漂浮的冰山-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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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如。”

　　“要饭这个字眼，不符合堂堂正正的国企老总，因为他永远不会落到这种地步，而私有老板时刻都有这种可能。别人我不知道，你我太了解了，即使有那么一天富龙破产，你也不会跳楼，因为你没有那个勇气。当然，中国有多少这样的人，脸皮比桦树皮后，有多少杨白劳，逼得黄世仁痛不欲生，有多少债权人赢了官司，却无法追回债权，有多少输了官司的债务人，是茅坑的石头又臭又硬，你完全效仿他们，不用要饭，不用跳楼，拉屎嚼甜棒，有滋有味的活着。我的这些话，保证句句说到你的心坎上，也许你现在正琢磨，这小子怎么看透了我，告诉你，我不是算卦先生，因为这是中国存在的一种现象。”

　　“张总，我们说了那么多无聊的话，只能彼此快乐快乐嘴皮子。说点真格的，你我就像两个旗鼓相当的摔跤手，过高的估计自己，看低对手，是搏击场上最大的忌讳，你已经心浮气躁，还刚愎自用，下场一定输得很惨。”

　　“就你？说句不好听的，穷人乍富，兜里有两个钱就烧包，烧的头晕脑胀，就可劲儿折腾。等把腰包折腾光了，再低三下四到处捡钱，这就是你的下场。”

　　“张总，你的修养可是窗外吹喇叭，名声在外，说话这么粗鲁低俗，让人笑话。你不能跟我学，我本身就是个大老粗，冒通傻气谁也不在乎。再说了，你我的一些断言，为时过早，这才哪儿到哪儿，彼此刚刚试探性接触，还没大动干戈，你就坐不住金銮殿，说话也越来越难听，我本来很佩服你，现在却瞧不起你，就你这度量，成不了大气候，充其量和我一样，混个草头王而已。”

　　“刘总，你是老鸹落在猪身上，只看到别人黑，却看不到自己黑。你说一个斗大的字不识一箩筐的人，竟然自认为才比天高。古人说的好，人贵有自知之明。搞企业不是满大街捡破烂，傻子都会干。我奉劝你，想办法挣点小钱算了，太大扛不起来，不是有那么一句话吗，人不能跟命争，老天注定你成多大的事，强求就会栽跟头，轻者头破血流，重者半身不遂，你说图个啥？”

　　“张总，一个人的成功，过程并不重要，你能说大学教授挣得钱，和我破烂王挣得钱有什么两样？华阳有很多捡破烂的，我能发家致富，说明我的高明之处。张总虽然不是捡破烂发家，可也不是生下来就是一个企业家。如果我没说错的话，想当初张总到黑龙谋生，可能是出于无奈，为改变一个煤黑子的命运，也曾委身求荣，过分的话我不想深说，不过，我还是想提醒你，当你瞧不起别人的时候，首先审视自己。老百姓常说，寸有所长，尺有所短。我还真不信邪，就要借寸之所长，过一把大企业家的瘾。”

　　“刘总，那咱们就长长功夫耐耐性，好好会亲家。告辞。”

　　“张总，这荒山野岭的路不不好走，多注意点。”

　　“刘总，不要得意的太早了。你可知道，华阳最高楼是那座吗？黑龙大厦。后会有期。”

　　“好！后会有期。”

　　
　　刘得富的办事效率，不但赢得政府要员们的赞赏，而且让黑龙集团老总张德先大吃一惊。他最清楚，办一个煤矿开采许可证，通过道道关卡，就像拉拉蛄下山，不累死也得拖拉死。可是，刘得富在县政府的支持下，边开井探矿，边办理营业手续，三个月下来，不费吹灰之力，三证俱全，马上着手生产了。

　　这一天，风和日丽，又是算卦先生胡诌的黄道吉日，刘得富创建的富龙煤矿有限责任公司即日举行开业典礼。谁也不知刘得富本事多大，整个场面非常隆重。鞠副市长亲自参加，县六大班子领导全部到来捧场，华阳文化名人，工商界同仁，也在应邀之列，冤家张德先更是特殊嘉宾。

