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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小鬼大 作者:易人北-第4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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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呛!”红叶脑门一根青筋蹦起,他努力再努力,压下了冲到脑门的怒火。
“我们谈谈吧。”小小的身影走到成舟面前沉声道。
成舟探身往旧报纸上弹了弹烟灰,嗤笑道:“小孩子扮那么深沉干什么?吓你老子吗?对了,正好我一直都想问你,我真是你亲老子?”
哪知这一问,本来都已做好打算要好好哄哄自家老头的小鬼炸毛了,当即就爆炸般地大吼道:“我就知道你这几天阴阳怪气的,肯定肚子里有小算盘了!你不想要我了是不是!你早就嫌弃我是拖油瓶了是不是!你想扔掉我再讨个年轻漂亮的小老婆是不是!”
“我就没娶过老婆……”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你不想要我了!你这个打算弃养儿子的负心爹!我告诉你,你想抛弃我,门……不!老鼠洞都没有!我现在就去把家里所有洞都给堵上!”小鬼头大概气糊涂了,转身就走。
成舟猛地站起身,可不知想到什么,又慢慢坐下。
何生担忧地蹲在房门口偷看客厅,“怎么办?”
司徒打个哈欠,也在他身边蹲了下来,“凉拌。”
“认真点好不好?没见过比你更爱睡觉的鬼。”
“你不懂,我在享受活着的感觉。我以前活着的时候就是睡太少了,那时候忙啊。”司徒的目光远了点,但很快就收了回来。
何生喃喃道:“不过你也许说得没错,那对父子确实需要凉拌一下。”
成舟坐在客厅里开始点第二根烟,红叶在家里乒乒砰砰地到处找能堵上的洞。
何生看红叶把下水道的盖子掀开就要拿水泥灌上,想要过去拦住他。司徒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别去多管闲事。”
何生挣扎,小声道:“那是下水口,让他堵上就惨了。还有他哪来的水泥?”
“隔壁楼栋拎过来的,有家在装修。”司徒回答完,看何生还是要去阻止,“他正在火头上,你去了被他咬一口怎么办?你可不是成舟,被咬一口要多久才能恢复?”
“可是……”
“堵上就堵上,到时候等他自己冷静下来,会想法弄开的。”
“我就怕他让我弄……”何生更小声地咕哝。
司徒扯扯嘴角。
“还有你,你肯定也跑不掉,到时厕所那个洞归你掏。”
司徒闻言立即起身,走过去往下水口上一站,扬声对成舟喊:“我说老大,你儿子要用水泥堵死家里所有下水道,你不管吗?还是你晚上不打算方便了?”
“那小子吃错药了?”成舟在客厅坐不稳了,把香烟头往报纸上一按,就飞奔了过来。
“干嘛呢?水泥哪里来的?还不给人家还回去!”
红叶昂着脑袋抿着嘴,表示出拒不合作的态度。
成舟打开卫生间灯,看小鬼头那没有一点知错悔改的倔强小模样,忍不住深深叹了口气。
男人走过去,从红叶手里夺过那只半满的水泥桶交给司徒,“麻烦你拿去还给人家。”
司徒接过水泥桶就走。
成舟抱起不肯说话的红叶,把他抱到水池前,替他洗了洗手,又把他放下。
“现在流行把说话地点改到卫生间里?”红叶讽刺地道。
“你真的有把我当父亲看吗?”成舟沉沉地看着眼前的小不点。
“你很在意这点?”
成舟点点头,又缓缓地摇摇头,“我只是想知道我到底是不是你真正的父亲。”
“我是不是你亲生儿子就这么重要?”
“没有人不注重自己的血脉。”他并不是想这样说,成舟皱眉。其实他并不像他表面上那么在意红叶到底是不是他亲生儿子,他在意的是……红叶到底有没有把他当父亲看。
“你的意思是,如果我不是你儿子,那么我们之间就没有任何关系了,是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
“你只是不想做冤大头,帮别人养儿子。”
“你只是害怕我不是你儿子,而是什么恶鬼,留在你身边是想要害你。”
“你归根到底还是把我当作包袱!”
