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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初上舞-第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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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一重说“佩服得很”……而他自己除了鄙夷愤怒。却从没有静下心来为身边的微妙局势考虑一二……突然之间。他竟也兴起了一丝丝“佩服得很”的情绪,那情绪消退之后留下的却是从未有过的担心忧虑:身负父仇皇恩、在家国江湖中周旋、居江湖数大势力夹缝之中、深涉乱臣贼子之间的圣香——他究竟能在这波澜起伏千头万绪的复杂世界中,平衡多久呢?世事负荷在他身上是如此之重,能自由回旋的余地是如此之小,前景看来是如此黯淡,好玩成性贪吃懒做喜欢叫苦连天的圣香,究竟要被这世事逼到何等地步,才是苍天对他的终结?到他不能笑、到他哭、到——死——
夜半之中,星空熠熠生辉。上玄想起数年前开封城内依稀相似的星光,忆起那时候圣香无忧无虑整人成性的笑意,突然之间觉出一种深入骨髓难以言表的痛来。
第11章沧江白日渔樵路 第二天清晨,湖底随阳光的炽热渐渐升起一层迷离的绿色雾气。那果然是一种瘴,醒来的众人纷纷抢占上风,往山林深处进发。刘妓的追兵居然并没有找到他们,一路上无惊无险。走了半天,突然看到一条大河,数十人在河边休息,捕鱼喝水,休息了约莫一个时辰,河上传来了船舶的声音。
一艘约莫可以乘坐百人的大船缓缓往这边河中驶来,船上四角悬着碧色轻容纱布,坠着蝴蝶玉佩,银质铃铛。风吹来,轻容纱布、玉佩、铃铛摇曳生姿叮当作响,十分秀雅可爱。
这显然是一艘少女乘坐的船只,而且是哪家名门闺秀出门远行。
河边已有人扬剑求救,那艘船似乎是看见了,缓缓往岸边驶来。
临近才分外觉得那船奢华秀雅,既不盛气凌人,亦不庸俗滑稽,船头站着一位青衣小婢,好奇地看着岸边狼狈不堪的众人,满脸的疑惑之色。金丹道长扬声自报姓名,说是游玩山水落难,询问船主人可否搭救。那小婢“扑哧”一笑,似乎觉得这一大群人闹得满身污秽灰头土脸,甚是好笑,当下指挥大船靠岸,让众人登船。
这青衣小婢天真可爱,似乎不通世务,言笑宴宴,只打听“老道长你是哪个道观的、大和尚你怎么留头发”之类的琐事。看着玉崔嵬似乎有点害怕他的小半边毁去的面容,缩在上玄身后偷眼看圣香,又似乎觉得圣香长得玲珑可爱,她很是喜欢。等一群人都上了船,大船缓缓驶离岸边,玉崔嵬对着十四五岁的小姑娘气度越发温柔,含笑问:“得蒙搭救,不知姑娘芳名?”
青衣小婢多看了他两眼,似乎看着看着也就忘了他半边脸的恐怖,答道:“我叫唐儿,这是我家姑娘的船,我们正在玩儿。”
众位落难的老江湖面面相觑,都是各觉尴尬,行走江湖多年,竟然被无知少女游玩的船只所救,这位小丫头一派天真,似乎不知何为“世事险恶”,仿佛自幼生长在无忧无虑的神仙地方。
“我等可要当面谢过你家姑娘?”玉崔嵬文质彬彬地行礼,心里却甚是奇怪:这么一艘大船,船上的人没几个,只有一个十四五岁的小姑娘,算是什么名堂?但看这阵势又不像作伪。
唐儿摇摇头,“姑娘生病了在休息。”
金丹道长咳嗽了一声,“如此,唐儿姑娘可否搭乘我们到上游大明山?到了大明山我等立即下船,不敢耽误姑娘……行程。”他差点脱口而出“不敢耽误姑娘玩儿”。
唐儿却是满不在乎,嘻嘻一笑,“我和姑娘也没什么主意,不过到处走走看看,人家说江南的山水很美呢,我们从家里出来一路游山玩水,的确是和家里不一样。老道长,你们如果肯替姑娘划船,去到哪里都可以。”
“划船?”金丹道长一怔,“你这船上没有船夫?”
