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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游大唐之贞元记事-第7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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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中”给彻底抹了,说起来这倒是自己给这段历史带来的第一个变化。
一声苦笑,将此事放下的崔破见李适心情大好,乃趁势说道:“臣请陛下准行合并长安城中诸作场事。”话刚出口,手中已是将折子递过。
“噢!卿家怀中尚有几本折子,一并掏了出来便是,省得麻烦!”随意调笑了一句后,李适伸手接过奏章浏览起来,愈往下看,他的脸色愈是凝重,直到最后,竟是一把合上奏折,冷声道:“京中作场竟然已是积弊若此?”
“长安内外作场凡七十七处,臣皆一一巡视看过,是以折中所奏绝无虚妄,臣敢以性命作保。朝廷直辖军士所用甲兵多由长安作场营造,微臣以为此中积弊实是已到不革不行之地步,否则他日一旦陛下大举兴兵,必然受其牵累。”崔破并不看李适的脸色,顾自沉声说道。
“蠢吏可恨!”闻言之后,李适“啪”的一声将折子摔在身前几上,恨声说道,过了良久,方才怒气渐平说道:“此事关乎两监一部,你且先行退下,再将此事多做思量,等候旨意吧!”
闻听李适大有应允之意,崔破心下极是欢喜,更不忘说上一句:“微臣今日所奏之事还请陛下乾纲独断,早行为宜!”之后,方才伏地拜谢辞出。
行至宫城玄武门时,远远看见首辅常衮正在一个小黄门的引领下向内而行,其地空旷,崔破欲待闪避已是不及,只能心中暗道一声晦气后,依照礼部式规定的程式上前见礼谒见。
常衮一见是他,也是微微一愣,若有所思地看了他身后的宫城一眼后,方才随意的一拱手算是回礼,也不寒暄说话。径自随了那小黄门向内行去。
“刘意。适才那个员外郎可是近日常入禁中吗?”眼见崔破远去,常衮似是随意向身前的小黄门问道。
“回常相,两日前陛下与娘娘游幸西内苑时。奴才曾远远见过这位大人,至于其它,也就不得而知了。”那名唤刘意地小太监见是当朝首辅相问,半点不敢怠慢的停住脚步,半侧着身子答道。
“噢,两日前就来过!”闻言又是一惊的常衮稍一停顿,口中喃喃自语了一句后,复又迈步前行,刘意见状当即疾步上前领路。
“老臣叩见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同样是在栖凤阁,刚刚行下参见大礼的常衮。当即被面有愠色的李适离座虚扶搀起,赐座。
见皇上脸色不佳,揣摩不出其中原委地常衮,蓦然想到适才所见的崔破,乃轻轻一咳后,开言试探道:“老臣适才入宫城之时,曾见到工部司员外郎崔破”
常衮这边一言未毕,李适已是阴沉着脸色,顺势将手中奏章扔于他身旁几上。半语不发。
心中诧异的常衮伸手拿起奏章,一目十行地看将下去,越看越是惊心,只见奏章之中所书,全无虚饰之词,桩桩件件皆是长安城内外作场之流弊,章中文句采用白描手法,直叙其事,并无半点议论,更无任何对官员弹劾的词句,其中所采用的图表、数据量化分析之法更是前所未见,却份外令人信服其实。
“老臣总领百官,辖下却有如此贪蠢之事,请陛下治臣不察之罪!”匆匆看完奏章,熟知李适心性的常衮更无一句分辨,口称其罪,当即就要拜倒阁中。
见常衮如此,李适脸上的怒色稍稍消解下几分,跨前两步止住他的拜倒之势后,缓缓开言说道:“你是一朝首辅,如此谢罪本也是题中应有之义,朕只恨这一干蠢吏月月领着朝廷的钱粮,竟半点不思知恩图报,只一味中饱私囊,连私自转输地方甲兵之事都敢做,还真个是无法无天了。莫非都是欺朕不敢杀人吗?”说道此处,心中怒火又炽,话语之中竟是透出丝丝森寒之意。
听着皇帝这饱含杀伐之意的话语,饶是常衮久历宦海多年,犹自也是心中一颤,谨声说道:“还请陛下暂息雷霆之怒,皇上登基未久,尚需以宽仁理政才是;再则,仅凭这一本奏章就断言京中作场流弊至此,也嫌草率”
不待常衮将话说完,已被李适“哼哼”一声冷笑截道:“朕自然不会仅凭这一本奏章便仓促行事,此事朕已命御史台会同刑部、大理寺前往彻查。有一个算一个,朕一个也不饶他。宽仁为政?大行皇帝宽仁了数十年,可是这些个狼心狗肺的蠢吏可曾有半分感恩待德之心?他们敢胆大妄为至此,未必就没有存着这份子侥幸心思。朕对他们宽仁,异日文恬武嬉之下,只怕叛军就要打到长安来了,介时谁来对朕宽仁?”
