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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僧by永阈限-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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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身形一顿,未及言语,猛然跪在了地上……
他一怔:“公主你?”
“师父救命!父皇病危,群医束手无策,师父医术高明,求师父大发慈悲,救救父皇。”
一阵令人窒息的沉默,冷风灌入,翻起我大幅真丝凤舞襦裙,我手臂上被树枝划出了一道血痕,皋端的视线落在上头,眸色幽幽闪闪:“皇上乃一国之主,系万千黎民,贫僧如能救他,定当竭力……可是,公主你为何要给我下跪?”
我:“……”
所以我纠结了几个月,忐忑了许久,酝酿了一路,就是担心他拒绝医治父皇,可他轻松间就答应了!
“额……师父不是一直讨厌我么……我以为师父也讨厌我父皇,不会答应治疗……”
他怔了怔:“公主莫要污蔑贫僧?贫僧何时说过讨厌你了?”
我:“……”
***
养心殿的烛火太亮,耀得眼睛难受,我命人减去了多半的蜡烛,只留了零星几盏。
皋端沉稳地给父皇诊病,面容神态瞧不出医者以外的其他情感,望闻问切后,最终说道:“皇上患的是血污之症……”
《黄帝内经》有言“万病之源,源于血污”,众医不以为然。
但皋端又道:“毒素滞于血脉久不得散,热毒炽盛、气血损虚,才会易怒暴躁、表里虚弱,若要治愈,需脱胎换骨,易筋洗髓……”
众人:“!!!”
皋端说的脱胎换骨,是真的要将所有病变损坏的毒血换掉然后移植上健康无毒的骨血……
这般离经叛道、闻所未闻的治疗方法,别说是一朝天子,换做平常之人,也没人愿意尝试。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可轻易损伤,生来完整一身,死亦完好无损,才能历数功过,轮回转世。
那些身首异处的人,往往变成孤魂野鬼,无法寻到来生归处,游离人间不得安宁。
皇后、二哥、众太医皆反对这个方法,就连我,也不愿拿父皇和皋端二人的性命来冒险……敢在君王身上动刀子的人实为大逆不道!
“这病因何而起?有人给父皇下了毒?”
“此病多处并发,年岁已久,患者各异,尤其崃巫山口一带的居民,数十年死于此病的人累积上百……病因不详,病状多变,还不能确定是下毒。”
众人大惊,面色各异,二哥更是锁眉沉眸……
皇陵、皇宫、崃巫山口这三个地方都发生了这种病症!
民间有传,皇陵的怪病是晟朝旧主的亡灵在向那些颠覆他王朝的人索命来了。甚至有说,父皇忘主负恩,亲手杀死了晟朝幼主和太后,自立为王。如果父皇不将国家交还给晟朝,他的政权将如皇陵一样永无宁日。
这些骇人听闻的谣言,也是我落崖失踪那两年流落在市井坊间听到的。以前我只从史官、太傅、家臣那儿获知父皇忠肝义胆、雄霸天下的事迹,以为父皇民心所向、万众敬仰,却没想到民间会这样诋毁他。这个新立之国,基业不稳,不得民心,还未走上鼎盛繁华却已风雨飘摇了……
若不是亡灵作祟、这些怪病会是什么原因?
我道:“师父可曾成功医好过谁?”
他蹙了蹙眉,面上有丝遗憾之色:“无人愿意换骨洗髓……”
那就是说他也没真正试验过这个方法,若是治疗期间父皇离世,皋端罪同弑君!
“没有其他办法可以治愈了吗?”
他默了默:“用药医治,只能缓解病情……”
我心下一喜:“那就用药,先稳住病情!”
