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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游大唐之贞元记事-第8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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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日之前,即李灵濯悍然举旗作反的第二日,关于汴州异变的消息已是通过狼烟大起的烽火台传至京城,然则由于具体情状不明,是以朝堂之上虽是气氛陡然绷紧,却并无太大异样。
五日前,当汴州作反之事的备细文书以加急快马送抵京城后,朝堂之中已是隐有波澜泛起。
事情最大地变化是在四日前发生地,当日,应按期到达的江南漕船杳无踪影,随即,关于汴州作反,截断长安盐粮供应的传言,神奇地在半日之间游遍了城中的每一个角落,随即,汴州遍传天下的檄文也被人多加翻印,广为散播。在这份檄文中,政事堂新任相公崔佑甫被作为朝堂上最大的奸邪大加抨击;而朝廷新任的翰林承旨、撤并四道节度使的最初提议者崔破,更是被肆意丑化成一个祸国小人,费尽笔墨予以贬损。
在汴州作反的消息被证实后,长安城中东西两市率先做出反应,盐、粮价格在短短两个时辰之内连翻三番,屡创新高,及至收市之时,更是已隐隐逼近安史乱起的市价。
正值长安百姓人心惶惶、民怨沸腾之时,当日对四道节度撤并大有异议的官员也闻风而动,纷纷上折弹劾“二崔”蛊惑圣君,逼反地方藩镇事,仅在一日之间,被送进大明宫中的此类奏章便已达三十七本。
次日,淮南道神策军统帅范将军奏章抵京,言说江南初春温湿,其辖下军士更历千里奔袭,水土不服之下,竟是蓦然爆发大规模疾疫,非战斗减员高达六成,实无力即刻起兵征讨汴州叛军,据随军医师判定,最快也需半旬左右方可恢复战力,一待军士恢复,臣必当尽起手下健勇,戮力杀敌云云。
这一道奏章抵京,朝中百官更是无比震恐,而随后抵达地兵部八百里加急,更是呈上了河北四叛镇集结兵力、有蠢蠢欲动之意的消息。
也正是这一个消息成为了压跨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且不说长安百姓的惶急之状,便是京中十六王宅的那些素来不问政事的王亲贵胄们也是按捺不住担忧的频频出入宫禁,一力要求皇帝陛下严惩“二崔”以为安抚地方藩镇,避免安史故事再起。
随即,心中也是忐忑难定的天子李适于含元殿急召三品以上重臣议事,也正是在此次御前会议中,近日来对时局不发一言的首辅常衮,率先出班力陈“二崔”妄言撤并四道节度之过,并声泪涕下地恳请皇帝陛下为大唐宗庙及天下苍生计,速行“挥泪斩马稷”事,唯其如此,方可再安天下。
他这一言奏上,当即附议如潮,便是连以前的许多中立派官员为了避免长安再经战乱,也是对常衮所言出班附和。在这汪洋而起的喊打喊杀声中,政事堂相公崔佑甫及礼部尚书杨炎等数人未做任何辩驳,乃自解袍服、乌纱,出殿回府静侯天子处置诏书。
于此同时,因品职过低而无缘于会的翰林承旨崔破,在低帽遮颜,由侧门而出避过宅前汹汹人群后,快马拜访了道政坊郭宅,并随后疾步入皇城老君观与闭关参道中的真人李泌紧急晤谈。
随后,历来在家荣养的郭老令公戎装入朝,与前后脚到达的真人李泌往大明宫栖凤阁觐见刚刚朝会完毕的天子李适,在谴退一应服侍的宦官、宫娥后,三人进行了一番长达半个时辰的会谈,也正是此次密谈,使崔佑甫及杨炎等人的行刑日期押后了二十日,而于此同时,被天子亲下手诏,饬令拘押于大理寺的“祸国罪臣”崔破,却是引领着六护卫,狂奔在前往河南道陈州的官道上。
