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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关东-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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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里钻,迷眼睛不说还辣得淌眼泪,再说,刨回家又洗又晒,还要受供销社那些龟儿子压等压价的闲气,到头来换不来一壶醋。
在四郞倌儿名下,就剩下一片山林和两亩薄田了,山林撂荒着,那两亩地他也不爱种,索性租给了旁人。不过,这对他来说倒是一件幸事,划分成份的时候被认定为小土地出租者,政治上享受着上中农的待遇,但真正有田产有家业的上中农又耻于跟二流子为伍,每逢他印帕诚蛲妥永锏纳现信┭敫姘锩κ保腔崤す啡コ厣厦瓦豢冢骸芭蓿∷妥庸垡粝沽搜郏稣饷锤鲋砉凡蝗绲睦炼鳌彼裕庑┤私枇甘遣豢赡艿模氲秸舛盟睦少亩甭睿骸奥璧泥希僭缬幸惶炖献右材忝堑牟⊥彻和诚鄄樯纾茨忝堑侥鞘焙蚧股衿唬 贝耸贝丝痰奈谒泥O倌儿,是典型的叫花子咬牙——发穷狠。
村头的大柳树下,是闲散人员聚集的公共场所。长者们聚会的地方,他们在树下晒着太阳,讲今比古谈论逸闻趣事,回忆着陈芝麻烂谷子的往事,展望着年景盼望有个像样的收成,孩子们玩着各种各样的游戏,一旦四郎倌儿手中拮据没了赌博的本钱,就成了柳树下唯一的年轻人。他在长者的圈儿外敞怀露胸地掐着虱子,扮演插科打诨的角色,长者们平时虽然为人厚道,但对整天围着他们转的二流子也不免口尖舌利起来,他们会动不动拿四郎倌儿说事儿:
“新社会了嘛,当然不能眼瞅着有人挨饿……可真要是给那些老弱病残的困难户发放救济谁都没意见。可就那位,二十多岁的大小伙子,五大三粗的一粒儿粮食不交不说,反倒长着一张嘴捞集体的救济,啊呸!”
一旦有人提起这个话茬儿,准有敲边鼓的:“那谁家的老小子也不学好。东游西逛闲得牙干口臭,地里活儿一手不伸不说,还尽想吃香的喝辣的,长大了也强不哪去,还不得和那位一个德行啊!”又有人咂着嘴:“啧啧,可不是么,干部开会煮挂面,二流子也在家里煮挂面打荷包蛋——你算老几,也配?”
四郎倌儿尽管时常被生活所困扰,但他似乎总能沉住气,早已经习惯了自轻自贱,听到这些连挖苦带损的话,非但不生气还挺凑趣儿,装出一副可怜相:
“哎!我这不争气的身子骨儿,走几步就上喘,不值得爷儿几个总把我放在心上,你们就当我是个屁——放了我吧!……不过,现在的干部啊,日子过得可真是不赖……”他轻而易举地把闲话的目标转到干部那里去了。
虽然多数时候,人们并不把四郎倌儿当作正经的发言者,但有时他的风凉话中透露出来的信息也不能不使树下的老人们直皱眉头——你必须得承认,这小子的眼神和鼻子确实比他们好使。
当时,有几类人是满嘴新名词:一类是区里下来指导工作的干部,一类是青年团员,一类是那些青年积极分子,再有就是像他这样的二流子。乌四郎倌儿喜欢凑热闹,从而掌握了大量的流行语汇,而那些时兴词儿也给他带来了好处,每次申请救济时,可以用这些新名词表表态:
“今年就这么的了,身子不好。等来年我把病养好了,我一定勤奋劳动,积极投身到火热的增产节约运动中去,用实际行动去支援抗美援朝……还有那啥,那啥保家卫国……”
耿玉崑能看到他的骨髓,一听他胡诌八扯就不耐烦,巴不得他立刻滚蛋:“等你去保家卫国……你还有家吗?”他让保管员装半袋粮食打发他走人,四郞倌儿却不落过儿,背着粮食来感谢耿玉崑:“二叔呀,您就是救苦救难的活菩萨,您是我再造爹娘,您是……”耿玉崑皱着眉:“去去去,你少给我东扯葫芦西扯瓢的,赶紧屎壳螂搬家——滚球子!别再让我听到你这个屌腔儿!”
