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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人的咒-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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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生意来说：抓住一条大鱼，胜过一箩筐小虾。所以，钟尚和年轻的女艺员达成了共识：关于名利，关于欲望，关于生意，关于分配。狂热的地下造星运动，也开始煽风点火。
利益不同，立场不同。
哪个头脑清醒的家伙不是为了利益表达观点呢？既然如此，钟尚厌恶那些逢场作戏、势利张扬、粉饰太平的会议、论坛、沙龙和派对。既然利益不同，谁会在社交场合里袒露真话呢？总是有些商人指望在场合里充面子、谈生意、找姘头、学品味。总是有些学者指望在场合里寻门路、攀富贵、卖嘴皮、充枪手。
迫于生意伙伴的邀约，钟尚无法拒绝今晚的沙龙。狂热鼓吹中国媒体生意的商人们邀约上流圈层的大小人物，共同做局造势。东方与西方的报业、电影业、电视业、网络业、娱乐业、广告业以及投资业的明星商人，济济一堂。真富豪与假富豪装模作样地探讨深刻的话题，商榷如何投资中国的电影院、电视台、报馆、网络公司，并且从中谋取暴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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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轮（4）
眼下，好像没有什么能比媒体生意更加动人心弦了。地球上人口最多的国家也是最能看热闹的国家，道理上应该消费最大规模的媒体资源。政府也放出信号并且出台诱人政策，打算放松监管：鼓励国有媒体集团收购、吞并、捆绑；鼓励民间商贾插手媒体领域；鼓励给政府面子的西洋商人循序渐进地染指中国媒体。因此，中外投机家们达成了共识：新的暴利生意正在浮现出来。
钟尚故作深沉地端着皇家礼炮，躲避在角落里，目光却在黯淡的灯光里扫来扫去。偶尔有年轻性感的姑娘，挑逗般地晃动腰肢和臀部，小声嘀咕中英文夹杂的新鲜词汇。几个颇受商人推崇的经济学家，也轮番登台扬言。
“国家要是巨人，商人就要做吸血鬼。有的商人站在巨人肩膀上吸血，有的商人躲在巨人背后吸血，有的商人寄生在巨人体内吸血。忙来忙去，血还是巨人的，不是商人的……枪杆子里面出金钱！”
“将八国联军的八个国家找来，每个国家建一所学院，就建在圆明园的遗址上面，这样就形成了国际化的联合大学，叫做圆明园大学或者八国联合大学。”
“堵车是什么呢？那是城市繁荣的标志，也是值得欣喜的！如果没有堵车，城市经济也可能凋零衰败……历年长江水灾刺激了需求，拉动了增长，摧毁千万间房屋。所以，水灾拉动了中国经济增长！”
“有四个怪现状：经济长期过热和超低利率并存；高增长与低通胀并存；经济增长与股市疲软并存；高增长与高失业率并存……谁能研究明白，谁就拿诺贝尔奖！”
“……”
钟尚不懂经济学，听来索然寡味。这时候，自称仰慕他胆识的香港商人经人介绍，主动走过来寒暄。钟尚立刻受宠若惊，视若醍醐灌顶，谦卑有礼地聆听搭讪。
