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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穿]远望当归-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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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里面,阿莼怀孕了,所以会变得更自我和情绪化。回忆起雍正皇帝的种种往事,沉溺在情绪的迷障中不能自拔,弘晖先送她《快雪时晴帖》,然而效果不佳。后来终于摸对了路子,送了她童年的回忆,阿莼借由思乡的正能量摆脱雍正留下的死亡阴影。这就是本章的故事脉络。


雍正篇  第七章 雍正
他说爱你的时候,是无心之过,别轻易感动。——徐志摩。
人说一辈子最痛快的时候当属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但我从未在生活中体会到这种普通而又珍贵的快乐,在我前半生中,父母之爱、兄弟之情、夫妻恩义,都被风吹雨打去了。
我总以为,在我身登大宝之日,这些昔日的龌龊都可不必再提。然而真到雍正元年的时候,初掌大权的兴奋和激动逐渐淡去,在国政上我早有筹谋,没想到却越发地为家事所恼。
雍正元年五月的时候,至今想来是个让人心焦的下午。年氏怀孕已足九月,正在宫室中辗转□,痛苦不堪。她在先帝丧礼上跪拜太多,已是动了胎气。而另一边,太后依旧在反复与我吵嚷着,说要再见十四一面。
自我登基以来,允祯始终与我吵闹不休、不断做出挑衅之举。他这么当面顶撞我,虽属大不敬,但我总能恕了他的性命。他再这样下去,只怕难免和老八他们混成一团,最终白白葬送自己的性命。
我将他留在了景陵。自允祯从边关回来后,常常大哭先帝,状极悲痛——既然他这么怀念汗阿玛,我便让他去守着先帝灵位,岂不是两全其美。
但他又是訾骂不休。
我已是皇帝,总不能让着幼弟一辈子。实在忍不住也和他吵了两句,并没有把他怎么样,结果太后在宫中就又吵又闹,实在偏心得过分。
年妃生产之时,我忙于朝政,也不过能够在她殿内等候片刻,太后宫中便又派人来请,我听了太后的意思,竟然是嫌弃年妃太过吵闹,妨碍她休息,不禁大为恼火——要出生的也是她的孙子,她厌屋及乌,竟对孙子辈也这么不在乎么?。
我想起太后素日对弘春的照料看顾,心中越发恼火。
还没动身,太后宫中又来了第二批人,带头的不过是个小姑娘,身量未成,面容尚幼,但天生带着一种月中霜里斗婵娟的品格儿。她福了一福,对我婉声解释:“太后方才身子不爽,刚刚躺下了……太后所言只是气话,并非当真对年妃娘娘生出不悦,还望陛下定要向年妃娘娘说明才是。”
我又不是皇后,当然不会管后宫里的女人是否生出了嫌隙怨怼——况且年氏持躬淑慎,也断然不敢生出此心。她说的,无非是在我面前为太后转圜罢了。
是个忠心体上的。
——我知道,太后一辈子也不会对我说出这样暗含歉意的话。
我自然认识这小女孩儿,太后惯常唤她阿莼,是太后身边第一得力的宫女,太后对她甚为宠爱。弘历在宫中时,似乎也曾得她帮助。
弘历或许会觉得这是奴才本分,这孩子素来有些眼空心大,但我自然会察觉到,这小姑娘很是聪颖善良。
或许弘历再长大点,我可以将这丫头指给他做侧妃,总归让太后高兴高兴。
我到底随着她去了慈宁宫,抬头看到蓝底金字的匾额时我又想起来,汗阿玛去世后,太后不肯从永和宫中搬出来,阿莼这丫头也多从中转圜。
我知道太后为何这般喜爱明莼。太后总说阿莼颇似九妹,也就是温宪公主。我并不觉得二人容貌相似,但人和人的缘分总是奇妙的,仅仅因为明莼的生日在九月二十二日,与温宪公主是同一天,太后心心念念,总觉着明莼是温宪死后托灵而来。
想到这里,我暼了身后的明莼一眼,她只是低着头,翠绿的翡翠耳坠在脖颈旁打着旋儿,衬得肌肤雪白。她神态纯澈,有一种近乎虔诚的意味。
虽然面容不似,阿莼这丫头和温宪却真有几分神似。温宪聪灵毓秀,极得汗阿玛和皇祖母宠爱,又最是端凝淑惠,常常在我和母妃之间转圜,只是到底天命不永,青春年华就去了。
太后生育了三子三女,都是资质极佳的佳儿佳女,如今在世上剩下的,却只有我和允祯这忤逆子尚在世间了。
太后已然老迈,我也不再年轻,我和她之间,还有何必要这般争执不休呢?