……
父皇的血污之症表现为热毒炽盛、气血损虚,皋端先用清热解毒的药祛除父皇体内毒血,再用活血化瘀的药增生新鲜血液,促进外周血象恢复,抑制新鲜血液凋亡。此外还加了补益类药物提升体质,改善造血环境……
原本以为皋端会用一些从未听过、稀有难得的名贵药材,我仔细瞧着药方,竟是一些寻常百姓也能买到的药,如银花、蒲公英、半边莲……川芎、丹参、当归……黄精和枸杞等。
太医皆是惊异,心存疑虑,审阅过药单后,确认无害,方遵照皋端的吩咐抓药、煎药、逼毒、排血,一众人守在床边直至天亮,待父皇气色转好,这才相信了皋端的医术……
父皇病重的事不宜外传,养心殿留我一人陪护,二哥和皇后各自回宫处理正事稳住前朝后宫,以防有人伺机而动趁机作乱。
我一夜未睡,整颗心悬得高高,一怕父皇一病不起,二怕皋端害了父皇,三怕二哥觉出异常,问罪皋端……
我求皋端来治病,不仅在考验他的佛性,还在考验自己的痴心……
看着父皇蜡黄发黑的面色逐渐有了气血,我绷紧的心弦终于松了松,眼皮微重,脑袋一耷,便靠在床头睡了过去,耳边隐约还有皋端嘱咐内监日后需要注意的御膳茶饮:“……常食黑芝麻、紫苋菜、番茄、藻类水生,饮茶宜用银杏叶、绿茶……糕点多用花粉制成……水果宜红葡萄、西瓜、石榴等红色果实……”他温润清澈的声音如深冬坚冰中淌过的一泉暖流,又如无垠黑沉的夜撕开了一道明亮,水色月光柔柔洒落……
放下仇恨,以德报怨,虽是简单的八个字,实践起来却极少有人做成。换做是我,也未必能心平气和地对待仇人,更何况还要亲自挽救仇人的性命。
这一梦,春雨破冰,花开锦绣,我收到了一封神秘的信笺,上面写着他的字迹……他告诉我,他并没有战死沙场,九夜天石救了他,他要我不要伤心、稍安勿躁,等他回宫来见我。我喜极而泣,奔去告诉那位教我《忘忧经》的将军,然而他的笑容却显得很僵硬,未达眼底:“殿下洪福齐天,活着就好……”
我将《忘忧经》还给了他:“这几年幸得将军鼓励与宽慰,不然我也等不到殿下哥哥回来的这天……”
他苦笑,接过《忘忧经》:“啸天只愿郡主每一天都开开心心……”
啸天!父皇!
我猝然一惊,睁开了眼,入眼却是皋端纹路分明的手掌,他修长圆润的指尖离我眉心的墨发只有一寸距离,他要给我缕开遮眼的发丝么!
我两各自惊住,我惊他如此举动,他惊我突然醒来,我眨巴着眼睛看着他,他指尖缩回,垂眸,不找边际地将手放去父皇的手腕上……把起脉来……
我不禁一笑,心软成了柔水……“师父,我额前的头发还等着你缕开呢……”我眨巴着眼睛,一动不动,竟生出几分撒娇的意味来。
他面色平澜,没有理我,沉默着将父皇的手放进了被子里……
“师父,它掉得更多了……”说话间我的几缕头发又滑了下来,遮住了我半边眼睛:“师父,我什么都看不清了,快帮我缕开……”
他起身,拂袖:“公主自己有手。”
“哎呦……我手麻了……真的麻了……”我枕着手睡,不知睡了有多久,整只手都麻得没知觉了……
我呲牙咧嘴地捏住手,手臂上如有万千蚂蚁在爬,麻入骨髓,动弹不得……“唔,难受……师父快帮我!难受死了……”
他居高临下地瞧了我一眼,见我不像装出来的模样,遂伸手过来,在我手臂上轻轻一按,一阵电流滚过,酸麻难受的感觉瞬间缓解了下来……
他离我很近,轮廓分明的俊颜如玉雕一般绝美,呼吸全拂在我脸上热热麻麻,我心中一动,反手抓住了他的手臂,然后猛然一拉,踮脚,欺近,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师父,谢谢你救了父皇。”
皋端:“……”

第24章 原来误会
这蜻蜓点水般的亲吻,唇上温热柔软的触感窜起的电流席卷四肢百骸,我心跳扑扑欲出,面红耳赤,口干舌燥,虽是主动那一方,却也羞赧慌乱,不知所措,担心他生气,担心他介意……
