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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夏天,那个秋季-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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贴着耿东亮坐下来,耿东亮感觉到他的身上热哄哄的气息。人越来越多,人多了售票员反而挤到人群之中喊票了。售票员瞟了一眼耿东亮,说:“买票了。”耿东亮只要把头侧过去,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售票员肯定会把他放过去的。但是耿东亮心虚,他眼怔怔地望着售票员,脸上居然变了颜色。售票员跨上来,为了保持平衡,她站成了丁字步。售票员说:“买没买票?”耿东亮老老实实地说:“没买。”售票员说:“补票,掏钱。”耿东亮像个学生似的站了起来,他的身上只有酒鬼的旧T恤与旧短裤,连一只口袋都没有。售票员说:“罚款十元,掏钱。”耿东亮看~眼四周,周围的人都一起看着他。耿东亮红了脸说:“我没带钱……”售票员立即就大起了嗓门,厉声说:“没钱你上车做什么?没钱你上车做什么?”售票员伸长了脖子对车前的驾驶员喊道:“存车!”车停下来,一车的人都回过头来好奇地打量。耿东亮个子高,颀长的身高这时候差不多就是灾难了。售票员说:“下车!你给我下车!——好意思,这么大的个子!”
耿东亮一脸的羞愧,他就带着一脸的羞愧走下了公交车,差不多是逃出了公交车。他站上马路之后才意识到自己是光着脚的。鞋还在车上,但公交车的车门已经关上了,似乎带了很大的怨气。售票员脑袋从窗口里伸出来,说:“好意思,这么大的个子!”
耿东亮光了双脚站在马路的边沿,狼狈极了。在这么多的人面前受了这样的羞辱,他的眼泪都快掉出来了。人在身无分文的时候羞辱随时会找上你的。钱这东西就这样,你越是身无分文时钱的面孔就越是狰狞。要不怎么说一分钱逼死英雄汉呢。
饥渴、困顿、羞愧,一起袭上来了。
这个意外的夜晚验证了一条最朴素的真理:钱是有用的。它不可或缺。
城市的早晨带了一股水气,环卫工人把它拾摄干净了,洒水车洒上了水,城市干干净净,以一种袒露和开敞的姿态迎接人们对它的精塌。耿东亮光着脚,像一个乞儿游荡在马路边沿。
回家只是一个闪念,很快让耿东亮打发了。耿东亮不是往前走,脚迈到哪儿他就算走到哪儿。
耿东亮走到民主南路完全是不由自主的,最直接的原因或许是想见一见李建国。李建国总经理好歹是他的学兄,先向他预支一点零花钱总是不成问题的。身上必须先有钱,这个原则不可动摇。钱是城市的空气,阳光,水;在城市,没有钱你就是一只苍蝇、跳蚤或蟑螂。
必须先有钱,这不是什么理论,它只是一种十分浅表的事实,迫在眉睫。
一辆宝马牌小轿车停在了耿东亮的身边,没有刹车声,而车窗也无声无息地滑下来了。
有人在车子里“喂”了一声。耿东亮没有留意,耿东亮再也料不到~辆漆黑猩亮的小轿车和他会有什么关系。但他看到了一个人,一个手扶方向盘的女人。耿东亮认出来的时候脑袋里不由自主地“轰”了一下。是罗绣,总公司的董事长。罗绣没有开口,侧过身子打开了车门。
“进来吧,”罗绣说。耿东亮愣在那里,不敢说不,又不敢贸然进去,就这么愣了四五秒钟。
罗绣显然不耐烦了,搏了两声车喇叭。耿东亮慌里慌张地钻进了车子,车内的空调让他凭空凛了那么一下。
宝马牌轿车显然停的不是地方,一位交警走到小汽车的左侧,立正,打了一个很帅气的军礼。交警说:“您违章了,请您接受罚款。”罗绣没有看窗外,顺手就到皮包里去掏钱包,钱包里只是三五张信用卡和一些美钞。罗绣说:“记下我的车牌,一个小时之内我派人送过来。”罗绣把钱包摊到交警的面前,笑道:“你瞧,我只有美金,没钱。”