真要到黄泉之日也无相见的余地吗?。
这样想着,我心软了许多,想着今天和太后好好说道说道,让她也谅解一下她的儿子……
谁知进门之后,宫娥回禀说,太后又去了小佛堂。我有些低落,忍不住便叱责道:“太后身体不佳,午睡后便去小佛堂拜佛自然更是于身子不利,你们便不知体恤上意,多多劝导?”
那宫人惶恐地跪下了,茫然不知所措。我更是恼火,阿莼却上前拜道:“圣上息怒,太后一心向佛,近日常在佛前祈祷儿孙身体康健、事事顺心,为此发下宏愿,要每日拣三百颗佛豆,为此不惜自身劳累……奴婢等人劝说不力,自然该罚,只是太后一番慈心,上下俱都看在眼里的。”
我一腔怒气全都没了踪影,笑道:“便是这样,你们也该劝着些。”。
她微微一笑,双目灵动:“是奴婢的不是……圣上稍歇片刻如何?”。
她端来了茉莉香片,又取来一本《楞伽经》,把我引到窗下宽大的座椅中坐下。椅中铺设着厚厚的坐垫,红黑色庄严的色彩,坐着却好似陷进去了一般,很是舒适。
我闲闲地抚摸着明黄色书本厚实的书脊,不急着看,反而起了考问她的兴致,就问道:“你说,密宗何以闻达于世?”。
明莼怔了怔,我笑道:“怎么,不知道?看来你素日的聪慧之名,却是白担了?”
小丫头一仰头,咬着嘴唇,神态十分倔强。
我早就说她不像温宪,温宪一向最是柔顺,绝不会有这般神态。这个问题太过艰深,便是佛学大师也不一定能一言概之,我正想安慰她几句,谁知她说道:“陛下恕我妄言之罪,我便说。”
我诧异了一下:“哦,那朕便恕了你又如何?只是说的需有道理。”。
明莼静静注视着我,我注意到,她双目如同春水一般,又深、又静、清澈明媚、生机暗藏。她说道:“如今我们中原所信奉的密宗,是从西藏传出来的,据说释迦佛一生所言,无不可为人知,所以称之为‘显教’;而释迦佛另有使人快速成佛的密法,只是不敢明言,到他涅槃之后八年,为感化世人,便又自莲花中生出。这便是莲花生大师了,唐时莲花生大师进入西藏传授佛法,后乘白马升空而去,西藏自此成为佛国,这便是‘藏密’。”。
“佛门各宗,因修行之法严苛不近人情,信徒往往清修一生而不得其法,因此渐渐衰落。而密宗有快速成佛之法,便是不入佛门,在世俗中也可修行。求财的有财神法,求情的有双修法,求名的有增益法,有求必应,因此世人有所求的,无不信奉密宗。”。
这话确实大逆不道。
但我自三十岁时便熟读佛经,她所言很是贴合我的意思。我沉声说:“你确实才思敏捷,只是却不可走了歪路——学问一途,最忌自得,需得时刻诚心,不可懈怠,更不可妄议圣人。你下去后把《论语》抄十遍来,我瞧瞧你的字写得如何。”。
她双目大睁,满面惊恐,又有些后悔不迭的样子,我瞧得发笑,我何事主动指点过他人学问,只是这孩子这般幼小,却确乎是个做学问的好苗子。
可惜是女孩子。
若是男子,日后岂不是弘历的臂助。
虽然华夏地大物博,但我却是知道,无论何时何地,哪怕我做了皇帝,遇到的人里面,依旧是聪颖的少,笨拙的多;善体上意的少,拙嘴笨舌的多;懂得本分的少,自作聪明的多。
遇到天才,更是难得的。
虽然享有了片刻的安宁舒适,但那个月却确乎是个充满了压抑和冲突的月份。先是年氏生下了福沛,福沛却随即夭折;而后太后对我又打又骂,声称我夺了允祯的皇位还不够,还想夺他的性命。
我一怒之下,当即要下旨杀了允祯。
我已然不是当年幼小的孩童,哪怕是我的母亲,也不能如当初一般肆意伤害我。
谁知太后怒恨之下,竟然撞柱求死,所幸阿莼及时拉住了,但也撞破了头。
事后想起来,我真是又痛又恨。
