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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宋王朝:烽戎底定(第二部)-第7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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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如说是做神仙。府里的事他连问都不问,一概交给属官处理,只是在一些非他签押的文书上,他才不得不签上自己的姓名,其余时间,种种花草,游游伊水,转转龙门。他对现在这个状况十分满意,因为晚年当的这几年宰相,把自己想除掉的人几乎都除了,只有赵元佐幸免于死,囚在南宫,也算出了口恶气。对于最近在朝堂发难的这些人,他都记在心里,等以后寻到机会再说,即使寻不到机会,也不算不够本了!所以自打离开汴京之后,朝廷里发生什么事,如今的宰相由谁担任,他绝口不再打听。就这样过了一年多,一个不幸的消息让他又病倒了:一直在湖南做地方官的独生儿子赵承宗突然病逝。乍听到这个噩耗时,赵普惊得两眼
  “老爷,老爷,你怎么了?”
  赵普躺在床榻望着屋顶,好一会儿,才问道:
  “承宗多大了?他该死吗?”
  “老爷!”夫人的眼泪又涌出来。“承宗还不足四十岁呀!苍天啊,这真是罪孽啊!”
  “你算是说对了!”赵普平静地说道。“承宗本不该死,是苍天为了惩罚老夫,所以折我爱子!”
  “老爷,你糊涂了吧?承宗生在卿相家却无福消受,和老爷有什么关系啊!”夫人忍住悲恸安慰赵普。
  “夫人这话讲错了。承宗生在卿相家不是什么福气,恰恰是他的悲哀,如今先老夫而去,是件喜事,免得老夫死后遭人屠戮,所以老夫才笑。”赵普说着,扭头看看榻边的夫人和两个女儿。“老夫这辈子,论功劳绝不逊于萧何曹参,只是树敌太多,大小官员,有的惧怕老夫,有的忌恨老夫,都巴不得老夫死后再做清算,这一点老夫早就看透了!”
  夫人听罢,无奈地问了一句:
  “老爷为什么非要树那么多敌?”
  “这个世界本来就是人杀人的世界,你不杀他,他就要来杀你。有些事你们妇道人家是无法理解的,比如太祖皇帝的两个儿子,德昭想杀当今皇上,你说皇上不杀他行吗?德芳不想杀人,可皇上怀疑他,必须把他杀掉。”
  夫人听得大惊,失口问赵普道:
  “老爷是说德昭和德芳都是皇上害死的?”
  赵普咧嘴笑笑,没有回答,又转了个话题说道:“当年赵廷美非要害承宗,又伙同卢多逊要杀死老夫,赖得苗训搭救,老夫才没有死,你说老夫若是不杀他们,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吗?还有些势利小人,不论你对他多么器重,多么极力奖掖提拔,一旦你失了势,连搭理你一句话的工夫都没有了,老夫最见不得这种狼心狗肺的东西,李符、袁廓都是这种东西!按照朝廷的法典,他们确实够不上死罪,但在老夫心里,他们比杀人放火犯死罪的人还要该死,所以老夫对这种东西绝不手软!现在还在张狂的张齐贤也是这种东西,只可惜老夫来不及收拾他了!”他说痛快了,又不无遗憾地感慨道:“在老夫这杆秤上,还有三个该死的人至今没死。一个是柴宗训,老夫竭尽全力地辅佐他老子柴荣,柴荣却非要老夫的命,幸亏太祖皇帝和潘美将军纵我逃脱,才有了后来大宋朝的赵宰相。老夫当时发誓灭他一门,不过柴宗训让苗训放跑了,至今流落民间。另一个是现在还在张狂的张齐贤,老夫对他有求必应,帮了他多大的忙?如今说翻脸就翻脸!再有一个就是赵元佐了,如果按老夫的意思把他发配到均州,用不了几天就会被野狼和毒蛇咬死!这个人天生下来就是与老夫作对的,老夫第一次见他,他就一口咬定老夫是个奸臣。老夫听说王
  夫人见他说得有兴致,不忍截断他的话头,只好随他说下去:
  “那老爷也恨吕蒙正吗?”