抬眼偷偷瞧他一眼,他微怔在原地,白皙的脸颊浅红晕开,耳根也染红了,一身素白的僧袍衬得他俊颜格外红晕,如初晓的白玉兰染上了醉胭脂……
凉风从重重帷幕外拂来,带起璎珞帘钩叮咛作响,满室宁静无声,淡香缭绕,只能听见自己狂跳的心声……
正不知要如何收场,殿外的宫人唤了声太子殿下,二哥一袭太子亲政的杏黄色四龙纹五爪锦袍疾步走入……
“父皇醒了吗?”他径直走到床边,瞧了瞧父皇的气色,而后才对我道:“你一夜没睡,快回去休息,这里换我来。”
我将视线从皋端那移了回来,支吾道:“我还好,刚小憩了一会,精神恢复了些……对了,我有件事要与你说。”我正待开口,二哥连忙瞟了眼皋端,皋端自觉地退了出去,我方道:“香魂丹的事,颖儿有嫌疑。”
他怔了怔,我拿出衿缨道:“你瞧瞧这还是不是你原来那个衿缨。”
他拿着衿缨辨识了一番,倏尔想起了什么,打开衿缨将内里往外一翻……眸色顿沉:“衿缨被换了。”
果然如我所料,有些胆大的女子绣衿缨送给心爱之人通常会绣上自己的名字或者能够代表自己的某样花纹,以表这个衿缨独一无二,是自己亲手所制。
“衿缨内层原本还绣了雪莲花……”
我不免呵呵一笑,还真是雪莲花……“可见偷衿缨的人是你身边亲近之人,早先见过这个衿缨,才能有时间仿制出如此相像的一个,且她十分细心,特意做旧了模样,让人毫无察觉。”我声音冷冷,眸中森然:“因是你宫里的人,我不便插手,她背后还蛰伏着更大的人物,先可静观其变,以免打草惊蛇……”
二哥锁紧了眉沉默不语,手紧紧捏着衿缨面露愠色。
我又道:“如今这宫里是否还有一路追随父皇定江山的晟朝旧人?”
二哥微微一怔,不知我为何会问此事。
父皇名叫洛啸天,正是我近日梦见的那位将军,怪乎我觉得他长得像二哥,准确的说,是二哥长得像年轻时候的父皇!
父皇先后效命过晟文帝和晟孝帝,晟文帝的儿子沈渊太子还未登基就战死沙场,皇位由其兄沈皓继承,即晟孝帝。历史和我梦里的故事惊天重合,梦里的殿下哥哥也是还未登基就失踪在战场,而后其兄继位。但有一点不对,史料记载沈渊太子并没有成婚,而梦境中殿下哥哥是在成婚那天上了战场……
我要找一位晟朝旧人问问实情,这到底是梦境,还是历史!如果这些是真实发生过的,那我岂不是一直梦到的人是晟朝太子沈渊!
可是当年外族入侵晟国血洗皇宫,那场屠杀将宫里所有活物都斩杀殆尽,血流成河数日不消,甚至尚在襁褓里的婴儿也没有幸免,从宫中逃出来的人也是后来饮血立誓追随父皇定江山的晟朝旧人。然而父皇已有六十高龄,而立之年成名,不惑之年称王,四十五岁才称帝。与父皇一起打江山的晟朝旧人大多战死病死,谢灵王和师傅相继死后,已所剩无几了。
二哥没能回答我的问题,双方都沉默了下来,殿内余留滴漏嗒嗒的声响……
殿外忽然响起四弟的叫唤声,越来越近,声音渐大,宫人们似乎拦住他不让他进殿,他便哭闹嚷嚷了起来……
我眉心一簇,起身出了殿。
殿门外,皋端正事不关己地站在一旁,淡淡地看着一众宫人围堵四弟,神色仿似一尊淡看人世杂碎的塑佛……
四弟哭闹道:“儿臣很久没见父皇了……儿臣想念父皇,儿臣给父皇捏了个糖人,儿臣要送给父皇……”
我面色沉了沉,若让四弟知晓父皇重病不醒,他四处嚷嚷出去,岂不坏了大事。
我冷然道:“父皇恼你欺负了雪宁郡主,不想见你,你把糖人给我,自己乖乖回去。”
我拿走他的糖人,四弟越发大叫起来:“把糖人还我!我要亲手给父皇!我要见父皇……父皇,父皇……儿臣来见你了……”他挣扎着,嚷嚷着,我甚觉闹心,朝侍卫递了个眼色,侍卫道了声殿下得罪,一掌劈去,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我呼了口气,眉心疏开,转眸却见皋端不冷不热地看着我,仿佛我打晕了四弟,是件很不道德的事情。
我莫名地解释道:“我是担心四弟见着父皇醒不来,吓到他。你也知道,他脑子不好,有些事接受无能……”
