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英雄 天王苻坚-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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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提到的申绍那人写过一篇著名奏疏，记录了他侄子慕容暐皇宫的生活情况，我们可以从中推测他这皇叔的状态。那奏疏里说：

　　后宫之女，四千余人。僮侍厮役，尚在其外。一日之费，价值万金。

　　想想，侄子的皇宫里排场那么大，做太傅的皇叔能蔫了去？侄子是皇帝万岁爷，可以日费万金；套用后人发明的皇帝主要助手称九千岁的办法，那皇叔的太傅府日费九千金总不算多。

　　这一对顽主叔侄潇洒起来，真够燕国纳税人受的！

　　不过，这还没完，慕容评他们还有一个高招，这招用现代的话说，叫做开国际玩笑。

统一北国　　三十
当初，桓温的北伐军大举攻燕，慕容暐、慕容评派人向秦国讨救兵，曾经表示如果秦国出兵协助打败了桓温，燕国就将虎牢关以西的土地割让给秦国作酬谢。秦国答应了慕容暐他们的要求，派出两万兵力协助燕国作战，桓温被打败了。

　　桓温败走，秦国自然向燕国要土地，要报酬。慕容评发话说：“哪有那样的事，我们怎么会把国土划给你们。肯定是你们听错了，或者我们使者口误，说错了话。”

　　慕容评依照自己当官的习惯，说话经常变去变来。比如，他一会儿说吴王垂居功自傲，他很讨厌，一会儿又说他对吴王垂向来就友爱——反正自己一贯正确。他感觉那么说话很方便，从来无人追责任。他没想那是在国内，是对燕国人讲话，燕国人谁也惹不起他，由着他胡诌。现在的情况不同，他是在对秦国人说话，秦国人你是管不着的，你这是开国际玩笑，会惹出大麻烦。

　　秦国天王苻坚听到慕容评反馈的竟是这么一句话，勃然大怒，当即命令王猛、梁成、邓羌三位将领率三万步骑混合军，*燕国，首先进攻洛阳。

　　苻坚进攻燕国的理由就是燕国违背承诺，让我们秦国将士流血流汗，却不付给报酬，燕国他开国际玩笑。

　　在我们叙述秦军进攻洛阳以前，还有一件重要事要说，这是一件意义特殊的大事，各位读者先生务必耐心一听。

　　征燕军统帅王猛从长安出发前夕，特意邀请了慕容令作向导，同时还特意拜访慕容垂，征询意见。在王猛向慕容垂告辞的时候，他举杯说：“阁下，我将要走了，您有什么相赠之物让我能时时睹物思人，如阁下就在目前吗？”

　　慕容垂解下佩刀交给王猛，说：“我飘泊到此，这就是最珍贵的了。”

　　王猛当时是不是有所回赠，这没听说；反正他接受礼物，道谢告辞了。

　　王猛不是贪图小利的人，他和慕容垂之间当时并不曾建立什么深厚友谊，他硬扯着慕容垂讨纪念品，那是什么意思？或者说，他有什么图谋么？

　　作为天王苻坚以国事相托的人，王猛当然有他的图谋，他正在实施一个周密计划。

　　一到洛阳，王猛就热情地邀请慕容垂以前的亲信金熙，要他带着慕容垂的佩刀去见慕容令。

　　王猛说：“请您假充由慕容垂派遣，模仿慕容垂的口吻告诉慕容令——我们父子为了逃死跑到秦国，秦国王猛却把我们看得像仇敌，常在秦主面前进谗言。秦主虽然貌似亲厚，但那人心难测，我们逃死的愿望恐怕难以实现。我听说燕国那边现在感觉后悔，皇帝和皇后之间互相埋怨。我决定重返燕国，已经走了。现在以佩刀为信，促你尽快出发。”

　　当金熙将佩刀交给慕容令，并且转告王猛编造的那些话以后，慕容令犹豫着不知该怎么做。他身在军营，要跑回长安核实这信息是绝不可能的，只好带上他从前的随从，假装打猎，偷跑向驻扎在石门的燕国乐安王慕容臧。慕容臧和慕容评关系亲密，他自然不会看重慕容令，还怀疑他是秦国派来的奸细，把他安排到最偏远最偏远的边地去打发日子。慕容令，这个极受苻坚看重的青年精英，实际上就这么毁了。