香港商人长期旅居美国，不久前忽然迎娶声名远扬的电视明星。娶了让人羡慕的明星女人，又赶上中国商人夫妻成双的热潮，香港商人陡然从幕后冲到台前。对于个人财富、个人魅力，以及聚敛个人财富的能量，香港商人由来信心十足。然而，香港商人却对自己的血统和资历略感自卑，便左右腾挪折腾出一个虚假行头——欧洲鲜有人知的大学的荣誉博士，以及中国旧时军统贵族的旁系后裔。几年间，香港商人怀揣巨额资金，忽然闯入了中国媒体阵营，在众目睽睽下演变为媒体大亨。无数人羡慕嫁给了香港商人的电视女明星：慧眼识英雄，一代出贵族。
眼下，香港商人和钟尚似乎惺惺相惜，交谈得极为投机。
“你的生意太小，可是你的名气极大！怕是阳气过重，冲走了富贵吧！”
钟尚毫不怯场，急忙插科打诨，溜须拍马。
“如今遇到了贵人，物生两极，定会阴阳和谐的！”
“并非站在巨人的肩膀上才能光宗耀祖，站在巨人的话头上也能扬名立业……总理开了个玩笑：你们照顾一下电视台的吴小姐好不好？我非常喜欢她的节目！吴小姐就扬名立业了！”
“您说笑了，人家也是靠能耐吃饭的！”
“必须要懂新经济，聚集人的力量，半年就制造一个亿万富豪……广东商人在网站上登载广告条，然后疯狂招募销售机构，贩卖数码卡。买卡的人只要点击广告条，就可以获利。结果呢？广告条是假的！数码卡也是假的！获利也是假的……半年工夫，商人却家产过亿！”
闲聊多时，钟尚就大胆地抛出了想法，指望撞撞运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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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轮（5）
“您是大商人，小买卖准是瞧着不顺眼……我倒有一个想法！也是聚集人的力量……”
于是，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商人毫不顾及地发表了看法，斥责了霸道势利的国家电视集团，建议拉拢势力薄弱的地方电视台。钟尚建议香港商人在地方电视台钻一个缺口，放水进去，然后逐渐吞没。钟尚还谈到了这个天马行空的小缺口，就是制作一档名为《月老》的电视相亲节目。他甚至还谈到了让新节目一举成名的方法，就是让女艺员忽然登台亮相……
“您是大商人，瞧不上小生意……不过，那么多痴男怨女在电视中相亲，表达性感的爱意，人们会疯狂地爱上《月老》，广告也会铺天盖地！当然了，您瞧不上这种小钱……那个女艺员，可不是青瓜嫩枣。她已经热得烫手！她只要愿意开局……”
香港商人耐心地听完了所谓的小生意，不禁心中一亮。他倒没有看走眼，眼前这个贼头贼脑的家伙果然是一个机灵的小商人。这是一门不错的生意，虽然不是暴利却在圈子里影响深远。换句话说，哪个商人会拒绝赚钱呢？
香港商人心花怒放却面色冷淡，在商业界游刃多年，早就对会谈之道驾轻就熟：不要显出急功近利，才能掌握主动；不要显出丝毫亢奋，才能算计利益；不要忘记欲擒故纵，才能胜券在握；不要忘记常泼冷水，才能震慑对方。
“生意实在是小了一些！不过，年轻人天马行空也是必然……那么多电视节目等待主流人物去打理：挤入世贸的问题、恐怖袭击的问题、亚太组织的问题、奥运会的问题、中国足球的问题、人类基因的问题、台湾女政客的床上戏……都是大问题！忙得了吗？”
虽然只是个光脚的小商人，在穿着进口皮鞋的上流场合，钟尚显然不拘小节。
“人民是小的！伟人创造历史，人民创造生活……满中国忙着吃喝玩乐！双子楼被炸，伊拉克被打，小泉八月十五去神社里耍……人民也只是一乐，关人民什么事呢？”
“如此说来，你是想通了？”
“我是想通了！商人图钱，人民图乐。”
“我可是商人！我是图钱的！你也不能只图乐吧？”
“我是图乐的！赚一些寻欢作乐的小钱，也就罢了！”
