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峡谷-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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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过了一会，黄妍的纱衣无风自动，她的对面，一个极大的白色影子正从地面冒了出来。　
　
　
　
　　
第七章抽丝剥茧
　
　　有些事总在人预料之外，或者再糟糕一点，即使你预料到了，也无法改变。
　　汤小蛾几乎可以肯定封曜真的要三天之后才会回来了。不知那个风流成性的家伙又去了哪个旧情人家乐不思蜀了！
　　如果当初三个人一起行动，是不是就有希望打破这个结界，而不是现在这样狼狈不堪？
　　自己向来习惯一个人的，自尊和自信都使他拒绝了一起行动，可是，这次为什么这么难缠？汤小蛾的额头上已有密密一层汗珠，浅黄的头发有几缕凌乱地垂落到脸前。
　　如果没有张雯丽，他有把握破了这个结界，可是，这女孩子实在太麻烦了，什么都不会，连最起码的自保能力都没有。如果离开自己两步远，这结界中的黑色漩流、活动的植物、毒蜘蛛，随时可以要了她的命。
　　还有他显然低估池月泠了。这个小姑娘实力强到令人意外，她身上没有人界鬼的腐烂味，也没有魔性，反而是一种纯净自然的气息。
　　汤小蛾敏锐地发现池月泠可以控制人界鬼，而且她的力量和自己的有些相似，这明明是原魔印的力量，她一定就是原魔印的新占据者！
　　张雯丽觉得自己好笨，碍手碍脚的，又拖累汤小蛾。
　　在这里，她的木锁虽然透着比以往更强的红光，但却根本没有作用。刚才来抓她的鬼爪一点也未受影响，要不是汤小蛾分心拖了她一把
　　呜呜，这样到底在干什么啊！
　　树枝柔软得如同拉面师傅手中的拉面团，荡来荡去，假如打在汤小蛾护身的银光上，就噗地冒出酸腐的液体。
　　地上已经密密麻麻爬满了斑斓的虫子，毛茸茸的蜘蛛，比正常的大许多倍，茸毛与斑纹清晰可见，看了就心里发毛，让人浑身起鸡皮。
　　张雯丽和汤小蛾站的地方越来越小，要分心抵抗空中来的袭击，又要担心脚下。
　　“别吸进那些烟！有毒。”汤小蛾突然皱眉说道。
　　“对不起”张雯丽看向他，小声说，“我拖累你”
　　“对不起什么？”汤小蛾在攻击的空隙中，把她带到身后比较干净的地方，没表情地回答，“是我请你来的。”
　　“我”张雯丽紧紧抓住他，头埋在他的肩上。汤小蛾浅黄的头发偶尔随风拂到她的脸上。居然是在这样的情况下，靠得这么近。
　　看得出来，他是为了自己在苦苦周旋。张雯丽心中复杂，觉得自己好没用，但又希望这一刻能一直持续下去
　　一个半米长的蜘蛛被烧了一半，伤口中流出更多细小的蠕虫，混合着恶臭的粘液，蜘蛛仅存的三足扭曲着，上面的茸毛粘在一起。
　　“呕！”她忍不住呕吐起来。
　　汤小蛾只好又扶住她。
　　“对不起”张雯丽喃喃说道。
　　她突然听到少年幽幽叹了口气，抬头一看，那双墨玉般的眸子正定定地看着她，仿佛决定了什么，复杂地让她心中一紧。
　　突然的笑声打断了她的疑惑，“哈哈！”池月泠对自己的杰作得意极了。
　　“你杀人是不对的。”张雯丽话说出口，自己都吓了一跳。她什么时候开始觉得人类还是很可爱的？
　　“为什么不对？除了爸爸，别人的死活和我都没有关系。”池月泠不在意地笑，“不玩了，来吧！”
　　一碟黑木耳炒肉，一个番茄蛋花汤，新做的辣香肠炒了青蒜苗，闻起来香香的。