眼见李适怒火愈来愈大,口中句句皆是诛心之言,最后竟是连“文恬武嬉”四字也说了出来,常衮再也安坐不住的伏地拜倒,口中连连称罪不迭。
“朕为太子多年,官场积弊之深,朕岂不知?本拟明岁改元之后再行清理这干子败类,以免伤了大行皇帝地宽厚仁慈之名,没想到他们连这几个月地辰光也等不住,既然如此,便也无需再忍,朕要让天下知道皇家不仅有恩施四海的宽仁,更有律法如山的雷霆。”生性本来就是刻薄寡恩地李适,再也压抑不住心中积郁已深的怒火,在这空旷的栖凤阁中咆哮出声,他那狰狞的姿态只让见惯了代宗陛下宽厚仁慈模样的一众内宦、宫娥们自心地油然而生一股寒意,伏地的常衮心中更是蓦然闪现出一句熟悉而又陌生的话语:“天子一怒,伏尸百万,流血千里”
心情大好的崔破优哉游哉的回转府中,拉过菁若、弱衣前往后花园中,一边煎茶品茗,一边听着柔婉低回的声声琵琶,率情率性地放松了一回。
当晚,用过晚膳,崔破也不再前往书房,而是早早来到近日多有幽怨之色的菁若房中,直使出浑身解数将她逗的娇笑连连,方才携手登榻而眠。
春宵苦短日高起。
第二日晨早,崔破恋恋不舍的自榻上爬起,看着菁若那如花的娇颜,一时情意大生之下,走出房外摘下一朵犹自挂着晶莹露珠的黄菊轻轻置于锦被之上后,又爱怜的拂了拂她那蓬松的云发,方才出房而去。却浑然不觉身后有一双蕴含着幽怨、浓情、亲昵的眼眸正痴痴凝望着他地背影,随着身影远去,一支欺霜赛雪的纤手轻轻拈起那一朵绝美的菊花,凑上鼻端轻轻一嗅,在笑意绽开的片刻,一滴晶莹的泪水也自缓缓滑落
卷三 龙战四野
第五十九章
向母亲请安过后,崔破得得策马前往工部司衙门。刚刚走到公事房外,就听内里传出一片激烈的喧哗声,这少有的情形使的他微微一愣,随即加快了步伐跨门而入。
入得司内大堂,只见已有许多先到的小吏正聚堆闲话议论,而他近日派出常驻诸作场的一干手下,也是一个不少的全数撤回,而他们也正是这议论的中心所在。
“王贵,你们怎么回来了?”站定略听了几句,只是声音噪杂之下也无法明白其中的原委,崔破乃向身前站立的计吏王贵发问道。
随着他这一句问话,整个厅中顿时出现了片刻沉寂,见本司副官已经到达,那一干小吏们顿时紧闭了双口,作鸟兽散的纷纷回到自己处理公事的书几旁做勤勉状,这一番手忙脚乱的景象倒让崔破心中一阵好笑。
“回大人,昨个儿下午,小人正遵大人吩咐于升道坊长兵作场中记录其制器过程,却忽遭刑部来人将作场一体查封,随后更有大理寺及御史台的老爷们也到了,小的因不是作场内部人员是以也被请了出来,今日晨早,待小的再去看时,那作场内外已是遍布禁军及刑部差役,监管之严真个是水泼不进,无奈之下也就只能先回司部,请示大人此事当如何处理。”素来胆小的王贵见崔破似有微怒之意,忙急急的将事情原委解释的清清楚楚。
