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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宋王朝:烽戎底定(第二部)-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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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苦伶仃地住在一座饱经风雨的院落里。他曾多次托人带话给张洎,说想见见他们夫妻,毕竟偌大的汴京城里,真正算得上亲近的,只有这么两个人了。可张洎在南汉时差点被刘喂了鳄鱼,九死一生才算借着芭蕉公主的邪劲儿逃了回来。如今做了大宋的官员,还能去探
芭蕉公主得知父王也来到了汴京,初时也没在意,因为她父女二人本来就没什么感情可言。刘当小皇帝时的倒行逆施她也看不惯,可如今刘像个乞丐,想见见女儿女婿也不为过,所以和张洎商量,要张洎带她去看看刘,张洎一听这话便火冒三丈,不但不去,还命僮仆死死盯住芭蕉公主,不准她擅自出府,就因为这事,两个人的关系越来越紧张。芭蕉公主是个野性难改的人,到了中原虽然不再动不动就说杀人,但打人还是常有的事,府里没挨过她打的人几乎没有,有一次她甚至把张洎狠狠抽了好几鞭子,张洎对她又是恨又是怕,想甩又甩不掉,只能得过且过。大概是与张洎在一起时间久了,芭蕉公主见到张洎的一些行为甚是委琐,越发看他不起,动辄就骂他是小人,近来还给他起了个绰号叫“张鬼”。女人的心思很难揣摩,前些天徐铉到张洎家议论些事,张洎让芭蕉公主回避,芭蕉公主非但不回避,还当着徐铉的面骂张洎对不起刘,更对不起李煜。这也罢了,说到后来,她竟称赞徐铉像个大丈夫。不知她从哪儿听来的消息,说宋朝皇帝让徐铉写一本叫《江南录》的书,把李煜那个江南国的历史记下来。皇帝的意思是让徐铉写李煜怎么坏,怎么荒误国政,怎
“皇帝宣我进宫呢,夫人且让开。”张洎边说边拨拉芭蕉公主。
没想到芭蕉公主不但没让路,反而叉开两臂,把门全封住了:
“手里拿的什么?”
“这是献给皇帝的宝物,夫人万万不可造次啊!”张洎一副哀求的口气。
芭蕉公主嘲讽地说:“又是从李煜那儿骗来的吧?去巴结你的新皇帝了?怎么不说给我父王送些银子去花?哼,留下!”
张洎心中急切,哀求不成,换副口气吓唬她道:“夫人这话可是对皇帝大不敬了,若传出去,你还要不要命?”
“你不是早想要我的命了吗?”芭蕉公主怕过谁?声音反倒更高起来。“你以为你是什么香饽饽?你今天敢把那东西带走,我就到徐铉大人那里去说说你这副臭嘴脸!我要让江南过来的人都耻笑你!”
张洎本来与徐铉有些不合,尤其是入宋以后,徐铉一跃当上了翰林学士,而自己这个小小刑部侍郎一干就是两年多。谁不知道翰林学士下一步就是副宰相啊!如今又听得芭蕉公主这么说,更来了气,斥道:
“亏你怎么能想出这样的主意!”
“呵呵,怎么了张大人?受不了了?”芭蕉公主竖起星眼,冷冷笑道。“你今天敢把这包袱带出去,我后脚就到徐大人府上去,你信不信?说你这副嘴脸是轻的,我还要在徐大人床上翻几个跟头打几个滚儿呢。张洎呀,你可要知道,徐铉大人可是个没有妻室的人啊,听明白了?”
张洎气得直跺脚,愤愤骂道:“真是蛮夷婆娘,辱没斯文!”
“你那点屁斯文,喂鳄鱼都嫌脏!”芭蕉公主寸步不让。
“滚开!”张洎忍无可忍,狠狠地将芭蕉公主搡到一旁,大步出府而去。这倒霉的鬼女人,把自己一腔好心情都搅和了!一路上他努力地平复情绪,还好,到宫门时,他已经把怒气都压下去了。
赵光义刚刚把李昉送走,案上还摆着李昉送来的《太平治迹》样本。直到张洎步趋入殿,他还在看着那卷样篇。
第五回 李煜情急出宝物(6)
“陛下!”
