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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宋王朝:烽戎底定(第二部)-第4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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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滚下去!”赵光义厉声喝道。
侯莫陈利用到底是江湖出身,有的是真功夫。听到赵光义一声断喝,竟又膝行退回了原处。
赵光义一手支撑着前额,闭上双眼,口中喃喃:
“又是一条性命,又是一条性命!朕有罪啊!朕怎么面对太后啊!”
“陛下,陛下万万不可这么想!”侯莫陈利用往前膝行了两步。“从血缘上说,武功郡王兄弟是陛下的亲族,可这两个人把陛下当做大仇人,他们要害陛下,陛下还认为他们可怜吗?”
“你懂什么?”赵光义恨恨地瞪着侯莫陈利用。“你还懂得血缘?”
听着赵光义这阴森冰冷的声调,侯莫陈利用心里开始打鼓了,他真怕赵光义灭了德昭和德芳,连他也一勺烩了。“陛下!”
“你滚吧,朕要歇息一会儿。”
这句话总算把侯莫陈利用的魂儿又招了回来:如果赵光义想要他的命,他今天就出不了这个殿门;既然让他滚,就说明赵德芳的死合了他的心思,只不过两年之内把赵匡胤的两个儿子都灭了,他心里一时承受不了,过一阵子就会忘在脑后了。至于自己嘛,是他娘的大功臣,怕什么!
“阎承翰!”
候在殿外的阎承翰跑进来:“陛下,微臣在!”
“给阁门传旨:废朝五日,为德芳志哀!”赵光义有气无力地吩咐道。“朕心里真苦啊,你知道吗,德芳又自尽了!”
“这种事又不是陛下愿意的,这两个孩子怎么都这么倔呀!陛下千万别伤了龙体,微臣扶您回宫歇着吧!”阎承翰款言安慰道。
“碰见这样的事,朕还能睡得着吗?”赵光义勉强站起身,一步重似一步地回到庆云殿。阎承翰帮他脱了靴,喊来宫婢为赵光义整好床褥,一看这架势,也不用再问宣不宣侍寝,躬身退出门外,不敢离开殿门一步。
赵光义的头脑一阵清醒一阵恍惚,即使是清醒的时候,也是满满的愧疚。从心底说,他确实没有想伤害德芳的打算,他一再叮嘱侯莫陈利用不准动德芳一根毫毛,就是怕再发生德昭那样的不幸,只要德芳把那件东西交出来或者毁掉不再散播,就什么事也没有了,可这个傻孩子,为什么非要保留着一个对他什么用也没有的东西不愿交出来呢?烧掉也就罢了,明明烧了,为什么还要自尽呢?从情理上分析,侯莫陈利用这一回没有说假话,赵德昭临死之前一定把想说的都对德芳说了,两兄弟对自己充满仇恨,大概无须怀疑,所以才导致了这场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的皇族悲剧,可这悲剧的酿成,难道都出于自己一人之手吗?赵匡胤为什么要中途变卦?夺去德昭和德芳两条性命的,首先应该是皇兄赵匡胤啊,而自己,实在是出于无可奈何。
尽管他绞尽脑汁搜寻着替自己开脱的理由,但心里还是安宁不下来。当初赵匡胤死的时候,自己曾经在心里做过承诺:都是一家骨肉,共享富贵吧。可如今两条年轻的生命相继消逝,这种心灵上的折磨是不可能一挥而去的。他心里有股火气,自然联想到的是侯莫陈利用。就是这个人,接二连三地夺走了赵家三条性命,如今危机没有了,天下无事了,侯莫陈利用也该为此付出代价了!让杀人的人偿命,让德昭和德芳的灵魂获得一点慰藉,只有除掉侯莫陈利用!想到这里,他决定最近几天就让刑部、大理寺和枢密院搜集证据,给侯莫陈利用定个死罪。
第二十回 赵光义大名罢战(4)
就在侯莫陈利用命悬一线的节骨眼上,有一个人鬼使神差地救了他,使赵光义改变了原来的想法。此人便是柴禹锡。
赵光义还陷在愧悔交加的折磨之中,昨夜又没睡好,一脸的憔悴,好像一夜间老了好几岁。
“陛下栉风沐雨,回到京城又遭逢德芳的凶事,万望陛下保重龙体!”柴禹锡叩见赵光义,先礼节性地问了一句安好。
“爱卿平身说吧。”赵光义朝他招呼了一声。禁军帅臣急着来见他,想必有什么要紧事,他不想再听这些无谓的问候。“有何事要奏?”