  “不,不恨。”赵普立即否定道。“为人行事总要分个先后曲直。老夫先欲置元佐于死地,吕蒙正出于善心救下元佐,所以尽管他违了老夫的意,却顺了天心人意,所以老夫敬佩他。倘若他不这么做,甚或眼睁睁看着老夫把赵元佐推到死地,那他倒是个小人了!老夫不但不恨吕蒙正,连王继恩也不恨,因为王继恩是在用木头赵普哄赵元佐,他心里未必对我有仇。换句话说,如果没有赵元佐,他绝不会做这么损的事。什么人当杀,什么人不当杀,老夫心里非常明白!”
  “老爷的意思是说,一旦老爷有所不讳,就会有人出于对老爷的仇恨来报复承宗?”夫人联想起刚才赵普的笑,问道。
  赵普点了点头:“一点儿不错!夫人想想:卢多逊的儿子还活着,李符的儿子还活着,袁廓也有儿子,赵廷美、赵元佐和潘潾等人,谁个没有后代?老夫活着,他们绝不是老夫的对手,一旦老夫沉到黄泉,不知道有多少人会操刀报复!承宗病故,他算是解脱了,可是夫人和女儿,也同样是他们报复的对象,甚至会成为皇上报复的对象!夫人啊,听老夫说句心里话:老夫哪天死都不要紧,因为此生没什么遗憾了。我死以后,你一定要带着女儿们剃度为尼,千万不要心存侥幸,你就是跑到天涯海角,也会有人一路追杀,你逃不脱的!老夫对不起你们,可是事到如今,只能如此了!”
  

第三十二回 大庆殿皇后抒愤(2)
夫人不再说话,两个女儿又哭出声来。
  “父亲,你九死一生创立了大宋朝,为什么会落得这般下场?”
  赵普伸出一只枯手,抚了抚女儿的头发,说道:
  “这正是人的最可悲之处。这个世界上,十个人里有九个半都想出人头地。一旦走到高处,就身不由己了,你不杀人,别人就要来杀你,因为你妨碍了别人往更高处去。有人一直拼杀走到了最高处,就更惨了,因为所有人都恨不得把他杀掉!为父走到今天很不错,他们谁都斗不过我,一个个被我杀了,只可惜给你们带来了累赘。”
  “父亲!”女儿哭得更厉害。“我们姐妹命够苦了,能活到现在,都是因为高堂尚在。一旦父亲走了,不用你嘱咐,我们也不会再在这个俗世里挣扎了!父亲!”
  赵普又仰头望屋顶,那双老而涩的眼睛被泪水糊住,什么也看不清楚了。话分两头,赵普离开相位之后,一直是吕蒙正独相,支撑了一年多,天下安定无事。不巧他母亲也患了重病,眼看活一天少一天了。按照当时的礼法,父母死后,儿女们不论干着多重要的事,当着多大的官,都要居家服丧,而且一服就是二十七个月,这叫做三年守孝。为防止老母哪一天突然不好,吕蒙正专门求见赵光义。
  “吕爱卿能否替朕行以日易月之孝?”赵光义舍不得吕蒙正走,因为这两年朝中十分平稳,真有些淳化的味道了。他说的这个“以日易月”是什么意思呢?是古代行孝守丧的一种变通手段,因为有些太重要的人物一旦离位,会对政局造成波动,比如新皇帝即位,哪能给老皇帝守三年孝再回来理政?所以古人就想出个权宜的办法,以一天顶一个月计,这样一来,二十七个月的孝期就变成了二十七天,孝也尽了,政事也不会耽误多少。
  “陛下!”吕蒙正话音凄怆地奏道。“臣只有蒙休一个弟弟,如今还是白衣。这么多年臣一直忙于政事,都是蒙休在替臣尽孝。如今眼看老母就要辞世,倘若再草草于丧礼,不惟臣心里愧疚太深,就是在别人眼里,也是说不过去的,所以臣恳请陛下允许尽完三年之孝!”
  赵光义感慨言道:“爱卿真是个纯孝之人!有多少官员生怕因服丧失去职位,想尽办法打通关节求个以日易月,那算什么真孝?如果天下官吏都能有爱卿这样的见识和肚量,朕还用费尽心思务求淳化吗?只是爱卿一走三年,朝中的事务谁能打理?”
  “陛下言之过重了,臣并没有超人的本事,不过务求清静而已。凡为相者,一是事事出以公心,二是不能务为尖刻,有了这两条,百官自服,朝廷自静。臣以为陛下前几年对老臣贬责过多,如今有的死了,令人惋惜;还有健在的,陛下还是要重用他们啊,他们为大宋立过大功,不能久弃在外。譬如曹彬、李昉、柴禹锡,都是陛下的无价之宝,闲在京外,实在太可惜了!”