小小的红叶犀利地一句句指出要害,看男人被他堵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当即绕开他,头也不回地走回卧室。
成舟在马桶上坐下,双手抱头什么也不想地坐了好一会儿。
何生想去劝解他,被速度处理了水泥桶又速度赶回来看热闹的司徒一把拉回房里。
久久,成舟重新洗脸刷牙从卫生间里出来,站在卧室边踌躇了半分钟,还是推门走了进去。
床上有个熟悉的小小隆起。
红叶没有盖被子,就这么躺在被子上。
谁也没有想到开灯。
成舟站在床前看着背对他、一动不动的红叶,最终,他还是被心中那难言的痛楚和再次想要逃避的心理给打败。
这是不是他真正的儿子有什么关系呢?
只要他还愿意叫他爸爸,只要他还愿意留在他身边,那么就这样吧。
成舟上床,伸出手臂,把那小小的、倔强的、聪明绝顶的、本领高强的、脾气特臭的小鬼搂进了自己的怀里。
“红叶,不要拒绝我。”成舟用脸颊轻轻蹭了蹭小孩软软的耳朵。
也许我的胸膛不够厚实,也不够宽广,可我依然想要把你拥进自己的怀里,让你依靠。
也许我确实很没用,可我还是希望能用自己的双手来保护你,想要用背脊为你撑起一片天。
也许我……真的不是你真正的父亲,可是每当你叫我爸爸的时候,我都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男人。
红叶,你不明白你的意义对我来说有多大。
我从来没有把你当作包袱,也从来没有想过要抛弃你,相反我一直在害怕……
害怕也许有一天你会用陌生的目光看我,嘲笑我付出的一切,告诉我,其实我对你来说……什么都不是。
我是大人,我不能没脸皮地乞求你永远都不要离开我,我也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事情,没有谁能陪伴谁一辈子。
但是,我想请求你,至少在我对你还有用、至少在你还在我身边的时候,请不要那么淡然地只把我当作一只卑微的、随时都可以抛弃的虫子。
我想好好的爱你,把我能给你的世界上最好的一切都给你。
我不奢望你也会同样的爱我,也许我爱做梦,但我从来不敢奢望。我只是想要你叫我爸爸而已,哪怕你我都知道那只是一个假象。
你大概永远也不会明白,我有多么喜欢现在的家。你、何生,甚至司徒,让我感觉我有了一个真正的属于自己的家,还有最重要的家人。
你们让我,感觉到幸福。
男人的眼泪无声地湿了枕畔。
红叶始终没有回头,但他原本紧绷的身体慢慢放软了,实实在在地贴到了后面那不甚厚实和坚强的胸膛上。
成舟更紧更紧的把小小的身体拥进怀中,就好像这是他的唯一和所有。
1
成舟早上一出门,就看到小区保安正在指挥工人用切割机切对面住户的墙壁。
“这是怎么了?”成舟用面纸擦了擦鼻水。
是;成舟悲催的感冒了。
因为他在初春寒冷的夜晚没盖被子就睡了。
同样没盖被子睡了一晚的红叶却一点事没有;不知道是不是被他爹在怀中抱了一个晚上的缘故。
保安一看是熟人;忙打招呼,“成先生;早啊。”
“早。”
保安一脸无奈和苦恼地对成舟抱怨道:“你看你看!也不知道哪个缺德的干的,竟然拿水泥把人家的大门门缝全封了起来。早上这家住户出不来,打电话给我们,我们过来看才发现这事。”
水泥?成舟……发现自己感冒好像更严重了。
新来的邻居是得罪了红叶还是司徒?不不不,他不应该怀疑自己的家人;也许这事是别人干的。
成舟用面纸包住鼻子大大擤了个鼻涕。
“成先生感冒了?”保安关心地问。
“是啊。”成舟不好意思地从口袋里掏出口罩戴上。
双方又交谈几句,切割机的刺耳噪声响起;成舟借口上班要来不及;赶紧离开了现场。
今天一天,成舟的工作都有点心不在焉,一会儿想到那对母子跟他提到的“诅咒”一事,一会儿又想起早上出门时没和红叶说上一句话。
红叶的表现也有点奇怪,整个早上都安静得出奇。
成舟既想要和儿子和好,又拉不下脸主动求和——他觉得昨晚他已经暗示得很明显了,可是昨晚还想跟他谈谈的红叶,今天却连眼神也没给他一个。
这让他有点挫败,也有点伤心。
好不容易熬到下班时间,成舟买了一点水果去了市立第一医院。
“你想知道我朋友的事情?为什么?”陈颜看到成舟又来看她,嘴上说着欢迎的话,眉宇间却带出一丝困扰之色。
她只想和成舟做同事,并不想发展出其他更亲密的关系。她以为成舟只是找借口来看她。
成舟尴尬地笑了一下,他也不知该编出什么借口,所以他直接道:“我昨晚梦见了一对母子来向我道谢,她说她叫姚芳清,是你的朋友。”
没想到成舟这话一出口,陈颜惊得一下叫道:“你也梦见他们母子了?”