　　慕容令偷跑以后，王猛马上向苻坚上书，述说慕容令偷跑投燕的事，目的当然是希望天王能对慕容垂他们这些不可靠的投奔者采取果断措施。

　　这消息被慕容垂知道了，便不顾一切外逃，跑到蓝田，被追赶他的骑兵拦住，苻坚即刻命令在东堂接见他。

　　苻坚安慰说：“您家国失和，老远跑来投奔我。您的儿子不忘故国，怀念自己的老家，这不过是表现了他自己的志向，不必过分怪罪他。只是燕国看来会要灭亡，并不是他一个人救得了的，可惜他误入了虎口。至于您呢，您应该知道，父子兄弟并不能连罪，各人的罪各自负责。您何必过分害怕以致这样狼狈呢！”

　　慕容垂非常感动，他想表白自己内心的感受，又觉得无从说起。正在犹豫，苻坚已经通知冠军将军府派出侍从队伍前来迎接将军回府。像以往一样，慕容垂在侍卫们的簇拥下回到了苻坚给他安排的将军府上。

　　慕容垂投奔秦国，苻坚隆重接待，封作冠军将军（这名称的意思是不是“头号将军”？）王猛表示反对，他担心养虎遗患，主张除掉。苻坚没有同意他的意见，王猛却还是不放心，在攻打洛阳的时候，又从慕容令那里下手制造缺口，希望达成他除掉慕容垂的目的。苻坚还是阻止了他，对慕容垂“待之如旧”。这两种主张和做法究竟谁是谁非？

　　人们对事物作评判，往往先看它造成的最终结果，那结果好就好，结果不好就不好。依着这种判断方式，很快会有人说：“王猛的看法正确，苻坚的作法不当，因为后来慕容垂真就叛变了，带来了大乱，苻坚因此亡国。”

　　事实胜于雄辩嘛，所以这看法很容易被人接受。不过，细细地想起来，脑筋里总有点不熨帖：苻坚这么做真就错了么？

　　王猛看出慕容垂决不是一个等闲人物，决不会始终只当打工仔，这很有眼光，很有道理。可慕容垂是怎么到你秦国来的？他是在燕国才高功高，却无端遭受猜忌，走投无路才来的。他当着苻坚说“能免罪就是万幸”，这不仅是谦虚话，所说也应该是他当时的实际思想，他当时绝没想过造你秦国的反。你把这样的人杀掉，既是替燕国作恶，也冤屈了投奔者，堵塞了你人才的来路，有什么好处？

　　苻坚看到燕国顶尖级人才投奔过来，热烈欢迎他，亲近他，任用他，抬高他的地位，这是自信，是胸襟博大，这是抚慰慕容垂，也是抚慰天下英才，收揽天下英才，拆那心地狭隘的燕国当权者慕容评的台，这有什么不好？春秋时期吴楚争霸，吴王不就是重用了从楚国投奔过来的伍子胥，才大败楚国的吗？

　　至于慕容垂以后叛变，那是苻坚在其他方面出错，而且形势完全变了。

　　人都那样，有上帝的形体，也有魔鬼的吻痕，由善与恶二重组合。一相交就要求对方是永久不变的铁杆朋友，可能吗？

　　要是哪位经理人士偶然翻看到缺乏足够刺激的这一页，他得到的启发应该是什么？应该是碰巧有位外企经理级英才主动来投的话，您不要拒绝他，担心他挤占您的黄金宝地，要张开双臂拥抱他。

　　所以，王猛先生在这一点上不如天王苻坚，他可能对人的不可变一面看得太多了些，对秦国安全的担心注重得太过分了些。

　　这不仅是我的一孔之见，司马光那倔老头当年可说对王猛赞不绝口，在这件事上却曾经批评他“那岂是有道德有修养的人可以做的！”（岂雅德君子所宜为哉！）　。　想看书来

统一北国　　三一
王猛没有让苻坚因为慕容令的事生气杀慕容垂，他有点遗憾，但他对自己的主要任务不想有丝毫放松。

　　东晋海西公太和四年（369年）十二月，王猛带着遗憾，率军三万抄近路包围了洛阳。

　　洛阳向来有“九朝古都”之称，地处黄河流域中部，和长安、开封连成一线。北依邙山，南对伊阙，西控殽渑，东部虎牢、成皋两关雄峙，号为“天下之中”，形势险要，易守难攻。“若问古今兴废事，请君只看洛阳城。”可见它地位何等重要。

