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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宋王朝:烽戎底定(第二部)-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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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个人紧跟着也出了帐,天色已经向晚。
  “陛下,今天早些回宫吧?”曹彬问了一句。
  赵光义仰头看着林间飞过的几只麻雀,直到雀儿飞远,才说道:
  “朕出征前,还得去看望看望武功郡王!”
  “臣陪侍陛下去吧?”
  “不必!”赵光义干干脆脆地答道,又朝远处站着的潘惟德招了招手:“把马牵过来!”
  与柴禹锡求见赵光义几乎同时,武功郡王赵德昭来到了弟弟赵德芳府中。
  赵德芳今年刚满二十,夫人李氏年初生了个儿子,两口儿原本就恩恩爱爱,如今喜得贵子,生活更觉得快活。赵德昭来到府上时,夫妻俩正在哄孩子玩。这孩子生得白白胖胖,李氏点着他的小鼻子对德芳说:
  “像你!”
  这是句夸赞德芳的话。因为德芳长得像他母亲薛昭仪,不仅白皙,而且俊秀,李氏对自己的夫君十分中意,对这种闲散的王爷生活也非常满足,总显得乐不可支。不过近几个月来,哥哥德昭隔一段时间便到家里来。初时两人谈论什么,德芳都没有告诉李氏,后来李氏一再询问,德芳才隐隐透出了德昭想恢复帝位的意思。其实赵匡胤带着德昭和德芳在敬萱殿决立太子的事,李氏也是知道的,但她觉得如今天下已经按照杜老太后的意思排定了,德昭也应该安于本分才是。在她看来,做王爷已经很好了,何必非要做那劳神费力的皇帝?再说皇帝岂能自己去争?那都是天定的,不敬天不从命,只能是自己和自己怄气。
  “王爷!”门丁在外面禀道。“武功郡王来访!”
  “他又来干什么!”李氏顿时现出一脸的不高兴:“不要理他!”
  “他可是兄长啊!”德芳有些为难。
  李氏无可奈何地望了德芳一眼,叹口气道:“那就去吧!哎,可要快些回来啊!”
  赵德芳匆匆走出卧房,赶到府门前,将赵德昭迎进正厅。两人坐定,德昭让德芳屏去仆婢,又亲自起身把门关紧,回到德芳面前,低声说道:
  “皇上要亲征河东了!”
  “我知道了。”德芳并没有以此为奇,倒觉得德昭这副激动的样子十分可笑。
  “这正是咱们兄弟的大好机会啊!”赵德昭两眼闪着兴奋的光。“为兄等这一天已经等了三年了!”看着德芳懵懂的神态,他不由嗔了一句:“你还没明白?”
  赵德芳没有说话。
  “为兄把一切都准备好了,只要皇上一出京城,自会有人把宫门替咱们打开。到那时为兄往崇政大殿上一坐,天下就重新回到你我兄弟手中了!”赵德昭说罢,从怀里掏出一个绸卷往案上一放,又道:“这件事为兄要交给你办!”
  赵德芳朝那个绸卷看了看,问道:“这是什么?”
  “还记得今皇上即位时,赵普在殿阶前念的那份太后遗诏吗?你我不都亲眼见到亲耳听到了吗?大臣们一进殿,你就学着赵普的样子,把父皇的遗诏大声读上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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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回 柴禹锡赴齐王宴(5)
原来绸卷里裹的是赵匡胤留给赵德昭的那份立太子遗诏。
  “为了防人耳目,为兄把装遗诏的那个锦盒留在府里了,你把这件东西收藏好,千万不要对任何人说起,到该用它的时候,为兄自会来告诉你!”
  赵德昭的声音虽然很低,态度却十分坚决。见德芳还有点儿发愣,又道:“你不用怕,现在在京城、在外郡都有父皇的忠臣。为了这件事,为兄准备了整整三年!为兄不便久留,得赶紧走了,兄弟,好自为之啊!”说罢拉开厅门,走了出去。
  赵德昭刚刚回到自家府门前,还没下马,便见孩儿军首领潘惟德在府门不远处溜达。他来这里干什么?为什么又不进门?再仔细一看,潘惟德不远处的树上还拴着两匹马!正惊疑间,门丁匆匆跑到他面前禀道:
  “王爷王爷,皇上驾临了!”
