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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苏联到俄罗斯-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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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解密的共产国际档案中可能看到当年争取吴佩孚的一些情况。
维连斯基致契切林和托洛茨基的电报中说:“中国政治中的主要人物是吴佩孚将军,他掌握着军队、财政、交通以及内政部,南方多数省份现在投靠了吴佩孚,其结果是孙逸仙政府几乎彻底垮台,经我们中国朋友长时间做工作,6月27日,我受吴佩孚的邀请访问了他的大本营,进行了非常有意思和有益的谈话,最后吴佩孚委托我转交给俄国武装力量领导人托洛茨基一封信,信中谈到俄中在远东任务的一致性问题。我认为这是中国和苏俄之间签订军事政治协议的出发点。”(《共产国际、联共(布)与中国革命档案资料丛书》第一卷,第97页,北京图书馆出版社,1997年版)这里说的“孙逸仙政府几乎彻底垮台”,指陈炯明在广州发动反对孙中山的军事叛乱。“中国朋友长时间做工作”,大约就是李大钊通过白坚武做的工作。
越飞在给吴佩孚的一封谈他本人来中国谈判的使命的长信中,这样称颂吴佩孚:
俄国人民一直密切注视着中国人民为从政治上和组织上摆脱帝国主义的压迫而进行的民族斗争。我们都怀着特别关注和同情的心情注视着您,您善于将哲学家的深思熟虑和老练果敢的政治家以及天才的军事战略家的智慧集于一身。(同上书,第99页)
从这些档案资料中可以看到,当时共产国际有一个颇为奇特的想法,就是要促使吴佩孚和孙中山这彼此怀有甚深敌意的两个人携手合作。派克斯给加拉罕的电报中说:
吴佩孚认为同苏俄签订协议是他取得最后胜利的必要条件。我试图说服他转向国民党,同孙逸仙和解,现在还未取得成效:前半部分他接受,后半部分他断然拒绝。昨天内务总长孙丹林(吴佩孚安排的人)来访,让我相信他能防止吴佩孚同孙逸仙发生冲突。(同上书,第98页)
1922年8月25日越飞从北京发给加拉罕并呈送斯大林的电报中说:
(格克尔)从吴佩孚那里回来了,说从未见过这样完美的军事秩序:秩序和纪律极其严整,操练和训练比赞许的还要好。他受到最高礼遇,包括军事礼遇。吴佩孚及其政治顾问宣称完全同意我信中的意见,都说自己亲俄。吴佩孚给我寄来一张照片,并作了以下声明:
1。不值得与现时的中国政府打交道,它不中用,将在七至十天内被他们驱散。顾维钧外长是亲英分子,但鉴于他很老练,是可以接受的。
。。
朱正:两个朋友——李大钊与白坚武(二)(2)
2。孙逸仙是中国的思想领袖,吴佩孚是军事领袖,两人联合后将建立一个统一的中国。现在他们在进行谈判,希望他们达成协议,孙将任共和国总统,并亲自兼任军事部长和总司令。(下略)(同上书,第107页)
引文末句或有错字。想来原意是:吴任军事部长和总司令。
这里说的孙吴二人在进行谈判。确实有这事。1922年8月30日越飞给加拉罕的电报,通报他的信使从孙中山那里回来的情况,其中有这样一句:“他(指孙中山)谈了他同吴佩孚谈判的情况”(同上书,第113页)。在俄国,当然是极希望促成孙、吴的合作。1922年9月18日越飞给吴佩孚的信中说:
我个人觉得,只有您与孙逸仙先生一起建立的政府,才是唯一能够使中国摆脱严峻局面和建立统一而独立的中国的政府。这个政府完全可以指望得到俄国的全面支持。(同上书,第132页)