卷三 龙战四野
第七十八章
一任料峭的春风烈烈而来,俯身快鞭催马的崔破,却是感觉不到半丝凉意,此时的他心中已全然被深深的忧急所取代。
可以说,对于此次汴州作反之事,崔破本是早有准备,但是万万料想不到的是,正值时局最艰危的时刻,素来被视为朝廷生死所寄的神策军居然会发生异变,范将军的这一道奏章完全出乎他的意料,淮南神策军毫无征兆的大规模爆发“疾疫”不仅完全打乱了他的计划,也直接导致族伯崔佑甫的罢相及座师杨炎的牢狱之灾,更迫使他不得不以如此惶惶如丧家之犬的方式出奔京城。
疾步狂奔之间,崔破的手心直有缕缕不绝而出的汗水,这个自入仕以来便是自信满满的前翰林承旨,此时心底竟有压抑不住的焦灼与恐惧。
“三千对四万,彼辈更有坚城可恃,倘若事有不谐”想到此处,崔破竟是不敢再向下思量,原依他之本意,是想借神策军与汴宋叛军纠缠之际,使数日前已然到达的晋州新军寻找战机,于中取利,从而得以立下夺城斩将之奇功,并借助此次大胜威慑地方节度;再则也挟此威势,于朝堂之上正式推动酝酿已久的军制改革,彻底丢弃弊端丛生的“府兵制”,从而为大唐打造出一支精锐的“职业军队”。
可是,绝对不该有意外的神策军偏偏就出现了意外,也正是这个突然出现的变故,使得崔破所珍视的一切蓦然之间都陷入了岌岌可危的状态,不仅是崔佑甫及杨炎的身陷囹圄,便是崔破的家人也因此陷入风雨飘摇之境,设若此次事败,他们也必将要与自己这个“替罪羔羊”连坐殒命,即便是侥幸能得不死,恐怕也避免不了充为官奴或是远流三千里的命运,于这些一家之事相比。尤为让人难以接受的是,倘若不能迅速平定汴州叛乱,届时河北四镇出兵相应,地方其他心怀不满的藩镇群起效仿之下,恐怕藩镇之祸更将远远烈于昔日,而经过此次打击地朝廷也断难再于此事上有所作为,一旦时局真是败落于此,大唐固然是中兴无望。而他崔破便是能得不死,恐怕是也再无颜面芶活于世了。
家国命运全然系于此一战之中,更没有了神策精锐可为借力,这无边的重压直使崔破索性全然放弃了一切无用的自责与懊悔,狠烈决绝的吐出一句“不成功,便成仁”后,前翰林承旨大人狰狞着面容再次杨鞭摧马,绝尘狂奔往东南而去。
原本需要六日的行程只花费了三日便已然到达,饶是崔破及六卫都是一副大好身板儿,当他们到达陈州城外的晋州新军驻营时。仍是如同一团泥一般软瘫了下去。
不及与迎上的静风及高崇文等人寒暄。崔破已是迭声吩咐急召军中旅帅李小毛前来,当这个长相怪异的旅帅跑步前来后,甚至不待他行军礼。前中镇将大人便一把将他拉往一侧细细吩咐起来,随后,在目送李旅帅带领自己地一旅人马出营远去后,崔破只对高崇文说了一句:“自即刻起,暂停一切操练科目,让军士们都养精蓄锐,准备急行军。”后,便径自寻向静风的帐幕,蒙头大睡起来。
这河南道陈州是距离汴州最近的一个州府所在,此时。有关汴州作反的风声高崇文早有耳闻,此刻见自己这位本应在朝堂之上春风得意的上司如此惶急而来,心头隐隐一动之下,也不多问,便自去准备布置不提,而静风见自己这师弟疲累不堪的青灰着脸色,遂也不忍发问,反倒是立身于帐幕之外替他护卫起来。
崔大人这一番好睡直到第二日午后方才醒来,草草梳洗过后。于用餐的间歇,乃命人请过高崇文前来。
不多时,依旧一副万年不变冷面孔的高参军便入了帐幕,崔破也不与他多礼,径直言道:“汴州作反了,本官此次急行便是为此事而来。”
心下早有准备的高崇文闻言并不吃惊,只冷冷问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如今晋州新军初成,也正是能派上用处的时候了,只是不知此次朝廷共调动了多少军马,我部担任的又是什么职司?”
