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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宋王朝:烽戎底定(第二部)-第6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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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说杨业被耶律斜轸、萧达览死死咬住,虽然且战且退,怎奈契丹人多势众,又多骑兵,竟把杨业数千兵马冲得七零八落。那萧达览斗志正盛,一会儿率骑兵冲到杨业后路堵截,一会儿杀进杨业军中,可怜数千精壮,从狼牙村向南退了不足五十里,只剩下二三百人了!杨延玉紧紧护在父亲身边左击右挡,然而乱军之中,杨业已经身受数伤,只勉强保住了性命。黄昏时分,杨业终于来到陈家谷口,扯足嗓门儿大叫道:
“潘元帅!潘元帅!杨某到了!”
谷中只传出几声闷闷的回响,没有任何宋军下山接应。杨业见状,绝望地叫道:
“潘元帅呀!为何不听杨业之言啊!”
“父亲,别喊了,追兵已经过来了!”杨延玉紧贴着杨业的马叫道:“快躲一躲!快!”说着急催杨业往西边一片树林里跑,后面的二三百河东兵紧紧跟随老少二将。进林之后,杨延玉连忙把杨业扶下马,递给他一个水葫芦:“父亲,喝口水!”
杨业把葫芦拨到一边,瞅着眼前环列的校卒悲心欲碎,嘶哑着嗓子说道:
“我杨业自归宋以来,捍卫边疆,抵御贼寇,无愧于天矣!如今王侁那贼竟欲置我于死地,潘美又是个糊涂之人,我命休矣!我命休矣!你等都有老父老母,妻子儿女,现在逃命还来得及,都走吧,快走吧!快呀!”
第二十八回 曹彬伐幽州战败(9)
“杨将军,我们不走!”
“我们随将军血战到底!”
众校卒有的哭泣,有的哽咽,齐刷刷跪在杨业面前。
“老将军叫你们走就赶快走吧!”杨延玉大声吼叫。然而没有一个人动身。突然,杨延玉“啊呀”大叫了一声,众人抬头看时,只见他后心被箭射中,一股鲜血从嘴里喷了出来,紧接着重重地栽倒在地上,那双眼睛还圆圆地睁着。
“延玉儿!”杨业悲号一声,俯在地上抚着杨延玉,老泪纵横地叫道,过了片刻,倏地站起身,骑上马,望着远处逼过来的敌兵大吼一声:“杨业来也!”飞也似地驰向敌群,不料远处“嗖嗖嗖嗖”又是数箭连射过来,杨业挥舞钢枪将箭镞击落在地,那马却中了好几箭,前蹄顿失,将杨业掀下马来。成群的契丹士卒蜂拥过来,萧达览一个劲儿地叫:
“活捉杨业!活捉杨业!”
跟随在杨业后面的河东兵都已疲极,也明白这是最后一拼,个个都像发了疯的猛兽,与契丹兵厮杀成一团。黄尘在夕阳中掀腾,鲜血一股股地喷射,半个时辰过去,数百河东兵无一生还,全部殉难于陈家谷口。
气息奄奄的杨业被萧达览运回军帐。帐里燃着数枝火把,二三十个校卒围在卧地不动的杨业身边。见杨业睁开眼睛,萧达览朝他拱手施礼,说道:
“杨将军,末将久已对你敬服得五体投地,如今终于在这里见面了!末将愿与杨将军同心协力,共击宋贼!”说到这里,命身边小校道:“快给杨将军弄点儿水来!”
小校很快取来水葫芦,伏在杨业身边,轻手轻脚地往杨业嘴里灌,怎奈杨业紧闭着双唇,水顺着他的嘴角儿流到地上。
“杨将军,士为知己者死!你归降宋朝,受人猜忌,才落到如今这一步!”萧达览接着劝降。“宋朝人心术不正,自相残害,比不得大契丹人,真正是一个义字当先!望将军养好身体,随末将归国,再展雄图。”
杨业朝萧达览瞥了一眼,静静地说道:
“将军不必费心了,杨业有死而已!”
第二十九回 李昉无为遭罢相(1)
赵光义初闻姚桦哥战死,深深嗟叹,急忙命人给张永德送去抚慰诏书。时隔未久,又得前线战报,说杨业也已殉国,气得大骂:
“究竟是何人陷杨将军于死地?究竟是何人?朕绝不会饶恕他!”
