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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游大唐之贞元记事-第5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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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如此客套,那李伯元却并无异样,起身拱手还了一礼,淡淡答了一句:“不敢”后,即不再开言,只看这举止倒也有几分名士风范。
崔破微微一笑,示意请其落座后,方才向另一个年龄与自己差相仿佛的少年看去。这少年容颜俊秀,衣衫华丽,只是腰间悬挂的一个璀璨嵌珠香囊使主人显出了几分未脱的稚气。
那少年见崔破向他看来,不待孟郊介绍,已是先一步起身道:“在下乃是岭南道春州乡贡生冯楠,参见崔大人”
崔破见这少年人物风流、举止有礼,倒是对他大有好感,拱手还了一礼道:“今日是在家中,冯公子莫要拘礼,‘大人’二字再也休提!”
见礼过后,崔破即当先领路将三人迎往正堂叙茶。
“孟兄是何时到京的?此时离科试尚有数月时光,东野兄就在我这府中住下,一则安心备考;再则你我兄弟也好朝夕相见,未知孟兄意下如何?”叙茶坐定后,崔破率先向孟郊说道。
“十一郎倒是解人,愚兄正有如此打算,本来还担心状元郎忘了我这贫贱之交,如今看来倒是我小人之心了!”眼见崔破官拜六品,名动天下,犹自待己以诚,孟郊心下极是欣慰的开言调笑道。
崔破闻言一笑,正待反戈一击之时,却见那适才十分沉默的李伯元插话说道:“主人既是盛情邀客,恰巧在下也是游历京师苦无宿处,欲效仿孟兄于状元郎府中搅扰数月,未知意下如何?”初次相见,说话不过三句,即开言借宿数月之久,饶是如此,这李伯元说话时,脸上没有半分羞惭拘束之意,或者说,他的脸上更本就没有任何表情。
他这番话固然是让崔破一愣,便是与之同来的孟郊也是一阵愕然,想不到自己眼中的奇人会提出如此请求,只是此时此地,却是无法劝阻,他也只能对着崔破抱以无奈一笑。
看着李伯元那令人发憷的面庞,一愣过后,崔破开言道:“既然李兄不弃蜗居简陋,那么就请在寒舍将就些日子,若有照顾不周之处,还请原谅则个。”一句说完,复又转身对正肃容端坐的冯楠说道:“如今孟、李二兄都暂住舍下,莫若冯少兄也一并留下如何?如此大家朝夕相见,相互切磋,岂不是好!”
见一路同行的两人都已经住进了状元府中,又得崔破盛情相邀,那面带腼腆之色的冯楠颇是意动,正欲张口答应,却又是想到了什么一般,面色一黯道:“崔大人如此厚爱,原不敢辞,只是京中还有亲戚正依门以待,惟有拜辞主人好意了”
今日一见这个与自己年岁相仿的少年,崔破仿似见到了一年前的自己一般,分外感到亲切,眼见孟郊及那李伯元都已安顿到了自己府中,他便一力想将这冯楠也一并留下,虽听拒绝,但是他脸上分明有遗憾之意,乃跟上一句劝道:“冯少兄既是来京应科举的贡生,须知应试之前闭门苦读是断然不行的,还应多多交游才是,孟兄、李兄大才,正合请教;愚兄不才,也愿与少兄切磋一番,如此也是一番机缘,少兄就莫要再推辞了,至于你那亲戚家,既然同在长安,多去探望也便是了”说完,也不待那冯楠拒绝,已是开口唤过涤诗道:“带上我的名刺,随这位冯公子至他亲戚府中走上一趟,就说我与冯公子一见投缘,邀他在府中小住,还请诸位尊长不要担心才是!”