“你也……?”
陈颜用劲点头,“是,我昨晚也梦见他们了,也是来向我道谢和道歉,我以为那就只是一个梦……”
“显然它不只是一个梦。”成舟捂着口罩咳嗽了一声。
“你生病了?”
“没什么,就感冒。”成舟带着鼻音道:“我想知道他们母子的事,是因为姚芳清昨晚在梦中跟我提到一件事,我很介意,但她似乎没有时间多说,临走前她跟我说她的事你基本都知道,如果我想知道她的故事可以来问你。”
房间里陷入沉默。
陈颜单手撑额,似乎在考虑怎么组织语言。
“她是我见过最坚强的女孩子,却对爱情有着梦幻般的憧憬。她坚信世上有真爱,坚信这世上一定会有一位不在乎她容颜、身材、家世的好男儿在等着她。”
成舟见陈颜终于开口,掏出了工作用的笔记本,打算记下陈颜有可能提到的人名或重要地点之类。
陈颜也没有阻止他,她似乎完全陷入了回忆中。
“大学期间,芳清爱上了一名在大学开学时来给我们军训的军人,后来几番挣扎,她开始给他所在的部队写信,就这样书信来往了将近两年。
她偷偷告诉我,那名军人准备参加特种兵考核。不过那男人失败了,被刷了下来。她得知后也不管学校还在上课就这么冲了过去。
等她回来,她变了。变得特别幸福,也特别不安。”
陈颜抬起头,“我想你已经猜出来,她去看那男的时候就和他上床了。很傻是不是?除了那段军训时间,他们一直都只是书信来往,连面都没怎么见过,她就把自己交了出去。”
成舟保持沉默。
“不久后那男的转业,回来成为了一名公务员。芳清告诉我,大学毕业他们就打算结婚,还让我一定去参加她的婚礼,做她的伴娘。”陈颜放在被子上的拳头渐渐握紧。
成舟咳嗽一声,掀起口罩擦了擦鼻水,“后来呢?”
“后来他们没结成。”陈颜语声中充满冰冷的讥讽。
“理由是男方家长嫌弃芳清的父亲坐过牢,还嫌弃芳清不够漂亮,觉得这样的儿媳妇不但让他们无法带出去炫耀,还会让他们丢脸。
我知道后当时就劝她离开那男人,因为如果那男的如果有担当,怎么会让自己家人这样侮辱自己的爱人?甚至因为家人的意见就无视芳清对他几年的付出?
可是芳清傻,以为终会守得云开见月明。
结果不到一个月那男的就以她隐瞒自己家世为理由,认为她父亲有犯罪史会影响他的仕途,而开始逐渐远离芳清。”
成舟叹了口气。他觉得姚芳清挺漂亮的,没想到还有人嫌她不够漂亮。
陈颜却误会了他叹气的意思,抿了抿嘴唇道:
“芳清虽然坚强却极为好面子,她不愿意让爱人知道自己有个坐过牢的父亲,怕对方瞧不起她或对她有异样的看法,所以她隐瞒了。因为她觉得结婚是两个人的事情,和彼此双方的父母家世没有太大关系。但显然她错了!