阎承翰将潘美的奏报呈给赵光义,又补充道:“陛下息怒,潘将军在战报中多有自责。但是据来使称,置杨业于死地、贪天功为己有的乃是监军王侁,望陛下酌情责罚。”
“一派胡言!”赵光义怒斥阎承翰。“逼死朕的良将还要朕酌情责罚?他们置杨业于死地的时候为什么不酌情?快去,唤张齐贤和张洎前来!”
“是是!”阎承翰急忙出宫传命,片刻跑回。“陛下息怒,免得伤了龙体呀!”
赵光义气咻咻地坐定,又问:“谁到京师递的战报?”
“回陛下,是杨业的长子杨延昭差人送来的。”
“杨延昭现在何处?”
“还在潘美麾下。”
赵光义思忖片刻,命道:“你去传朕旨意,命杨延昭火速回京,朕要亲自向他赔罪!”
张齐贤和张洎先后进殿,赵光义也不多言,把潘美一路的情况简单一说,问张齐贤道:
“你现在是枢密副使,你说,潘美和王侁该定什么罪?”
“陛下,战事尚未平息,现在就定将帅的罪,岂不乱了军心?”张齐贤连忙禀道。
赵光义怒气正盛,张齐贤话音刚落,立即说道:
“现在不定罪,军纪不肃,岂不更乱军心?快说,按律这两个人该当如何处置?”
“降官处分!”
“降官?太便宜了吧?”赵光义对张齐贤的回答大为不满,质问道:“你这个枢密副使就打算这么当?”
“陛下!容臣插一句嘴!”张洎见局面僵住,适时开口道。“张枢密出于对武臣的爱护,主张降官也是人之常情。不过臣以为潘、王二将军无端置杨业于死地,损失惨重,不重罚不足以厌服军心。”
“这还差不多,说说看!”
“潘美身为主帅,损失大将;王侁心胸狭窄,逼死良臣,无异于自相残杀,断绝陛下的股肱,罪责甚重。臣以为均该除去官身,安置散郡!”
张齐贤一听就急了,瞪了张洎一眼,说道:
“张大人是想让契丹人顺顺当当打进河东吗?把他两个除了名,下官以为除了命你张大人去任主帅,再没别的办法了!”
“张枢密!”张洎还了张齐贤一个白眼。“别急嘛,听听陛下是何旨意!”
赵光义稍微消了点儿气,说道:“你们也不要以为朕是个不纳谏的皇帝。你二人的意见,朕各听一半儿:张洎立即草诏,削潘美三官,戴罪立功;王侁除籍为民,让他滚到金州反省去!”
“陛下!王侁是周朝过来的老将,身经数战,功劳卓著啊!”张齐贤为王侁求情道。
赵光义恨恨地说:“朕就是看在他立过功的份上,才处置得如此轻,如若不然,砍掉他的脑袋也不为过!逼死杨业,岂不是亲者痛仇者快?西线战局危险了!”
“陛下!”张齐贤亢声说道:“臣知陛下日日为战事忧虑,甚为痛心。臣请前往河东,代杨业为代州知州,望陛下恩准!”
见张齐贤如此昂扬,赵光义思忖片刻,说道:“用人之际,爱卿能够挺身而出,朕心甚慰!”转而吩咐张洎:“再拟两道旨,一是命张枢密出为代州知州,与潘美合力阻击契丹;还有一道。”说到这里,赵光义停了好一会儿。“命李继隆撤回定州,把曹彬宣回汴京来!”
把曹彬宣回来?这无疑意味着要治曹彬失律败军之罪。张齐贤问道:
“陛下,曹枢密回来,谁指挥东路大军?”
赵光义无奈地叹了口气,说道:“这一次朕又败了!”
张齐贤终于明白:此战宋朝以失败而告结束,自己远赴河东,也不过是去支撑支撑门面,阻截契丹南下,真正的进攻已经不可能有了!“陛下,臣明日就出发!”
赵光义点头应允。望着张齐贤退去,不无感慨地对张洎说道:
“曹彬太辜负朕的信任了!还有那个潘美,朕也真是把他看得太高了,经此一战,才知道他是个没用的老东西!唉!朕的信臣,越来越少了!”