那冯楠自小僻处岭南小州,此番还是第一次离家远行,来长安途中巧遇孟郊二人,虽是不太喜欢整日里面无表情的李伯元,但是对豪放爽朗的孟郊却是大有好感,更对他的才华钦佩万分,短短月余间二人已是兄弟相称,本不忍与之分离,及至见到被孟大哥极力推崇的状元郎,冯楠更是感觉名不虚传,若能与如此人物朝夕相处,切磋学问诗词,当大是快事一桩,见主人邀客之意甚浓,少年心性的他也不再推辞,对三人一礼告退后,便随涤诗去了。
且不说崔破与孟、李二人留下叙话,单说这涤诗随着冯楠一路东行,直走了大半个时辰后来到宣平坊中一处古朴的宅子前,方才到达。涤诗还是第一次见到自家公子如此殷勤留客,知道师傅他老人家定是对眼前这个小白脸一般的冯公子大有好感,所以这一路上他也是半点不敢怠慢,开动伶牙俐齿,一边介绍长安风物,一边插科打诨,将这初出家门的冯少爷哄的好不开心,心下更是连连感叹状元府中人物果然不凡,便是一个小小的童子也有如此识见,远不是自己府中那些只会“是是是”的下人可以比的,当下心中更坚定了要往崔府借住的想法。
宅前下马后,冯楠径直上前叩门,未久,便有一名老家人前来开门,一见到这个瘸着一条腿,脸上拖着一条起自额间直到下颌的长长伤疤,满身散发出冰寒气息的老人,饶是涤诗胆大,也不免心下一惊,只是他毕竟随着自家公子见过一些世面,虽心下惊骇,面上倒不失仪,强自镇静着将手中名刺递了过去。
“瑞伯!你别吓着他”冯楠见这老人面带不善的看着递诗,当即开口说了一句,随后,对着涤诗一笑,摸了摸他的头道:“瑞伯心很好的,别怕”说完,自己已是先跨前一步,向内行去。
“我才不怕,想当年”从来不肯认输的涤诗刚刚开口说了一句,复又见到眼前这老人那狰狞无比的面孔,顿时不敢再说,乖乖的随着进去,噤若寒蝉的在门房等候,直到瑞伯手拿名刺蹒跚着入内通报去了,他才长吁了一口气,心中嘀咕道:“这冯公子家是干什么的,怎么找这样一个人来当门子,也不怕把客人吓走?”
且说那冯楠一个人疾步走进内院,也不待家人招呼,已是急急呼喊出声道:“二叔,二叔”只是他这一嗓子没有喊出他的二叔,却引来了一群莺莺燕燕,只见七八个盛装女子在一个年近四旬、满头珠翠的妇人带领下直直扑了上来,甚至不容他避让,那领头的妇人已紧紧将他拥入怀中,声带呜咽说道:“好你个小没良心的,这么久也不来看看你婶娘”
这一番纠缠只持续了半柱香的功夫,冯楠方才带着满身的脂粉香气,被一个满脸虬须的高大男子的解围出来,带进了一个墙壁上遍挂刀剑的书房。
看着自己这个不知是缘于羞,还是缘于怒而满脸通红的侄子,那虬须汉子哈哈一笑道:“楠儿,自你五岁时你婶娘们见过你一面后,这十余年来千里相隔,就不再相见,此次难得你来京城,她们也就亲热了些,你莫要生气!”说完,又看了看冯楠一眼后笑道:“也是你生的太过于俊秀,若是你长的跟你堂兄一般模样,这群妇人又岂会如此?”说完,更是哈哈大笑出声。
冯楠对这个自小对他疼爱倍至的二叔是毫无办法,为了避免他的进一步取笑,急忙开口插话说道:“侄儿此次来京应试,想借住到一个长兄家中,还请二叔允准”
“什么长兄?我怎么不知道”那虬须汉子闻听此言,当即煞住笑声问道:“二叔府中住着不好吗?干嘛要借住别人家,真是胡闹!”
“那长兄是侄儿适才认识的,他可是”冯楠还待再说,已被他二叔一句打断道:“适才认识就成了你的长兄了,还要借住的别人家,真是荒谬,此事断然不准”
恰在这时,那行走蹒跚的瑞伯已是来到,也不多言,径直将手中的名刺向那虬须大汉递去,那汉子漫不经心的接过,随意的瞅了一眼后,顿时满脸惊讶的向瑞伯问道:“来者可是这名刺的主人?”
