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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样年华Ⅱ-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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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的眼睛流淌一滴咸咸的泪水
  我尝到了它里面苦涩的滋味
  它为什么会这样伤悲
  我要让它变得甘美
  ……
  除了周舟,谁还会知道这个旋律呢!
  我的第一反应是,歌曲被人剽窃了,还流传到网上做成手机铃声,最近类似的事情屡屡发生。我认为考试的抄袭无关紧要,至少没有侵害第三者利益,大不了把自己坑了,知识没学会,学费白交了,而剽窃他人作品,就是道德败坏,好比偷了别人的孩子,换了身衣服,愣让孩子随自己的姓。
  但是这首歌我只录了一盘磁带还给了周舟,难道她就是周舟?!
  我又仔细观察了她,她背冲我,站在路边招手打车,虽然衣着和发式都已改变,但这个背影和我最后一次在机场见到的周舟的背影仍有吻合之处,我几乎可以肯定自己的想法了。
  “周舟!”我叫了一声。如果她没有回头的话,我会再喊一声,如果仍不回头,那么我再喊第三声,依然不回头的话,我就走过去一试真假。
  但是第一声刚喊完,她就回过头向我这边看了过来。我不再说话,盯着她看。她也没有言语,盯着我看。
  良久,她摘掉墨镜,露出我再熟悉不过的脸庞———果然是周舟!
  我跑过去,上下打量。
  “是你!”周舟竭力保持的平静中流露着惊讶。
  “什么时候回来的?”我问。
  “昨天晚上。”周舟说。
  我问:“回来待多久?”
  周舟说:“几个月,主要是和一家公司谈些业务,完了还得回去。”正说着,电话响了,周舟接听:“喂……马上过去,正在打车,不太好打……别客气,不用了,我还是自己过去吧……好的,一会儿见。”然后挂了电话说:“我得赶紧走了,客户已经到了,老板很重视这笔生意。”
  “几点谈完,我去找你。”我说。
  “不知道,也许会晚一些。”周舟说。
  “你的电话换了吗?”我问。
  “没有,还是原来那个号码。”周舟说。
  “那我明天给你打电话。”我说。
  “明天我要去使馆验护照,等完事儿了给你打电话吧。”周舟说。
  这时一辆出租车停在路边,周舟说:“我先走了,再见!”
  “再见!”我冲周舟挥挥手,出租车开走了。我望着她远去的方向发呆。
  “看什么呢?”乔巧走过来吓我一跳,朝我眺望的方向看去,“又被哪个漂亮姑娘迷住了?”
  “没谁,就是脖子难受,抻抻。”我回过头说。
  乔巧说:“书我就买了一本,咱俩一块儿看就行了,这破玩艺儿买两本不值。”然后拉上我的手说,“走吧,吃饭去。”
  晚上回到宿舍,我把白天遇见周舟的事情告诉杨阳、张超凡和齐思新,他们都已知道我和乔巧的事情。张超凡代表众人送了我一句话:“这回你不必再因为生活空虚和无所事事而大伤脑筋了。”
  我说:“你们丫的太不仗义了,不帮哥们儿想想办法,却说这种风凉话。”
  齐思新说:“要是你有个双胞胎兄弟就好了,你俩一个对付周舟,一个应付乔巧。”
  我说:“这不是扯淡嘛,就我一个我妈还嫌多呢。再说了,现在让她生也来不及了。”
  杨阳说:“那就克隆,把你的头皮切下来一块,放在试管里,几个小时就克完了。”
  我说:“克隆出来的也得从嗷嗷待哺牙牙学语开始,总不能一下就二十五岁吧,长到我这么大,天天吃催熟剂的话至少也得十几年。到那个时候,周舟和乔巧都成大妈了。”
  张超凡说:“劝你还是不要脚踩两只船,最好忍痛割爱。”
  我说:“我也正是此意,可是怎么对被舍弃的一个开口呢。”
  齐思新说:“打算舍弃哪个?”