你来我往地勾心斗角一番之后，香港商人满腹机关，钟尚却？##本酢Ｏ愀凵倘司醯茫由邢匀徊皇且桓鍪评砗鸵靶募遥膊皇且桓鲋恢乩娴呐贪摺５比涣耍愀凵倘艘踩衔龅搅酥档煤献鞯幕锇椋约爸档每悸堑纳狻Ｓ谑牵诺土颂富暗奶ń祝蒙饴涞绞荡Α？/p》“遇到大生意，我只看生意不看人。遇到小生意，我只看人不看生意……这次是小生意，道理上我只能认你了？！”
钟尚也算机灵，几乎已经嗅到了生意的味道，急忙阳奉阴违地说：
“我是图乐的人！若是惹来猜疑，哪里还有乐？您是图钱的人，肯定会塌实赚钱！”
谈判极其默契，不久以后，新鲜的小生意就要出炉了。
钟尚左右逢源，说服了野心勃勃的地方电视台，也说服了刁钻圆滑的香港商人。他们即将共同推出大型电视相亲节目《月老》，钟尚辛苦栽培的女艺员终于派上了用场，刻意挽留的数十位替身女郎也会派上用场。在电视节目中，姑娘们将是渴望爱情的多情女子，与素不相识的男子表演爱情游戏。浪漫多情又性感刺激的场面，会诱惑大批年轻男女踊跃参与。
转轮（6）
人民集体参与，本身就是利润滚滚的大买卖。名声嚣张的女艺员，恰倒好处地替新节目打开局面：她风情多姿的电视处女秀出现在性感之夜的黄金时段；她故弄玄虚的电视婚约忽然亮相在《月老》节目里；手段娴熟的导演指挥若定，编排出了煽情刺激的求婚场面……花哨的男子、多情的男子、腼腆的男子、野性的男子、张扬的男子、耍酷的男子，以及不可思议的男子纷纷倾其所能，向故意娇嗔的女艺员殷勤谄媚。
《月老》节目赢得了空前成就，掀起了婚恋真人秀的狂热高潮。伟大的生意人和伟大的电视台，公然拯救爱情沦丧的男女和婚姻沦丧的男女。一个批量生产爱情的时代、快速制造婚姻的时代、真实情感萎靡的时代、虚幻情感泛滥的时代……在风靡中国的《月老》节目里开创了。在电视里，花心男子与痴情女子愉悦交融，俨然是罗密欧与朱丽叶、维纳斯与阿都奈斯、爱德华公爵与辛普森、罗伊与马拉、幸子与光夫、范蠡与西施、吕布与貂婵、梁山伯与祝英台、陆游与唐婉、李清照与赵明诚……
人们欢呼雀跃，汹涌澎湃。
谁还在乎胸怀抱负的商人？谁还在乎利润滚滚的生意？
中国的唐纳德？川普、休伊？海夫纳、鲁伯特？默多克，也许就要诞生了。
邪道（1）
密密麻麻的交通工程、车来车往的大商小贾、扎扎实实的西部开发拨款都摆在他面前，除了少见世面的蠢材，谁会抱怨赚不到钱呢？交通官员就小心翼翼地建立安全机制：其一，贿赂者必须绝对可靠；其二，对贿赂者必须讲究信用；其三，与贿赂者必须长期合作。这一套交易机制犹如铜墙铁壁，入伙者都可以放心安全地各享其成，动机纯粹的交通官员也大肆推进各类洗钱工程。气壮山河的路桥工程被吹鼓手冠以伟大的名称，譬如金廊、银带，交通官员挥汗如雨地出现在建筑工地、田间地头、事故现场、电视屏幕以及签约大厅。一个谋求篡位的年轻后辈私下揭发了交通官员，交通官员就仓皇出逃，更名换姓地躲避到太平洋岛国。在异国别墅内，交通官员白天焚香祷告，晚上纵情声色。不过，他小看了中国特工的力道，最终被羁押回国。真是一个灾难深重的年份！赵思不得不抱怨时运不济，明明赶上了好生意，却遭遇了一连串坏光景。利润肥厚的交通建设领域不断暴露钱权交易，广东、广西、湖南、河南、四川、贵州等省的交通官员陆续倒戈，如同多米诺骨牌。
一个好商人要务必做好三件事，梅皓明认为这包括如下三件事：一是寻觅资源，二是瓜分资源，三是分配利益。无非就是生产资料、生产力、生产关系的问题。
出于这种考虑，梅皓明极少干预元嘉，也极少插手水晶会的生意事务。梅皓明自认为慧眼识人，也自认为元嘉是一个得力干将。这个能上能下的家伙逐渐编织出一张复杂的传销网络，打着巴卡斯醒酒神的幌子，督促会员们有条不紊地上缴利润。一张神奇的传销网络慢慢地滋生蔓延，诱惑各种各样的人物与各个阶层的人物悄悄上线。元嘉也真该好好地犒赏一番贾教授，替水晶会培训了那么多白金会员。