皋端默了默,看向我手中的糖人,难得听他一声称赞:“糖人捏得精细,栩栩如生。”他顿了下,望向四弟离开的方向,似不经意间说出:“贫僧见过的心智未开的人,与四殿下略有不同。”
我:“……”
佑国寺的僧人曾评价皋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舌灿莲花,字字珠玑。
确然,皋端极少说话,要说便一针见血、一步到位、鞭辟入里、直击要害。
我也曾怀疑过四弟的智障,暗地里观察了多次,一直派人监视着他,后来想想,四弟如果是装疯卖傻,只能是为了自保而已。
我与四弟的仇怨源于母辈,四弟的母亲本是晟朝长公主,父皇还是将军的时候,晟孝帝有意封他为驸马,可二人还未成婚,晟朝就灭亡了……长公主一夜变成了前朝公主,父皇因不喜她,未再提婚娶之事。父皇称帝后,需要充盈后宫,便封她为贵妃,居于母后之下……她一直嫉恨母后夺了原属于她的一切,多番算计母后。甚至将母后推下台阶……导致母后早产失血而亡……
父皇原要取她性命给母后陪葬,然而她是晟朝旧人,身份特殊,又怀了龙种,众臣群谏劝父皇莫忘旧主、手下留情,父皇这才留了她的性命。然而她死性不改,设计害我,最终自取灭亡……
我防四弟,讨厌四弟,源于这些原因。若四弟没有痴傻,恐怕我会将对她母亲的仇怨加诸在他的身上。
父皇的病情稳定下来,我也对皋端彻底放下了戒心。这几日赖在他身边一起照顾父皇,煎药喂药,闲聊诊病,一日三餐也要与他一同进行。
父皇尚未苏醒,没人管得住我,二哥和皇后劝了两次无果,也就由着我婚前我行我素了。
午膳颇为丰盛,我特意命御膳房做了几道皋端爱吃的素菜,水晶蒸藕,香糯豆腐,素锦丝瓜,玉兰百合,我与他玩笑道:“我若与师父成了亲,平日里我们也是这个样子吧,你悬壶济世,我打理家务……”
他执筷的手顿了下,水晶藕片从筷尖滑落到菜盘,他冷然挑眉,眸中凛冽。
我俏皮地笑:“师父别这样看我,我会脸红的……”
他放下银筷,英挺的长眉微染羞恼之色:“公主慎言,贫僧是出家人。”
我笑弯了眼睛:“师父一本正经的模样其实最讨喜了,出家人不打诳语,师父说说,你不讨厌我的话,是不是喜欢我呢?”
“公主!”他声音都快走了调,白皙的俊颜羞得通红。
我噗嗤笑笑,不再逗他:“好啦,人家知错了,师父别生气……”我给他夹了几片玉色百合,算是赔礼,问道:“师父之前为什么要假装不会武功不会医术?害我瞎琢磨了好一阵子。”
他拿起青玉雕花筷托上的银筷,顿了下:“贫僧未曾假装不会武功,不会医术。”
我愣住,急速回忆了一番,才发现他的确没亲口说过不会武功、不会医术……“不对呀!你说过不会《洗髓经》!”
“贫僧不会《洗髓经》就不会武功?”
“额……那,那谢紫华打你的时候,你怎么不还手?”
他皱眉:“将军是镇南侯爷,我与他还手?”
“额……那,那,那……你后来为何还手?”
“他要杀我,我不还手?”
“额……那,那,那……”我“那”了半天,竟找不出更多的破绽,因他不承认救过我,我就想当然的以为他不会武功、不会医术……
“可师父为什么不承认救过我?”
他眼风淡淡地上下扫了眼我:“公主是女人。贫僧救你只因你重伤将死,原不想与你有何牵扯。”他顿了下:“而主持大师更不允许我收一位公主为徒。”
我:“……”
所以一切的一切,只因为我是女人?我是公主!
他承认救过我了!
我愣了半晌:“只因为这个?”
他眉宇静澜如水,淡淡道:“公主也该查过我,贫僧医人从不留名,也不要什么回报。”
我:“……”
他是药王谷的弟子,药王谷神秘,药王谷的弟子更是行踪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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