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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游大唐之贞元记事-第6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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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一时,诸物送到,因得一国士而心下大悦的崔破乃静下心去煎出几盏绝妙好茶,虽无好水相佐而少有遗憾,但是只看那色作金碧的茶汤和淡淡含而不露的茶香,也足以使素来爱茶的李清臣面露惊喜之色了。
举盏一品,那李清臣微微一愣,稍顷之后,方才满脸陶醉之色道:“得如此香茗一盏,仆之所来可谓不虚了!”
静默无声中将盏茶饮尽,李清臣略带不舍的将手中薄胎成几欲透明的越州瓷碗置于几上道:“仆近日欲往岭南一行,却不知公子意下如何?”
“哦!先生上京也不过数日功夫,为何便要匆匆而去,况且岭南乃蛮荒小道,瘴疠之气多有,先生长年居于北地,乍然前去实在是太过于危险了些。愚窃以为不可,先生当三思才是。”闻言,崔破也将手中茶盏放下,诧异看向李清臣问道。
“仆观朝廷行政,于四镇之战长不过两载必然爆发,短则实难意料,而岭南山高路遥,来去往返更须半载功夫,若不趁着此时前去,恐以后再难脱身了,至于这瘴疠嘛!我自有药足可解之,公子但请放心便是”听崔破所言,李清臣心下微有感动,然则他本是心辣之人,是以面上更无半丝显现,只淡淡说道。
沉吟了片刻,崔破方才又开言问道:“先生此去是为冯若芳之事吗?”
“这冯若芳资材雄厚,又是雄霸海上,于公子而言近可支应晋州新军,远则可为退身余地,实在是绝妙助力,放之可惜了!”
“如此先生还请一路保重,介时,我自有几件小物附增,以为助力”知道断难扭转其心意,崔破遂也不再惺惺作态,强意挽留。
“现时朝中新皇继位,虽有大变朝纲之心,然为先稳朝廷,于短期之内当无大变,有老令公及中书令大人在,公子只须谨言慎行,安危自可无虞。仆一待事成,当即便回”李清臣缓缓举过第二盏茶来对崔破一邀饮后淡淡说道。
“那冯若芳啸聚近千,又是纵横海上数十年,势大难制,先生当要小心自身安危才是”崔破不无忧色说道。
闻言,李清臣微微一笑,手向西侧一指道:“公子莫非忘了府中所居的冯公子了吗?”一句话只说得崔破愕然无言。
再稍坐片刻,见天时不早,崔破乃起身一笑道:“既然领了朝廷的俸禄,也就不能不前去点卯应是了,先生暂莫心急,改日待我为先生设酒饯行后,再走不迟”说完便转身施施然而去,那李清臣固然是端坐不动,而崔破也丝毫不以为意。
来到工部司,先着人呈文万年县衙办妥奚尚之事,随后依然由那计吏领着往各处作场巡视,崔破越看也越是吃惊,只他今日草草走过的作场之中仅工匠已达两万余人,而涉及的制造器物门类更是无所不包,只缘事权三分,各自为战,管理不善加之诸工匠又是隶籍于此,久之成疲,是故效率低下,若是能尽革其弊,虽数倍之利亦可轻易得之。
当晚回到府中,用过晚膳之后,崔破便一头扎进书房,一则拟定请行海税及贸易表,再则便是细细筹划京中作场合并改良之事,直到月出东天,方才至菁若房中安歇不提。
随后数日,崔破便是终日奔走于长安城内外各处作场,便是连离城数十里,专司营造撞车、塞门刀车、狼牙拍等大型守城器械的作场也是一个不落,更细细翻阅了诸般文字记载之资料,终于对其所辖之事有了全面之了解,关于其大增实效的改良之法也于心中渐次成形。