  “皇上?皇上到本王府上来了?”赵德昭顿时像被人打了一闷棍,有点儿缓不过神来。皇上从来没到自己府上来过,今天又没有传诏,怎么会突然驾临?在这个节骨眼儿上,他是不是听到了什么风声?不对呀,如果他真的有所耳闻,那就不是他来找自己,而是应该派兵来拿自己了!转念再想,不对。如果他一点儿也没有耳闻,为什么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这个时候来?他是不是来逼我交出遗诏的?不对,没有遗诏他就不占上风,占上风的是我。不对,他是皇帝,本来就占着上风……
  “王爷,快下马呀!皇上正在厅里候着你呢!”
  “哦哦!”赵德昭这才意识到自己一直在马背上愣神儿。“哦哦!”
  潘惟德也凑了过来,恭恭敬敬地给德昭行了个礼:“武功郡王!”
  “你是跟随皇上来的?”
  “是呀。”潘惟德很友善地笑了笑说。“郡王快请进府吧,天凉!”
  “啊!对,天凉!”赵德昭把马缰绳往门丁怀里一扔,噔噔噔几步跳上台阶,朝正厅奔去。
  厅里亮着烛火,赵光义正背对着门观看墙上的字画,听到德昭的脚步声,也不回身,问了一句:
  “你回来了?”
  “臣侄不知陛下驾到,罪该万死!”赵德昭伏在地上连连叩头。他感到心突突地猛跳,好在话说得还算利索。他不断地告诫自己:冷静,冷静,一定要冷静!
  赵光义这才掉转身来,态度和缓地说:“什么罪不罪的,快起来叙话。”
  赵德昭从地上爬起,低垂着头站在赵光义面前。他自认为从来没有惧怕过这位皇叔,可是今天,也许是事情太过凑巧,所以失态了。
  “坐下呀。”赵光义依旧和颜悦色。“德昭,朕今天是来向你表示歉意的。好几年了,虽然朝堂上时常相见,但那毕竟不是叙讲亲情的地方,所以抽个空儿来看看你,有话要对你说,可巧你又外出,到哪儿去了?”
  “到,到德芳府上看了看他。”赵德昭答道。
  “德芳过得怎么样?”
  “很好,很好!”德昭接口应答道。他不想再说德芳,所以急忙把话题转到别处去:“陛下刚才说有话要训导臣侄,臣侄谨候圣命!”
  “你知道朕要亲征河东的消息吗?”
  “臣侄听大臣们说起过,愿陛下保重龙体,旗开得胜!”
  “得胜是毫无问题的,在朕眼里,还没有出现过一个不可征服的敌手!”赵光义说得坚定而自信。“你们这些孩子,都是蜜罐子里长大的,不知道天下是怎么得来的,更没见过什么叫浴血奋战,所以朕想带你去河东,借机历练历练!”
  这句话大出德昭的意外,因为这就等于宣布:他此前的一切准备,包括方才对德芳的交待全部要落空了!为了趁赵光义远征之机登上皇帝的宝座,他已经做了极其精心的准备,能够预想到的每一个细节,都已安排得十分周密。如今赵光义随口一句话,随便一个主意,便将自己全盘的计划彻底打破了。不知为什么,他刚才的慌乱和畏惧一点也没有了,代之而来的是直冲脑门的怒火。此时此刻,赵光义对自己的密谋有没有察觉已经不重要了,即使是他丝毫没有察觉,自己一出京城,跟在他的身边,还有什么机会可言?然而不管如何愤怒,现在也不敢说一个“不”字!
  “准备准备吧,过几天就要出发了!”赵光义站起身来。
  赵德昭像傻了一样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甚至眼睁睁地瞅着赵光义迈出厅门,他竟连一句送别的话都没有说出来,直到赵光义出了府门喊潘惟德,他才忙不迭地追出去,补了一句:
  “陛下好走!”