四郞倌儿边走边叨咕:“我会一辈子记得二叔您的好处!”眼里竟有一汪泪水。耿玉崑笑了:“瞅你那熊样儿吧,八辈子看不着后脑勺儿。”四郎倌儿眼中含泪却心中暗乐,他就是有这样的本事。他知道自己所处的社会地位,懂得适当撇出些油腔滑调还可以,但绝不能登鼻子上脸,这是他掌握的一种生活智慧,违背了这个原则,便只能自取其辱。
乌四郎倌儿的外号,基本上人人都叫得,但假如有两种人这么叫他,他一定是要生气的。
一种是拖着鼻涕的小孩子,这些小痞子像是故意跟他过不去,只要见到他就尾随着跟他纠缠。有些胆大一点的竟故意超过他,然后退着行走,嘴里“四郎倌儿”,“四郎倌儿”地叫着,还不厌其烦地念着他们自编的顺口溜儿:
四郎倌,装病殃
别人吃肉他喝汤
半夜梦见娶媳妇
却是臭屁叮当当
……
四郎倌儿被骂急了,露出凶狠的嘴脸,孩子们便一轰而散,他会追出去几步,扔一块石头,然后悻悻地拍拍手,用最恶毒肮脏的话骂他们,见他们跑远了,才袖着双手一摇三晃地走了。
地主富农这些成份高的人也不敢惹他,因为二流子的流氓无产者本性爆发出来是很可怕的。地主富农最怕四郎倌儿找麻烦,总是像避瘟神一样躲着走,惟恐被他当出气筒。是的,像四郎倌儿这样的二流子,也只能在老地主身上才能找到新社会新主人的感觉,只要他乐意,随时都可以体会这种快乐的感觉。
拢着袖子的四郎倌儿正享受着温暖的阳光,在暖洋洋的太阳底下昏昏欲睡,有几只蚂蚁爬到了他脸上,他在昏睡中依然能够准确地将它们弹走。
他半睁开眼睛,老远看见刘万财朝这厢走来,顿时露出亢奋的神情。屯里一旦来了外人,四郎倌儿必然要杀蛤蟆摆老虎阵,站在大树下鼓着肚子人五人六地虚张声势。他一骨碌爬起来迎上前去:“咦,你个老不死的,不老实儿的在家待着,你大老远的来凑啥热闹?我们贫下中农在谈论国家大事,有你啥事啊?你鬼鬼淙淙(祟祟)的,是不是想搞破坏呀?”
刘万财老远看见郑先生他们,正要走过去打招呼,却没注意四郎倌儿是从哪跳出来的,把他吓一跳,忙陪笑脸:“不敢不敢,我哪敢来凑啥热闹啊!”乌四郎倌儿披着破棉袄,双手拤腰,一副威风凛凛的样子:“快收起你那一套吧!”他抓着刘万财袄领子,质问道:“我来问你,你是不是听说那个叫‘艾森豪’的美国佬儿为了儿子打朝鲜,你就坐不住凌霄宝殿啦,盼着蒋光头儿和他的美国爸爸快点###,你好再骑在我们贫下中农头上作威作福?”他不知道当时的美国总统叫艾森豪威尔,误以为美国总统是为了儿子才出兵朝鲜。
尽管刘万财一时也没弄明白“艾森豪”是何方神圣,但听四郎倌儿把他跟蒋介石,和###搅合在一起,吓得两腿直打摽,赶紧告饶说:“大侄子呀,你可不能说这样的笑话儿,你这不是毁我这把老骨头吗?”四郎倌儿啐了一口:“呸!你还别不承认,想变天?做梦!想重新剥削老子?你死了这条心吧。滚!”这二流子飞起一脚,刘万财踉踉跄跄地跑了,他也跟着跑几步,拣回露脚趾头的布鞋重新套在脚上。
乌四郎倌儿这番表演,着实令那些老者心生厌恶,但又不好说什么,能说什么呢,斗地主嘛!于是,他们便都面面相觑不再说话,见日头已近晌午,都怏怏不快地散了。
闹腾了一阵子,四郎倌儿见没了观众也觉着没意思,更主要的是他的肚子开始叫了。虽然农闲时每天都吃两顿饭,但饥饿确实是一个极其严肃而且现实的问题。四郎倌儿不想回家吃烀土豆子,更不敢去本家的叔叔大爷家打扰。他叹了一口气,从娘胎里带来的虎狼肚子本来是应该吃肉的,生不逢时的乌家少爷竟连吃顿饱饭都困难,不由得心生难过。他木立了半晌,忽然想到舅舅家今早上打酒买肉,不知道是什么事。他决定,管他三七二十一,先去蹭他一顿饱饭再作图谋。
打酒买肉这家原本是为了招待远道而来的亲家,主人眼尖,远远看到四郎倌儿佝偻着肩穿过邻家的菜地朝这厢走来,顿时一股恶气蹿上心头,伏在烧火炒菜的女人耳边如此这般吩咐了几句,折回里屋去陪客人了。
乌四郎倌儿老远便闻到从舅舅家散发出的像云雾一样的香气,他能从这些香气里准确地辨别出各种溜炒的气味,仿佛透过香气已经看见舅舅家炕桌上摆满了丰盛的美味。他清了清喉咙,正想大声甜蜜地唤几声“舅舅”,冷不防一条恶狗窜出来,冲他狂吠乱咬起来。四郎倌儿连忙挡狗呼救:“舅舅!舅妈呀!家里有人吗?快出来管管狗啊!”