这日起身往工部司衙门安排好手下诸人应办事物后,怀揣《请行海税及贸易之事表》的崔破悠悠往皇城右前侧的门下省官署而来。
此前数日崔破曾来此地点过卯,也拜见过一应官员,虽则门下侍郎张镒对其甚是冷淡,然则另一位侍郎侯希逸却对其很是和善,所以在此地的日子倒也并不十分难过,更为意外之事却是他与此地竟然遇到了一位故人,便是去年来京时曾与孟郊一起前去拜望过的世家子弟韦应物,其人现已调入门下省任职给事中,竟是与崔破成为同侪,倒也是一份难得的机缘所在。
来到给事中们处理公事所在,韦应物等四人早已到省处理公事,崔破刚刚与之见礼,便听韦应物一笑说道:“崔大人可是皇上钦定的门下省给事中帮办,缘何总是来去匆匆?你这可是典型的帮而不办了,小心隔壁御史台的老爷们知道了,参你一本‘违旨欺君’之罪。”
不待崔破回话解说,却听另一位姓鲁的给事中接话道:“这就是你老韦有所不知了,咱们这位崔老弟半月以来可是日日奔走于京城各处作场,只将他那些手下个个都累的叫苦不迭,如此作为难道还算不得‘勤劳王事’?若真有那个不带眼的御史一本参了上去,且不说崔老弟,便是工部司一干小吏恐也不能饶他”
见崔破满脸诧异之色的看着自己,那鲁给事中哈哈一笑道:“崔老弟莫疑,只因你手下那个名唤王成的书令吏本是老哥我的妻弟,是以得知,可怜他新婚不过一月,便被老弟使唤的四处乱转,他那新媳妇儿也不知为此事来我家哭过几次,此番正好给老弟求求情,每日将他早些放归则个?”
他这一通话又惹得其他三人一阵大笑,纷纷都说这老鲁不地道,走门子都走到官衙来了,又说崔老弟断然不能轻易答应,好歹也要到平安坊摆上一席才行,也让众人来个雨露均沾才是。
崔破面上随着笑了几句,心下却是责怪自己太过于疏忽大意了,对着那鲁给事中微一点头应承之后,五人又笑闹了几句后便又埋首于一堆各地呈来的奏章中去了。
崔破依样学样的将几上奏折一一浏览,于避讳、字句方面先行审定,更依据事情缓急、呈奏人品职高低分好等级,写上节略,直待介时收拢一起往侍郎处呈送。
将手边几份奏章处理完毕后,崔破乃将怀中那份《请行海税及贸易之事表》掏出再细细审定一遍后,乃起身将之送往韦应物书案处。
韦应物略带诧异之色的将奏章接过,展开看了看题头和署名,便会意一笑道:“崔大人放心便是!”
拍了拍他的臂膀,崔破回转自己几案,又自历年存档的奏章中借出几位名臣的折子细心学习揣摩,如此直到皇城各部散衙的钟声响起,见自己的奏章也一并被送到侍郎处,方才与四人作别策马回府而去。
卷三 龙战四野
第五十三章
淅淅沥沥的秋雨应和着皇城各部散衙的钟声飘飘荡荡而下,朱雀门处一位身披朱紫的官员疾步避往厩棚处,一边对过往施礼官员的官员颔首回应,一边掸抚着公服上沾染的雨滴,口中暗叫道:“晦气。”不一时,一辆高大轩车驶至,这官员上得马车后方才对策马的老者道:“老张,先不回府,且往常相宅。”
那策马的老家人应了一声“是”后,扬鞭轻击马股,蹄声得得出朱雀门向东边群贤坊而去。
这群贤坊位于出皇城最东之地,紧靠长安左三门之一的金光门;与郭子仪所居位于最西的道政坊遥遥相对,大唐之文武最高职品两人的住宅依照着左武右文的朝会排班,两厢分立拱卫着恢恢皇家殿宇。
车行至群贤坊常宅,那朱紫公服的官员下得马车,也不待人通报便径直穿门而入,一路循着下人们的示意往后园渊静亭而来。
渊静亭内,一身家常便服的首辅常衮正与一名门客模样老者对秤弈棋,只看其面上古井无波的沉凝,可知入局必是极深。那一路寻来的官员见状也不上前打扰,自在亭下赏玩园中秋景等候。
直到约两柱香的功夫后,才见那老年门客一推棋枰、叹息说道:“相公之落子直似将军之出塞,若猛士之临边,及其进也则乌集云布,陈合兵连,吾大不如也!此局败势已呈,再下无益了!”
