漂浮的冰山-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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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使命感，丰富的社会内涵，博得了观众的阵阵掌声，并夺得汇演一等奖。伊大用也被县文化局的领导看重，准备调伊大用到县文艺宣传队任编剧，这个消息对一个时刻想返城知青来说，无疑是天上的喜讯，磕头都来不及。可是，就在伊大用盼星星、盼月亮的时候，传来一个意外的消息，伊大用文艺汇演的作品，是抄袭之作，遭到*，此事不但令伊大用的调令莫名其妙的泡汤，而且让女友羞于一个文贼的可耻，毅然分道扬镳，突如其来的变故，犹如晴天霹雳，砸向伊大用的头顶。一切都完了，伊大用只能自吞苦果，性格变得孤独、倔强，甚至以一种低调面对人生命运。

　　究竟是谁这么卑鄙，无中生有告黑状，伊大用只有猜测，不能妄断。自从背上文贼的黑锅，前途遭遇厄运，情人不分青红皂白离他而去，那颗天生我材必有用的勃勃雄心已经枯萎，多少凌云壮志随着无情岁月烟飞云灭，那股争强好胜的闯劲儿荡然无存，始终苦苦挣扎在人生旅途的低谷中，碌碌无为，虚度年华。伊大用万念俱灰，一切都变得与世无争，自视平安是福。若不是娶妻生子，难脱一份责任，一缕牵挂，他早就看破红尘，遁入佛门。

　　陶毓秀心里画魂儿，她从不想追究，因为她对文贼比对告密者更加痛恨。

　　此事唯有张德先心里清楚，是他告的黑状，曾经自鸣得意，不但毁了伊大用的爱情，而且毁了伊大用似锦的前程。又是他信奉无毒不丈夫的人生哲学，不顾战友情谊，落井下石，趁火打劫。一面假惺惺安慰伊大用，同时以伊大用亲密朋友的身份，面见陶毓秀，苦口婆妈的劝说，实则包藏讨好陶毓秀，赢得芳心的祸心。可惜，机关算尽太聪明，反害了卿卿性命。

　　后来，张德先诬告伊大用的消息不胫而走，张德先落个八面不是人，伊大用和陶毓秀恨之入骨，可惜真相发现的太晚了，伊大用已经娶妻生子，陶毓秀阴错阳差，至今独身一人。

　　张德先告黑状的事情败露后，声名狼藉，自觉无颜面见同学，便悄无声息跑到荒无人烟的黑龙煤矿，以求存身之所。凭着知识青年的牌子，又加上能说会道，尤其学会了善解女孩子心意，博得黑龙煤矿矿长女儿的青睐，结为伉俪，由此青云直上，飞黄腾达。老矿长退休时，张德先顺利登上主宰黑龙的宝座。

　　由于这么一段故事，张德先和伊大用积怨颇深，虽然是同一个知青点的战友，多年来彼此老死不相往来。当黑龙兼并红河，张德先意识到，抓住人才就是抓住一切。他决定礼贤下士，和伊大用冰释前嫌，握手言和，因为当前打破红河僵局的人，伊大用是唯一的人选。古人能三顾茅庐，自己就不能舍张老脸。

　　自古有言，能屈能伸，方为大丈夫。张德先不仅仅为了时局利用伊大用，把他永远控制在自己的手中，也是目的之一。这么多年，他在情场上败得很惨，留下的只有嫉妒和遗憾，他多想重新来一次，可惜时光不会倒流。既然情场无法挽回的遗憾，能在事业上面对面过招，并且打败他，也是一种精神上的快乐和满足，今天终于如愿以偿，他不会轻易放过。

　　伊大用的脾气，张德先最清楚，那种文人孤芳自赏的清高，注定是社会关系学的门外汉，也注定他在官场上无所建树。那种不服输的倔强性格，也恰恰是他俘虏这匹烈马，并且让他服服帖帖可利用的弱点。张德先越想越得意，仿佛一个幻觉出现，一个事业和情场的对手，在自己的权棒下败得惨不忍睹。