罗绣把汽车启动起来,开了十来分钟,停到中央商场的停车场,关掉发动机。罗绣抬起头,调整好右手上方的反光镜,耿东亮的一张股便呈现在镜子的中央了。罗绣说:“打了一夜的牌吧?”耿东亮想了想,说:“没有。”“喝花酒了?”耿东亮说:“没有。”罗绣就那么微笑着打量耿东亮,发现他的脸部轮廓有些不对劲,颧骨那一律地全鼓出来了。罗绣回过头,认真地研究了联东亮一回,知道是反光镜的凸面使他变形了,罗级顺便把耿东亮的上下看了一个来回,说:“这哪里像我的干儿?”罗绣说完这句话便下了车,走到中央商场门前自动取币机旁,分别用长城卡、牡丹卡和金穗卡取出一扎现金,自动取币机永远都是十分听话的样子,你只要掼几下,崭新的人民币就会侧着身子一张连着一张吐出来了。
罗绣一个人走进中央商场,十几分钟之后便出来了,手里提了一串的大包和小包。罗绣进车的时候耿东亮居然睡着了,歪着脑袋,一副不顾头不顾尾的样子。宝马牌小轿车的避震系统真是太良好了,罗绣的右脚刚刚踩上去,车身便像水里的小舢般那样晃荡了起来。这一来耿东亮就醒了。他睁开眼,睁得很吃力。罗绣把手里的大包小包一起塞到后排去,说:“换上。”口气既像大姐又像母亲,有一种很慈爱的严厉。耿东亮从包里抽出T恤牛仔裤和皮鞋,看了几眼,都是很贵的名牌,一双眼就在反光镜的凸面上对了罗绣发愣。罗绣点上烟,顺手把反光镜侧过去了,这一来双方都在对方的视线之外了。耿东亮磨赠了一会儿,说:“我不能要你的东西。”罗绣说:“我的公司从来都不许衣冠不整的人进去的。”
优秀的女人们眼睛都是尺,罗绣就更不例外。耿东亮换上衣服之后十分惊奇于衣服与鞋袜的尺寸,就像是量下来的。衣袜穿在身上,该离的地方离,该贴的地方贴,离和贴都是那样的有分有寸。这种切肤的好感受得力于罗绣的精确判断与精确选择。耿东亮料理完自己,罗绣回过头,说:“这才像我的干儿。”罗绣把“我的”两个字咬得很重,慈爱和自负就全在里头了。罗绣把烟掐了,吁出一口气,说:“上街玩去吧,干妈得挣钱去了。”耿东亮下了车,关上车门走到驾驶室的附近,罗绣按下自动门的车玻璃,递出一张名片,关照说:“我六点下班,你最好打个电话来谢谢我。”罗绣说完这句话玻璃又爬上来了,把她关闭得严严实实的。
耿东亮站在原处,开始追忆昨夜与今天的上午,一切都是那样的虚幻,仿佛被编排好了。或许生活就是这样,它真实到一定的程度,就必然接近于虚幻了,宛若在梦中游走。
罗绣迟到了近半个小时。没有人为一个公司的董事长考勤,然而,罗绣每天的上下班都是按点的,准时的。这是长期机关生涯给她带来的好习惯。罗绣走进办公室,先坐一坐,四周看看。过去在机关就是这样的。她在等第一个电话,第一个电话进来也就是她的开始。对罗绣来说,这里依旧是机关,然而,是自由的机关,是物化的机关,是市场化了的机关。
在机关干部最吃香的岁月,罗绣呆在机关,在商业老板最走红的年代,罗绣又成了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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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女人什么都没有落下。这是命。俗话不是这样说的么?皇帝是假,福气是真。
罗绣的福气首先得益于这个城市的市政建设。市政建设的某一个侧面当然就是房地产开发,从某种意义上说,它就是房地产开发。正是由于房地产开发,市经委的办公室主任罗绣女士在一夜之间就变成允况房地产开发总公司的董事长了。这个伟大的决策充分体现了市政府“肥水不流外人田”的具体举措。政府的行政行为直接等同于政府的商业活动,这不是社会主义市场经济还能是什么?这不是中国特色又能是什么?