唐儿点点头,“本来是有的,但是几天前我们没钱啦,船夫都跑了,剩下两个老船夫,那是姑娘答应了以后把船送他,他们才留下的。”
众人再度面面相觑,只觉得天下怪事以此为最。
圣香却没听他们打听船主人的来历,径自跑去船尾看河水,兴致勃勃地看河里的鱼群在船后跟游,突然从口袋里摸了块鹅卵石丢下水,吓得鱼群四散逃窜,他在船上窃笑。天下除了圣香,再没有人在逃难的时候还有心情在河滩上捡鹅卵石偷偷塞在衣袋里。上玄遥遥看见,哭笑不得,突然觉得对这个家伙的担心全属多余,世上再没有人比圣香活得更潇洒快活了。
接着在金丹道长等人的协助下,大船掉转船头,缓缓逆流而上,驶向大明山。
划船这种苦差圣香是杀了头也不做的,在大家划船的划船,打坐的打坐的时候,他打算找小丫头唐儿问问这船上有没地方可以洗澡。他圣香大少爷一天没洗澡可是天大的事,是可忍,孰不可忍!正在他找澡房的时候,突然听见船甲板上有人失声喊:“鳄鱼!”
圣香一怔,一溜烟奔上船头,只见大船划到了一个水流稍微平缓的河段,随着大船缓缓驶来,河中间许多褐色或黝黑的影子缓缓向大船靠拢。这些影子露出眼睛和鼻子,看起来像鳄鱼,却比寻常鳄鱼大了好几倍,圣香吓了一跳:这些家伙和莫去山庄荷塘里养的那只相差无几,陡然寒毛直立——莫非,这就是刘妓放手为之一赌的“追兵”?她明知附近河流鳄鱼成群,所以任凭众人跳入暗河,喂鳄鱼去了?
正在他杂七杂八的念头一起涌上来的时候,那些鳄鱼缓缓在大船周围靠拢,粗略地算算,一共十一头之多。唐儿吓得面如土色,刚才大船顺水而下的时候她连一条鳄鱼都没看见,不想一掉头,落入了鳄鱼的圈套。
河水缓缓漫过鳄鱼的鼻子,这些鳄鱼身长都在三丈以上,嘴巴尖细长约三尺,獠牙交错,观之十分可怖。随着鳄鱼的逼近,船头上一片寂静,死一般寂静之后不久,突然“砰”的一声,船身猛地一摇晃,却是一条鳄鱼一甩头撞了船身一下,那一撞差点没把船底撞出一个洞来。众人相顾骇然,不知如何应付。玉崔嵬眉头一蹙:他的飞刀已经用完,要再杀鳄鱼可就没有那么简单了。
正在这相持的时候,河里突然跃起一条大鱼,一条鳄鱼一张嘴,“啪”的一声若无其事地把鱼吞下去。随着这一吞,鳄鱼群骚动起来,先有一条大鳄鱼张开大嘴,张嘴晒了会太阳,突然“啪”的一声冲起五尺来高,硬生生咬下了船头挂着的渔网。这一头刚刚下落,“哗啦”一声竟有另一头大鳄鱼冲上六尺,咬住船侧的桨杆架子,一步一步爬了上来。
船头众人情不自禁地后退一步,玉崔嵬挥手一记“独不见”劈空出手,掌力击在鳄鱼头上,鳄鱼顿了一下,居然毫发无损,再一步爬上了甲板。众人骇然变色:玉崔嵬这一击能伤及蒲世东,居然伤不了鳄鱼分毫!随着一头大鳄鱼爬上甲板,船身受着数头大鳄鱼的不断冲击,喀喀作响,突然“哗啦”一声水声,另一头身长四丈的鳄鱼:中上船头,由于两头鳄鱼极其沉重,整艘大船往下沉了两尺,堪堪处在众多鳄鱼大口之间。
此时大船离岸边也有七八丈之遥,要上岸逃生大家却都已没了那分气力。圣香悄然站到玉崔嵬身后,低声说:“我们拉绳子搭桥逃命。” 玉崔嵬悄悄柔声低叹:“那危险得很,我舍不得。”
圣香瞪眼,“本少爷还舍不得自己喂鳄鱼,帮我打绳子!”
玉崔嵬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就在那两条大鳄鱼爬近一步的时候,玉崔嵬和圣香扯下船上四角扎的轻容纱布、玉佩绳索等等,快速结成一条长绳。
把绳子的一端绑在桅杆上,圣香拿着绳头一下纵身到上玄身前,叱道:“上玄!”