　　伊大用万万没有想到，由于自己的固执，让张德先钻了红河的空子，看来不是冤家不聚头，总有一种大祸来临的感觉。可是，世上的事，总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本来平静的生活，突然掀起波澜，偏偏和一个自己不愿见到的人一个锅里抡马勺，活的太累无所谓，就怕在人家算计中，没有一天好日子过。伊大用考虑再三，与其知道前程黑暗，莫若趁着太阳早下店。古人云：三十六计，走为上计。他准备想办法拖人，调离这既值得留恋、又值得伤心的地方。

　　伊大用萌生退避三舍的念头，对于与人奋斗其乐无穷的张德先来说，就像雄鹰瞄准猎物一样，显然不能放过。在他做出兼并红河的决定时，不但有做大黑龙集团的抱负，也有和伊大用藕断丝连的牵动。多年等待的机会终于来了，张德先带着胜利者的骄傲，在办公室召见了伊大用。

　　“老同学，奥！应该叫老战友，你是否还记得我的一句话，两山到不了一起，两人总有到一起的时候。虽然这是我们俩掰手时说的一句气话，看来我还是有先见之明的，因为冥冥之中可以断定，我们俩就是有一个锅里抡马勺的缘分。不过，你好像很沮丧，持一种很不友好的态度，亵渎我们的友谊。我接管红河三天了吧？你为什么故意躲着我？开大会那天你病了，上班了也不来祝贺一下，是你孤傲清高的臭脾气，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呢？还是为青年点那点事耿耿于怀呢？不管出于什么心情，都显得心眼太小，男子汉大丈夫，如此心胸狭窄，怎能立身于世？想当年，在青年点时，你可不是这个样子，当之无愧的大才子，众多女孩子心目中的白马王子，现在为何如此落魄？如果因为那场话剧风波，我愿意把十几年来的愧疚偿还给你。”

　　“张总，我这人的脾气你最知根知底，书生气十足，时常想起来后悔莫及。这么多年，我也时刻反思，就是没有悟性。最近我读了不知是谁的一首词，可以说茅塞顿开。‘醉里且贪欢笑，要愁哪点功夫，近来始觉古人书，信者全无是处。昨夜松边醉倒，问松我醉何如？疑是松动要来扶，以手推松曰去。’我这榆木疙瘩脑瓜突然开了窍，似乎悟出点为人处世的道理，殊不知青山易改，秉性难移，人的秉性想改也难，只能我行我素。不过，张总大不同于从前，正是春风得意，踯躅满志，作为黑龙掌门人，已是蛟龙入海，如今又兼并红河，更是如虎添翼，大企业家的气魄，谁不羡慕？谁不佩服？红河人谁不巴结？我再清高，也知道我这乞丐的身份，在接受谁的施舍，不能因为清高丢了饭碗子，去喝西北风吧？至于往事，虽然时过境迁，你认为那些陈芝麻烂谷子不值得一提，可我永远不会忘记。”

　　“既然是往事，那一页已经翻了过去，我们就不要再提起那不愉快的事，莫不如面对现实，畅想未来。我们不妨敞开天窗说亮话，这么多年，凭你的才能，为什么越混越落魄，一个副总竟然被贬到相当于一个车间的三产当鸡头，我看郝如风有眼不识金镶玉，错把栋梁当椽子。不过，是金子总要发光，何况驴粪疍儿也有发烧的时候，只要你愿意做我的左膀右臂，你的出头之日就到了。明天我就宣布你就任黑龙集团红河水泥厂生产副厂长，不知你意下如何？”

　　“张总好意我领了，可惜我正在托人联系调走。”

　　“为什么？”

　　“请张总不要误会，这纯属于巧合。并不是因张总的到来，我处于恩怨一走了之，而是我感到在企业工作太累，趁着没下汤锅之前，找一个旱涝保收的地方，将来退休也有个好归宿，这是我的真正本意。”

　　“伊大用，你自诩是条汉子，原来是妇人心肠。青年点那点事，无外乎争风吃醋，我早已抛到九霄云外，你何必耿耿于怀？”