梅皓明和元嘉万万没有料到，一个身份特殊的人物也会加入水晶会。这个特殊人物就是霍海的妻子，原本在腐化的国有地产集团公干，由于身兼要职，常常疲于应酬。有三个冠冕堂皇的理由迫使霍海的妻子染上了酒瘾：其一：酒量有多高，开发量有多高。其二：既然没有色相，便要有酒相。其三：白酒伤肝，啤酒伤胃，无酒伤面子也伤关系。
霍海的妻子怎么想到世上竟然有巴卡斯醒酒神呢？真酒假酒地吃来吃去却极少补充高蛋白、高纤维素、维生素A、B、C、K以及叶酸，不知不觉中脂肪肝已经恶化为肝炎，又恶化为肝纤维化，又恶化为肝硬化。霍海的妻子就极度恐慌起来，生怕日后胃底静脉忽然破裂或者胃粘膜糜烂，引发消化性溃疡并导致上消化道大量出血，一直让内脏器官衰竭而死。
霍海疼爱自己的妻子，就坚决让她赋闲在家，安心养肝。霍海的妻子偏偏闲不下来，昼夜抱怨没有赶上优雅的新时代，喝红酒、喝冰水、喝空气也能谈生意，也抱怨可恨的酒桌文化死命地折磨生意人。百无聊赖之时，霍海的妻子忽然发现了巴卡斯醒酒神，于是心甘情愿地掏钱加入水晶会。霍海的妻子能言善辩且人脉神通，卧在病床上打打电话就做成了水晶会的白金会员，久而久之就引起了元嘉的注意。
如今，霍海已经离开了警局，其中也自有一番苦衷。不久以前，成心将他踢出警局的新派官员，将新一轮打黑除恶的任务交给了霍海，吩咐他拔掉一个养恶欺民的黑脸商人。那黑脸商人自然是个极不好惹的大人物，一度听信了算命先生的谗言：命中有凶，必须施暴而富；命中有火，必须火气冲天。那黑脸商人与单手遮天的后台人物关系融洽，时常派遣贴身保镖护送后台人物去澳门赌大牌玩少女。后台人物雄赳赳地发动了环线公路工程，黑脸商人也占尽了暴利。为了帮助后台人物彰显政绩，黑脸商人还特意邀来名流音乐家谱写《啊！高速路！》的民族歌谣，在地方电视台昼夜播放……于是，黑脸商人靠暴力赢得了势力，又靠势力赢得了财力。短短几年间，黑脸商人行凶数十起，死伤数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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邪道（2）
霍海无奈接下了棘手的差事，就派出两名警员去黑脸商人的夜总会蹲点埋伏，反而遭遇了黑脸商人设下的埋伏。一群白衣党徒公然将两名警员从五楼追打至一楼大厅，狠狠地打瘫在地，又生生剜断了腿筋。落后就要挨打，可怜的警员又能如何呢？ 惨剧发生以后，霍海就接到黑脸商人捎来的口信，叫他小心妻子的性命。
霍不由地心惊胆寒，便找了理由被迫离开了警局。他庆幸自己及时调离了警局，不然正赶上新一轮打黑除恶的浪潮，风尘仆仆地冒险打击黑势力、恶势力、垫脚石、保护伞和关系网。谁能预料怀恨在心的家伙不会丧心病狂地打击报复呢？如果他不幸死去了，可怜的肝硬化的妻子该如何忍受时世煎熬呢？
通过奇妙的关系，霍海奇迹般地调任到工商机构。或许注定命运不济，霍海也没有赶上工商揩油的好时光。铁腕总理亲自指示工商机构加速改革：关闭一切私有生意；禁止挪用政府拨款、银行贷款兴办各类市场；禁止与大小商人联合经营各种生意；禁止工商官员参与经商……新政令断送掉机会主义分子发财致富的念头。
霍海只好疲于应付烦琐事务，每天忙着清理弄虚作假的商贩，食品掺假、电信欺诈、强制收费、劣质汽车、虚假广告、坑农害农的无聊小事消耗掉中年男子的大好光阴。任凭霍海左右腾挪，也不过斩获小额收益。
让霍海倍感失落的是，政府对工商机构的腐败分子同样毫不手软：黑、白、黄道通吃的工商官员屡教不改，公然贩卖官位，遍布全省的数十个大小官职纷纷以不同价格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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