“陛下不必如此忧烦,老将去了,自然会有新秀脱颖而出。臣听说这一次李继隆、荆嗣、郭守文等将军打得都非常出色嘛!”张洎安慰赵光义道。
“你说人老了会不会糊涂?”赵光义的语调有些凄凉。张洎谄媚一笑,答道:“陛下这话问得可真巧,以臣看来,有的人老了会糊涂,有的人没老也糊涂,譬如潘美、曹彬,还有,还有……”
“痛痛快快地说嘛!”
张洎觑了赵光义一眼,见他已经从暴怒转为凄凉,鼓起勇气奏道:
“还有李丞相,臣以为多少也有点儿糊涂了!”
“你是说李昉?”
“臣本不该对李丞相说长论短,因为陛下问到人老了是否糊涂,才偶然想到李丞相也老迈了。陛下有所不知,这一次三路出兵连连失利,李丞相可算抓住理了,埋怨陛下不听他的劝阻,致此大败,损兵折将不说,还弄得生灵涂炭!其实陛下光复河山的决策丝毫也没有错,只是将帅争功失利罢了,哪里就值得李丞相如此大做文章?臣以为李丞相把咎责一股脑儿推在陛下身上,实在是有点儿糊涂了!”
第二十九回 李昉无为遭罢相(2)
“他真的这样说朕?”赵光义很警觉地又问了一句。
“此等事臣敢胡说吗?不过陛下也无须在意,李丞相的书生气太浓,这是谁都知道的。”张洎把赵光义的火顶起来又往下按。
“朕本来是看中了他做事四平八稳,现在看来,书生治国,除了空谈是非,还能有什么起色?”
一句话说得张洎心里嘭嘭乱跳,他没料到仅仅这么几句话,就把李昉晃悠动了。自己谋了很久的参政之位,会不会因此而出现希望呢?赵光义不是不打算再用老人了吗?他也不可能都用新人吧?像自己这种不新不老的人,不敢觊觎宰相之位,攀个副相参政,总该到时候了吧?既然今天皇上高兴,不妨再多说几句。
“陛下,刚才张齐贤请求捍边,陛下欣然同意,枢密院可一下子空出好几个位置。臣私下里听得有人传言说,侯莫陈利用自以为当升枢密院的副使,此事当真吗?”
赵光义轻蔑地笑了一声:“让他想去吧!”
“陛下圣明!”张洎高声颂道。“所以臣说有的人没老,也会糊涂,看来侯莫陈利用即属此类。刑部的崔仁冀曾对臣说,此人近来十分张狂,又是扩建府第,又是置办车马,又是拉拢官员,好像他已经是枢密使了一样。”
“拉拢官员?他拉拢谁?”赵光义不相信侯莫陈利用有这样的本事。
“户部判官袁廓,两个人打得火热呢。”
“噢,那倒算不得拉拢,他们都是蜀中人嘛!”赵光义并没有太在意,因为对侯莫陈利用这个人,虽然根本看不起他,但此人有他特殊的用场,而且已经派过特殊的用场,只不过这些话不可能对臣僚们说透罢了。曹彬归朝请罪,赵光义手下留情,免去了他的枢密使之职,贬为右骁卫将军,居家待罪。没过多久,徐州知州病逝,赵光义又命曹彬去知徐州,特授武宁军节度使。不久潘美也回到了汴京,待罪数月。潘美遭贬,给一个意想不到的人抓住了理,此人是谁呢?原来是韩王赵德昌。
原来赵德昌把刘采苹寄在王府指挥使张耆家之后,难以割舍,时常到张耆家与刘采苹相见。俗话说:没有不透风的墙。此事后来又被莒国夫人潘蕾儿知道了。蕾儿心里不痛快,但还是隐忍下来。不想赵德昌越来越放肆,经常三天两天地不回府。吕妈妈好几次要到皇帝那儿去告状,蕾儿都把她劝住。有一次蕾儿好意劝德昌,德昌怕父皇知道此事再加训斥,老实了一阵。蕾儿正欣慰时,张耆又捎话给德昌,还给他送来刘采苹作的一首小诗,这下子又把德昌的心激活了,三天两头儿出府不归。此时正是潘美出征的前后,蕾儿正颜厉色地对德昌说:“想我老父年过六旬,还在为你们赵家打江山,你如此待我,对得起良心吗?”赵德昌被骂得哑口无言,但对蕾儿的怨恨却记在心里了。如今潘美打了大败仗,贬官三等,赵德昌终于找到了反唇相讥的由头儿。
“夫人以后不要在本王面前摆架子了,国老这一仗可够不光彩的了!照这样为赵家打江山,非把江山打空了不成!”