　　“张总，我最不愿意提起这件事，尤其不愿和事业联系在一起。你是无所谓，说的也轻松，可我刻骨铭心。由于你的妒忌，由于你不地道的行径，一个有志青年的前途被你彻底的毁了，一对至爱情侣被你无情的拆散了，并且害得陶毓秀失去一生幸福，你难道不感到痛心吗？难道你的良心不受到谴责吗？”很显然，一提起那段往事，伊大用气愤之极。

　　“小题大做不是。年轻人做错了事，值得一辈子念念不忘吗？要说我当时告状的目的，确实处于嫉妒，也确实处于一颗红心向着党，没想到后果那么严重，甚至我也自吞苦果，说到底，都是那个年代造的孽，我也是受害者。我落个什么？姥姥不亲，舅舅不爱，你恨不得生餤我肉，陶毓秀恨不得扒我的皮，抽我的筋，战友们更是瞧不起我，我的可悲，我的痛苦，谁能理解？但是，男子汉大丈夫做事，错了有当如何？我无怨无悔。要说那么一点点愧疚，让我良心受到谴责的，唯有毁了你的前程，如果不是我的一时糊涂，现在我要见的不是红河一个副厂长，而是华阳县文化局局长，说不定是主管文教卫生的副县长了，一切都有可能，我为此感到内疚。可说到陶毓秀，我真的不在乎，更不痛心，因为她对爱情太轻浮，你们彼此山盟海誓，至死不渝，可是因你一个不真实的污点，她不问青红皂白，不念彼此情深，就像丢一根葱丢了你，爱情誓言何在？如果他真的爱你至深，你就是做了天大的错事，也不会离你而去。她今天落个孓身一人，那是木匠做枷——自作自受。”

　　“张总，你曾不择手段追过陶毓秀，其实你根本不知道什么是爱情，更不懂她的感情，你连她这么多年为爱情自我牺牲的精神都看不懂，有什么资格谈论她？你不是说我们都是那个年代导演的悲剧的牺牲品吗？不错！可是悲剧中，人物角色的本性、行为、命运各不相同。黑脸、花脸、白脸怎能混为一谈。”

　　“大用啊，人不能和命争，感情的东西谁也说不清楚，斗转星移，时过境迁，一切都是花落流水，既然你不愿提陈年老帐，那我们就谈事业。红河是你为之付出青春的地方，你真的舍得弃它而去？如果你是个有骨气男人，就不能放弃为之奋斗一生的目标，如果你是个血气方刚的男人，就应该面对任何挑战，尤其遇见旗鼓相当的对手，更不应该选择退避三舍，否则就是懦弱。”

　　“张总，你想听真话吗？不是伊大用变得懦弱，而是你太可怕。我在想，和一个心计太重的人打交道，不！是一个锅里抡马勺，磕磕碰碰倒没什么，一旦砸漏了锅，我可是吃不了兜着走。预期知道后果，何必去做无谓的牺牲呢？明知道在你这棵大树下直不起腰，何必非吊死在这棵树上，何况我是一个与世无争的人。人们常说，天地之大，出了姑家有姨家，所以我选择了走。”

　　“大用啊！不必把口封得太紧，男子汉大丈夫，敞开的是胸怀，活的是气魄。不能鼠目寸光，离不开巴掌大的地方，只有高瞻远瞩，才能感到海阔天空。红河有你的感情所在，不能因为我的到来，你放弃自己心爱的家。你也不要用老眼光看我，始终摆脱不了心头那道长长的阴影。那时候我们血气方刚，互不服气，现在我们都到了撂下四十往五十数的年龄，不是说四十而不惑吗？应该很理智。我为什么不惜余力的挽留你，并非红河少了你，天会塌下来，而是我舍不得你这个人才。你这个人啊，自命清高，不适合出入官场，企业才是你的用武之地。常言道，好刀要用在刀刃上，我是舍不得你这把刀啊！还有一个原因，我不想让老同学、老战友在背后指着我的后脑勺说三道四，知道的是你自己打得退堂鼓，那也得说你怕我整你，不知道的肯定骂我肚量小，不能容人，不管怎么说，只要你离开红河，一切都是我的不是，我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张总，你还有一句心里话藏在心底，如果我走了，你最可惜的是不能和我赌注人生。尽管情场表面上看，我们俩四大皆空，我输得很惨，可你心里明白，我仍然是赢家，因为你所得到的是抽你的筋，扒你的皮，而我得到的是一颗海枯石烂、至死不渝的心。所以，你暗下决心，一定要从事业上战胜我，其实你已经赢了，但没尝到某种惬意，这就是没有和我面对面的过招，因而留下不小的遗憾，没想到天助你也，可惜我会选择退避三舍。”