四郞倌儿的裤子被狗撕裂了一条口子,吓得他掉头想跑却又没敢,只好硬着头皮握紧拳头,拉开一个武松打虎式,想用肢体语言吓退恶犬。那意思是说:“快滚远点儿,不然老子可就要对你不客气啦!”
不想舅舅家的孩子,他的两个最小的孪生表弟爬上了墙头。两个可恶的小杂种骑在墙头上非但不管狗,反而被他的狼狈相逗得哈哈大笑。一边手舞足蹈地笑着,还一边拍墙鼓励恶狗:“咬哇,咬咬咬!”本来大黑狗已被他给唬住了,正进退两难,受到主人的怂恿,便不顾四郎倌儿摆出怎样的架势。它哪里晓得,当年的行者武松曾用这样的姿势打死过景阳冈上的斑斓猛虎……恶犬奓撒着黑毛,喉咙里发出滚雷般的声音,朝四郎倌儿猛扑过去。四郎倌儿见大黑狗扑上来,敏捷地纵身一跳,窜到大树上。他这不同凡响的身手不仅把墙头上的两个坏种看呆了,就连大黑狗也吃惊不小,它坐在地上歪起脑袋奇怪地看着他——它怎么也想不到,原来人急了也会跟猫样子上树呀!
正僵持不下,舅妈终于出现了。她先喝唬走了骑在墙头上的两个倒楣孩子。一边拿着扫帚撵狗,一边夹枪带棒地指桑骂槐起来:“该遭五雷劈的嚎天兽儿,只配吃屎的狗东西!养得白白胖胖的,哪来的病?一天到晚啥都不干,就知道东踅摸西踅摸,谁有工夫伺候你这畜生,还不趁早给老娘滚远点儿!”
这哪是撵狗,分明是在骂人,四郎倌儿虽然厚脸皮,但也知道舅舅家里不可能有他的席位。见大黑狗摇头摆尾跟随主人进了院子,才从树上出溜下来,小声骂一句:“俩老不死的,可真会看人下菜碟儿——墙倒众人推,破鼓众人锤。啥世道嘛,咋就一点亲情都不讲呢?”他将一口黄痰恶狠狠地啐在地上:“呸!你们不认我这个外甥算了。老贱种,老子还不稀罕呢!”他自言自语着,忿然离去。
有道是风水轮流转。人们做梦也不曾想到,就是这么个混世魔王,几年后竟然当上了东荒地的治保主任,这还是后话。书包 网 。 想看书来
热土 38
1953年10月1日,这一天既是国庆日又是东荒地农业生产合作社成立的日子。一大清早,耿玉霖便急霍霍地跑去找他二哥,进屋什么话也不说,直用夹袄袖子擦脑门儿。
二娘乌凤春正一个人盘腿坐在炕上吃饭,见耿玉霖眼睛通红,慌忙扔下饭碗,问道:“出了啥事啦?”耿玉霖兴奋得喊起来:“下啦,下啦!”二娘还是没明白,问他:“啥下了?下啥啦?”耿玉霖用力咽下一口唾沫才说:“下了头骡驹儿。足足折腾了一宿,一宿没睡我。”二娘乐了:“该死的老三,你吓我一跳。我还当出了啥大事呢,你是找你二哥报喜的吧?你二哥扒开眼睛就上村委会去了,说待会回来吃饭。我看他呀,也顾不上吃饭了。”玉霖说:“那我去找他。”说罢,转身要走,被二娘叫住了:“我听说你不想入社?你二哥正为这事要跟你算帐呢!”耿玉霖因为激动而涨红的脸倏然晦暗了,也不回答二娘问话,闷声走了。
“这头闷驴,我问他话呢!”二娘望着他走出院门的背影,自言自语着重新端起饭碗。
东荒地一派节日气象,墙上贴着红红绿绿大小不一的标语,到处都插着五颜六色的彩旗,村委会院子里更是热闹非凡,房檐下两边的窗棂上也挑出了彩旗,正中还横拉着一幅红布,上面别的菱形彩纸写着“热烈庆祝东荒地合作社成立大会”几个字。
