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人的咒-第5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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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畏（3）
“眼下，政府嚷嚷着说要打破垄断局面，鼓励民间商人搞能源生意……轰轰烈烈的工业革命，让中国成为第二大原油消耗国。西方国家的商业大亨们，疯狂瓜分中东石油，而阳奉阴违的俄罗斯政府将安大石油管线通向了日本……中国一旦面临能源短缺的尴尬局面，石油生意会越来越抢手！”
　　赵思不禁有些诧异，想不到梅皓明果然猜透了他的长远打算。不过，赵思也不由地颇感欣慰，至少说明他们之间存在微妙的默契。赵思的确窥探到民间商人崛起的机会，也许可以在能源生意领域大展拳脚。对能源生意垂涎欲滴的民间富豪们，争先恐后地拼命入局，侥幸获得银行贷款和准入资格，疯狂地开拓石油、煤炭、天然气、电力生意。审时度势的民间富豪排名机构，乘机制造出能源富豪排行榜。
　　赵思只要在中东地区站稳脚跟，慢慢靠拢大大小小的石油贩子，说不定未来就能从石油生意淘来真金白银。在喧哗膨胀的生意阵营忍耐多年，赵思不甘心只做富豪游戏的看客。他凭什么不能逮住转折性的伟大生意呢？经营网络游戏的年轻商贾都能一夜之间荣升首富，他凭什么要甘于平庸呢？不过，像许多商人将生意野心潜藏于内心深处那样，赵思依然习惯性地保守起来。
　　“这都是野心勃勃的生意幻想罢了！听起来颇有豪商巨贾的胆魄，然而却未必讨得政客们喜欢……那些攫取了垄断资源的民间富豪，向来不过是政治棋子！政客们放宽某些垄断生意的门槛，无非是给私人利益集团聚敛财富的雄心制造机会罢了……”
　　梅皓明当然听得出来，赵思委婉地回避了石油生意的话题。于是，梅皓明就顺水推舟地赞同了赵思的说法，并且说了一些老朋友之间互道祝福的如意话。他说美国暂时不会袭击伊朗，而且中东淘金的好时代才刚刚萌芽，必须得有冒险精神才行。总之，这些面子上的如意话都说到了赵思的心里去了。
　　临近晚上，梅皓明说要去接欧洲客人。赵思似乎谈兴不减，不过却十分自然地掩饰起来。于是，两个多年的老朋友热情而体面地告了别。不过，梅皓明始终在右手里把玩的雪茄烟，竟然一直没有点燃。
　　赵思顺利地将生意机器开进了伊朗和沙特阿拉伯，一个是拥有波斯地毯、鱼子酱、藏红花和高原森林的国家，一个是拥有私人七四七飞机、富豪宫殿、皇室王子群和最大私有商业帝国的国家。当然了，它们也都拥有石油天然气和建筑工地。赵思就这样悄悄地挺进了中东，把驰名中外的豆腐渣工程带出国门，把身受讨债磨难和性饥渴煎熬的民工带出国门。转眼之间，他就在伊朗和沙特都转包了建筑工程，轰轰烈烈地开疆辟土了。
　　既然进入了热火朝天的中东生意场，赵思的暴富时代也许就要拉开帷幕了。除非遇到了敲骨吸髓的吝啬鬼，否则赵思肯定也能聚敛一笔不小的财富。迪拜棕榈岛的富豪别墅群里，早晚要有他的私人小楼……这么想来，赵思的心情便豁然开朗了。
　　告别天马行空的幻梦，回到伊朗东南部的锡斯坦－卑路支斯坦省。
　　正是中午时分，卢特荒漠的阳光十分刺眼，赵思驾驶着军绿色的路虎越野车穿越在巴姆古城通往扎黑丹市的快速公路上。他的心情远比当年穿越荒漠的马可？波罗商队爽快许多，偶尔闪过的破旧加油站、小工厂和小旅馆都让他觉得心情释然。