见自己的要求被二叔一言拒绝,心中自有怒气的冯楠索性半句也不解释,只静静的站在一边,听瑞伯答道:“来的只是一个童子”
“快将他带进来”虬须汉子吩咐道,待瑞伯走出后,他也忘了训斥眼前这个“荒唐”的侄儿,一时沉吟下来,脑中急速盘算这位近来名动天下的新锐人物为何会投名刺于自己府中。
不一时,满身不自在的涤诗已是随着瑞伯走进书房,见到眼前这个无比可怕的老人转身退出后,涤诗大大的松了一口气后对那虬须汉子躬身见礼。
这虬须汉子却是不敢托大,也是拱手还了半礼后,和颜悦色的问道:“未知令主人有何事见教?”
涤诗闻言,奇怪的看了一眼房中站立的冯楠后道:“我家公子今日得旧友引见与这位冯公子相识,孰知虽初次会面却是相见如故,因此不揣冒昧,邀公子于府中小住,也好朝夕相处,切磋学问诗艺,还请贤主人莫要拒绝才好”涤诗随着帐房先生学习也有大半年之久,平日陪着崔破见客也是不少,是故这几句话倒也说得似模似样,文气十足,只是因为不知他与那冯楠的关系究竟如何,是以也不能随意称呼。
那虬须汉子闻言,满脸诧异的看了自己的侄子一眼后,满脸笑意的说道:“得蒙状元公厚爱,舍侄实在是三生有幸,只是兹事体大,且容我叔侄商量后再做答复如何,还请小哥先至前厅用茶如何?”说完,扯动书几侧的一根红绳,片刻后走进一个伶俐的小丫头,将涤诗带往偏厅去了。
闻听涤诗走远,那虬须汉子先是狠狠瞪了一边站立的冯楠一眼,起身至身后的一个小门处恭敬道:“大哥,你看这事?”
帘幕一掀,自里间走出一位身材高大、霜染双鬓的五旬老人,冯楠一见到他,当即一惊叫道:“父亲,您不是前往珂陵〈今印尼之爪哇岛〉商谈生意了嘛,为何会在长安?”
卷三 龙战四野
第四十一章
“临时出了些事”这老者随意的答了一句后,用慈爱的眼神细细看着自己这唯一的爱子道:“楠儿,你且将今日之事仔细的跟为父与你二叔说清楚”
自小,冯楠就感觉自己这位父亲特别的忙,一年中很少能在家中呆上几日。五岁以前,反倒是二叔对他管教的更多一些,后来,二叔也突然迁居到了京城,他便在母亲及一大堆女眷的呵护中长大,而父亲偶尔回家来时,除了给他带回许多前所未见的古怪珍玩以外,更多的就是宠溺,在他的记忆中,父亲从不曾责备过他一句,即便是他犯下了多大的过错也是如此。后来入了学,父亲也并不象许多同窗的家长那般逼着总是要日日夜夜的念诵诗书,反而一如往日般给他更多的宠爱与嬉闹的随意,所以,虽然父子俩人呆在一起的时间很少,冯楠对自己的这位总是忙忙碌碌的父亲感情却是极深,一见是他来到,心下欢喜的同时更是欢叫道:“有门儿!”
见是父亲相问,冯楠也不再象对二叔那般耍小性子,径直将今日发生的事情细细解说清楚,说道状元郎时,少年心性的他忍不住对自己的喜欢的人更多添了几句溢美之词。
冯楠的父亲仔细的听着他叙说完毕,沉吟片刻后,方才面带笑意说道:“楠儿,既然你想借住到这位状元郎府中,为父也便准了,只是在这等人的宅中,言行仪范你可都要注意了,莫要惹人耻笑才是”
“大哥”那虬须汉子见自己这位素来万分谨慎的大哥只听了侄儿一面之辞当即应允,心中大是不安的他连忙开言欲劝。
“去吧!”摇手示意二弟无须多言后,这老者眼带宠溺之色的对爱子说道。
“多谢父亲”冯楠高兴说道,正待转身而出,一瞥之间见到父亲鬓间的白发,心下一动道:“未知父亲何时离开京中?孩儿想陪你住上一段日子”
“你有这份孝心自然很好,只是为父这动身之期却是未定,也许明日就走了,你且去吧!这等难得的机缘楠儿还要小心珍惜才是,说不定我家今科也能中个状元出来!”面带欣慰的调笑了一句,老者挥手示意爱儿且去,只是待他走到门口之时,又加了一句道:“你方叔也随我来了京师,让他备些礼物与你同去,也免得失了礼数”
“大哥,这才刚刚见面,就让楠儿住到别人府中,您就真能放心”一见冯楠出门而去,那虬须汉子当即问道。
“若龙,不用担心,楠儿这一路北行结识的就只有那孟郊及李伯元二人。我已谴人查过,孟郊此人只是寻常士子,应无疑虑,只是这李伯元来历诡异,查问不出,看他有意与那孟郊接近,定是别有深意,只是兴趣当不在楠儿身上,应当可保无虞,今日之事多半还是文人之间的雅事,难得有这样一份机缘,就随了他的意思吧!”老人略一沉思后,淡淡说道。
这虬须汉子对自己这位纵横南海数十年的大哥甚是钦服,更知他在自己这侄儿上京途中早有安排,也即不在这件事上多作纠缠,转身为大哥奉上一盏茶后,乃轻声说道:“如此,大哥此次来京中所图之事又当如何?”