　　池老师无意识地第三次把女儿的卡通塑胶碗，拿去水龙头上冲得干干净净（虽然那碗已经够干净了），然后摆上她的月白漆筷。
　　怎么还不回来呢饭菜已经热了许多次，香肠要是再炒就硬了，池老师叹着气在厨房走来走去。月泠这孩子不知道又玩到哪里去了，连饭也不吃。
　　他冷清地看着自己面前的饭碗，劳累了一天的身体还是没有胃口。
　　月泠喜欢玩，简直是院子里小孩的头头，除了楼上钱妈家的山山外，其他小孩都对她服服帖帖的。池老师想起以前做了饭，走到黄昏后的院子里，在无花果树下跳橡皮筋的一群小孩里找到女儿，好说歹说地拖回家。
　　月泠的弹跳力比其他小孩要好很多，有时候仿佛轻飘飘的没有重量。这孩子聪明懂事，又有许多特殊的地方，以后会有出息的，亡妻在地下也该欣慰了。
　　今日怎么会这么晚还不回来呢？池老师终于坐不住了。
　　他拿个青纱大盖子，把菜饭都盖好，摸了钥匙准备出门去寻，门便被人重重敲起来
　　离Ｙ县不远的黄妍家中，白影从地上的圆圈中凝立出来，阴冷压抑的气息也随之散在房间的每一个角落，地面也变得有些发潮。封曜只好皱着眉头，让自己悬浮在离地上大概二十厘米的位置，还不忘拍拍衣服，好像是要拍掉那种讨厌的味道。
　　白影是个模糊的人形，但是腰部以下是幽灵状的尾巴。它向黄妍欠身行礼，恭敬地开口：“妍夫人，招我来有何吩咐？”
　　黄妍温和地笑笑，“地嵘，真的好久不见，最近还好吧？这次想麻烦你打听点小事。”
　　白影有些受宠若惊，“夫人太客气了！我们都很愿意为夫人效劳。”
　　封曜在一旁瞪大了眼，搞什么，黑社会啊，小妍和这些低级幽灵还满熟的嘛。他咳了一声，换来黄妍的白眼。
　　“曜，这是地嵘，我的朋友。”
　　“搞什么，人界的低级鬼还有名字啊”
　　黄妍不高兴了，“封曜！你怎么这么没礼貌，地嵘虽然是人界鬼，可他有思想，和你平时驱使的那些只会唧唧叫的小幽灵不是同一回事！”
　　封曜摸摸鼻子不吭声了，他还是挺怕认真起来的黄妍的。
　　地嵘反而尴尬起来，“我”
　　封曜暗自想，原来人界的低级灵，还是有修炼到这个地步的，他想起前日驱使去吓唬那女学生的几个幽灵。他从来不把这些低级的灵当做生物来看的，对他来说，它们就和工具一样，没有自主意识，任人驱使。
　　魔是存于魔界的。人界中除了人之外，土生土长的还有妖怪，动物啊，植物啊，甚至本来没有生命的东西，都可以机缘巧合修成妖身（当然机率小得多）。
　　大概是为了平衡人类在人界压倒性的优势，人死后假如元神未能回归到混沌界而化为的鬼（被封曜瞧不起的“人界低级灵”），不仅没有一个清醒的意识，而且几乎没有什么能力。所以妖怪们常喜欢驱使它们一群一群的来吓人，地位相当的低。
　　看来这个地嵘比较特殊，不知生前是什么样的人？小妍对所有东西向来一视同仁，人（？）缘好得很，这个地嵘多半又是个忠心耿耿的家伙。
　　封曜正得意地分析着，就听地嵘说：“妍夫人一直对我们很好。朋友真的是不敢高攀妍夫人有什么吩咐，我们一定做到。”
　　宾果！封曜咧嘴笑道：“不要那么自卑嘛，小妍心软得很，怕她干什么，敢情是其他妖怪把你们欺负惨了？”
　　话还没说完，黄妍纤指轻弹，一束浅黄的光就对准封曜打去，封曜怪叫一声翻开，不幸的是，他最要命的白衣上面还是被烧了一个小洞洞。天啊！我的衣服。
　　黄妍俏脸涨红，“你就是不懂得尊重别人！活该。”
　　地嵘在一旁呆呆地看着，从来没见妍夫人对谁疾言厉色过耶好厉害可是妍夫人生气的样子真的好好好看
　　“好了好了，说正事。”黄妍拍拍手，“地嵘，这些年来，Ｙ县可有什么异常情况？”
　　地嵘怔了下，随即说：“Ｙ县有的，不过是很多年前的事了