又是后怕。
再怎么生气,她毕竟是我的母亲,我多么渴望她能看到我建功立业。在青年时代,我也曾多次想过,若是太子登基,那我定把她接出皇宫到我府中奉养。或许她喜欢十四多些,但我毕竟,是她的长子,是她一辈子的倚靠。
我怎么能想得到,哪怕我成为天下之主,毕竟还是有得不到的东西。譬如我毕生渴望的,母亲对儿子的爱。
阿莼在成为我的妃子后,曾在一本书中写道,一个人的过去,决定了他的未来。童年时渴望而不得的东西,会成为毕生的欲求。
我细细拷问自己的灵魂,不得不承认,她说的很有道理。
若是太后死了,若是太后当着我的面一头撞死了,那我……。
我或许会毕生不得安枕吧。
我渐渐不再视阿莼为奴,或许正如太后所说的,她就是温宪的转世,不能眼见哥哥和母亲彼此仇视,以自身来化解我们之间的矛盾。
想想允祯那个忤逆子,我不得不感叹一句,妹妹果真比弟弟有良心得多。可惜我一生的四个女儿,三个早夭,唯一一个成年的怀恪,也是早早出嫁,早早离世。
比较起雍正元年的灰头土脸,到雍正四年我总算逐一扫清了皇位宝座之下的挡路石,算得上扬眉吐气,不负日前多番隐忍。
自从雍正元年年氏为朕产下夭折的福沛后,始终身子不谐,缠绵病榻。雍正三年十一月,她终是香消玉殒了。年氏一生侍朕恭谨,在皇后面前也很是守礼,她十二岁入潜邸,不到三十岁就早早死去,为我产下三子一女,最终却只剩下福惠这个孩子。
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
年氏去后,我偶尔也会回忆其她单薄纤长的眉眼,她看向我时,眼中总是暗藏情意,如此佳人,年命不永,终究是让人怅惘。
我为之推迟了对年羹尧的处置。我从来不是不近人情之人,十三弟毕生最挂心的就是母妃早逝,无法尽孝,我便将敏嫔追封为敬敏皇贵妃——哪怕太后为此极不高兴。年妃死前辗转忧虑的,一是幼子福惠无所依托,二便是她那忤逆不敬的兄长。
年羹尧嚣张得过分,辜负了我对他的多番苦心,我不能不处置。但是,年家其他人我可以放过。
雍正四年时,满宫上下俱都脱了素服,桃红柳绿,碧叶忘忧。我日前看在汗阿玛面上,对允禩、允禟等人多番容忍,纵得他们日益骄狂,总以为我拿他们没有办法。
密探常报,允禟在幽禁之处訾骂不休,我当时只是冷笑他不知死活,如今却终于是到了清算之日。五月,朕削去了允禟的宗籍,并将其改名为“塞斯黑”,以示朕长久以来对他的厌憎嫌恶之意。
满朝上下,对此事议论纷纷,虽无人胆敢明言反对,私下里却也是说什么的都有。
就连十三弟,对此事都不甚赞同。
又有一起子小人,见朕处置了允禟,以为清算之日不远,竟上书要求处置允祯,指其狂悖不经。允祯不过是糊涂无知,和允禩允禟他们的狡诈阴险还大不相同。
更何况,还有太后在。
弘时死时,唯一能安慰我、体谅我的,也只有我的母亲。其他人都只说我铁石心肠,只有太后知道丧子之痛,毕竟煎熬。
投桃报李,我绝不能将同胞兄弟导入死路。
我和太后的关系,如今也日见和缓了。自雍正二年,朕将允祯从幽禁之地放出来之后,她待我,总算也有了几分慈爱之意。我将福惠交予太后抚养,太后亲力亲为,没有半点不经心之处,我心中也暗存感激之意。
七月初七,是宫人乞巧之节,太后十分有兴头,令宫中上下置办酒筵,也不拘着小宫女们,宫人肆意玩耍,笑语喧天。
我和十四弟从慈宁宫正殿走出来时,正看见阿莼从一丛玉簪花后转身出来。花朵虽然洁白美丽,也不及她冰雪皎洁的肌肤。
她手中抱着一束娇艳的红玫瑰,身边的小宫女们手中都拿着瓜果、酒脯、香粉之类,大抵是之后宴席所用。