上玄应声把圣香整个从船头掷了出去,圣香一层身法纵身飞掠如展翅的燕,借力横渡八丈宽的河流,
堪堪落在了对岸第一棵大树上。落下之时树头枝叶竟只是下沉、一晃,随即静止,几乎悄无声息。船头这边不禁喝彩,圣香轻功之佳让众人全然忘了大鳄鱼在旁。圣香随即扯着绳头打结,正当他忙着打结的时候,两头大鳄鱼张开大口,猛然往人群里一窜,一重禅师口宣佛号,双袖齐扬,把大鳄鱼挡在三步之外。
圣香绳索结好,玉崔嵬喝道:“大家过河!”随着他的振声疾喝,三条人影纷纷上绳,快速横渡河面,掠向岸边大树。但大鳄鱼似乎也知道众人要逃,看准一人缓缓爬去,突然前冲,那人猝不及防,被一撞跌入河中。玉崔嵬警觉一抓,救之不及,只见人在河水中没顶,随即再不浮起。众人为之胆寒,纷纷上绳逃命,上玄抓着武功全失的人过河,来来回回送了几人过去,玉崔嵬仍在船头,那大鳄鱼走近一步,他就劈出一掌。
僵持片刻,船上众人已纷纷到了岸边树上,船头只剩下玉崔嵬和上玄两人。上玄抓起那位唐儿上绳而去,眼看着玉崔嵬也要上绳,唐儿挣扎着大喊大叫:“我家姑娘还在房里!”
眼看大船已残破不堪的样子,玉崔嵬闻声往船舱里走去,片刻之后他人影一晃,怀抱着一位淡黄衣裳的少女从船舱出来。陡然眼前一黑,一头大鳄鱼把他堵在舱口,一双小眼睛对着他。
那一刻玉崔嵬全身发寒,他清晰地感觉到,这是一种狩猎的眼神!
它阴沉、潮湿、冰冷、步态丑陋,它在转动不知名的念头,理智而冷静地判断和分析着。
玉崔嵬退了一步,他开始后悔为什么要救手里这位少女,然后打算把她丢向大鳄鱼嘴里,用以逃生。
岸边树上的人清清楚楚看见他被鳄鱼堵在舱里,船在下沉,更多的鳄鱼爬上了船头,纷纷挤向舱口。
唐儿惊惶失措,抓着上玄的衣袖摇晃,“我家姑娘……我家姑娘……”
上玄放下唐儿,刚刚作势要起身,突然那边船身剧烈摇晃下沉,又一条大鳄鱼爬上船头,船头下沉船尾翘起,眼看就要沉没。那系在桅杆上的绳索因为桅杆倾斜脱开,树头众人纷纷失色,正在大家变色惊呼之际,“呼‘’的一声人影一闪,有人在河面大鳄鱼背上一点,一跃而上船头。此人去势疾若闪电,却飘然如风吹片羽,往桅杆杆头一站,衣袂飘飘。
这冒险踏着鳄鱼跃上船头的人正是圣香,上玄脸色一变:圣香轻功身法甚好,但是赤手空拳要如何面对七八条大鳄鱼?又何况这家伙天生博爱得很,二十多年来别说鳄鱼,连蚂蚁也没踩死过一只。但是绳索已断,他又不能像圣香一样踏鳄渡河,除了大叫一声“圣香”,空余心急如焚,眉深如锁。
玉崔嵬微微一怔,圣香果然……他知道圣香聪明,但却不信如此聪明的人仍然保持着如此纯粹的心境……分明知道他是这样的人,分明早就看穿他时时都有杀别人保自身的心,为什么还能不假思索地冲过来救人?这孩子……信善,他不信大善,他信小善,所以圣香不分大是大非,所以他才能一而再,再而三地相信:这样的大玉也许真的会是个大侠。玉崔嵬不否认自己觉得圣香这种心境很可笑,但是就在他看见圣香踏鳄渡河的一瞬间,他的眼眶真的热了一下——
这是第一次,第一次在他身处险境的时候有人真心实意地来救他,不是为了美色,不是想要权力,不是为了利用,而只是想救他而已。
就在他一怔之间,舱门口那头大鳄鱼突然张嘴冲了过来,玉崔嵬本能地往后退,突然脚下碰到一个软软的东西。他反应敏捷,一跃而起落到房间另一边,果然身后一条大鳄鱼从后舱门爬入,与前门的那条鳄鱼把他逼到了房间的一角。
圣香从桅杆往下看,甲板上爬满了鳄鱼,看得他毛骨悚然,大喊大叫:“大玉你还活着吗?”