　　在断壁残垣的巴姆古城，赵思竟然谈成了一笔生意。不久以前，这个盛产椰枣、柑橘和柠檬的沙漠翠玉，忽然遭遇了强烈的大地震袭击。正被申请世界文化遗产的数百年前遗留的土坯古堡，就在瞬间夷为平地，三分之二古城居民死于非命。问题是，摩拳擦掌的建筑承包商们，压根儿不关心大地震和死去的原住民，只是关心声势浩大的重建工程。赵思及时地捕捉到了猎味，与当地大型建筑商洽谈得十分愉快，并且达成了共识。换句话说，赵思已经开始亲自洽谈自己的生意了。这真是一个不错的新起点，的确让人欣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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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畏（4）
再有两个小时就可以赶到扎黑丹市了，赵思打算到城内寻一家上等旅店，好好休整一翻。虽然在全面禁酒的国家里喝不到好酒，却可以吃到鲜嫩的烧烤羊排和美味的黑鱼子酱。想到这里，他索性停下了车子，去公路边的沙漠棕榈树后面方便一下。阳光依然十分刺眼，照得人几乎睁不开眼睛。
　　一辆中型黑色巴士从远处冲刺过来，贴近陆虎越野车时忽然紧急刹车。巴士车并不熄火，却蹿出三名身穿绿色治安服的男子。两名男子用卡宾枪挟持赵思进入巴士车，并迅速套上黑色头罩，另外的男子快速冲进了路虎越野车，熟练地启动车子。两辆车急速绕开快速公路，冲向荒漠丘陵地带，奔向遥远处的荒山野岭。
　　赵思惶恐万分，颤抖着瘫软在车座上，任由绑匪挟制摆弄。他根本无力求救，也不敢发出任何声音。他胆敢稍有不从，冰冷的AK冲锋枪和卡宾枪立即将他打成肉酱。夜幕时分，赵思被挟持到荒山脚下，关闭在留有小窗户的木房子里，四处不时有游击队员模样的枪手来回巡视，远处的山头上依稀可以看见放哨的狙击手。
　　随后几天里，他们不停地转换落脚地，并且频繁地更换车子，包括越野车、卡车、吉普车、廉价轿车以及客货巴士。赵思一直无法安心入睡，只能吃该死的石头烤面饼，喝山沟里咸涩的生水。幸好，他懂得不少波斯语，能够乖乖地听候指令。否则的话，他很可能遭受拳脚之苦。大约半个月以后，赵思才被转移到稳妥的基地，那里关押着来自各个国家的猎物。
　　猎物们被羁押在高射机枪和肩扛火箭筒包围的石头房子里，周围却分布着豪华的小别墅。颠簸流离这么多天，赵思渐渐地清醒过来，猜测绑匪并非恐怖组织而是贩毒团伙。这样以来，他生还的机会就更多一些，因为对方可能只是通过绑架来筹措资金。
　　果然不出所料，毒贩们派遣了使者和赵思谈判赎金问题。他们似乎不是贪婪成性的家伙，或者说他们愿意谨慎从事。绑匪们开价九十亿里亚尔，只不过一百万美元罢了。一个月之内，他们只要在规定地点安全收到赎金，就可以释放人质。从谈判使者的眼神分析，他们应该是一个讲信誉的组织。
　　时间如此紧迫，赵思能够想到的伙伴只有梅皓明了。毕竟，梅皓明在东欧安插了生意机构，安排资金远比在中国的商人容易得多。不然的话，赵思还能够指望谁呢？总不能求助于贪生怕死的建筑富豪吧？坦白地说，赵思并没有充足的信心，谁敢冒生命危险去拯救伙伴的性命呢？何况，还有几个商人愿意大把地借钱给人呢？不过，赵思也只能孤注一掷，听天由命了。
　　接到赵思的求救电话时，梅皓明正在中国俱乐部雪茄套房内跟彭聿盘算利益分配。看起来，梅皓明俨然是一个卓越不凡的商人了，客观地说也积聚了不少财富。可是，得知赵思被伊朗贩毒组织绑架，梅皓明仍然万分错愕。坦白地说，面对如此大风大浪，梅皓明显然没有足够的底气。倘若是中国的贩毒组织，也许处理起来要容易得多。