“臣本不想匆忙搅扰陛下,但此事异乎寻常,所以不敢耽搁,望陛下恕臣冒失之罪。”柴禹锡平身坐在赵光义斜侧,把声音尽力放低,将潘潾请他饮酒,醉后吐露赵廷美欲乘御驾出京之机篡夺皇位的事情细细奏报一过。赵光义听完,像吞进了一大盆冰块,浑身上下凉透了气,但他不想在柴禹锡面前显出一点儿惊慌。
“这个廷美,朕平常只是觉得他做事张狂,不像个王爷,想不到还懂得私下里算计朕!”
柴禹锡瞥了赵光义一眼,又道:“陛下所言极是。以臣观察,齐王和潘潾都不是城府太深的人,臣总感到齐王背后还有人唆使。”
“你指的是卢多逊?”赵光义凝眉问道。“朕对他没有丝毫的亏待,即位之后依旧让他担任参知政事,虽说在沈伦之下,可谁不知道沈伦是个和事佬,凡事让他卢多逊三分?朕为了保全他,把老丞相赵普安置在邠州这么多年,他有什么理由反对朕?”
“目前还没有任何证据,臣只是心下怀疑而已。”柴禹锡字斟句酌,生怕引起赵光义暴怒。“臣今天来,只是想告诉陛下要多提防一些,倘若潘潾真是酒后胡言过嘴瘾,万事皆休;万一齐王等人果有此想,而臣知情不报,臣将悔之莫及!”
赵光义沉思了许久,又问:“潘潾还对你说了什么?”
柴禹锡连忙回奏:“潘潾那天确实喝多了,东一锤西一棒,语无伦次。臣只记得他最后说的一句话是埋怨潘美将军不够义气。”
“这就对了!”赵光义像是找到了自己需要的证据。“朕想赵廷美也不会只靠你柴禹锡一个人来夺皇帝的大位!”
这句话把柴禹锡惊得头发都快奓起来了:“陛下,臣……”
“你不必惊慌,他不就是想拉你吗?他不是也想拉潘美吗?”赵光义初时还是冷笑,说完这两句,已是怒目圆睁。“赵德昭不是也拉李汉琼吗?不是也拉宋偓吗?这些人都是和朕一块儿打江山共患难过来的,他们能拉得动吗?如今朕刚刚收了吴越,收了北汉,他们就坐不住了,一个比一个急!”
“陛下切勿动怒,小心伤了龙体!”柴禹锡见赵光义满脸涨红,忙安慰道。“臣说的也只是个影像,齐王究竟怎么想,还需细细查实。”
“不错!朕这次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放心吧,他们急,朕不急。此事就交给你去办。朕再重复一遍:朕不急,你也用不着大动声色,有何进展,随时奏报!”
“臣遵旨!”
柴禹锡退去之后,赵光义用力捶了捶自己的头,自语道:“为德昭的死感到愧疚?为德芳的死感到愧疚?非要让侯莫陈利用为他们偿命?真是大可不必!看来侯莫陈利用做对了,做得好!还要让他做下去!朕给他们封王封侯,他们一个个都要来杀朕,他们哪个对朕感到愧疚了?”
日昃之后,李符又来求见。此时赵光义的心情已稍有好转,所以对李符劳问备至。
“回京的一应事务都办妥了?”
“禀陛下,诸事都已办妥。沈丞相疾病在告,臣不便搅扰,只拜见了卢参政。”李符如实回答。
一提到卢参政,赵光义不由问了一句:“卢参政对你如何?”
“卢参政念臣在广南奔走有劳,也多有抚慰之辞,还主动提出要重用臣,委臣以重任。”
“他说要委你重任?”赵光义一听,顿时来了气。“他凭什么说这样的大话?就凭他那个参知政事?朕现在就可以告诉你,你先在金明池里划划船,散散心,过几天就去做开封府尹!”