“嗯,是张洎,看座。”赵光义把书放下,看了看张洎。“是来说刘和李煜的事吧?”
“陛下既然委臣以命,臣自当尽心。”张洎拱手言道。
“说说吧,刘现在怎么样了?”
“此人真是既可怜又可气,一天到晚不思悔过,反而尽说些抱怨陛下的话,行为也日渐乖张,臣以为陛下应该严加教训了。”
“他都抱怨朕什么了?”
“他当着臣的面骂陛下无仁爱之德,说他多次请求陛下赐他妻妾,陛下都没有应允,如今快憋出病来了。还说他如果真憋病了,就要放火焚宫。臣又问守门吏卒,吏卒说此人似有狂疾,有时会将婢女拖进厅里,也不顾婢女尖叫啼哭,只管胡为。”
“这个可怜虫!”赵光义不由轻叹了一声。“若是论起他的残暴,杀他一万次也偿不完岭南士民的命!不过既然降了,也就饶过他吧。你择日去告诉他,就说朕已经为他选好了美女,不久就为他成亲,把他伺候死,也算是朕的恩德了。”
“不知陛下所言是虚是实?臣也好掌握轻重。”张洎问道。
“天子的话还能是戏言吗?”
“是是!臣明白了!”张洎连忙接过话来。“臣还要说的就是李煜。此人比刘深沉得多,不轻出言语,但骨子里的怨恨要比刘多出数倍。”
“那是你的旧主,你的话朕当然深信不疑。你说他怨恨朕,有何为凭?”赵光义对李煜更感兴趣。
“李煜自然不会当着臣的面说什么,但他内心要比刘复杂。刘不过是个酒色之徒,想当年他是何等荒淫?如今不亲女色,自然惟此为大。那李煜嘴上也只埋怨自己日子过得清苦,希望与嫔妃团聚,但他对亡国的悲哀,要比刘浓烈多了。他内心留恋的不仅仅是几个女人,而是亡国前那种奢华,那种排场。这种怀念是对新朝的一种仇恨,怀念越深,仇恨也就越大。”
“朕不想听你空发议论。”
“臣前几日去他那里,见他榻上摆放着一件从未示人的珍爱之物,想必是臣突然而至,他没来得及收藏好。臣知道他又在面对此物暗自咒骂陛下,故而严词数说,并要他将此物交给陛下,以赎罪愆。”
“什么珍爱之物?”
“臣已将此物带来,入宫时置于殿前由卫士看护。”张洎深拱请命道。“请陛下传旨宣进。”
赵光义示意阎承翰,阎承翰快步走到殿门,将黄缎包袱呈到赵光义案前。看见这样精美绝伦的金盆,赵光义也不由眼睛一亮。张洎移步到案前,将盆底镂刻的美人及盆上那些蝌蚪文详详细细地为赵光义解说一遍,还添枝加叶地将李煜当年如何用此盆为周飞琼洗拭也描述一番,然后问道:
“不知陛下对李煜有何训斥须臣传命?”
“这个李煜!先不要理睬他!”赵光义开始感到李煜有些碍眼了。一提到李煜,自然想起周飞琼,很长时间以来,他心里一直不是滋味,因为这半年虽然对她多有行幸,但飞琼的眼神里总是透出一种隐忍和哀怨,使他的兴致很受压抑,有时甚至扫兴而归。他也明白,飞琼心里还满满地装着这个李煜。尽管他也曾学着皇兄对花蕊夫人的那种真诚和温存想把飞琼的心收归己有,但这个女人好像比花蕊夫人更加执著,她时时刻刻都在盼望着有朝一日再回到李煜的怀里。把李煜除掉?那飞琼会随他而死,她是可以做出来的,所以要享用这个美人,还非得留着李煜不可。然而李煜存在一天,飞琼的心就会牵挂李煜一天,这真是一件极难办的事情!
他盯着金盆愣了一会儿,心里冒出一个主意:就在这金盆上做点文章,说不定这个女人就会真正为自己所拥有了!想到这里,他不觉一阵得意,得意之余,又深深地意识到:张洎拿出这只金盆的真正目的,是来向他要官的!
果不其然,不等他开口,张洎先自按捺不住了:
“陛下,臣听说徐铉经常独自一人到李煜那里去。这样的人掌典密命,陛下能放心得下吗?”