玉崔嵬在舱里轻笑,“还活着。”
圣香精神一振,“你能不能从里面出来?”
玉崔嵬看着爬到他面前不足一尺的两条鳄鱼,考虑着,“也许可以。”
圣香说:“你出来,我把它们都赶下河去,然后咱们划船靠岸。”
玉崔嵬“嘿”了一声,要把这些大家伙都赶下河去谈何容易,除非……只听船外“扑通”一声,有人跳河的声音,同时岸边众人惊呼起来:“圣香!”他陡然色变,圣香真的跳下河去了?为了引开这些鳄鱼?刹那间他的目光转为酷厉,一条大鳄鱼“呵”的一声瞬间张开大口咬他手臂,玉崔嵬一声冷笑把怀里的黄衣少女往桌上一抛,左手闪电般抓住鳄鱼上颚,右手抵住下颚,拼起全身功力用力一张,“喀啦”一声,那头大鳄鱼被他从中撕裂,血流满地,痛苦挣扎翻滚。另一只大鳄鱼见状退缩了一下,玉崔嵬抱起那黄衣少女冲出舱口,只见甲板上的鳄鱼只剩一只,其余的都跟着圣香跳下水去了。玉崔嵬一脚踢下那只鳄鱼,撑起长竿一点,船只在他腕力之下向岸边靠去。
放眼望去,河里鳄鱼处处,却不知圣香人在哪里。
“圣香人呢?”他不等船靠岸,抱着少女一跃上岸。
上玄脸色苍白,摇了摇头。
金丹道长低声道:“自从他跳下去,就不见人影,只怕……”他一句话没说完,上玄已纵身跳入河里,“扑通”一声,也跃入鳄鱼群中了。
玉崔嵬人在岸边,回首看着上玄跳入大河,那理所当然的一跳仿佛重现了圣香那一掠而来,突然心头起了一阵激动。他已太多年没感受过如此心潮澎湃的滋味,加上刚才力撕巨鳄,陡然觉得全身发软,晃了一晃,手里的黄衣少女差点跌落在地上。树上众人纷纷跳下大树,关心地向他奔来。就在大家心头都松动的时候, “哗啦”一声水响,河边水里突然冒起一头庞然大鳄鱼,张口约莫有一人来高,带着淋漓的水花往脱力的玉崔嵬身上咬去。
玉崔嵬骇然转身,利齿在前,他实在已经无力招架,惟一能做的是把怀里的少女往奔来的人群掷去。他睁大眼睛看自己这一辈子的结果:想过死在女人怀里、想过死在烂泥堆里、想过死在某位侠客的刀剑之下、想过称霸秉烛寺到老、想过被叛徒出卖、想过死在李陵宴手下,想过各种各样的结局,就是从来没想过他会死在鳄鱼嘴里。
这难道就是——报应?他心头只觉得诧异,并不觉得怨恨,甚至嘴角带起了一丝微笑,含笑对上鳄鱼的利齿。
“大玉你疯了?”身边骤然乍起一声轻叱,一个人几乎跟着大鳄鱼从水里“哗啦”冒起,猛然扑过来推倒不躲不闪的玉崔嵬,抓着他险之又险地避开鳄鱼那临空一咬,滚过几尺外。两个人惊魂未定地看着那大鳄鱼一咬落空,缓缓退回河里。
玉崔嵬脸色苍白,一双眼睛近乎失神地看着圣吞。他根本没看那差点吃了他的鳄鱼,他只是睁大眼睛看圣香,就像见了鬼一样。圣香按着胸口喘息,“你干吗不躲?”
玉崔嵬突然回过神来,一把推开圣香,近乎有些老羞成怒,“谁让你救我……”
圣香一手撑地,河水顺着他锦绣的衣袖浸湿了沙土,他才像见了鬼一样回瞪玉崔嵬,“你又没通知我说你要自杀,否则我当然不会救你……咳咳……”他咳嗽起来,咕哝了一声,“而且……”
玉崔嵬反问:“而且?”
“而且——我救不了第一个,至少不想有第二个。”圣香用衣袖掩口咳嗽,咳了好一阵——他刚才呛到水了。
第一个?谁?玉崔嵬缓缓站起来看着已经赶来的人群,突然问:“你在说——毕秋寒?”
圣香脸色苍白,只是笑笑,没有回答。
正在这时,上玄也从河中起来,鳄鱼在河里却不大咬人,也许感觉到这群人不好对付,缓缓退去。
“圣香,圣香……”上玄湿淋淋地奔到圣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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