人飞快的从自己怀中抱了过去。
徐增寿抬头一看,抱走丢丢的十三四岁的少年,正是马全的长子马维琪。少年尚显稚嫩的脸上写满警觉,他眉梢微抬,带着丝敌意的看着对方:“徐四爷?”徐增寿静静的看着面前一大一小两张相仿的面庞,眼睛如葡萄般乌黑发亮,熠熠生辉,让人忍不住溺于其中。毫无疑问,这是马家人五官中最为出彩的地方,他们是这样,宫中的那个她也是这般。
徐增寿叹了口气,他暗暗摇了摇头,似乎要将心中的那个倩影晃去,过了半饷方才客客气气道:“我是来拜见你们母亲的。”说完便安静的等待,过了良久,马维琪仍挡在路中,看上去毫无让路的打算,徐增寿微微一笑,也不与他计较,绕过他往尽头的厢房走去。
马维琪双手捂住幼弟的耳朵,气急败坏道:“徐增寿,将我们扣为人质是想让爹爹和姐夫屈服,你这是痴心妄想,我爹爹他们是不会向你屈服的,我姐姐也永远不会原谅你。”直到最后一句话时,徐增寿的脚步方才微微顿了顿,转瞬又继续朝厢房走去。
宋氏在堂屋客气而疏离的接待了徐增寿,既不邀请他坐下,也不为他上茶,自顾自闭目转动着手上的念珠。徐增寿也不以为忤,他自己找了个椅子坐下,掸了掸衣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温润的笑道:“夫人,大明帝国的皇太孙殿下已经弃城而逃了,不但丢下了他的妻子,还丢下了未出生的孩子。”
宋氏毫不所动,继续转动默数着手上的念珠。徐增寿抿唇一笑,突然转了话题:“夫人,认识您的时候,我才不过七八岁,还记得大姐当年跟您极为投缘。”宋氏念珠微停,她睁开眼睛,微不可闻的轻叹了一声,“你大姐……可还好?”话音刚落,宋氏自失的笑了笑:“她本就与我不同,她是贵女,志向抱负岂可同日而语。”
徐增寿见宋氏对徐王妃的反应,心中一动,他笑着试探道:“夫人,徐马两家本就无大仇大怨,徐家的大门永远为马家大敞。不知夫人是否愿意替我们做说客?只要您能说服马侍郎,别说您和令公子,就是宫中的婉儿,我也是能一应保下的。”
宋氏微微一愣,旋即已是恢复了冷清神色,淡然道:“小妇人不懂君臣忠孝大义,只知道作为女子,既嫁即从夫,天命不可逃,夫命不可违,夫君的决定就是我的决定,哪有相劝之理?徐四爷,这样的话切莫再说。”徐增寿一时语塞,已不知该如何劝下去。就在这时,随身小厮竟是慌慌张张的闯了进来。
徐增寿眉头紧蹙,正要喝叱,却听那小厮满头大汗道:“四爷,宫中三爷那边来消息了,说,说……”那小厮偷眼瞥了瞥宋氏,又看了眼徐增寿,心一横却是脱口而出:“太孙妃殿下,不知因为何事,气急攻心,竟是有……有小产迹象。”
宋氏和徐增寿同时从椅子上一跃而起,徐增寿看了眼宋氏,抬脚就往外走。宋氏脸色苍白,犹豫了片刻,咬了咬牙叫住了徐增寿:“徐四爷,你们男人做大事不假,但祸不及妻儿。求您,求您救救她。”徐增寿抬眸看了看已是满脸泪痕的宋氏,点了点头,头也不回的出了厢房。
婉儿在嘤嘤的哭声中醒来,醒来后第一个反应就是摸了摸自己的小腹,还好还好,宝宝尚且在,她长舒了口气,抬起头却是见到哭的如同泪人般的张嬷嬷和依云。婉儿大喜,一把拉着张嬷嬷的手,压低了嗓子又哭又笑道:“嬷嬷,你没事儿,太好了,太好了!”
张嬷嬷见婉儿醒来亦是喜出望外,她一面抹着眼泪一面道:“殿下,他们那是故意吓你的,为了我这么个半截身子骨都快进棺材的人,你又何苦呢,万一有个好歹,我到了地下,如何有脸见先皇先皇后啊?你肚子里怀着的可是大明未来的储君啊,关系着江山社稷啊!”
婉儿脸上已是一片黯然:“如今只是阶下囚。”她轻柔的摩挲着自己的小腹,母子俩却是心有灵犀,腹中的胎儿竟是轻轻蹬了她一脚。在那刹那,婉儿只觉心中柔软的快要化掉,眼泪竟是夺眶而出,她拍了拍小腹,轻声道:“宝宝乖,你放心,妈妈一定会带你逃出去,我们逃出去找你父亲。”
婉儿做了几个深呼吸,闭上眼半饷,心中已是隐隐形成逃离计划的雏形。她看了看门外,对依云吩咐道:“依云,你去告诉他们,我腹痛的厉害,有小产的迹象,我需要几个医婆,要向他们强调是医婆,不是太医。他们若拒绝,你就这般告诉他们。”婉儿又细细的叮嘱了几句,张嬷嬷和依云对视一眼,已是隐隐猜到婉儿的意思。
徐膺绪有些狐疑的看了看依云,皱着眉头道:“太医院就有现成的太医,为何非要那劳什子医婆?”这个太孙妃的贴身侍女显然有些怕这个杀起人来眼也不眨的徐膺绪,她避开其眼神,声音微微发抖道:“妊娠之事,自然是男女有别,医婆是精通方脉之人,相较太医当然要方便的多。”
徐膺绪虽已信了几分,却是不耐烦的冷哼道:“都这个时候了,还摆什么太孙妃的架子,不知避的哪门子嫌?”依云抬起头,鼓足勇气回道:“殿下的身份何等尊贵,由医婆照顾宫中孕妇,这历来都是宫中的规矩。再说了,殿下每日都由医婆进宫调理,如今徒生变故,医婆未得传召,还不知会在外面传些什么瞎话呢?”
“这……”在未得到北边的消息前,京师自是以稳为重,这般说辞自是有些道理,徐膺绪开始犹疑起来。李景隆呵呵一声冷笑,走至徐膺绪跟前意味深长的低声道:“天明,那位殿下腹中的可是皇嗣,太孙的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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