这话分明是在暗示赵光义:徐铉做翰林学士不合适,那个位置应该由他张洎取而代之。
“你不必与朕兜圈子,朕明白你的意思。朕一向的原则是让臣下各尽其才。在朕的眼里,徐铉是个文人,你张洎是个吏人。徐铉只会写诏旨,而你却可以为朕做更大的事。如果你只想做个文人,朕倒觉得委屈你了。”
张洎听了这番话,心都快从嗓子眼儿里跳出来了:原来赵光义对我张洎如此欣赏啊!不不,不对!应该说,这只金盆竟有如此魔力啊!不管怎么说,今天应该不会白来,且再探探这个皇帝下面怎么说。
“你自己意下如何?”赵光义不想再跟他耽搁,直截了当地问道。
“惟陛下之命是从!”张洎毕恭毕敬地说道。他在猜想:刑部尚书李符已经调任广南转运使,这个位置现在空着,莫非……?
“你既然愿意当个文士,且想与徐铉媲美,现在中书舍人正缺人手,先干几天吧。”赵光义一句话敲定。凭他的感觉,张洎这个人的能力绝不在徐铉之下,但眼前不能大用,他只是想试一试张洎的反应。
中书舍人是个什么官?那还要从唐朝说起。煌煌大朝,王命浩瀚,中书舍人就是中书省里负责起草常规诏命的人。别看这也是个舞文弄墨的角色,若不得到皇帝的十二分信任,是别想捞到这个职位的。而翰林学士起草的诏命,则属于那些非常规性的,比如某道圣旨,皇帝不想通过正常渠道层层传递,而要采用直达的方式一竿子捅到底,就需要翰林学士直接承旨草拟了。所以历来称中书舍人写的诏书为外制,翰林学士写的诏书为内制。不论从职事上还是从品级上,这两类人都难分伯仲,也都称得上前程似锦。当然,在百官心目中,翰林学士的荣显应该在中书舍人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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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回 李煜情急出宝物(7)
“臣谢陛下信任!”张洎连忙叩谢皇恩。对于这个新职位,他既满意又遗憾,满意的是自己略施小计,便跳出了刑部,在那里当个侍郎,整天与案卷罪囚打交道,能有什么出息?一脚踩进舍人院里,这可是一般人不敢妄想的。遗憾的是自己最终没能取代徐铉,还是让他压着一头,当然不能服气。
从宫里出来,已是夕阳残照。张洎策马回到府中,净了手,便朝餐房走去,边走边问婢女道:
“饭菜做好了吗?”
“好了,请老爷用膳。”
“叫夫人过来一块儿吃吧。”他这会儿心情不错,也想赶紧告诉芭蕉夫人:皇帝即将为老刘娶媳妇,这都是自己的功劳,让她以后驯顺些。不想婢女怯生生地回答说:
“夫人出门去了。”
“出门去了?到哪儿去了?”
“回老爷话,夫人说……夫人说她到徐大人家去了。”婢女吓得张口结舌。
“什么?”张洎睁圆了眼睛盯着婢女。这个该死的女人,她还真敢到徐铉那儿去!“你们为什么不拦住她?啊?”
婢女急忙答道:“回老爷话,奴才们拦了,拦不住。”说着,急得直要哭。
张洎狠狠地跺了跺脚,一扭身朝正厅走来,饭也不吃了。
第六回 徐铉一日迎两客(1)
一主遇两难话分两头,先说说这位南国奇女子芭蕉公主。她埋怨张洎不让她去看刘,不过是和张洎怄气的一个借口罢了,从内心来说,她还真没想去看刘,名义上他是个父亲,可他一辈子做的哪件事能让自己说个“好”字?前两年张洎对自己温存溺爱时,她从未提起什么刘刘短的。到后来张洎对她日渐淡漠,她便气恼起来,这才忍不住指山说磨,横挑鼻子竖挑眼。方才她对张洎说要到徐铉家床上翻跟头打滚儿,原本是想气气张洎,让他服服帖帖地把心收回到自己身上,没曾想张洎不但不服软,反而骂他是蛮夷婆娘,这口气无论如何也难以咽下去,一怒之下,真的命人套车出门,一连声叫着要去徐大人家,可徐铉家在什么巷子她还不知道呢。不过这也不是什么难事,反正知道在礼贤坊一带,果然三问两不问,找到了徐府门前。
徐铉的府第不大,由于家口清淡,家里只有一个侍婢和一个老仆,都是从江南带过来的。一见芭蕉公主来,守门的老仆先是一愣,觉得眼熟。芭蕉公主在江南时就认得老仆,走到门前问道:
“不认得我了?”