　　眼下的问题却非同寻常，赵思央求他孤身前往危机重重的伊朗，那可是宗教派别、分裂分子、武装集团、恐怖组织、贩毒机构混杂的国度。梅皓明需要抵达的地方恰恰是最为动荡的卑路支斯坦，正是伊朗、阿富汗、巴基斯坦的交界之地。那个被称作金新月的毒品交易基地，已经渐渐超越罂粟圣地金三角和古柯圣地银三角，供应欧洲八成的毒品。其中，阿富汗供应全球九成产量的鸦片，大多是经过金新月贩卖，伊朗则是吸食鸦片人口比例最高的国家。随便哪个贩毒组织都可以装配AKM冲锋枪、狙击枪、高射机枪、手榴弹、反坦克地雷、迫击炮、火箭筒以及针式便携防空导弹。一个自以为是的中国商人，能入得了谁的眼哪？
　　

不畏（5）
钱倒不是大问题，能否平安解救赵思才是麻烦所在。而且，对方清楚地警告他不要惊动政府。梅皓明躲在俱乐部的盥洗室内，使劲地抽了几大口大卫杜夫雪茄烟，便清醒地决定前往伊朗搭救赵思。做出这个决定的理由只有一个——他看好赵思的生意前途。
　　换句话说吧，他们之间的伙伴关系应该像长远投资的生意，并且注定产生丰厚利润。既然是生意，总要冒一点风险，也总要付出一些代价。梅皓明装作什么也没有发生，跟彭聿愉快地谈判完毕，便急匆匆地离开中国俱乐部，直接驱车赶回家，打算将此事告诉白如伊。事实上，他不过是例行夫妻之间的公式罢了，白如伊丝毫干扰不了他的决定。梅皓明当然想不到，白如伊沉思了片刻就同意了他的决定。
　　“你是个商人，就必须学会判断，既然想清楚了，就体面地去做吧！”
　　“是的，我是要去救他……我相信他们是守信用的组织！”
　　“你别节外生枝，他们就肯定守信用……而且，你不会徒劳的！”
　　“我会平安回来的！”
　　“你肯定能够平安地回来……”
　　“你这么相信我吗……？”
　　“我相信我自己……相信我自己的判断。”
　　“……”
　　这番对话多少让梅皓###生醋意。在他看来，妻子应该出于安全顾虑而劝阻他才对，难道她压根儿就不在乎丈夫的安危吗？难道她认为孤身前往伊朗赎人是件轻松的差事吗？她完全不像一个牵挂丈夫的妻子，反而像一个冷冰冰的决策者那样。
　　次日凌晨，梅皓明便搭乘航班直飞德黑兰。抵达德黑兰以后，他会吩咐欧洲的幕僚将美元经过瑞士银行汇往德黑兰。白地说，梅皓明也不知道胜算的把握，至少不知道如何面对搀杂宗教信仰的贩毒组织。他反复地拿捏分寸，拿捏意外发生时的应对机制。倘若绑架赵思的贩毒分子跟中东恐怖组织有染，那么梅皓明安排的赎救计划根本不可能实现。基地组织、穆加和丁组织、伊布扎特组织、人民革命解放组织、武装###集团、阿布？尼达尔组织、哈马斯运动、真主党组织、人民圣战者组织、###圣战者组织……随便哪个组织都足以让他魂飞魄散。
　　准备了一整箱现金钞票以后，梅皓明便从德黑兰赶往克尔曼市。下午两点钟，梅皓明抵达了指定的克尔曼中央酒店大堂。大约二十分钟以后，对方打来电话，用熟练的中文要求他前往酒店斜对面的牧养人咖啡馆。
　　梅皓明仔细地观望了斜对面的咖啡馆。牧羊人咖啡馆正处在丁字路口的街巷角落，深绿色的三层小木楼，颇为西化的风格。他深吸了一口气，稍稍镇定了情绪，便拎着箱子前往咖啡馆。咖啡馆里并不冷清，反而十分热闹。梅皓明径直走到三层，就看见靠窗的西装革履的男子朝他招了招手。中年男子看上去十分斯文儒雅，就像一个诚恳的职业律师。梅皓明客套地坐了下来，对方便礼貌地用中文打了招呼。
　　“喝杯咖啡吧！远方的客人！”
　　梅皓明礼貌地回以浅笑，又看了看面前的蓝花瓷咖啡杯，便缓慢地品尝了一口。
　　“味道不错吧？是不是有点儿咸？”
　　“的确有点儿咸，不过味道很好！”
　　梅皓明礼貌地应答，顺便瞟了几眼窗外。远处的阁楼上，隐约藏匿着两名狙击手。
　　“伊朗东南部的水都是咸的，可是我们喜欢这种味道！里海是世界最大的咸水湖，那儿的咸水口感也不错……不过，你的那位朋友喝不惯咸水！”