听高崇文这一番言语,埋首进食的崔大人竟然连头也不抬的淡淡道:“此次行事仅只有本部三千人马,十日以内没有援军,没有粮草支应,没有军器补充。”
“什么?”纵然高崇文素来坚韧沉稳,陡然听到这等话语也是“刷”的一声自胡凳上腾起道:“崔大人这不是在玩笑?汴宋军可是有四万人,而且是钱粮无忧,操练齐整的四万人,且有坚城可依。我军尚不及其十一之数,这仗还怎生个打法?”
“本官现在不是要与你讨论这仗能不能打,要说的是这仗该怎么打?此战功成,自然是我晋州新军扬威天下之时;若是不成,今后也就不会再有晋州新军了!”推开身前器皿,也是腾身立起的崔破咬牙缓缓说道,那紧紧盯住高崇文的眸子中,丝丝闪动的都是决绝偏执的疯狂。
无言与崔破对视良久,在微微一声长叹之后,高崇文猛然扭头向帐外喝道:“护兵,上地形图!”
大军动身是在黄昏之后进行的,连帐幕也不曾拆卸的晋州新军们除了随身携带供两日之用的干粮之外,扔掉了所有的粮草辎重。全然换上了弩弓等军器,而数日前才秘密运抵的“神弓弩”也撕开了它神秘的面纱,被一一发放到每个军士手中,在引起了一片小小的喧哗之后,三千甲胄鲜亮的军士顶着日渐西沉的落日,踏上了北上忭州的征途。
在大军之前行进的是由军中神射手胡小栓率领的四组斥候队,这个昔日屡犯军规的前猎手带领着他的两百个同行,分为四个方向距离大军十里呈扇形铺开,负责猎杀视线所及的一切斥候游骑,同时亦为大军之前导。
而后行的中军及五百人的后队也如同斥候们一般,皆是口衔枚、马摘铃的无声疾行,这支堪称大唐耗资最多,同时也是训练最久的军队在行进中充分体现出了他们的“职业”素养,没有半分骚动与喧哗,在猎杀了四拨汴州派出的斥候之后,大军历时四个时辰的急行军,于鸡叫三巡之后,安然抵达了距离忭州城池五里远近的村落——小王庄。
小王庄是一个极为特殊的所在,在汴州附近一望无际的平原之上,这个小小的村落却是依靠着一座小山而建,虽则在率先抵达的胡小栓看来,这样的山只能称做是一个稍大的丘陵,但是两山夹谷的独特地形依然造就了小王庄迥然有别的风景,山虽不高,却是胜在秀美,加之山间谷地上更有流水潺潺,遂使这个距离官道五里远近的小小村落成为了忭州城中文人墨客们的乐游之地,而今日,也正是它这独有的地形,使崔破将之视为差强人意的藏兵之所。
“李旅帅,这小王庄可是已然全数控制住了。”安顿好大军藏往山间谷地的崔破向身侧斜后方的李小毛问道。
“回禀大人,小王庄共一百七十六户,九百三十四口已全然被末将控制,现集中安置于庄内祖祠,现下于庄内安歇的是郭校尉谴来的七十五名回鹘及一个联络送信之人。
“噢!人在那里,速速召他来见本官。”崔破头也不回的吩咐了一句后,随后便向一侧的高崇文道:“传令下去,让众军士们就地休憩进食,只是人不能卸甲,马不能离鞍。值此危亡之时,如有敢于高声喧哗者,立斩不赦!!!”