　　张德先接到刘得富请柬，处于两难境地，如果不去参加，或者借出差躲避，犹恐企业界同仁讥笑，如果大大方方参加，他将面对尴尬，尤其刘得富得意忘形，甚至投来的轻蔑的目光，他最不愿看到自尊受到伤害，可是没得选择，也必须义无反顾，于是他下定决心，硬着头皮和刘得富进行一次心理较量。

　　典礼开始，刘得富致辞，甭看他大字不识一箩筐，也不会咬文嚼字，向来讲话是老太太吃炒面——干舔。但是，刘得富的讲话，谁也不会和一个大字不识的人相提并论，尽管在在这种场合，面对这么多领导，仍然有板有眼，入情入理，精彩不断，最终赢来热烈掌声。

　　接下来，领导逐一讲话，千篇一律，官腔官韵，一本正经的政治口吻，无懈可击的官样文章，而且六大班子领导，面面俱到，对于动手不动嘴的矿工们，听得有些不耐烦。

　　剪彩终于开始了，随着礼仪一声吉时已到，二十一响礼炮、五十挂鞭炮齐鸣，震天动地，在特意请来的华阳中学军乐队鼓乐声中，各界领导代表，文化名人代表，工商企业界代表，张德先作为特殊嘉宾，一溜拉开，站在足有二十米长的彩带前剪彩，然后，鞠副市长和县委书记郑重揭牌，矿山一片沸腾。

　　此时此刻，高高井架上，滚轮转动，矿车从井口缓缓驶出，又是鞭炮齐鸣，井口前的矿工们欢呼雀跃。所有的嘉宾纷纷向刘得富表示祝贺，张德先苦笑着握着刘得富的手，重复所有人的祝词，刘得富十分得意。

　　庆典仪式结束后，领导和嘉宾驱车赶回县里，参加庆祝宴会。作为主人，有市县两级领导赏光，刘得富风光占尽。那些曾经瞧不起他的人，不得不佩服他的能量，甚至有人发出这样的感慨：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

　　妒忌是人的天性，要说妒忌变成憎恨，只有一个人，而且是刘得富的特邀嘉宾。张德先看见刘得富得意忘形的样子，嘴上不说心中之话，甭看你今天闹得欢，就怕将来苦菜炖酰�鱼——苦了大嘴。如此看来，同行是冤家，这话一点都不假。

　　宴会散席了，送走了一拨又一拨客人，酒店里只剩下富龙煤矿有限责任公司几位股东，刘得富酒喝得腿脚都不听使唤，可兴犹未尽，非得要跳舞。女秘书小赵，知道刘总是灶王爷吃烟灰——就有这口酹，立刻找酒店老板，几位风姿绰约的舞伴款款来到面前。醉醺醺的刘得富，几乎是靠着小姐抚抱着，跳了一曲又一曲，小姐换了一个又一个，跳得浑身冒汗，这正是他醒酒的一种特殊方式，比喝葛根汤还管用，难怪跳舞是现代社会的一大时尚。

　　十几支舞曲跳下来，刘得富酒醒了一半，他慷慨解囊，打发了伴舞小姐，招呼大家坐下来。赵秘书心领神会，招呼服务员，上来香槟、水果、瓜子，卡拉OK换了刘总最爱听的交响曲《黄河大合唱》。看得出来，刘得富特别的高兴，而且有一肚子的话一吐为快。

　　“你们知道我为什么特别的高兴吗？”

　　“我们的公司成立了，市长和县里领导光临，那么多名人捧场，明天，刘总就是市、县两级报刊的新闻人物，家喻户晓，刘总特别的高兴。”

　　刘得富摇摇头。

　　“绞龙轰鸣，乌金滚滚，源源不断的大把钞票，即将鼓足我们的腰包，刘总特别的高兴。”

　　刘得富仍然微微一笑，未置可否。

　　“那刘总为什么特别的高兴？”

　　“你们说的我当然高兴，公司开张，副市长和县委政府六大班子领导亲临捧场，文化界、工商界有头有脸的人物都来了，华阳谁有这么大的面子？从项目可研、探矿、报批、获得矿山生产许可证，短短几个月，谁有这么大的能耐？公司开张，乌金滚滚，财源滚滚，谁有这么大的福气？我高兴，一百个高兴，可是我最大的高兴，是看见我们的特邀嘉宾张徳先，握着我的手，表示内心不情愿但无可奈何的祝贺。”刘二秃子情不自禁拍拍手，有一种无法表达的惬意：“我给你们说过，我们这些泥腿子，就是靠小米加步枪，以农村包围城市，彻底吃掉黑龙这个正规军，这个日子还会远吗？”