　　　。。

不畏（6）
“那是他没有福气了！伊朗到处都是山地、丘陵和森林，他才不小心迷了路！真要感谢你们了，照顾他这么久……他要我代替他答谢你们，这是他的心意。”
　　梅皓明将桌下的黑色皮箱移到中年男子的脚下。中年男子礼貌地笑了笑，便从蓝色衬衫兜里摸出红外线感应笔，伸到箱子里仔细地验了货。重新锁定密码箱以后，他从身旁取出一个大大的黑色长方形盒子。
　　“石油、天然气、森林都很乏味，我们只喜欢波斯地毯……米色的伊朗羊，剪下脖子和腹部鲜亮的羊毛，再从石榴皮提取淡黄色，从核桃皮提取赭色，从黑色昆虫提取红色，手绘波斯诗人费尔多希的史诗，再标注编织者的姓名……这是好客的###主人送出的礼物！你的朋友会怀念它，并且由衷地迷恋它！”
　　他将长方形盒子递给了梅皓明。梅皓明小心翼翼地接过盒子，礼貌地点头致谢。然后，梅皓明语气温和地说道：
　　“听说俾路支人都是光荣的流浪者，想必你们都是急于赶路的人……我也得着急赶路了，得赶紧把漂亮的波斯地毯交给朋友……可不能枉费了你们的心意！”
　　中年男子拎起黑色皮箱，优雅地站了起来，斯文地笑着说：
　　“我们是要赶路了……你的朋友在克尔曼中央酒店66号房间……中国人喜欢的数字！”
　　谨慎地离开了咖啡馆，梅皓明急速赶往克尔曼中央酒店。梅皓明的心脏狂跳不止，额头渗出了密密的细汗，根本无法断定会不会遭遇算计。他急步走到六层椭圆形走廊的中央，远远地发现走廊尽头的房间半敞着门，想必那就是他要找的66号房间了。他谨慎地环顾了四周，并未发现任何异常状况，就顺着走廊的墙壁，缓慢地向尽头的房间走去。
　　他已经走到了房间门外，靠着墙壁安静地站立一会儿，并未听到任何动静。他快速地盘算了一会儿，便毅然冲到房间正门口。他一眼就看到了呆坐在床边的赵思，简直像一个惊魂未定的越狱者那样，衣衫破旧，神色呆滞，憔悴不堪。梅皓明随手关了房门，缓步走过去，安静地站在他面前。赵思猛地站起来，发疯般地抱住了梅皓明，失声痛哭起来。他俨然受到了致命的惊吓，身体颤抖不止，孩子般地哽咽着。
　　“我就知道你会来！我就知道你会来……”
　　坦白地说，赵思的举动让梅皓明有些不适应。这种狼狈窘迫的失态，俨然和平日稳健中和的商人形象大相径庭。不过，梅皓明完全可以理解从死亡线上挣扎回来的伙伴。他使劲地拍了拍赵思的肩膀，而后轻轻地将他推开。
　　“我们得马上离开！是非之地不能久留！”
　　赵思连忙冲进盥洗室，随便洗了一把脸，就急匆匆地跟梅皓明离开了酒店。两个伙伴之间，或者说两个商人之间的伟大的营救结束了。
　　大恩不言谢。拣回来一条命，赵思自然感激不尽，可是也没有必要口口声声地表达感激之意。这样的话语对于商人没有什么意义，而且他也不想跟梅皓明之间过于客套。一回到北城，赵思就亲自将百万美元转账支票亲自送给了梅皓明。他完全恢复了商人的理智，挑选了一家上等意大利餐厅，盛情宴请了梅皓明和白如伊。
　　关于梅皓明，赵思早就习惯了用情感因素判断问题。梅皓明压根儿没有这么想，反而保持了清醒。商人之间可没有白帮的忙，商人的字典里根本就没有帮忙二字，商人们所谓的帮忙往往就是情面的高利贷。在中国的生意场，情面就是颇有技巧的生意，也意味着丰厚利润。
　　

不畏（7）
几个月以后，赵思便离开了动荡不安的中东。他将持有的几项工程低价转给了湖南建筑商人，几乎没有赚取利润。那个雄居湖南的建筑商人，在国内遇到麻烦才毅然投奔中东。由于小型工程的拆迁纠纷，商人和不识抬举的地方政府官员发生争执，那官员偏偏患了心脏病，就莫名其妙地当场猝死。地方政府以及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