  目送赵光义与潘惟德渐渐远去,赵德昭狠狠地把门一甩,那门“咣当”一声重重地关上。他气急败坏地奔回厅中,坐在凳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一会儿拍拍桌案,一会儿又把自己的头狠狠捶上几下,一会儿又咬牙切齿地自言自语大骂几句。夫人王氏轻手轻脚来到他身边,低声问道:
  “王爷,什么事值得这么生气?”
  “滚开吧,你!你懂什么!”赵德昭怒吼一声,吓得王氏不由倒退了两步。“王爷,这是怎么了?”
  赵德昭长长地叹了口气,闭目仰头靠在墙上,双手在胸前使劲地揉搓。
  “王爷可不要耍性子啊!”王氏比德昭还大一岁,对德昭的脾气十分了解,大凡德昭烦躁暴怒时,她都能款言劝慰,直到把德昭的火气抚平为止。“有什么事回房再议,这副样子被下人看见,多失体统!”说着便来拉德昭,却被德昭狠狠地甩开了。王氏猜想德昭今天大概是受了大委屈或是出了大麻烦,也就不再多说,只是搬了张凳子,默默地陪坐在他的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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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回 柴禹锡赴齐王宴(6)
也不知过了多久,德昭才坐直身子睁开眼睛,见王氏在他身边一动不动,问道:
  “你怎么还没走?”
  “气坏了王爷,也好有个喊奴仆的人哪!”王氏微笑着逗他。“好了?”
  “好什么好!”赵德昭没好气地堵了王氏一句。
  “那就是坏了?”
  “坏了?什么坏了?”赵德昭盯着王氏。
  “王爷,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让你这么大动肝火呀?”
  或许是德昭已经从愤怒中拔了出来,目光不像刚才那样喷射怒火了。“这个老贼,他居然命本王随他去征河东!哼,那本王就换一条路,与他到河东战场上去较量较量!”
  王氏是个十分贤淑的女人,对于德昭立为太子理当继承皇位的事,多少有些耳闻,府上时常来一些文臣武将,她也都看在眼里。不过德昭心里究竟怎么想,她并不十分清楚,也不敢多问。她认为人的命自有天定,夫君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用不着她多插嘴。她惟一的希望就是夫君能够平平安安。
  这一夜赵德昭没能入睡,他在盘算着该怎样继续实施下一步计划。河东战场是什么样子,他想像不出来,但他认为自己有能力继续运筹此事。
  赵廷美这些天来兴奋异常,自从和柴禹锡交谈过之后,他断定柴禹锡已经心领神会,一旦自己监理国事,发出号令,柴禹锡上有他赵廷美的威权,下有潘潾等劲兵的胁迫,没有不俯首听命的道理。再说卢多逊有意把中书省各衙门里的精干人等都抽出来随驾出征,在朝的强劲之官已为数不多,一旦时机成熟,废帝自立应该是件手拿把掐的事。他觉得一切都已安排妥帖,心里轻松了很多。这一天兴致一来,竟坐了个早衙,葫芦提判了一个无头案,未到正午,一切停当。
  “吕判官,本王今天这个案子判得如何?”赵廷美满脸得意之色,问身边的判官吕端。
  “好!好!”
  “本王好久没和你饮酒了。”赵廷美哈哈哈地笑了几声。“走吧,陪本王痛饮几盏去!”
  “求之不得,求之不得!”吕端连连点头,跟在赵廷美身后来到后衙暖厅。不大工夫,使婢将酒肴摆好,吕端起身把盏来敬赵廷美:
  “谢齐王!”
  “谢本王什么?”赵廷美眯缝着眼睛问道。
  “谢齐王款待下官,让下官又省了一顿饭钱!”