他这番话直说得暗自得意的常衮哈哈一笑后方才说道:“哲先先生承让了,”那亭下站立的官员见一局已毕,相公又是满脸喜意,乃缓步拾阶上得亭来,面带微笑道:“‘数杯短亭花残酒,一局松窗日年棋’相公真个好兴致!”
“噢!是张东台来了,正好此地有酒有棋有景,你我且偷得浮生半日闲。对弈一局如何!”常衮循声见是门下侍郎张镒到了,意犹未尽的他当即出言相邀道。因门下省又被称之为东台,是以才有如此称呼。
“哲先先生前言在耳,下官那里还敢自讨没趣,还请相公放我一马则个!”张镒的这番话直引来亭中三人又是一阵相视而笑。
笑过几声,心情大好的常衮乃手指张镒对那门客说道:“仆闻这张东台最是厌人下棋,初掌门下省时,下车伊始便颁了禁棋令。今日一见竟果是如此,看来这传言当真非虚了!”一言即毕复又转向张镒说道:“京中对弈之风极盛,这本是雅事,便是翰林院中也有专司弈棋的供奉,张东台此令略显太苛了,长而久之,难免落下一个‘刻薄寡恩’的清议,得不偿失呀!”
想是觉得说话略显生硬,一语即毕,不待张镒接话。常衮又是哈哈一笑道:“张东台可知当今司天监李山人故事?”
张镒自少年入仕宦以来多于地方任职。一步步磨到封疆大吏,更得常衮援引得以入掌门下省,是以对常年居于长安的李泌旧事少有所闻。闻言一愣后道:“还请相公提点。”
“说起来那还是开元年间旧事,当其时也,李泌也不过年仅七岁,以神童之名闻名长安,便是玄宗陛下居于深宫也得听闻,某日,陛下与时任宰相张说观弈,乃传入李泌命张说测其资质才学。这张相乃让李泌赋‘方圆动静’,并垂范曰:‘方若棋局,圆若用子。动若棋生,静若棋死’;他这话音刚落,李泌当即接言道:‘方若行义,圆若用智,动若聘才,静若得意’。区区一七岁童子能有如此急智,其所言者更是契合治国大道,只让张相大是惊诧,当即拜伏于地贺玄宗陛下得奇童子。陛下乃大悦道:‘是子精神,要大于身’,赐束帛,并敕其家曰:‘此子秀神,善视养之’,自此李泌之名轰传天下,尤得张九龄奖爱,常引至内室谆谆教诲,后来更与刘晏刘相并称为开元两大神童,如今二人皆是名列朝中显宦,倒也是一时之奇缘。”手拈一枚棋子轻扣棋枰的常衮悠悠将此事说来,更引得张镒两人唏嘘不已。
“这些个都是闲话,只不知张东台来找本相何事?”亭中略静默了片刻后,常衮推开身前棋秤说道。那门客见他二人意欲商议朝事,乃拱手一礼后,退下自去不提。
张镒也不答话,自于袖中取出两本奏章递上,常衮接过后先是取过奏章上所附节略略一浏览,随即动容展折细观,良久,方合折起身绕亭两匝叹道:“杨公南之才我早深知,他能一变租庸调取税而行两税之法倒并不出我意中,只是这崔破小小年纪便能有如此缜密心思,就实在是殊为难得了,只是”
“只是什么”一旁静侯的张镒接言问道
“只是此子以前之所为与这份折子实在是大不相符,观其行事,历来进取有余,沉稳不足。缘何这份《请行海税及贸易之事表》却是思虑如此周详?更有甚者,此子常居北地,后又至长安,便是连海也不曾见过一面,何以对沿海各州府之事了解的如此周详?我观他折子中所言,便是六部恐怕也无如此详备之记录,他又是从何得知?”满脸疑虑之色的常衮说话间犹自不肯落座的绕亭缓行思虑。
“莫非此折乃是他人所书,却委以其名?”张镒闻言也是不得其解,乃揣测说道。
“不无可能。”思虑良久也无定论的常衮微微颔首道:“此子行事多不拘成法,再不能等闲视之。”
“那这两本奏章”张镒看了看常衮那略有所思的面孔道:“要不要也将它们给封驳了。”
背负双手轻扣着手中奏折的常衮闻言,扭头深深看了张镒一眼后淡淡道:“有崔佑甫这个老匹夫在,这两本折子封是封不住地,再者杨公南此奏本相已经在皇上处看过,废租庸调而行两税之法已是势在必行,这是皇上的意思”
“这样岂非白白便宜了这忘恩负义的小人?”想起前几日朝会之上杨炎对自己的那背后一刀,张镒语带恨声的愤然说道。
“租庸调取税之法行之百年,杨公南欲一举变之谈何容易?其间于地方行事上必有疏漏处,介时,本相自有与他理会处?”深有同感的常衮也是语带森然之意的说道。
“相公高明!”闻言一喜的张镒顺势拍了常衮一记后。复又开言闻道:“然则崔破此子所奏之事又将如何?”