蕾儿处在这种境地,本身就感到很屈辱,如今又受了丈夫一顿奚落,一口气憋在心里,索性再不与德昌说话。吕妈妈不知道二人吵架闹气的事儿,一味劝蕾儿想开一点儿。蕾儿心里有苦无处诉,渐渐地身体消瘦起来。德昌的心思已不在她身上,凭她怎么着也不多问。转眼间过了年节,到了春天,蕾儿实在闷得难受,打听得父母仍在汴京,对吕妈妈说道:
“趁着父母在汴京,我想归宁数日散散心。”
“那好哇!”吕妈妈一脸的兴奋。“可夫人是皇家的人,这事儿总该皇上恩准才是。”
“那就烦妈妈替我与韩王和皇上说说吧,我现在心绪不好,又怕说错话做错事。”蕾儿恳求吕妈妈。
“夫人放心吧,这也不算什么大事!”吕妈妈一口答应。
没过多久,吕妈妈果然把事情说妥。蕾儿也没让府上过多备办,只乘了一顶小轿回到家里。此时潘美在家中闲居,萼娘、蕊儿陪伴着他。听说蕾儿要回来,一家人早就收拾齐整在等她了。见了宝贝女儿,萼娘忍不住泪如珠落,母女二人相拥大哭。
“怎么这么消瘦?为娘都快认不出你了!”萼娘揩干眼泪,心疼地打量着蕾儿。自从蕾儿成婚后,她还一直没有见过呢,才两三年,原来花枝般的娇嫩好像被西风吹走了一样。“受委屈了?”
蕾儿怕惹母亲伤心,勉强露出笑容,说道:“看母亲说到哪儿去了,给韩王做夫人,还能受什么委屈?”又转向潘美说道:“孩儿看父亲倒是苍老了许多!”
潘美没说话,萼娘接口道:“你父亲辛辛苦苦打了一辈子仗,如今总该休息休息了!”
“休息?”蕾儿心里有气。“打一百仗胜了九十九,有一点儿疏失,功劳就全抹煞了!母亲,给皇家当差做事真是太难了!父亲一辈子出生入死,到老来就该这样被冷落吗?”
萼娘是个心很细的人,一听蕾儿这话,就感到女儿心里肯定也有不痛快,问了一句:
“蕾儿,告诉为娘,你是不是也受了冷落?”
蕾儿再也忍不住,扑在萼娘怀里,呜呜地哭了起来。
一家人好不容易聚到了一起,这一晚说了很多话。蕊儿见妹妹心中委屈,也陪着流了不少的眼泪。直到二鼓,潘美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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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回 李昉无为遭罢相(3)
“请莒国夫人安歇吧!”
蕊儿立即把蕾儿搀起来,陪她到厢房安歇去了。潘美闷声不响地回到卧处。萼娘张罗完蕾儿,也回到卧房,对着灯烛凝神许久,才开口道:
“天下女人都这么苦,比起来我算是最幸福的!”
“夫人又在想什么呢!”
“蕊儿寡居了这么多年,她心里的苦我能不知道吗?如今蕾儿又在皇家遭受冷落,这滋味儿比蕊儿还难过!我能陪伴着将军,还不算是大福气吗?”
“知足常乐!夫人说得对!”潘美赞成萼娘的说法,应道。
“将军,不要多想了,贬官就让他贬去吧。我现在需要的是将军这个人,不再需要什么荣华显贵了。如果蕾儿能回到我身边,我情愿把那顶莒国夫人的桂冠还给皇上!”
“夫人这么说就不对了。人生一世,草木一秋,总要讲个为国尽忠才是。潘某虽然戎马一生,也着实过于鲁莽了。每当后悔的时候我就想起李超来,那孩子在我身边,总能帮我出主意,压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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