“叩谢陛下!”李符深拱谢恩。“臣只知为陛下效力,不知其他!”赵光义一句话就把李符点透了:卢多逊的好日子不会太久,这回有他小子好瞧的了!再说李汉琼被送回汴京治病的消息,很快传到姚桦哥耳朵里。前些天她派飞骑到大名府向潘美告假,请潘美看在她数年隶在李汉琼部下为将的情分上,同意她回京再看望李汉琼一眼,为他做最后的送别。潘美传令荆嗣暂理姚桦哥所部军务,让姚桦哥回京看望李汉琼后速速返任,不得过多耽搁。姚桦哥得了潘美之命,飞马来到沧州,向荆嗣交代军务。
“荆嗣,你可要善待我这些军士啊!”姚桦哥从来不称荆嗣为将军,总是直呼其名,而且常常是一副命令的口吻,倒像荆嗣是她的部下。交待完军务,她觉得该上路了。
“等我回来后,如果有士卒说你虐待他们,我可饶不了你!”
望着姚桦哥英气中透出秀气的脸庞,荆嗣感到有种不祥之兆,喃喃问道:
“你还能回来吗?”
“看你说的!”姚桦哥格格地笑道。“我又不是去嫁人,凭什么不回来?”说到这里觉得失口,连忙捂了捂嘴巴,脸上掠过一片红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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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回 赵光义大名罢战(5)
荆嗣对姚桦哥是动了真情的,三十大几的人至今孤孤单单不婚不娶,就是想等战事稍缓后把她迎娶进门。他深信桦哥对他也是一往情深,只是隔着一层窗户纸没捅破罢了。刚才她这句话虽然是个玩笑,荆嗣还是觉得心像被扎了一样。桦哥如果真嫁了别人,他要么自己去死,要么把她嫁的那个人一刀捅死!他与桦哥的感情也是逐渐发展成这样的,最初他知道桦哥是张永德的夫人,根本就不可能有非分之想。后来听桦哥说出她与张永德的特殊关系,才敢动了要与她厮守终生的念头。像荆嗣这种性格内向的人,不动情是不动情,一旦动了情,可不是那么好切断的。这一年多桦哥驻在清州,自己驻在沧州,不过两箭之遥,想她的时候随便找个理由就可以去一趟,桦哥也三天两头往他这里跑,所以并没有感到有多远的距离。如今她要去京城,会见到不少的官员和将军。万一朝廷对她有什么新安排,或是意外的变故把她留下,甚至调到更远的地方怎么办?这种没来由的担忧在他心里越来越强烈,好像桦哥此去真的不会再回来了。越这么想,情绪就越低落,以至连桦哥都感到意外:
“你到底犯什么病了?李将军对我像父亲一样,难道我不该去看望看望他?”
“绝不是这个意思!”荆嗣连忙解释道。“我也说不清,总感到你这一去,我就见不着你了!”
“唉,真是的!还是个男子汉大丈夫呢,心眼儿比女人还小!”姚桦哥甜甜笑着撇了撇嘴,又神秘兮兮地凑近荆嗣,问道:“你真的这么想见我?”
荆嗣一时不知怎么回答,憋了半天,才鼓足了吃奶的力气说道:
“不只是想见你,我,还要……娶你!”
姚桦哥的脸顿时红得像朝霞,立刻垂下头,像个受气的小姑娘一样一言不发。荆嗣觉得自己说得太冒失,急忙问道:
“你生气了?”
姚桦哥慢慢地把头抬起来,望着荆嗣,眼里含着两颗晶光闪烁的泪珠,那双又大又亮的眼睛久久地与荆嗣对视,眨了一下,泪珠滚在颊上。
“荆嗣,你真混蛋!”
“我……”荆嗣不知所措。
“我等了你两年,总算等到你这句话了!”姚桦哥幸福地闭上了眼睛。“等着我回来吧!告诉你,桦哥也不想再等了!”
荆嗣的心猛然地跳了几下,像要蹿出腔子。他真想把桦哥紧紧紧紧地搂在怀里,可惜校卒们在帐外游来晃去,他没敢。好在这层关系总算捅破了,这颗久悬的心也可以放在肚里了。不知为什么,与桦哥拉得越近,他就越担心她一去不复返,万一真的那样,他将如何面对?他实在不敢去想。
桦哥闭上眼是在等着荆嗣的拥抱和亲吻,但她的小把戏没有得到应有的回应,只好又睁开了眼睛。就算有点遗憾吧,但她没气没恼,因为荆嗣已经属她所有,她满足了。
“我走了!”