“昨日下午这么快?”闻言,崔破心下也是一愣,看这时间也就是说自己昨日刚从栖凤阁辞出不久,作场已然被封,虽然彻查作场积弊是他的本意所在,但是皇上动作如此迅速还是让他大吃一惊。
“刑部如今是太子少师颜清臣主掌,颜老大人心性刚直、嫉恶如仇;而御史台的主官杜大人更是眼里揉不得半颗沙子。有这两人在,此番长安作场中的那些个掌固们好日子算是过到头了!”说话的却是一个九品主事,他本是流内官员。又属崔破直管,是以也就少了许多拘谨的插话说道。
“风水轮流转,也该他们倒倒霉了。一个个都是芝麻绿豆点儿大的官儿,可是看看他们家里的宅子和吃穿用度,就是京里一个闲散衙门的五品官也比不上,他们要再不倒霉还真就天理难容了!朝廷这回可真是干了件大快人心的好事。”回应这位柯主事的,是另一位份属李郎中直管的主事,匠人出身的他说话更少了几份顾忌。语带恨声的忿忿然言道。
“此事朝廷自有法度,我等在此空发议论也是无用,还是做好分内事要紧,要不然还真把这一群老爷们给招到这里来了!”见言语之中火药味渐浓,崔破乃调笑着插话说道,随后又扭头向那柯主事吩咐道:“老柯,今日个儿出不去,你就领着兄弟们将近日在各作场监测记录之事整理出来,记住每个人都要提出整改谏议才是。”
闻听崔破所言,众人一阵哈哈大笑。随即埋首于眼前的公文堆中。只有那位主事犹自在口中喃喃道:“来了又怎么样?老子凭本事吃饭,就是皇上来了,老子也不在乎!”只是他声音即小。众人又素知他脾性如此,是以也无人接话理会。
崔破将自己的公事房让予柯主事等人使用,自己却是出衙策马往门下省而去。
进得给事中们办公的公事房中,韦应物等四人见他入内,当即一拥而起道:“哈!崔大人少年英才,果然好手段、好魄力。”
“小弟感情是那里又得罪了几位哥哥,要这样子讥讽我?”崔破被这话说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以为众人又是找借口来宰他这个“冤大头。”遂一笑后说道:“要是小弟有什么不是处,诸位多担待着。中午‘惊风楼,小弟设宴赔罪如何!”
“看看!崔老弟还装上了!”冲着其他三人啧啧嘴说了这一句后,那鲁给事中方才扭头对崔破道:“如今这长安城中作场外地那些个兵老爷们难道不是因崔兄而起?老弟干了这样一件大快人心的好事还藏着掖着干什么?”
一听这话崔破顿时心中一惊,他本也不想瞒人,何况也更本瞒不住,只是昨日下午发生的事,仅过了一夜便传的众人皆知,这事情也太过于匪夷所思了些,当此风口浪尖之时,将他抬出。只怕是这传话人实难安着什么好心。
想到这里,崔破心下暗生警惕之心,面上却是不露半分声色问道:“此事鲁老兄又是从何得知?”