  赵廷美扑哧一声又笑起来,在他眼里,吕端是个很让他开心的人,虽然一天到晚糊里糊涂,但不管是误了什么事,只要一想起,便能立刻弥补得十分完善。寻常他判案子,有时贪杯,竟忘了写判词,直到数日后别人追问起来,他才如梦方醒,提笔就写,却从未出过半点儿差错,他就是这么个怪人。
  “你可真好打发,省一顿饭钱就谢一次,日后本王提拔你当了大官儿,你该怎么谢?”赵廷美有些按捺不住,又不好对吕端明说。
  “下官现在就心满意足了!莫非齐王还能让下官到中书省里当参政去?”吕端也呵呵跟着傻笑。他这话的意思是:在开封府里,除了府尹,判官和推官就是最大的官儿了,还能往哪儿升?要当参政,那可不是由开封府尹说了算的。赵廷美何尝听不出这话里的奥妙?他斜眼瞅瞅吕端,较劲儿地说道:
  “你不信?你这可就是瞧不起本王了!”
  “不敢不敢不敢不敢!”吕端放下酒盏,一口气朝赵廷美作了四个揖。
  “坐下吧!”赵廷美看着他那副参军戏的怪模样,朝他挥挥手。“你别以为这是什么遥不可及的事。过几天皇上一出兵,本王监理国事,就举荐你到中书省里去,有何不可?”
  “什么?齐王要留守监国?”吕端不再开玩笑,显出一脸的严肃。“皇上发旨了吗?”
  “皇上倒还没发话。不过这是本朝的惯例呀!”赵廷美一派不以为然,自饮了一口。
  “齐王,如果真是这样,下官可要斗胆进一言了!”吕端说道。“皇上亲征河东,冒的是风霜刀剑,九死一生,齐王如果舒舒服服地留在京城里,皇上心里能受用吗?一旦他心里感到不受用了,对齐王的气儿就不会那么顺了。惹得皇上气儿不顺,下头的事就不大好办了。下官说句犯上的话,皇上是什么?是一头渴望让亿兆百官抚顺毛儿的大老虎,毛儿一顺,什么事都好说。老虎或许给百兽定下许许多多的规矩,但你若是让它去遵守规矩,那就是逆着它的毛儿乱摸,莫说把它弄疼,就是痒一下,它也要张开血盆大口把你吃了!齐王想想是不是这番道理?”
  赵廷美从来没想过这一层,听了吕端的话,倒感觉有几分委屈:
  “当年先皇帝出征,不都是晋王留守监国吗?他能监国,本王就不能监国了?”
  “话不能这么说!”吕端打断赵廷美,像抢食一样往嘴里送了一口肉,嚼了两下咽了。“当年晋王可从来没有主动要求监国,恰恰相反,他每次都是坚决要求随驾出征,结果是人情也做了,辛苦也没吃,落得两头儿高兴。齐王,你别看下官不会办事,下官可是能看出别人会不会办事。”
  “你的意思是让本王也到皇上那里去请战?”赵廷美迟疑地问道。
  “千真万确,千真万确!”吕端连声回答,又大口地吃着肉。大概发现赵廷美一直在注视着自己,于是自我解嘲地说:“齐王,下官今天吃得不少,下官反正是领齐王一个人情,吃一顿饱两顿,大王人情也做了,下官实惠也得了,两全其美,两全其美呀!”
  

第十一回 柴禹锡赴齐王宴(7)
“那皇上真让本王随行怎么办?”赵廷美显出几分担心,心中暗道:你个吕端懂得什么?你以为本王只是为留在京城享清福?差远着呢!
  吕端酒足饭饱,抬眼望着赵廷美,反问道:“齐王,你说呢?”
  赵廷美数十天的高兴被吕端几句话说得全然变成了懊丧,可他的话也有道理呀,自己怎么事先就没想到呢?再过几天皇上就要出征了,到现在他还没有宣诏让自己监国呀!他大概是想等着自己请战之后再做决定吧?嗨,光顾得意了,这个礼数竟忘了去尽,真是莫大的疏忽!想到这里,他倏地站起身,不知是对吕端说还是自言自语:
  “不行,本王得去见皇上!”
  话音没落,吏人匆匆来报:“齐王,皇上宣你进宫去呢!”
  赵廷美一怔,恰被吕端看在眼里,说了句:“大王,下官说晚了!”
  “把肉全吃了堵住你的嘴!”赵廷美陡然冒起一股火气,说罢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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