可是俄国想让这两个人合作的愿望是太不现实了。1922年11月2日孙中山给越飞的信中说:
从我们最近一次交换信函时起,我就同吴佩孚进行了接触,试图弄清在统一中国和建立强大而稳定的政府方面同他合作的可能性。很遗憾,我不得不指出,与他打交道确实很困难。我所掌握的情报使我认定,他现在对我的态度实际上很强硬。(同上书,第144页)
促使孙吴联合的主张没有成功。邓中夏的《中国职工运动简史》中有一段文章说到了这事:
当时中国共产党确有一种机会主义的倾向,这种倾向以现今共产主义叛徒陈独秀做代表,他当时对于吴佩孚确有很大的幻想,而有所谓“孙吴联合”的主张。北京方面李守常同志确是同意此种主张的。(人民出版社,1953年版,第27页)
邓中夏当时是中共中央委员,竟也不知促使孙吴联合是共产国际的主张,而以为是陈独秀提出来的机会主义的主张,也可见这事是在严格保密的条件下进行的,不是参与其事的,就是中央委员也不让知道。
这件事情虽然没有成功,李大钊还是利用白坚武对吴佩孚的影响力帮共产党办成了一些具体的事情。重要的一件就是,让共产党派几名党员到铁路上去开展工人运动。
派党员到铁路上去工作,是中共建党初期的一件大事,甚至在1922年11月举行的共产国际第四次代表大会上也得到了肯定,拉狄克在会上的发言中说:“当吴佩孚同张作霖打仗时,他有长江一线和那里的兵工厂做后盾,但是他没有掌握北方的铁路,控制铁路的人被日本收买了。他是怎么办的呢?他向年青的中国共产党寻求支持,共产党派了一些党代表给他,在战争中间,党代表们牢牢地掌握了铁路,供在那儿进行革命斗争的吴佩孚部队使用。……后来,工人向吴佩孚提出了自己的要求,共产党人也使这些要求部分地得到实现。”(同上书,第二卷,第353页)
关于此事。有过多种记载。我见到的最早的是邓中夏:
经过李守常同志向吴佩孚御用内阁交通部总长高恩洪建议每路派一密查员,得其允许,于是京汉、京奉、京绥、陇海、正大、津浦六条铁路都有一个密查员(守常同志荐去的共产党员)。这样一来,第一,我们可以免票来往坐车不用花钱,并且任何同志都可利用免票乘车;第二,六个密查员都有百元以上的薪水,除一定生活费外其余归党。此时,正因职工运动费用支绌,得此不无小补;第三,密查员是各路现任职员最害怕的,因此共产党员得着护符,不仅不怕人而且使人怕,得以往来各路,通行无阻。这六个密查员,当然不对任何人宣布,实际上即是职工运动特派员,主要的是在各路工人群众中活动,帮助工人组织俱乐部和进行斗争。对于交通部则选择某地为工人所最痛恨的交通系的职员,胪列其营私舞弊的罪状,作成报告进去。再则这六个密查员对交通部虽是有固定的人名,但出发各路可换别的同志,真的,这样一来,我们在铁路上的工作得到顺利的发展,差不多六条铁路都建立了工人俱乐部,共计十六个之多。(邓中夏《中国职工运动简史》,人民出版社1953年版,第25—26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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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正:两个朋友——李大钊与白坚武(二)(3)
高恩洪是吴佩孚的蓬莱同乡,吴的亲信。因为吴的提名于6月12日入阁任交通总长,翌年初因曹锟和吴佩孚的矛盾而下台。他让共产党员到铁路上去当密查员,是因为他要打击交通系在铁路上的势力,却给共产党提供了开展工人运动的条件。只是李大钊跟高恩洪非亲非故,既不同乡又不同学,可说是素无渊源。他是通过白坚武才同高拉上关系的。白与高都是吴的心腹人。从白的日记中可以看到他同高过从甚密。包惠僧的回忆录是说到白坚武的:
1922年5月前后,党通过李大钊与孙丹林(北京政府的内务总长,吴佩孚的亲信)、高恩洪(交通总长)、白坚武(吴佩孚的参谋长)的私交关系,介绍张昆弟(后在湖北牺牲)、安体诚(后在上海牺牲)、陈为人(后病故)、何孟雄(后在上海牺牲)和包一宇(后脱党)到交通部工作,先是用密查员名义,后改为育才科视学名义。高恩洪对他们的要求是调查交通系在各铁路上的小组织和骨干人物,以便进行清洗交通系在各铁路上的势力。党的计划则是,要在每条铁路上有一个公职人员身份的人作掩护,来秘密进行工人的组织工作。交通部根据当时的工作条件,分配张昆弟在津浦路工作,何孟雄在京绥路工作,安体诚在京奉路工作,陈为人在正太路工作,包一宇在京汉路工作。(《包惠僧回忆录》,人民出版社1983年版,第98页)
朱务善的回忆文说得更加简明,却突出了白的作用:
那时在吴佩孚幕下有一位政治顾问名白坚武者,是守常同志的老同学。据守常同志当时对我们说,白坚武曾建议吴佩孚“保护”劳工,吴大帅欣然采纳了这个建议。后来白坚武曾向守常同志说请其介绍共产党员在铁路担负工作。北京党组织和守常同志一致认为可以利用时机在各铁路上打下我们工作基础,于是决定指派了六个党员同志到京汉、京奉、陇海、津浦各线当秘密检查员的工作。他们在各铁路上权威很大。确实,我们在上述各铁路进行了不少的工作。(朱务善《中共成立前后在北京工作的回忆》,见《“一大”前后》(二),人民出版社1980年版,第100页)
在这件事中,起关键作用的是两个人:居中联系促成其事的是白,最后签发委任状的是高。
白坚武日记,“李守常来函,道知人不易,少年人偶尔失检可谅也。但不知属于何项事耳。”李在信中只提出了应该原谅年轻人的过失这个原则,收信人也弄不清楚他为何要说这些话。我想大约就是为了铁路密查员的事。张国焘回忆说:
这六个年轻的共产党员顶着密查员的特殊头衔,携着铁路长期免费乘车券,在铁路上各处活跃,发展铁路工人的组织,经常向铁路当局提出改良铁路工人生活的要求。他们把高恩洪所赋予他们排除梁士诒交通系的使命置诸脑后,一心一意的干他们心目中认为是纯洁的职工运动。这在吴佩孚和高恩洪看来,不是帮助他们,而是给他们增加麻烦。彼此间的关系也因而恶化起来了。(张国焘:《我的回忆》(上),东方出版社2004年版,第245页)
大概李大钊已经听到吴高对密查员的作为不满的反应,他想到白是这事的中间人,于是写了这封信,希望得到他的谅解吧。
白坚武日记中所记的二人最后一次交往,是“鄢公复以李守常、李寂庵之介绍重来洛,余甚爱其才,惜军幕有人满之患,为介绍于农商部李印泉。覆守常函告衷曲。”这次所介绍的鄢公复其人的情况,待查。在这事以后不久,就发生了“二七”惨案。
1923年2月7日,根据吴佩孚的命令,在汉口江岸、郑州和长辛店等地发生了屠杀铁路工人的惨案。这一意料之外的暴行给予中共的打击是沉重的。维经斯基就中国形势给共产国际执委会东方部的报告中说:“听马林说,在汉口罢工遭到破坏后,我们的人情绪非常沮丧,对今后工作的前景看得过分悲观。”(同上书,第234页)吴佩孚成了工人运动的死敌。共产国际对他的评价也立刻改变了。在《向导》周报第24期上发表了孙铎(即马林)写的《吴佩孚与国民党》一文,其中说:
朱正:两个朋友——李大钊与白坚武(二)(4)
吴佩孚现在这些行为,已足证明他是一个比以前世界上一切的专制皇帝还专制的人物。京汉路惨杀的四十余工人,林祥谦的枭首示众,施洋同志的枪毙,都可以提醒中国人民要反对洛阳军阀的专制。
从此,共产国际就一心一意争取孙中山了。
白坚武对“二七”事件的态度,他在日记中逐日有所反映。京汉铁路总工会定于2月1日在郑州举行成立大会,白的日记:
闻五路工人在郑州开会,吴使制止。余函劝可准其开会,倘有逾范行动,再加以制裁。
郑州工人开会,闻已和平制止。余劝解吴使之效果,仅至此耳。天下事多为无识人所扰。