“姚将军带了几个卫士?”荆嗣知道留不住她,没话找话问道。
“两个。”姚桦哥答完,无限深情地看了荆嗣一眼,恋恋不舍地转身出帐,带上两个精卒,驰马而去。
荆嗣像傻了一样呆呆地在帐里坐着,脑子里又闪出征讨太原时那些恐怖、甜蜜、误解、吵闹的画面,能对这么一个飒爽开朗的北国女子吐露爱心,这是件多么奇妙的事啊!能得到这样一个侠女的芳心,这是多么难能可贵啊!她真是天底下最可爱、最美丽、最让人心驰神往的好女人!他感到自己是天底下最幸运的男人,别人哪会有这样的福气!越是觉得神奇难得,就越怕再生变故。他决定等姚桦哥回来之后,立即和她结婚,哪怕和她只相处三天两天就战死,他也没遗憾了!渴望,渴望啊!这几天他都等不了了!真恨不得立即把桦哥追回来,和她结了婚再放她走!荒唐!他明知自己想得太荒唐,还是控制不住一浪高似一浪的冲动,霍地站起身,冲出帐外,高声喊着自己最贴身的两个侍卫:
“快上马!”
“到哪儿去?”侍卫惊愕地问。
荆嗣已经跨上了马,狠狠地朝马屁股上抽了一鞭子:“跟我走,别多问!”
已经走出十里多路的姚桦哥忽然听到身后有马蹄嘚嘚之声,扭回头一看,尘土卷扬处,是荆嗣带着两个武士飞马追了过来。她猜想荆嗣大概是有什么重要的事忘了,勒住马头停下来。转眼间荆嗣已奔到她的面前。
“什么大事让你这么着急?”
荆嗣跳下马,直勾勾地瞅着姚桦哥,也不说话。
“傻啦?”桦哥觉得荆嗣这副神态愚憨可笑,大声叫道。
“噢,姚将军,这一路太远,我又给你送来两个侍卫!”
“用不着嘛!”姚桦哥带点儿撒娇的口气说道。
“用得着。又不让你费心。”荆嗣肯定地说。若是单从安全上说,的确用不着这么多人,因为潘美到大名府以后,河北军队骤多,盗贼几乎绝迹。可荆嗣有他的小九九:多两个人防备万一嘛。还有一层意思,那就是派这两个亲兵跟着姚桦哥,虽然自己不在她身边,却能了解她的一举一动,他对桦哥太上心太关注了。
姚桦哥无奈,朝荆嗣抱拳道:“那就谢你了,请回吧!”
荆嗣还不动身。
桦哥撅了撅嘴,好像在嘲笑荆嗣:“看你那副傻样儿,刚才让你亲我你不敢,现在还不回去等什么?也不怕卫士们看了笑话!”她不再说话,跳上马去,朝四个卫兵招呼:
第二十回 赵光义大名罢战(6)
“走!”
不几日来到汴京。姚桦哥稍做安排,让侍卫们饱餐一顿,刚抹了嘴,便策马直奔安业坊,李汉琼的旧府第她来过数次,用不着打听。
门被敲开,姚桦哥自报家门:“在下姚桦哥,是李将军的部下,李将军在家吗?”
门吏点了点头,也不说话,把桦哥等人让进门来。姚桦哥命四名侍卫留在院里,随门吏来到李汉琼歇息的卧房。
李汉琼听说姚桦哥来看他,闭着的双眼勉强睁开:“这么远,你还来……”
不等李汉琼说完,姚桦哥扑通一声跪在李汉琼的榻前,泪水哗哗地往下流:
“李将军,怎么会病成这样?”
“别哭哇,我这不是挺好吗?”李汉琼有气无力地说,还努力想逗姚桦哥开心。“看我都老成什么样了,你还这么漂亮!”
“将军,快别说了!朝廷怎么没为你派个御医呀?”姚桦哥渐渐收了泪问道。
“御医换完药刚刚离开。”
“让我看看!”姚桦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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