明莼笑意嫣然,看着我和十四弟,大方地上来行礼:“明莼给皇上请安,给王爷请安。”
不知不觉,她竟长得这么大了。
我“唔”了一声,没说什么,带着十四弟走了。
谁知允祯竟然若有所思地问我:“皇兄。”。
我听到他的称呼,心中一喜,面上仍冷淡地问:“何事?”。
“这个宫女,是不是叫做阿莼?我常听母后这么叫她。”。
我“嗯”了一声。
“小弟府上,正缺一名侧妃……”。
作者有话要说:
嗯,雍正夸女主角的话比较诗意,其实就是说,女主角皮肤很好,洁白无瑕,然后气质也很好,比较宁静但是又很倔强,符合他老人家的品味……这个时候雍正同学还不是怪大叔,还想撮合女主和弘历呢……嘛,弘历是不是也算第二男配了?笑。

另外,雍正乃真是无情残酷无理取闹啊,你关允祯还关得很委屈是吧……欠抽。


雍正篇 第八章 立妃 
当他对你说话时,要相信他,尽管他的声音会击碎你的梦,像狂风扫尽园中的花。——纪伯伦
将阿莼封为端嫔,是雍正五年四月的事。
人的一生拥有许多好东西,但功业是留给后人的,学说是传授世人的,只有情感,是个人所独有的、独一无二的珍宝。
前半生,我一直在戒急用忍,摈弃感情和冲动对我带来的影响。然而,身登大宝之后却发现,世俗中人所富裕的情感,我竟已所剩无几了。
雍正四年,我完结了曾经烜赫一时、令我也不得不暂避锋芒的八皇子党。允禩死,允禟死,允锇圈禁,允禵遭到黜退。帝王的心是激烈交锋的战场,有的时候我不能不承认,当你手握大权,能够给随意摆弄一个人的位置、权势、荣华甚至心灵、自尊,你很难做到不去使用这种权力。
此事过后,太后哭着质问我:“你为何要这样对待你的弟弟?你废了老八、老九也就罢了,只要你不动我的十四——你明知道你十四弟和老八他们关系好,为什么要苦苦逼他?你逼着他去看老八,你逼着他和老八决裂——你这是在撕他的心!”。
“你怎么不让我死了得了?老天为什么要这么待我!别人生两个儿子,都是互帮互扶,我生两个儿子,却是哥哥逼死弟弟,弟弟仇恨哥哥!我的天啊!”她嚎啕大哭,竟然晕了过去。
我听得流下泪来。
皇权逼人,无过于此。我已尽力保全十四,无奈太后还是不满意,我何尝不希望做个太平皇帝,不动刀兵,保有仁爱之名?。
无奈时也,势也,命也。
上天注定让我在清王朝腐朽将溃之时登基为帝,我既然有这个才干,又被皇阿玛嘱以大业,就绝不能因为一时的妇人之仁而误了大事。
改革之事势在必行,摊丁入亩、火耗归公、改土归流、废除贱籍,桩桩件件都是功在当代利在千秋的大事。我不能把烂摊子留给儿孙,为此几乎是夙夜在公。今年又有兴修水利、与俄谈判等事,哪件事不是熬得我心血殆尽?。
这世上,连亲生母亲都不疼爱我、不理解我,我还能指望谁的关心?。
我就坐在太后床榻边,等着她醒来。
太后醒来后,没有再发怒,她神情幽冷,竟说出一句:“老九已死了……老八只怕也年命不永,我只盼你不要逼死我的十四。”。
允禩、允禟,都已经魂归九天了。
只是不敢让她知道,只怕老太太知道了又生气,她年纪已经大了,汗阿玛死后,她就常常伤心,又屡次为了允禵这不孝子而生气,已经受不得刺激。
虽然没有人知道,但我猜测,汗阿玛一生最为宠爱看重的,应当还是我额娘乌雅氏。
也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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