2月4日京汉铁路工人二万余人举行总罢工,全路为之瘫痪。对于出现如此事态,白在日记中评论说:
###结社,本为法律所许,军警等官张大其辞,一禁迫便为多事,况匾额亦不准其挂,遂致演京汉路罢工,殊暗因势利导。
京汉路尚未通车,各路亦有响应之讯。余虑一误再误,复函谏吴使勿终信小人之言,并会商李倬章参谋长谋郑州军警速决此事办法。
2月9日罢工结束,京汉路恢复通车。这天白坚武在从郑州开北京的火车上。日记中说:
闻车小工言,知工人渐悟自身利害,从事结合。凡言被煽惑者,均不知工人内容者。
他认为,工人运动,并不是由于谁的煽惑,而是为自身利害而斗争,是军警的过分行动才激起工人罢工的。他的同情是在工人一方。在事情发生之初和惨案发生之后,他两次上书吴佩孚劝谏,希望能在法律范围内解决,希望能用温和的办法解决。虽说他的劝谏没有起到多大的作用,但他在这次惨案中是没有责任的。不过这只是他个人的态度。站在李大钊的政治立场上看,只要白坚武还是吴佩孚的高级幕僚,就是敌对营垒中的一人,也就不便同他再有所交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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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正:两个朋友——李大钊与白坚武(三)(1)
1923年8月,苏俄派加拉罕来华谈判恢复两国的外交关系。那时苏俄在外蒙古有些损害中国主权的活动。加拉罕不愿谈这个问题,却要求中国先同意恢复外交关系,以致谈判迟迟不能开始。10月,曹锟就任总统。不久,中国代表王正廷即与加拉罕进行谈判。谈判进行了相当长的时间,到1924年3月,草签了一个协定草案。这份草案只规定废除沙俄同中国签订的条约,却不包括苏俄同外蒙古所签订的条约;在苏俄从外蒙古撤军的问题上接受了苏方一些有损中国的条件;草案还承认了苏俄对俄国东正教教会在中国的房地产权。草案重提了废除辛丑条约和退还庚子赔款的事,但规定在扣除以庚子赔款为担保的各项义务所需之后,余额由苏俄确定其用途。中国政府讨论了这份草案,认为这些规定都是不能接受的,决定解除王正廷谈判代表的职务,以后改由外交部与加拉罕谈判。
加拉罕得知中国的这一决定,立刻作出强烈的反应。他致函中国外交部,要求在48小时之内宣布接受他同王正廷草签的这一协议。他威胁说,如果中国不在所限时间内给予圆满答复,中国政府必须承担由此而产生的一切后果。
在国内,一些支持苏俄立场的人也对政府施加压力。李大钊就是这些人中很积极的一个。顾维钧回忆说:
北京大学派了一个代表团来到外交部要求与我面谈。我记得代表团的团长是李大钊。他是那个由大约八至十名北京大学的教授和学生组成的代表团的发言人。他的主要观点是王正廷博士与加拉罕先先生所达成的协议草案是中国外交史上最好的协议。他想了解政府予以否决而不批准的原因所在。向他们讲明政府何以反对这一协议并不困难,于是我便向他们解释了协议草案中的各点,并着重指出,外蒙问题是中国对该地区的主权和中国领土完整问题,不容随意侵犯。在谈判中,王博士无权将过去俄国与中国或任何其他方面所签署的有关外蒙的条约排除在外而不置于废除不平等条约之列,从而默认外蒙不再是中国领土的一部分。李大钊教授的回答使我极为震惊,他说即使把外蒙置于苏俄的支配和统治之下,那里的人民也有可能生活得更好。他讲话时非常激动,以致使我觉得他已失去了辨别是非的理智。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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