接着来了一拨吹鼓手,蹲在院子里等待着。门前有二十多个小学生,手里摇晃着彩纸糊的小旗儿,从会场里不时传出一阵阵歌声。
四郎倌儿满脸通红兴奋地举着小旗儿,身后跟着一帮孩子,边跑边大声喊叫着:“来了,来了,区长和县长都来了,耿村长让奏乐!快奏乐!”吹鼓手们手忙脚乱地跳起来,铿铿锵锵地敲了三通锣鼓,又呜噜哇啦地吹奏起迎宾的唢呐。
在耿玉崑的引领下,副县长郑学礼在区干部陪同下和他的几个挎枪的警卫从马背上跳下来走进大门。
郑学礼眼窝深陷,身体瘦削,一套旧军装穿在他身上显得旷旷荡荡。郑学礼进门后,那些加入了合作社的农民,牵着披红挂彩的牲口,扛着农具,涌进了院子。一时间,村委会大院六畜兴旺,人头攒动,一派热闹景象。
郑学礼站在一个条凳上,频频地朝着众人招手,招一下手就是欢声一片,牲畜们受到感染,马嘶驴叫牛吼,犹如锦上添花。四郎倌儿骑在墙头上,巴掌都拍红了。在这欢腾的时刻,在区长还没开口演说之前,耿玉霖却在众目睽睽之下挤出了会场。四郎倌儿眼尖,扯着脖子喊叫起来:“老耿三叔,三叔你怎么走哇?不看热闹啦?”见耿玉霖头也没回的走远了,不解地嘟囔道:“这人可真怪,这么好的热闹都不看……”
耿玉霖像没听见四郎倌儿叫他,头也不回地走了。
耿玉霖回到家,一头扎进牲口棚。小骡驹儿看见他进来,挣扎着想站起来,身子一晃又摔倒在地。耿玉霖蹲下身子,用破麻袋片把它裹住抱在怀里。
天近晌午,耿玉崑来找耿玉霖。他站在兄弟身后,故意用力咳嗽了一声。耿玉霖扭头见是二哥,抱起骡驹子想走,被耿玉崑拦住:“哎哎哎,你干啥老躲我,像我要把你怎么地似的?”耿玉霖知道他说不出什么好听的,可去路被堵死了就只好硬着头皮站在那里。
果然,玉崑开始教训他:“你也用不着老跟我扭头别棒的,我这也都是为你好。你也不瞅瞅,一大半人都入社了,就你们几户闹单干。别人有情可原,他们没觉悟,可你是我兄弟,你不能让我嘬瘪子……你别再讪脸了,麻溜儿套上大车,拉上你的铁锨洋镐给我入社去!”耿玉霖就是不肯抬头,像个哑巴似的就是一声不吭。耿玉崑愈逼他表态,他愈不肯抬头,气得耿玉崑真恨不能上去给他两脖拐。
郑学礼也来了,还没走拢就看明白了,朝耿玉崑使了个眼色,对耿玉霖说:“论辈分,你是叔我是侄,我可就有啥说啥啦。入社不入社都是自愿的,你和那几户不愿意加入合作社的可以暂时单干……老叔啊,你们可以先不入社,还可以跟合作社搞生产竞赛。我知道你分了六亩地,到明年秋天,看看你平均亩产能打多少粮食,再看看合作社每亩地打多少粮食。如果你那六亩地亩产比合作社高,那你就继续单干,如果合作社的亩产比你高,那时咱们再商量,你看咋样?”
耿玉霖听他这么说,把骡驹子放在骒马后腿旁边,抬起头来却故意不看二哥,单跟郑学礼说话:“郑县长,这话可是您亲口说的,说出来的话可不兴不算数啊!”郑学礼指指他的警卫员和围观的人,说:“是我亲口说的,当然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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