　　早先，燕国从不争气的东晋手中夺取洛阳，对垒的东晋将领沈劲只用五百人守城，慕容恪还花了多日时间急攻，抛下许多尸体，才夺取到的。现在燕国派了他的武威王慕容筑固守洛阳。王猛要采用慕容恪的成法急攻洛阳，还是改变方法缓攻洛阳？

　　两法他都不用！

　　在秦兵包围洛阳的时候，秦兵严整的战阵、威武的军容已经吓得城内燕军丧魂失魄，除了紧闭城门，他们没有任何其他表现。

　　王猛看了看形势，吩咐将他写好的一封书信用强弓射入城中，那信里边说：

　　我大秦现已派兵堵塞了成皋（今河南荥阳市西）盟津（今孟津市西北）等处险关要隘，雄师百万将从轵关（即轵关陘，今河南济源西北）进取邺城。您守的这小小孤城无援无救，我军的攻城队伍如何您是看到了的，您认为还有守的必要吗？

　　几经转手，这信被慕容筑看到了，他一下子脸色发白，也不顾自己王爷脸面，对围拢来准备接受新任务的下属们说：“算了算了，没什么新任务了。把城门打开投降。”

　　于是，王猛不动刀枪，凭一封书信就进占了洛阳。

　　几乎和王猛进占洛阳同时，燕乐安王慕容臧在石门作战胜利，还俘虏了秦军的一名将领。慕容臧挥军前进，直抵荥阳。燕皇慕容暐他们本已被洛阳失守吓破了胆，听说这项消息，高兴得简直忘乎所以，给慕容臧颁发了嘉奖令，希望他再接再厉，乘胜前进。

　　但王猛没有让慕容臧扩展胜利成果，很快派梁成、邓羌两人领兵阻止了他下一步的行动。

　　王猛这次出兵动作神速，总共花去的时间约计两月。

　　表面上看，秦兵行动有胜也有负，但在苻坚和王猛，这次行动只算是火力侦察，既探看敌方的防务，也检查自己准备的状态。火力侦察以后，他们又做了许多事，无论前勤兵员后勤给养都有新的调整布置。

　　到当年六月，一切就绪，苻坚在灞上（今西安东南，是古咸阳附近军事重镇）送别王猛。

　　苻坚说：“景略，现在我把关东的任务都托付给你了，你要先攻破壶关（今山西长治壶关县），平定上党（山西东南大片地区古称上党），趁势长驱直入，夺取邺城，造成迅雷不及掩耳的效果。我会亲自统率大军，疾如星火随后跟进。至于后勤补给，我将从水陆两路分头运输，一切都不必操心。”

　　王猛说：“臣凭仗陛下声威，秉承陛下既定的规划，扫荡燕地鲜卑逆胡，就如秋风扫落叶。希望不劳烦陛下大驾亲历征尘，只请尽快吩咐有关部门安置鲜卑人群，让他们迅速适应归顺大秦以后的生活。”

　　君臣两人觉得这是实现他们统一天下的重要一步，都非常兴奋。灞上柳色青葱，生机蓬勃，为他们的壮别助兴。

　　初秋七月，王猛认为盛暑已过，统兵六万伐燕。他自己指挥一支秦兵攻打壶关，同时调派大将杨安攻打晋阳（今太原西南晋源镇）。

　　慕容暐听到消息，和太傅慕容评商讨对策。慕容评感觉上次桓温入侵，被慕容垂占了风头，这次不能再躲，就说：“兵来将挡，这是句老话。既然王猛入侵，那就由我来抗击好了。”

　　慕容暐没料到这位皇叔很利索就说出了这句话，连忙说：“叔父愿意出征，那是再好不过，那我们就调集全国精锐，由叔父率领　。”

　　于是，燕军三十万被征调集中。

　　只是，这三十万人马虽说集中了，最高统帅慕容暐却并没有真正想打。那天，他召见他认为有点眼力的几个专家对面临的形势进行评估，请他们发表高见。几位专家分别是散骑侍郎前出使秦国使者李凤、黄门侍郎前出使秦国使者梁琛以及中书侍郎乐嵩。