　　“刘总果然神机妙算。我们不但打下了一片根据地，而且仗越打越漂亮！张德先不是千方百计的阻拦个体煤矿的开采吗？我们偏偏在他的眼皮底下扎下营盘，就像一把钢刀插入黑龙的心脏，张德先不难受才怪呢。刘总今天把张德先作为特殊嘉宾抬到大面上，既昭示了刘总的大度胸怀，又使张德先窝着夹脖子气，有苦难言，真是大快人心！”

　　“刘总，这回我们哥几个有了用武之地，可以甩开膀子大干几年，我们不但要让腰包鼓起来，还要把黑龙吞并了，到那时，守着煤矿资源这个聚宝盆，不想发大财都不行。”

　　“我们不能被暂时的胜利冲昏了头脑，黑龙必定是国营企业，背后有政府做靠山，又有十几年企业管理经验，何况张总也不是等闲之辈，光靠我们的力量，谁输谁赢难以预料。现在黑龙面对的只有我们一家，这叫单枪匹马，形成不了对黑龙包围，只能从战术上打几个胜仗，也不会成为常胜将军，以我们的力量想吃掉黑龙，可就有点人心不足蛇吞象。”

　　“刘总高瞻远瞩。如果有几家或者十几家个体煤矿上马，张德先不得愁死呀！可是，肥肉就这么一块，狼多必然肉少，如果引狼入室，不但没有吃掉黑龙，反而我们的肥肉被瓜分，岂不得不偿失。”

　　“大道理我也说不清楚，我们还是听听钟经理的。”刘得富看见钟天祥一言不发，定是念及旧情，心里苦闷，故意点将。

　　“刘总，各位同事，你们真的想听我的真心话吗？我首先表态，不赞成视黑龙为仇敌，此话我不想多说。关于华阳开发煤矿资源的形势，刘总看的透彻。国家号召改革开放，发展经济，地方政府都十分清楚，政治口号的时代已经过去，衡量一个政府业绩的标准，不再是抓*，而是经济建设，因此，地方政府已经把千方百计搞经济作为第一政务。华阳的经济状况十分落后，任何一个投资项目，都会让父母官兴奋异常，谁也挡不住改革开放的潮流，因此政府提出放开开采的政策，投资煤矿定会大有人在。”

　　“钟经理说得不错，你们记住我的话，父母官不会考虑我们有没有肉吃，而是挖空心思琢磨抢肉的人越多越好，恨不得把后代儿孙吃的肉都抢过来，也就是说，政府扶持我们，也会支持别人，只要是投资商，父母官来者不拒，何况政府已经放开了煤矿资源开发，很快就能看到，华阳的投资者蜂拥而至。”刘得富虽然不赞成钟矿对黑龙的态度，但赞成会有很多人投资煤矿的断言。

　　“刘总，我们下一步棋怎么走？”

　　“多出煤，出好煤，挣大钱，有了银子，什么事都好办。”

　　“从黑龙的情况看，煤的销售市场疲软，我们的市场开拓不轻松啊！”

　　“销路不好，那是黑龙，钟经理，整不出煤是你的责任，销不出去是我没能耐。眼下生产是头等大事，两个回回打仗，就看你这回得了。”

　　“刘总，煤矿生产，首要是安全，我们的‘三通一防’尚有不完善的地方，投资必须跟上。”

　　“股东都在，今天就算一次股东会议。钟经理说的很重要，开煤矿安全第一，对安全设施的投资，我们不能吝啬，说句不好听的话，黑龙发生安全事故，有政府担着，我们如果发生安全事故，一切都得自己扛，而且我们也扛不起，所以，按着国家要求尽快完善。”

　　“说别的我是擀面杖吹火——一窍不通。要说煤矿安全，起码知道个轻重，我同意尽快完善安全设施，保证安全生产。”第二大股东皮毛贩子阿三表态，紧接着其他股东纷纷表示同意。