  我说:“两害相权取其轻,我和乔巧刚刚开始,情感的大厦距离竣工还有待时日,才处于挖地基阶段,应该填把土就能把坑给埋上。”
  杨阳说:“你确信周舟会和你破镜重圆吗?当心鸡飞蛋打,两手空空。”
  第二天下午,我在度日如年中终于等来周舟的电话,她问我:“你在哪儿?”
  我说:“在学校,准备考研,最近住在杨阳的宿舍。”
  “我去找你。”周舟说。
  “好!我等你!”我放下电话手舞足蹈,兴奋得不知如何是好,冷静下来后,想起此刻最应该做的一件事情就是洗脸。
  洗脸的时候,凉水让我很清醒地做出一个决定:如果周舟答应同我重新开始,我明天就向乔巧摊牌。
  我在学校门口等候周舟,站立不安,望眼欲穿,不停地扬头张望,都快落下颈椎病。终于她一身白领的装扮出现在我面前。
  “去吃饭吧。”我建议。一天漫长的等待,我滴水未进,粒米未沾,毫无食欲,现在周舟等来了,肚子也向我提出强烈的进食要求。
  我和周舟来到第一次吃饭的那家饭馆。“坐那儿吧。”周舟指着第一次坐过的那张桌子说。
  “你没怎么变,还是老样子。”周舟坐下后说。
  我说:“你变了不少,昨天在街上第一眼都没认出你来。”
  “这是我的名片。”周舟递给我说。
  我接过一看,周舟已经当上项目主管,所涉及业务,我闻所未闻。这一瞬间,我突然感觉到两人之间的距离无限遥远,事先准备的千言万语竟然不知该从何说起。我和周舟像一对并不熟悉的友人,分坐桌子两侧,无话可说,眼看旁处,很不自在。
  我的电话又响了,是乔巧打来的,我犹豫着接还是不接。
  周舟在一旁说:“干吗不接电话。”
  我不知道该怎么说,只好接通。
  “干吗呢?”乔巧在电话里问道。
  “吃饭。”我说。
  “在哪儿?”乔巧问道。
  “学校北门的饭馆,和一个大学同学。”我知道她回了家,不会来的。
  “我去找你。”乔巧说,“我哥突然有事儿,我不回家了,你等着我。”说完放下电话。
  我顿时哑然,举着电话不知所措。
  “怎么了你?”周舟问。
  从小到大我经历过无数次考试,做了无数道题,这次无疑是最难的一回,此时的窘境就
  如同一个被强迫必须生出孩子的老爷们,只能瞪着眼睛干着急。
  我的罪恶想法不断破土而出,希望乔巧在走来的路上没有看见施工挖的沟,掉下去崴着脚,可是校园的道路平整如镜;要么这家饭馆突然倒塌或起火,我身负重伤被送往医院也能逃过此劫,可是我用胳膊撞了撞墙,十分坚固,骨头都磕疼了;我又把手伸进兜里去摸打火机,企图趁人不备将吧台上的二锅头点燃,哪怕把桌布或窗帘点着也行,但是地上放了三个灭火器,旁边饭桌上还摆着一大盆鸡蛋汤,这两样足可以让星星之火在燎原之前就被扑灭。急得我就差用打火机自焚了。
  再过五分钟乔巧就要到了,如果她连跑带颠地过来,只需三分半,但愿她不是飞奔过来,那样的话,马上就要推门而入了。我向门口看了看,门关着,便放了心。我至少还有三分钟的准备时间。
  我给周舟打预防针:“一会儿有一个我在考研班上认识的朋友要来吃饭。”
  “男的女的?”周舟问。
  我正犹豫着如何回答,周舟的电话响了。
  “喂。”周舟接听,“现在没事儿,和一个朋友在一起……很着急吗……那我过一会儿过去……嗯,再见!”
  挂了电话,周舟说:“还是昨天那家公司,说想晚上找个时间谈谈合作的事情,昨天一聊,他也是咱们学校毕业的。”
  “你不是说老板非常重视这笔生意嘛,要不你去谈吧。”我竭力抓住这根救命稻草。
  “不用,晚点儿没事儿。”周舟说。
  “别耽误你的事儿,这顿饭留到时间充裕的时候再吃吧,能多聊会儿。”我说得郑重其事,“最近我一直在学校复习,什么时候都可以给我打电话。”
  “那好吧。”周舟起身走了,我大喝一口水,如释重负。
  周舟前脚走,乔巧后脚就进来了,见桌上摆着一副餐具,而座位上无人,问道:“你同学呢?”