　　“聪明。既然你这么聪明，为什么不和我大战百合，偏偏选择不为男人所耻的退缩？”

　　“因为我聪明，但手段拙笨，而你不但聪明，还有点精明，如果论起手段，那可是高明，明知不是对手，为何打肿脸充胖子。我这时候走，尚有点资本，如果过了口齿，想走都走不了，真要有那么一天，你看我不顺眼，我都想象不到命运有多惨。”

　　“我说了，不要用一成不变的眼光看人。春秋时期，齐国国君齐襄王十分残暴昏庸，被大臣公孙无知杀害，身在鲁国的公子纠和身在莒国的公子小白同时赶回去争夺王位。结果公子小白获胜，这就是历史上大名鼎鼎的齐桓公。他所重用的丞相管仲，殊不知曾辅佐过公子纠，并且有一箭之仇，可是，为了齐国霸业，齐桓公抛弃前嫌，委以重任，这就是大丈夫的胸怀。我张德先虽然不能和先贤相提并论，也没有煮酒论英雄的气概。起码知道一个篱笆三个桩，一个好汉三个帮的道理；起码知道企业的竞争，就是人才的竞争；起码知道一个人的事业成功，靠的是知人善用。黑龙兼并了红河，红河人不理解，甚至有亡国奴的感受，红河人那知黑龙人的责任，接过来，就必须在最短的时间内扭转红河的亏损局面，保证职工有饭吃，这副重担落在我这个外行肩上，你应该知道我让你留下来的苦心。如果从责任这个角度说，你不感到你的责任更大吗？你当了那么多年的高管，红河落到这种地步，你不感到问心有愧吗？更不能容忍的是当有人接过这份责任，你不但不支持，反而选择逃避，你的良心让狗吃了？”

　　“张总，你的激将法对我不起作用。不过，为了一份责任，我改变了想法，决意留下来。”

　　“好！一言为定。”张德先吃了定心丸，少不了一副谦谦君子的表态：“老同学，说句良心话，兼并红河，我是不得已而为之。政府把夹板套在我的脖子上，无法抗拒啊！一个煤黑子，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突然涉足水泥行业，无疑是强撵鸭子上架。不过我的脾气你是了解的，不到黄河不死心。”

　　“张总，县政府选择你是明智之举。因为你不但具备企业家素质，而且黑龙具备经济实力，所以救活红河，非张总莫属。”

　　“可我纳闷，凭你伊大用的能力，挑起红河这副重担，那是绰绰有余。为什么这么多年，你却无动于衷？”

　　“我这个人你太了解了，思想迂腐，不会推销自己，又窝屈在生产线一干十几年，身在三尺门里，不知外面的大千世界，尤其和政府要员来往甚少，谁知道你是老几啊？官场上不是有那么一句顺口溜吗，不跑不送，原地不动，只跑不送，评级调动，又跑又送，提拔重用。我这个人你是知道的，送礼找不到大门，结果稀里糊涂一混，而立之年不立，四十而不惑了。正如有一个算命先生说的，我这个人天生是为别人作嫁衣裳的命。”

　　“这就叫一步赶不上，步步赶不上，只能认命了。”

　　“人啊，年轻气盛，做什么都想争个先，可到了不惑之年，万念俱灭，根本不在乎权力争斗，而在乎好心情，不希望为名利所累，只希望为健康而奋斗，一切顺其自然吧。”

　　“都已经到了不惑之年了，思想还是那么幼稚，你的乌托邦理想主义始终没变，在现实社会里，金钱、地位、名誉无不是有识之士的追逐目标。有目共睹，功成名就的人趾高气扬，一事无成的人自卑自贱，而那些提出知足者常乐的人，只不过是聊以*罢了。”

　　“张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