其实她父亲坐过牢一事我也不知道,她也从没跟我说过。如果不是她那段时间太痛苦,想要找个人倾述,恐怕她还不会把这件事告诉我。”
成舟点头,他能理解姚芳清的心情,谁都有不可告人的秘密,也许这秘密在别人来说根本不算什么,但那只是对别人来说而已。
“很不幸的是,就在她下定决心和那男的分手前却发现自己怀孕了。”
陈颜冷笑,“很像八点档是不是?芳清犹豫了很久,她很爱那男的,自然也爱这个孩子,那时候她还希望能凭借这个孩子和那男的能有一个结果,于是她告诉了他。
那男的据说当时也很犹豫,说要跟家里商量。
芳清就傻傻地等啊等,等得肚子像吹了气一样大起来。
可那时候她还不知道,就在她苦苦等待的时候,那男的已经和某位家世清白、高贵、貌相漂亮、前途远大的女孩开始交往,并在双方家长都乐见其成的情况下论及了婚嫁。”
成舟抽出一张面纸递给陈颜。
陈颜勉强说了声谢谢,接过纸巾胡乱擦了擦脸。
“芳清察觉后就和那男的提出彻底分手,回到紫金市待产。那时候她已经怀胎六个半月,想打胎也很困难,主要还是她不舍得那块肉。
呵,你不知道她回来后受了多少罪,她家里人骂她骂得最难听,还有很多人嘲笑她什么样的老子生什么样的女儿,后来她在家里实在待不下去才跟我开口说出实情,求我帮忙。
我把她接了出来,帮她在外面租了一套房子,她也因此度过了一段比较平静的日子,孩子也顺利生了下来,取名源。”
“那男的后来是不是又来找她了?”成舟问。
“你没猜错,后来那男的竟然又没脸皮地跑来找芳清。”陈颜一脸愤怒和鄙视地道:“不过那已经是芳清生下源源两年后的事情,那男的找芳清的理由更是混账加可笑。”
“你知道么,在芳清离开那男的约半年后,那男的就和那家世清白、前途远大的漂亮女孩结婚了,可是婚后他们一直没有孩子,后来经检查说是那女的无法生育。而偏偏芳清生的是个男孩。”
“是那男的父母让他去找姚芳清的吧?想要孩子?”
陈颜重重点头。
“对!那无耻下贱男不是来请求芳清原谅,想要和她重续前缘,而是跑来要求芳清把孩子让给他,说是可以给芳清十万元补偿费。”陈颜冷笑。
成舟无语。
“芳清当然拒绝了这种荒唐要求!可事情并没有就这么结束。那男的不好意思再来,后来那男的父母来了,价格也提高到十五万。甚至,以前一直不知情的那男的妻子也得到消息赶来,来的时候那个愤怒和不平啊,就好像她是天下最委屈的人,上来就给芳清几个耳刮子!”
“啊!”
“不过芳清很快就还回去了。那天我也在,我负责对付那女人带来的帮手,她负责对付那可怜又可悲的女人。呵呵,”陈颜突然笑了起来,“因为当时打得太厉害,邻居报警,警察都来了。”
成舟用佩服的眼神看向陈颜。
陈颜有点不好意思地顺了顺滑到前面的长发,继续道:
“再后来……事情说开,那女的就带人回去了,走前发狠说一辈子都不会和那男人离婚,说要让那男人永远别想光明正大地拥有自己真正的后代,还让我同学绝对不要把孩子让给男的,否则她一定会当最坏的后母。
其实我挺欣赏那女的,敢爱敢恨呐,家世又比那男的好,那男的和他家里绝对不敢得罪她。”陈颜开心地笑,可是很快她的笑容就变成了悲愤。
“那男的一家不甘心有后代却无法认养,见说不动芳清,竟然跑去找芳清的父母和家人。而芳清那……混账父亲就为了几万块钱,竟然过来偷孩子,还说为女儿好。”
说到这里,陈颜突然沉默,并沉默了很久。
久久。
“在争夺中,也不知道谁失手把孩子推倒,那孩子命不好,好死不死额头撞在了桌角上,竟就这么没了。”陈颜捂住脸。
成舟想到自家宝贝,心狠狠颤了一下,这事要换了他……呸呸呸!也许他该庆幸他儿子比一般小孩都强得多,所以不用承受这种绝望到极致的悲苦?
陈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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