  “她公司突然有事儿,走了。”我并没有说谎,幸好“她”这个字在口语中分辨不出男女。
  菜这个时候上来了,乔巧毫不客气,拿起筷子就吃。我像天主教徒一般,在吃前还做了祈祷:但愿周舟别忘下什么东西回来取。
  乔巧吃得有滋有味,我却味同嚼蜡。看着她天真无邪的样子,我再也按捺不住,长痛不如短痛,决定讲出实情。
  “跟你说个事儿。”我放下筷子,点上烟。
  “说吧。”乔巧头也不抬,吃得十分投入。看得我不忍心再往下说,抽着烟,张不开口。
  乔巧喝了一口水,抬起头问:“怎么不说了。”
  我又抽了一口烟,一狠心,说:“周舟回来了。”
  乔巧的表情立即沉重起来:“还有呢?”
  “没有了。”我说。
  “你呢,怎么想的?”乔巧问。
  “吃完饭咱俩谈谈吧。”我说。
  “刚才坐在这儿的那个大学同学就是她吧,怎么走了,是不是看我来了?”乔巧问。
  我看没有必要再隐瞒,说:“是她,但不是因为你来才走,她确实有事儿。”
  乔巧说:“如果今天我没来,你是不是就不打算告诉我了。”
  “我和她也是才见面。”我说,“这个问题需要心平气和地解决。”
  乔巧撂下筷子,招呼服务员:“小姐,结账!”
  服务员走过来说:“您的菜还没有上齐。”
  “不要了,现在就买单!”乔巧语气坚决。
  乔巧几乎是跑着冲出饭馆的,像一阵风,呼啸而过,看得临桌一个男生忧心忡忡地对女朋友说:“是不是吃坏肚子了,咱们也小心点儿。”
  周舟给我打了电话,约我晚上在马克西姆餐厅吃饭,因为那里是法国餐馆,她吃了三年法国菜,几顿不吃,总觉得有点什么事儿没做。我在北京生活这么多年,多次路过马克西姆,却没进去,那里不是我这种人光顾的地方,我流连忘返的场所是街边有烤串和燕京啤酒允许大声喧哗随便抽烟即使把脚拿到饭桌上也无人干涉的小饭馆。如果痛快是吃饭的标准之一,马克西姆显然不能满足我的要求;要说好吃,那里的牛排不一定比得过肥牛火锅;如果为了格调,带着面包矿泉水去图书馆吃会更高雅。当然,价格原因是主要因素,以我目前的吃喝观看,花上饭食成本价值十倍的钱去图个气氛和品位,不值。所以,每次经过那里的时候,我都投去不屑的目光———并非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的心理,我知道这个葡萄甜,但哥们儿就喜欢吃酸的———而门童会拿眼睛向我挑衅:牛逼你就进来!我也用目光回敬他:牛逼你丫坐在里面吃,别在门口站着!
  但即使现在一百个看不上,周舟要去吃,我也得有所准备。我看了看钱包,里面没几个钱了,勉强够喝粥的,还不能是太好的。上次在一家粥城吃饭,最便宜的白米粥居然要八块钱,贵点儿的够我吃一个月食堂。看着五花八门的粥名,我想,“春雨贵如油”这个说法该改成“春雨贵如粥”了。
  可是现在已经五点,银行下班了,取不出钱,惟一里面有钱的一张储蓄卡自从上次钱包丢失后一直没有挂失,也没有办新卡。我掏遍身上的兜,又把脸盆里要洗的衣服重新翻了一遍,然后掀开褥子检查,最后还给宿舍乃至整个楼道做了一次彻底扫除,卫生死角被我掏得倍儿干净,张超凡以为丢失的英语六级磁带和杨阳不见了的左脚的球鞋以及齐思新随手一塞的内裤都让我发掘出来,但是找到的钱加一块儿也没超过五块,要不是时间来不及的话,我都有心给整个学校做一次大扫除了。
  只好借钱了。我用扫帚挑着捡到的球鞋去找杨阳,说:“你心爱的球鞋让我找到了,你不是一直苦于只有一只鞋因而踢球的时候一脚穿着球鞋一脚穿着皮鞋以致金左脚都发挥不出威力吗?现在我替你把这个问题解决了。”
  杨阳拿过鞋,闻了闻说:“没错,是我的,放这儿吧。”随手放到书桌下。
  我说:“难道你就不问问我有什么需要吗?就不想帮我一把?”