“门下侍郎张镒家的路子走的差不多了,一切等我与他内府管家谈过再说,二弟不要担心。这长安城中达官贵人家有谁是不用昆仑奴和新罗婢的?又岂是他罗仪一个小小的监察御史可以禁停的,此次为兄来京不过是防患于未然罢了,先在朝堂上封驳了他,若是他还执意要断我等兄弟财路,那也就怪不得我心狠了”说道这里,老者的眼中电闪出一道骇人的利芒,那里还有半分适才面对娇儿时和煦慈祥的模样?
“这崔状元背景极深,观他行事也是不拘礼法、狠毅果决之人,也许这条路也能用上?”虬须汉子一旁建言说道。
闻言,那老者手指轻叩手中茶盏良久,方才说道:“此子很是让人捉摸不透,还是多看看再说。再则,若非万不得已,为兄也实在是不愿让楠儿牵扯进来,还是从长计议吧!”
却说心下欢喜的冯楠与涤诗二人策马向崔府而去,在他们身后,更有一位年在五旬,管家装束的老者领着两个手执红陵包裹的健仆辍后跟随。
此时,骑在马上的涤诗直用一副好奇的眸子瞥向身侧满脸笑意的冯公子,怀中那重达三两的赏银让他对这位小白脸一般的公子充满了疑惑。他那亲戚府中既有如此令人骇异的家人,而出手又是如此阔绰,来历必定大不简单。需知唐时交易多以布帛为主,白银极为稀少,因而极是贵重,这三两白银足够一户中人之家半年使费有余,就这般随意的出手赏人,饶是涤诗年来很是见了一些世面,也不免乍舌不已。
不一时,已是回到崔府,在涤诗引领下,几人径直入内往内堂而来,这冯楠上前对品茶等候的三人一个团拜之后,对主坐的崔破兴奋说道:“恰逢家严来京,也即准了我的请求,此后少不得要打扰贤主人了,这是家父的小小心意,还望崔大哥不要推辞才是!”他少年心性不免单纯,一旦对崔破有了好感,当即以兄弟相称。
“冯少兄,你这是何意!”崔破对这位颇得自己好感的少年公子能够住到自己府中也很是高兴,乃微笑着随意说了一句,似这等礼尚往来之事,他倒并不拘泥。
随着冯楠挥手示意,那两个健仆一个跨步上前,只第一件礼物献上,堂中几人已是满脸愕然,待第二张锦幕掀开,便是那面无表情的李伯元也是微微一愣,,而孟郊也是牙疼一般的倒抽了一口冷气,崔破更是肃容起身道:“冯少兄,你这是何意?”
原来那第一件礼物却是一顶镶嵌了数十粒珍珠的文士冠,只看那纯净的明黄颜色,此冠分明是纯金所制,且不说这材质与那精妙以极的做工,最为难得的还是那数十粒一般大小、色泽圆润的珍珠,微一见风,这些珍珠即散发出一阵似有若无的淡淡檀香,原来竟是产自琉球岛,极其罕见的檀珠。
若说这一顶珍珠冠已经极是难得,那麽第二张锦幕之下的那一枚高近三尺、通体晕红的珊瑚树更是可遇而不可求的珍物,便是当日天下权贵齐聚郭府为老令公拜寿时节,崔破也不曾见到如此出彩之物,而他与这冯楠只是初识,又如何能收下这等贵重的礼物?
见到这两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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