　　“大约几十年前，我们很多鬼，一直被这里的一个妖怪所控制，呃就是后来被妍夫人除掉的那个”
　　“美女大侠解救了你，你就以身相许啊哈哈”
　　封曜这次的下场是耳朵被扭了三圈。
　　“呃，当时这方圆好几百里都是那狐妖的地盘。可是慢慢的，那狐妖召唤我们的时候，Ｙ县的鬼都不来了，似乎Ｙ县有了新的占领者后来那妖怪便驱使我们去了Ｙ县。小人回到故乡，一切都无甚大变化，那新占领者也似乎在原来的刘王府址，是辟邪一类的力量，这下那狐妖十分惊异。小人当时听她喃喃自语说道：‘这力量不是妖，也不是人鬼，而是一种和自然很契合的纯净的力量。’”
　　黄妍和封曜对望一眼，对了，定然是原魔印失落，或许机缘巧合与有灵气的生物互相感应——原魔印为魔界之物，这新产生的力量，定是人界的妖鬼们不曾熟悉的。
　　“原来这个破印除了给离朱老妖精美容，还有这种效用。”封曜啧啧有声。
　　地嵘继续说道：“其实小人并不十分清楚那力量到底是什么，因为像我们这样的鬼，连靠近都很困难。Ｙ县原来的那些鬼，都几乎集中在那王府的旧址里，好像当时是个老图书馆。那狐妖最后终是败了。
　　“再后来，小人慢慢得知，那新的灵体大概本是那府中的百年银杏，由一件宝物而元神觉醒的。那宝物并非人间物，所以产生的灵体十分特殊呃，似乎那灵体只是喜欢安静平淡的生活，并无意争夺地盘，再者后来其他妖怪得知那灵体好像化身为人，生活在人类当中，根本就很享受当人的生活，于是大家都没有将之当做威胁，也就淡忘了，只当它是个奇怪的家伙，有强大的力量，却喜欢做人”地嵘突然住口，惴惴地看了黄妍一眼，妍夫人不也是满奇怪的吗
　　地嵘毕竟是个低级灵，化为鬼时经历了元神不清的阶段，叙述对他来说，显得有些艰难，但封曜和黄妍已明白了个大概。
　　封曜吹了声口哨，“真有趣，喜欢做人。小妍，倒是和你一样噢。”
　　黄妍径自沉思着，没有搭理他。过了一会，她对地嵘微微一笑：“真谢谢你了，那么，你去忙吧，要记得努力修炼噢，若能再做一次人，也是很不错的呢！”
　　地嵘有些腼腆地答应着。它又看了黄妍一眼，“夫人要去Ｙ县吗”它欲言又止，“我可以跟去吗，比较熟悉”
　　黄妍摇摇头，“地嵘，我没事的，你回去吧。”
　　它答应了一声，便慢慢隐回地下，屋子的空气也开始恢复。
　　“你要怎么办？”黄妍明亮的眸子定定看着封曜。
　　“什么怎么办？去拿回原魔印就行了，管它是谁！”
　　“可是，既然它不是占据原魔印的妖怪，而是由它而生的新灵体，你们将原魔印拿回魔界，它怎么办？”
　　“拜托！”封曜叫起来，“我哪里管得了那么多！”
　　黄妍脸色一沉，冷冷地说：“它会死！它会消失掉！它这么多年来什么事端也没挑起，过着它想过的人类生活，你们凭什么去剥夺？”
　　封曜一怔，连忙哄她，“小妍，你生什么气？”他移过去，拍拍黄妍的脸。
　　黄妍凝视他，脸色慢慢缓和下来，最后叹口气。
　　“曜，我陪你去Ｙ县吧，现在就去。”
　　“为什么？”封曜奇怪地看着她，“你为什么突然要参与进来？”
　　“我就是想去看看”黄妍自言自语。是怎样的妖怪呢？和我一样，喜欢做人。
　　最后，封曜深吸一口气站起来，“好，走吧！”
　　黄妍嫣然一笑，抓着他的手臂，客厅里出现一个扭曲的空间轨道，通往Ｙ县的出口。
　　池老师连忙跑去开门。这么晚了是谁呢？
　　门一开，钱妈妈的大嗓门就响起来了：“池老师啊，钥匙呢？你家月泠是不是又忘记了！唉呀，我那串钥匙重要得很哪，星期一上班还要用的哟。月泠老是不上来，我就只好来看看了”她呱啦呱啦说了一串。