　　慕容暐问：“秦兵人数究竟有多少？现在我们的大军已经派出，你们看秦军到底会不会打？”

　　明眼人可以看出慕容暐这问题有很多不妥，一个最高统帅怎么对情况如此糊涂？敌军人数你摸不清，这还不说，他们已经进入你国内，又没有申请旅游观光，不打来干什么？

　　三位专家的回答也很有趣。

　　李凤首先发言，他说：“秦国国小力弱，根本不是我们燕国王师的对手。王景略一个普通人，哪能和太傅他老人家比？请皇上放心，秦军没什么可担心的。”

　　李凤出使过秦国，目睹过秦国的情况，也可能见过王猛，未必如此弱智，会那么低看秦国，低看王猛。那些话，多半是他故意说的假话。

　　梁琛和乐嵩两个说话的语气差异很大，意思却一致，他们说：“打仗主要靠谋略，不在乎人数的多少。秦兵既然来了，当然是来打仗的，还有什么会不会打。我们现在应该立足在打字上，不能设想秦兵不打。”

　　这两人的说法和李凤不同，却是真话。

　　慕容暐歪着头听完了发言，没有表态。在心底，他很倾向肯定李凤，因为李凤的发言符合他对大燕国与秦国力量对比的估量——那嚣张的桓温不是败在大燕手下了，你秦国能怎样，未必就不识相罢手？对梁乐两人的发言，他很不高兴，他认为这两人是在危言耸听，可能有什么图谋。

　　慕容暐他听不进真话，相信假话。在秦军进攻面前，他仿佛把头埋进沙堆的鸵鸟。　。　想看书来

统一北国　　三二
不管你慕容暐怎么想，王猛决心已定，他进攻壶关的行动快速开展。不多久，壶关就被王猛攻取，还顺势抓住了燕国上党太守慕容越。

　　王猛军队纪律严明，所过郡县都望风归附。上党地区大片土地，一下子就由燕国转属了秦国。

　　只是，攻打晋阳的杨安却遇到了意想不到的困难。这主要由于晋阳兵多粮足，城防坚固。守将慕容莊他手中有粮，心中不慌，督促守兵顽强作战。

　　王猛听到消息，派将领苟长戍守壶关，自己带一支人马赶往晋阳协助杨安攻城。他知道，晋阳位置适中，能拖住秦兵，让秦兵难以继续前进。

　　到达晋阳，王猛立即骑马绕城巡视，他看到了攻守双方激烈争夺过的战场，看到了秦兵战士爬城时留在城墙上的斑斑血迹，看到了杨安为鼓励战士制作的“奋战x天，夺取晋阳城”标语牌，也隐约看到了燕军躲在晋阳城墙敌楼后边窥伺秦兵的情景，最后，他将目光注视一片距离晋阳城大约三箭开外的丛林，在这里停留了很长的一刻。

　　回到军营，王猛便从自己带来的人马中挑选一名办事谨慎的偏将仔细叮嘱了一番，将八百名身强力壮的勇士交给这偏将统领，加倍配给给养，让他们连夜行动。

　　接着，王猛对杨安说：“从现在起，停止对晋阳的连续猛攻。每天只分出小股部队攻城，麻痹城中燕军，大部分将士留在军营待命。”

　　城中的慕容莊看见秦兵攻势减弱，以为秦兵准备放弃对晋阳的攻击，打算绕道进兵，心情轻松了许多。

　　这状态维持了不到一旬时间，王猛突然和杨安一同召集将士，要求大家秣马厉兵，说当夜要进城杀敌。

　　当夜，按照王猛的安排，秦兵虽然不知道怎么可能进城，还是在晋阳城门边守候。不到四更，那城门突然大开，于是秦军一拥而入，将燕军压向城内很小一个狭区，那些人自知不是秦兵敌手，全部投降。慕容莊慌不择路外逃，但没有逃脱，两个秦兵小卒抓住了他。

　　原来王猛巡视晋阳以后，觉得猛攻晋阳难以奏效，就选派偏将，调拨八百名壮士，每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