诸事安排完毕,崔破方才转身细细向早在旁侧等候的一个精瘦汉子看去,这个颇为郭小四看重的暗探,望之并无半分出众处,普通的打扮、普通的长相,只是在偶一抬头间,才隐见有点点深深隐藏的狡黠在眸子中流泻而出。
“这是校尉大人命小人呈上的汴宋军布防图,另外郭爷命小的代为转奏大人,诸事皆依据当日计划而行,祝大人旗开得胜,一举功成。”
“诸位辛苦了,此次事成,本官定不吝重金厚爵之赏,你且先行退下休憩,明晨随大军一起行动,以为导引。”淡淡说完这一句后,崔破当即匆匆寻一僻静地,借助小火折上那摇曳不定的光亮,细细参详起那一份详细无比的布防图来。
卷三 龙战四野
第七十九章
这是一个春光明媚的早晨,当天边稍露晨曦,伴随着一阵“轧轧”的轰鸣声,河南道汴州缓缓放下了护城河上的吊桥,随即敞开了它那硕大的城门,值此特殊时期,汴州其实早在举事的当天,除贯通全城的东西两门依旧开放外,余门尽皆禁闭,就连这打开的东城门楼上,也有八个军士时刻站在绞盘前待命,一旦发现异常,当即绞起吊桥,闭门迎敌。
今天,汴州东门迎接到的第一拨客人是一列奇长的商旅,由于天色未曾大明,这个约有上百驮的商队依然借助着风灯照路,这一路摇曳的灯火在黎明明暗交错的晨曦中,显得分外惹眼。
随着声声悠扬的马玲声,商队离汴州东门也是越来越近,这个庞大的队伍也使那些时刻保持着警惕之心的守门兵士们隐隐多了三分紧张,其中更有一个士卒急急跑向城门楼上设置的望台,唤醒了正呼呼大睡的城门监大人,由他来裁决是否应该放这一队长长的人马进城。
只这片刻功夫,商队已是于东城门前聚集,并遵照桥上军士的吩咐聚成了整齐的队列,静侯正打着呵欠,口中尤自骂骂咧咧的城门监大人下城楼前来检查。
歪斜着扣子的城门监大人一看到这庞大的队伍,心下也是“咯噔”一跳,随即,当他注意到这一个商队皆是由面容迥异于唐人的回鹘商客组成后,方才长吁了一口气,又自小声开言骂了一句:“狗日的,蛮子就是喜欢吓唬人。”后,才带着心底丝丝腾起的喜悦,端肃了脸色,一步三摇的向前走去。
接过“过所单”城门监大人借着风灯的光亮,只看到货物栏上的“蜀锦、香料”两项后。顿时又是一阵火辣辣的心热,对于上天突然的眷顾,他实在是有顶礼膜拜的冲动。
只在一瞬间,门守大人地心思已是浮游万里,他想到了家中略显紧窄的府宅,想到了即将出嫁的女儿,想到了惠芳院里的小桃红,甚至还想到了年纪老大的双亲高堂。当然他更是想到了那即将到来的巡城校尉李益才。
一想到这位整日以诗客自诩的巡城校尉,城门监大人当即手脚麻利的收起“过所单”对着身边的四个小兵兵暗暗挤了一个眼色后,高声叫道:“商旅队伍过大,易于阻塞往来交通,兄弟们,把他们带往营盘,给本大人仔细着检查了!”他这加重的“仔细”两字顿时引来城门上下会心的一笑,当即城门上下便浮现出一股似有若无的躁动、血腥气息。
随着城门监大人极有气势的一挥手。商队在数百双贪婪的目光注视下。缓缓起行,踏上吊桥,穿越城门洞。向汴州内城进发。
队伍庞大,马骡太多,是以当领头的数匹已然出了城门洞时,依然有数十匹押后的马驮排队等待着踏上吊桥,不合却于此时,行于队伍当中的两匹驮马上捆着货物的绳索忽然断裂,顿时便有重重地坠地闷响声在城门洞内回转不休,随着裹着货物地包袱皮一一散开,地上的四大包蜀锦映照着值守军士们手中火把的光亮,散发出雍容华贵的柔光。分外夺人眼目。
这个意外事件的发生顿时打乱了商队正常行进的步伐,随着商队领头汉子的暴怒叱喝,几个回鹘人当即俯身手忙脚乱的开始捡拾。
看着这一匹匹价等黄金的极品蜀锦散落于脚下,手执火把的城门守卒王大力忍不住的鼻息又粗重了三分,最终,实在是按捺不住心头躁动的他,也微微低下身子,开始了“学雷锋”做好事的善行。
“他奶奶的,好滑呀!”刚刚接触到脚侧那一匹绣压金丝的缎子。王大力就忍不住的心底发出了这样一声赞叹,只是不待他直起身子,蓦然就见一道寒光电闪而过,下一刻,更有一种彻骨的冰寒自颈项间传来,直将他向无边的深渊拖曳,缓缓的沉下去、沉下去
随着这一道电光闪过的便是一片贯连不断的“铿铿”声,那七十余个手扶驮背的地回鹘们只是将手顺势一带,顿时便有一把寒光四溢的军器抽出,再一个反身之间,这一抹寒光就向离身最近的汴宋军士卒们洗去,只瞬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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