  杨阳说:“我就觉得你今天不对劲,居然主动打扫起卫生来,不是准备入党吧,想让我替你写报告———那我可不会,搞点儿歪理邪说你可以找我。”
  我说:“我是一个有觉悟的公民,怎么能搞歪理邪说,我就是想找你借点儿钱。”
  杨阳问:“借多少?”
  我说:“越多越好。”
  杨阳掏出身上几张面额不超过十块的纸币和面值一毛以下的钢镚儿。
  我说:“这点儿不够,你再找找。”
  杨阳说:“都在这儿,连我的晚饭钱也给你了,我这就上床睡觉,免得饿得难受。”
  我无奈地摇了摇头。
  杨阳说:“要不我再去趟健身房,给你凑点儿钱。”
  大三的时候,杨阳上课从不带书包,偶尔带个本,更多的时候什么都不带,就人出现在课堂上,然后又立即在点名后消失在课堂上。但每当我们约好课后去健身房的时候,他总是背着书包,哪怕是班会,也包不离肩。原来是为了背走健身房里的杠铃片,好卖了钱喝酒。
  杨阳的这一行为,直接导致了我校力量型健美爱好者在想加重杠铃的时候,无片可用。学校三天两头买来新杠铃片,杨阳三番五次背走杠铃片,一学期下来,杨阳别的地方的肌肉没练出来,肩膀的肌肉格外发达,都是背杠铃片背的。杨阳的动作,神出鬼没,无论看健身房的老师怎么睁大眼睛盯着,杨阳总能满载而归,并于次日喝得酩酊大醉,为此,健身房安装了监视器,并将镜头对准杠铃片,还派一个人二十四小时守候在监控房。开始杨阳并不知道装了监视器,进了健身房,走到杠铃片前,一手拿起一个掂了掂(太轻的他不拿,卖不了多少钱),然后假装练习蛙跳,在原地蹦了几下,如果没人注意,就拿着杠铃片蹦出健身房装进书包了,却突然听到头顶有机器的响动,抬头一看,一个监视器正照向自己,下面的红灯一闪一闪,杨阳并没有惊惶失措,毫不在意地又跳了几下,然后放下杠铃片,一脸平静地走到垫子旁,做起仰卧起坐。从健身房回来后,杨阳说:“是我加速了学校现代化的进程。”但这可苦了校园情侣,学校不仅在健身房装了监视器,还在所有角落和隐蔽处也安装了,无论走到哪里身处何处,只要没出学校,便逃脱不了镜头的监控,这使得那些心急火燎把本该在床上进行的事情找个旮旯就解决了的男女生们失去了隐秘家园,以前张超凡下了晚自习走出楼门,总能听到教学楼顶传来浅吟低唱的女声,轻灵婉转,好似天籁之音,自打安了监视器,这种缥缈动听的声音就消失了,张超凡坚信,曾经听到的,是外星人的呓语。
  被杨阳顺手牵羊的东西,不止杠铃片,还有饭馆的扎啤杯。有一次同学过生日,我们在饭馆喝了不少扎啤,那天张超凡也在,他是下了自习背着书包直接过来的。吃完饭我们回到宿舍,张超凡打开书包准备背单词,却发现里面装着一个扎啤杯,对此大惑不解。杨阳拿过杯子说:“趁你不注意,我装进去的,觉得拿回来喝水不错。”张超凡终于琢磨过味儿:“我说回来的路上怎么感觉书包这么沉,还以为越吃越没劲儿。”从此大家对杨阳有了新的认识:不仅手到擒来,还能借鸡生蛋。
  那个扎啤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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