“皇上对此子地态度着实令人难以捉摸呀!”常衮沉吟片刻后悠然一叹道:“此时万万再不能予他表现的机会,此事,你且回去先精研他这奏折,总要找出其中悖理疏漏之处,异日待政事堂中会议此事时,先将之驳了再说,自今而后,凡他所呈送之奏章来一本驳一本。如此总要将他地锐气都消磨尽了再说,本相倒要看看他还能折腾出什么花样来?”
得了指示的张镒遂也不再停留,接过那两本奏章后便转身出府而去。
与此同时,大唐工部司员外郎崔破大人正在自己府中接待一位来自异域远地的客人。
身着皮裘的松瓒萨多一如往日般满脸肃然之状,只是陪坐在侧的崔破分明从他的身上感觉到丝丝压抑不住的愤恨之意,不免心下大是惊诧,仔细想来自己并无违誓背约之事,何以会惹得他摆出如此一副模样?
“松瓒将军远来长安,正合由某一尽地主之谊,带将军好好领略一番这长安城的风光。”不耐气氛沉闷的崔破哈哈一笑开言说道。
孰知这松瓒萨多闻言后脸上并无半点改变。看也不看崔破的开言冷声说道:“战马四千匹业已送达晋州新军。其间分赠剑南、山南西及关内道节帅牙军各三百匹,另有途中伤病损失七十四匹,是以实到三千零二十六匹。由大人手下名唤高崇文者验定收入。若无疑义,还请崔大人于此回执上署名画押以为凭信。”说完,随手递过一张染黄桑皮纸写就的文书。
崔破伸手接过,细细核对过数目及高崇文的画押无误之后,乃唤过一旁侍侯的涤诗取过笔墨印章附后签押毕重又递还。
松瓒萨多接过回执看过,小心收于怀中后,更伸手掏出另一张桑皮纸道:“大王有言,若是崔大人手中银钱不足,可以纸上所列之物等价抵充,此事宜愈早愈好。”
崔破接过细看。见上面所列多是弓弩之物,尤其是臂张、角弓两种轻便近战弩形需求最多,心下略一换算价格,倒也公道。于此时无银可付的他来说倒也不失为一个好的抵帐办法。
边将单据收起,崔破面带难色的看着松瓒萨多说道:“松瓒将军,单子上所列之物当无问题,然则这数千里之遥,如何将之平安运抵实在是一个大大的难处所在。”
“此事不劳大人伤神,只须大人将之聚于晋州。我部自有商队能将之安然运回,只是想请崔大人谨守承诺,勿要以残次之物以充之才是。”
“此事大可放心,将军送来地马是什么货色,我这军械也定然就是什么成色,某必不会做这负信背义之人。”肃然说过此话后,崔破乃续又开言问道:“却不知如今吐蕃与黑衣大食战事如何?”
闻言,松瓒萨多冰冷的脸上也是黯然而起一片悲凉之色,沉吟了半晌后方低声道:“自当日屈底波偷袭而来攻破北部狼牙关,后更以此为根基逐步南进,趁各部大军未至之机,十日之内突进七百里尽占北方牧场。只是他们得意忘形之下难免疏忽,被先期率援兵抵达的措布将军偷营得手,损失了近三万人马,此后便放慢了进军速度改为缓步推进,目前与我六牦牛部联军隔多弥河对峙,交战多次,双方互有胜负,当日我离逻些之时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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