允况房地产开发总公司的成立与民主南路的开发联系在一起。民主南路与以民主领袖的名字命名的主商业街平行,总长度不足一千米,地处本市二类地区与三类地区的交界处。两侧以散户居民为主,71。3%为砖瓦平房。开发区的竞拍是在那一年的“金枫叶”恳谈会上进行的,中标的是一位华人外商。这位六十开外的外商对他的手下说,在国语中,人就是“工作”,需要我们去‘做“。”工作“滋润了,就好运转了,就只剩下了最后的一锤子买卖。罗绣女士目睹了这一锤子买卖,代表中方举起”矿号小木牌的,是市经委的一位司机。这位大块头的年轻人最后一次举牌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得到暗示之后,就把小木牌放下了。价码抬得太高了把外商吓跑了怎么能“与国际接轨”呢?市电视台在当晚的赌城新闻》里播送了这则消息,六十开外的外商在电视屏幕上显得气宇轩昂。落极之后他从荧屏的右侧走向了荧屏中央,微笑着与“各位领导”端起了人头马,干了杯,并合了影。
允况房地产开发总公司现在今非昔比了,成了允况集团总公司。然而董事长没有变,还是当年的罗绣女士。罗绣女士当年可不愿意走出机关大院的。分管副市长把罗绣找过去,“通”
了“通”气。罗绣女士明白着呢,把自己从政府大院里头弄出去,不就是给他们做一个小金库的“库长”么?这怎么可以?她好歹也是“正处”呢。分管副市长看得出她的心思,说:“你的办公桌暂时就不要动了,政府也不发文,——你先过去,那头总要一个党代表嘛!”
桌子不动也就是椅子不动,这一来机遇与待遇都可以不变。罗绣女士说好了的,“过去”
之后就呆“一年”。但是一年说过去就过去了,期满的时候罗绣女士正在新加坡考察呢。“回去”的事罗绣就没有提。罗绣不提,“政府”也就不提了。
由机关干部变成机关商人,罗绣女士从自己的身上亲眼目睹了“女大十八变”。这句话用在罗绣董事长身上真是再恰当不过了。当然,“女大十八变”指的是女人越变越漂亮、越年轻,否则变来变去人生也太没有风景了。机关里头的人一见到罗绣就说:“什么叫今年二十,明年十八,看看罗绣就全知道了。”罗绣在机关的时候终年留了齐耳短发,衣着是笔挺的、占板的,一副政策性,一副机关腔,一副人到中年的样子。最多在西服的胸花上变点花样,算是小小一翘,算是万绿丛中一点红。那是机关,不这样是不行的。也算是工作需要。一个人蹲在机关里头,衣着和长相上头太引人注目了十有八九要遭是非的。然而罗绣现在是“商人”,——她偶尔回到机关也全是这么说的,衣着和相貌上头就不能不花血本,这同样是工作需要,女人的天性与工作的需要合二为~的时候,女人是幸福的,罗绣就只有“女大十八变”这一条道路可走了。罗绣她只能是“今年二十,明年十八”。
变化最大的首推腹部。
罗绣的腹部是三十八岁那一年“起来”的。并不严重,然而起来了。有了相当危险的发展趋势。机关这个地方就这样,你只要~走进去,腰部就会毫无挽回地一点一点粗起来。连司机都逃不了这一关。当然,做了领导,肚子出来一点也是应该的,要不然,动作太麻利了,哪里还有一点稳重的样子?迫使罗绣坚决和自己的腹部做斗争的是商场里的衣服。公司不是机关,罗绣敢穿,也穿得起了。然而商场里的衣服总是和女人的腰部对着干。看在眼里喜欢的,穿上身腹部就“容不下”。为了衣服,罗绣也得把体重减下去。罗绣与自己身体的艰苦斗争就是从她到允况公司上任之后开始的。她开始减肥,上健美班;她开始纹眉,割双眼皮;她开始留最时髦的发型,每周再到美容厅护养两次皮肤。这一来年轻时代的罗绣就全回来了。