“哦,认得认得!”老仆终于想起来了。“张夫人,请稍候。”说罢匆匆进门。
徐铉刚从翰林院回到家,听得老仆来报,连忙迎了出来,朝芭蕉公主行礼,问道:
“稀客呀!张大人呢?”
芭蕉公主大大咧咧地往门里走,答道:
“巴结皇帝去了!”
徐铉一愣:“夫人是一个人来的?”
“怎么?不行吗?”芭蕉公主比徐铉先进了门,又回头命车夫,“门外候着!”
徐铉不明白怎么回事,把芭蕉公主请进厅里。芭蕉公主也不谦让,一屁股坐在案旁,瞅着有点局促的徐铉,问了一句:
“我把徐大人吓着了?”
“啊,不不!”徐铉连忙摆手。“只是不知夫人此来有什么吩咐?”
“徐大人连杯茶也不肯给我喝?我渴了!”芭蕉公主也不回答,一边说着一边满屋子到处看。
“怠慢!怠慢了!”徐铉连忙招呼婢女上茶。瞅着慢慢品茶的芭蕉公主,忍不住又问道:
“夫人来……”
“也没什么大事,就是想找个人骂一骂张洎!”芭蕉公主一语挑破,也不顾徐铉反应如何,只管说起来。“徐大人还记得张洎出使南汉国的事吗?那时候我还真以为他是个仁人君子呢。可是回到你们唐国,就越来越觉得不对劲,先是怕他老婆,不敢宠我,后来慢慢地冷淡他老婆,越发宠起我来。”
“那,那不好吗?”徐铉插话道。尽管他对这个话题并无兴趣,但人家是客人,总不好给人家难堪,不过话说回来,像芭蕉公主这样的人,你就是给她点儿难堪,她也未必能察觉出来,也就只能敷衍,等她说够了自然会住口。
“好什么好!”芭蕉公主提高了嗓门。
徐铉无端被噎了一下,反问道:“那,夫人觉得怎样才是好呢?”
“他要真是个正人君子,就应该把我赶出家门去讨饭,甚至把我杀了也是对的!”芭蕉公主振振有词。“喜新厌旧,能算是君子吗?”
徐铉无奈地摇了摇头,听她继续唠叨。
“还有更让人作呕的事呢。他口口声声要和他的国主共存亡,后来人家陈乔拔剑自刎,那多英雄?他可倒好,拔出剑来往地上戳,真让我看不起他!这两年他那个国主李煜倒了霉,他不想办法去安慰,反而几次三番去李煜那里勒索钱财,今天又拿着金盆讨皇帝欢心去了。哼,他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他不在家的时候我早看得仔仔细细了,不用说就是从李煜那里骗来的!徐大人,你知道他从李煜那里骗了多少财物!若是依我原来的性子,早就一刀把他杀了。不过现在我是大宋朝的人了,宋朝有规矩,不许乱杀人,饶他罢了!”
芭蕉公主把张洎数落够了,像是出了一口恶气,得意洋洋地品起茶来,看上去没有走的意思。
徐铉不知该说什么好。对张洎,他一向印象不好,在江南时就没少顶撞过。可如今都成了新朝的臣子,也无须再计较陈年旧账了。对这位公主夫人,他原来只是从其他人嘴里听说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人,大有南蛮的泼皮习气,气顺了什么都好说,气不顺天王老子都敢打,全然是个活宝,满唐国找不出第二个。与张洎共事交往之间,偶尔见过她几面,但没有太深的印象。今天她的这番话,徐铉果然觉得她身上这股蛮劲不是寻常女人能具有的。只是他认为这个女人并没有他想像中的那么讨厌,尤其是说话时的那副神情,还颇有点侠肝义胆的味道,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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