他这话问的那鲁给事中一愣,沉吟片刻后说道:“这事嘛!晨早一来大家都在言说,我自然也就知道了。”说道这里,他才蓦然反应过来,随即端肃了脸色说道:“老弟近日要小心了才是!”,其他三人也是颔首应和。
“多谢诸位哥哥关心了。”崔破笑容不变的点头应是道。
上午的晨光匆匆结束,待午时散衙钟声响起,几人也无心出去饮宴。崔破与四人拱手告辞后,也不回府,径直策马往崔佑甫府中而去。孰知来到通义坊方才得知,他这族伯自一早被急召入宫之后,直到如今也是未回。在门房得了这消息后,工部司崔大人连门也不入,当即翻身上马往几坊之隔的座师杨炎府邸驰去。
一进内宅正堂,崔破匆匆一礼之后,便开言问道:“老师可有相熟的御史”
随即二人转入书房密谈,约半个时辰之后,崔破辞出,也不留下用膳,策马回府而去。
当日下午直至第三日,崔破依然一如平常的到部处理公务,只是每每上衙、散衙经过皇城御街之时,分明感到有愈来愈多地人对其指点评论,只是待他一走近,却又都缄默无声。
第三日下午,殿中侍御史庚准地一份弹章,再次使崔破成为整个皇城各部寺的焦点所在。
在这份措辞激烈的奏章中,除了历数崔破入仕以来地种种跋扈之行,更是将其近日尽揭作场弊端的行为大书特书,直言崔破依仗郭老令公及公主之势目无君主、跋扈成性;为邀圣宠不惜捏造事实,构陷京中各作场掌固,意图延误朝廷军器制造事。值此大行皇帝祭年未满之期,崔破此举分明是在尽数抹黑代宗及当今陛下宽仁之令名的心怀叵测之行。在折子最后,瘐准更是义正严辞的恳请朝廷依照“十大逆”之罪将崔破明正典型,上以告慰先皇,下以安定百官。
这份直指崔破及公主、老令公的奏章先是在三品以上高官之中掀起滔天巨浪,而在它被人豪笔誊抄放大,于夜间突然出现于朱雀门后百官上衙必经之地时,其影响力随着众官吏的传播被迅速放大,不几日便是连长安东西两市的商贾们也一并得知其事。因为其中关涉到公主、状元及一代擎天玉柱的郭老令公,是以坊间之人兴趣大增,终日闲话议论不休。似乎一夜之间,整个长安都已为此事躁动喧嚣不已。殿中侍御史瘐准的大名更是一夜之间哄传天下。言他不畏权贵者有之;言其为求声名迷疯了心窍的亦有之。酒楼茶肆之间总有人为此事争地面红耳赤,更有一言不合而大打出手者。只此一件事便为长安百姓增添了无数茶余饭后的谈资,更使他们对朝廷政事的关注兴趣大大提高。
面对这一本如此骇人听闻的奏章,争论纷纷的政事堂依照惯例保持了沉默,将其直接呈于皇上裁夺。政事堂的集体沉默使处于亢奋之中的各部官员将一颗心思琢磨不休。第四日,如山一般的奏章纷纷涌入政事堂中。怀着各样想法的这些奏章驳斥瘐准者有之,力挺者亦有之。整个皇城各部已是纷嚷争斗不休。
接到政事堂呈报奏章地李适在紧急召见了御史台、刑部及大理寺主官之后,也未对此事做任何诏谕,皇帝陛下的这一暧昧态度更激发起一连串的连锁反应。
第七日,年过八旬、素不轻出府门半步的当朝一品太尉、汾阳王郭子仪自解勋冠、朝服入宫请罪。
当日下午,升平公主弃鸾驾、携驸马郭嗳徒步入宫请罪。
第八日晨,此事的关键人物之一,大唐工部司员外郎崔破正式拜表“乞骸骨”力求告老还乡,其奏章中之用语可谓是句句椎心、字字泣血。随后在百官注目之下,自解官服回府静侯朝廷处分。
随着这三人的这一连串举动,瘐准弹劾崔破一事至此到达最高潮,得不到半点消息的皇城各衙门官吏们怀着各样的心思,焦急等待着新皇对此事的处理诏书下达,并冀望以此窥探出这位新主子用政的意图所在。
卷三 龙战四野
第六十章
大明宫含元殿
政事堂及三省六部的主副大臣毕集于此,在无边的压抑中,传阅、浏览着由太子少师颜清臣主笔拟就的奏章,在这本奏章中详细列出了长安内外六十二家作场贪赃舞弊、私相授售军器及贡物事。而在随奏章的附录中更是每一桩、每一件精确列出了参与人员的名字、发案时日,更有画押签名。至此,作场积弊案已成如山铁案,由不得人有半点怀疑。
随着这一份折子同时传阅的还有工部司员外郎崔破当日私相呈奏的作场弊案奏章,看到这一份近几日被人传说了无数遍的表章,每一个与会大臣皆是字斟句酌的细细读完,再应和上适才的那份奏章,实在是不能不心下有感。
“怎么样!看完了,那么就都说说关于此事处理的章程吧!”御座上面无表情的皇帝陛下见奏章已传阅完毕,乃冷声开言说道,他这一番冷面冷口的模样更使整个大殿内的气氛更紧了三分。
在无边的静默中,众官员的眼光都似有若无的向右侧首位站立的常衮瞥去,等着他这当朝首辅先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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