不止是回来了,还多了一点东西,那种东西叫风度。风度这东西不在皮肉上,它是一种举手投足。甚至还不止于举手投足。没有罗绣这样的良好心态与经济实力,风度那东西是出不来的。漂亮而又年轻的女人多着呢,然而没风度。有风度的女人也有,但是这样的女人十有八九不再年轻,手头也紧。富婆就更加俗不可耐了。罗绣这几点可是都齐了。罗绣这样的女人都能够焕发第二次青春,说到底还是政策好哇。
可是不顺心的事情总是有。罗绣这一头能挣钱了,把好好的一个家弄出裂缝来的确是没有想到的。儿子刚考到北京去读大学,家里的裂缝不声不响就裂开来了。
罗绣在市政府大院工作,丈夫可以接受。他在省人大的秘书处好歹也有一份不大不小的职务,省大于市,这个道理谁都懂。问题就出在罗绣不该一下子有钱。家也重新装修了,家用电器也全部更新了,罗绣坐在沙发上说话的口气就有点像这个家的主人。这一来做男人的就觉得生活在“老婆的家里”了。这不行。这绝对不行。丈夫做过多年的秘书,现在有了职务,但是说到底还是秘书。秘书工作做长了男人总免不了心细,越自尊越心细,越心细越自尊,接下来当然就是越自负越不甘,越不甘越自负,到后来就变成处处想胜人一等,处处又低人一等了。这样的心态一带回家,家里的气氛也就越来越像机关了。但是丈夫不动声色,拿了这么多年的机关经验对付一个女人,做丈夫的这点信心还是有的。丈夫在等机会。机会总是有的,做人的惟一学问就在于耐心,只要你能等下去,机会迟早会光顾到你的头上。机会真的就来了。不出一年,省人大就利用现成的关系在海南成立了一家公司,丈夫的工作做得又隐蔽又周密,全做妥当,回到家里头和妻子摊牌。
“我打算到海南去工作一两年。”
“到那里去干什么?都这个岁数的人了。”
“革命不分先后嘛。”
“我在说你去干什么?”
“当然是挣钱。”
“你要那么多的钱做什么?”
“反正得有人去。你想想,这种钱挣起来多容易,鼻涕往嘴里淌的事。”
“什么时候走?”
“下星期。”
“你怎么也不和我先通个气?”
“领导安排。通了气也还是这么回事。”
“不对吧?怕是想重新找点什么乐子吧,——海南那种地方广”你说到哪里去了。我和你一样,一只脚在海里头,一只脚放在了保险箱。“
“你到底想干什么?”
“这没走。领导会安排。”
所有的对话就这么多。这个家的私人谈话都像政府的办公会了。
罗绣便不语。拿起画王电视机的遥控器,发扑克牌那样不停地换频道。
罗绣不语丈夫也就不开口。她换到哪儿他看到哪儿。后来她把遥控器丢在沙发上,进卫生间洗澡去了。丈夫点了一支烟,电视机里头著名的韩乔生正在解说一场足球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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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乔。
“萨维切维奇。”
“德赛利。”
“巴雷西。”
“一个长传。”
“维阿。
“还是巴乔。”
“巴乔带球。他在找人。他还在找人。”
“好球。这一脚远射漂亮。很突然。过一会儿我们看看是谁打了这一脚。对方的守门员出了一身冷汗。他高接低挡,他出了一身冷汗。”
“搏班。各位观众,搏班,是搏班打了刚才那一脚。”
丈夫关掉了电视。
丈夫走得坚决,坚决的具体表现就是过程简单,一如罗绣当初由机关转入允况集团公司,这一来平平静静的~个家其实就散掉了。当然,这里头没有伤痛。都是四十开外的人了,各得其所,各得其乐,实在是再好不过。
但是罗绣怕周末。到底是女人,一到周末日子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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