　　“今天大家忙活了一天，也该好好休息，散伙儿。”

　　富龙煤矿有限责任公司的开业典礼终于结束了。

　　
　　钟天祥坐镇富龙煤矿，破烂王刘得富如虎添翼。经过精心策反，黑龙部分骨干和一线工人，纷纷倒戈，投奔而来，使富龙度过了人才饥荒。刘得富这招取别人之长补己之短的谋略，确实让张德先措手不及，招架不住，为此后悔不及。尤其听到刘得富到处卖乖，说黑龙是富龙义务人才培养基地，他是输送人才的大队长。最不能容忍的是，还和历史故事草船借箭起来联系起来，气的张德先七窍冒烟。

　　由于黑龙煤矿人才流失，井下作业缺岗，特别机电技术人员的辞职，导致设备事故频繁，严重影响了生产，挂在调度室墙上的日报曲线直线下降。为了挽救因人员问题带来的危机，张德先把办公室人员组织起来，赶赴前线，解决燃眉之急。其实这是无奈之举，这些养尊处优的白领，不但没有提高生产效率，反而带来了安全隐患。为此，张德先亲自坐镇黑龙煤矿，召开生产调度紧急会议，采煤、掘进、运输、机电四大队的队长一致提出，提高井下作业工资待遇，这要在过去，张德先定会大发雷霆，谁敢这么放肆，直截了当提条件。可眼下不同，他强压住心头的怒火，甚至认为在承受逼宫的耻辱，有过多少次小不忍则乱大谋的自我告诫，才不得不作出违心的决定。也恰恰这个非常时期的合理化建议，他认为的趁火打劫，稳定了生产下滑的态势。

　　张德先刚刚稳住架，又传来富龙煤矿去县政府大张旗鼓报捷的消息，县政府为此召开了祝捷大会，那场面比富龙开张时，更让张德先尴尬的无地自容。面对刘得富挑战的目光，得意忘形的骄傲，他虽然不服气，但必定承认，第一次交手，自己输得很惨，总结教训，把失败归结为轻敌。当他们再次交手，他才真正明白，轻敌只是一次过错，而不是根本原因。

　　黑龙和富龙人才大战尚未结束，一场市场争夺战悄然而起。富龙生产旗开得胜，刘得富早已筹划的市场营销，正在全面展开。

　　想当初，刘得富一边探矿，一边大搞附属设施建设，给外界人的印象，似乎有破釜沉舟，背水一战的决心。张德先则认为是土包子有钱没处花，他那知道，刘得富是一个下棋看五步的高手。当富龙生产报捷，那些不为他理解的酒店、宾馆、娱乐城，组成了富龙销售一条龙服务，使客户宾至如归。尤其娱乐城格外抢眼，凡是来矿的客户及司机，免费住宿和洗浴，免费早餐，凭采购煤票据，可享受任何娱乐的五折优惠。这一招真灵，慕名而来的客户纷沓而至，就是黑龙多年的老客户，也一边倒过来。不仅如此，远在百里之外的县城，有钱人也慕名来到这里消费，一时间，富龙煤矿车水马龙，歌舞升平，相比较之下，黑龙煤矿却显得冷冷清清，这时候，张德先才恍然大悟，刘得富就像天马行空，在战场上任意驰骋，而自己就是一匹带着缰绳的老瘸马，有时候拉磨还得戴上眼罩。就说这次提工资，计经局埋怨先斩后奏，没有申报批准，劳动局认为打破了企业间的工资平衡，扰乱经营秩序，影响其他企业的情绪，甚至有破坏大局的嫌疑，好像犯了法似的，张德先一时压不住心头的火气，和劳动局的领导拍了桌子，结果被人家告了御状，王书记得知后，批头盖脸挨顿撸，张德先不得不认错，必定黑龙是国营企业，不能迈了锅台上了炕，更不能无视婆婆妈妈的框框。张德先在王书记面前忍气吞声，也不得不屈服婆婆妈妈的指责和牢骚满腹，这些窝囊气，早晚得找刘得富算账。

　　张德先心里窝着一口气，睡觉不着，吃饭不香，富龙开业的情景无时不在眼前浮现。他原以为，不单单面对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