　　原来是这样啊！明白过来的池老师有些急了，“啊这个，真是不好意思，可是月泠到现在都还没有回来啊！”
　　“啊？这样啊？”钱妈妈叫起来，“死小鬼又疯到哪去玩啦？是不是去后山挖猪鼻拱（注：一种野菜）啦？听说最近那片地打了农药，吃不得哦！上次三栋李家二小子”
　　天啊又开始了。池老师慌忙打断她口若悬河的故事开端，说：“这样吧，钱大姐，我出去找月泠回来，等会把钥匙给您送上楼，你看怎样？”
　　一阵好说歹说，终于把钱妈妈胖胖的身子请回楼上去了。池老师回头望了望桌上的冷饭菜，叹口气，摸了钥匙便出门去。图书馆应该关门了，算了，还是去看看吧，他这样想着。
　　早已是黄昏，冬天也快来了，风都开始刮得人有些痛。月泠有没有穿够衣服？这孩子从来就不怕冷，但也几乎就没有感冒过，说她身体好吧，看起来又瘦弱得很。
　　唉，池老师就这么个女儿，恨不得全部精力都用来把她喂胖。
　　踩着满地落叶，池老师心急地走在院子里，图书馆的灰色墙壁和深红的檐角就在不远处了。已经没有什么人在院子里走动，一来是天气冷了，黄昏过后都不愿出门，二来这图书馆偏僻，周六又不开馆，更是清冷。池老师埋头走路，穿过这片林子，便是图书馆了。
　　咦，奇怪！池老师莫名其妙地发现，自己穿是穿过了林子，可是本该在林子对面的图书馆，却在自己右后方了，就是说，他明明是直线对着图书馆走过去的，可实际上却走了个弧形，偏离了图书馆。怎么会这样啊？
　　池老师敲了敲自己的头，看来是太心不在焉了，他转个身又重新朝那灰色的墙壁走去。
　　头又有些昏昏的。等他回过神的时候，自己居然又已经走出了林子，而且正在回家的路上。他疑惑地站住，心里莫名慌张起来，作为一个父亲的直觉，他总觉得女儿就在那图书馆里，所以即使池月泠的结界能让大部分人都近不了图书馆，而深爱她的父亲，却可以在这法术中稍微清醒过来。
　　池老师在路边的寒风中站了一会，深呼吸了好几次，毅然回转，又向那图书馆走去。
　　这次，他每一步都小心核对方向，在头昏的时候就掐掐自己。
　　快了，就在眼前了，他还有最后几步就可以走出这林子。
　　奇怪的事情发生了！图书馆忽然消失不见，周围的树林也有些微小的改变。池老师怔怔地看着周围，背后的路不再是他走来时的样子。
　　怎么说呢？树还是树，林子还是林子，可是有什么地方不对了，浓雾正缓缓地升起，挡住视线图书馆不见了，来时的路也慢慢不见！他完全呆住了。
　　这便是池月泠的结界，入侵者进入到一定深度，便从障眼法改为攻击，只是，她是否知道她的结界正要攻击她的父亲呢？
　　三片薄薄的叶子在玉色的指间旋转着。池月泠摸摸扎起来的头发，满意地呼了口气。
　　张雯丽的脸上有一丝淡淡的血痕，是刚才躲避不及，被那些如刀刃般锋锐的叶子划伤的，虽然没有流太多血，可是痛得要命。她有些头昏目眩，连骂人的精神都要没有了。
　　“不陪你们玩了，”池月泠冷哼一声。“我好饿，爸爸一定在等我。”她猛地扬手，周围树木的小枝干纷纷折断，如箭雨般朝两人冲去，风大作，连地上的毒物尸体也被刮起。
　　这样不行！这样下去完全没有还手之力，张雯丽在心里喊着，徒劳地抓紧汤小蛾。她知道，汤小蛾又会像前几次那样，用自身的力量筑起一道光的屏障，挡开这些攻击。可是连她都看得出来，这样的被动防御是极耗力气的，那道保护他们的光芒也越来越小了，她好恨自己什么都不会，好恨自己硬要逞强跟来，自己毕竟是个普通人而已，到底该怎么办呢？！
　　她闭上眼，不想看池月泠甜美却得意的笑容。
　　眼看那片箭雨近了，汤小蛾突然冷冷一笑，反手抓起张雯丽推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