  赵光义能体会到吕蒙正说的都是肺腑之言,试探着问了一句:
  “这些老臣一旦起用,爱卿再回朝,可就没有宰相的位置了,让朕怎么办?难道要把你也闲置起来?”
  “陛下爱臣之心,臣感铭肺腑。不过陛下用人之道是惟才而不是惟人。且不说这些老臣,就是后起之秀,臣也绝无妒贤嫉能之理!臣还想给陛下举荐几位干臣,比如判吏部铨的寇准,新任知制诰的王旦,都是难得的贤才。武臣之中,河北的荆嗣、李继隆,还有那个给潘美当过通判的镇州裴庄,胆勇过人,足以继往开来,为陛下守边御寇。愿陛下不拘一格,放手用人!”
  赵光义被吕蒙正这番话深深打动,不由说道:“吕爱卿大人大器,朕没有看错人。你这番话,朕定会认真考虑,酌情采纳!”顿了片刻,又感慨地说:“朕这几年把心思都用在宗族戚属上了。赵廷美、赵元佐都不争气。本想让赵普稳住局面,没想到朕端拱而治,他却把朝政弄得更乱了!”
  “朝中虽然出了些事,但陛下威德严整,也都平息了。如今陛下再励新志,臣以为大宋朝一定能日渐昌隆!”
  赵光义满意地点点头,又问道:“你刚才给朕推荐了不少贤良之材,朕想问你一个人。”
  “陛下请讲。”
  “开封县令吕端如何?”
  “这个人臣也有过一些交道,臣感到此人处事有些糊涂,经常是说东忘了西。”吕蒙正据实禀奏。
  “吕爱卿还记得诸葛亮对蒋琬的评价吗?刘备命蒋琬为知县,县内不治,刘备要杀他,诸葛亮称他非百里才,乃是千里之骏。朕对吕端的印象,和诸葛亮对蒋琬的态度颇为相似。此人小事糊涂,大事不糊涂!”赵光义回想起当年出征河东,吕端力劝赵廷美随驾的事,认为此人有大器量,所以才问吕蒙正。
  吕蒙正仍旧不以为然,只敷衍了一句:
  “惟陛下乾纲独断!”
  吕蒙正退下后,赵光义起身朝后苑信步走去,他要认真考虑下一步的人事安排:对于曹彬,他是有些怨恨的。此人城府太深,明知道赵德昭谋反却深藏不露,坐山观虎斗。后来用他出征契丹,他竟然犯了常识性错误,直接导致了北征失利。就这件事来说,他还比不得李汉琼、崔彦进、宋偓,甚至比不得荆嗣和李继隆,把他贬出京师,也是应该的。尽管吕蒙正第一个提到此人,赵光义还是决定晾着不用他。李昉这个人可以考虑。几年前罢赵普用李昉,就是想求个安宁,可李昉太求安宁,到了无所作为的地步,所以又换了赵普。赵普做事又太过凌厉,旧习难改。还用李昉?单凭一个李昉肯定不行。张齐贤呢?此人在对待赵普的问题上显得过于实际,但冷眼看去,还能拢住百官。不过单凭一个张齐贤也不行,还得来个二人同相,李昉懦弱之时,让张齐贤顶上去。这个安排在赵光义脑子里打了几个转,基本上定了下来。接下来就是枢密院。这几年枢密院一直没有正任之官,张齐贤干了一阵子代理枢相,看来不行。吕蒙正提到柴禹锡,此人跟随自己二十多年,应该是信得过的。他在潞州干了四五年,潞州百姓对他十分拥戴,据说还要给他立生祠。就这一点而言,可以断定他对于被贬出京师没有记恨。况且剪除赵廷美,他立的是安排好两府的新人选,赵光义本想松一口气,不想后宫又出了事。自从宋偓去世之后,永宁夫人不久也辞世而去,开宝宋皇后十分悲伤,日夜啼哭,后宫又没人敢劝她。此时赵光义正忙于处理元佐的事,顾不上到她宫里去,宋氏独处一室,孤单寂寞,又明知自己四十岁的年龄,姿色已衰,皇上就是有空儿,也不愿再到她宫里来。越是如此,她就越憋得难受,这一天终于忍耐不住,竟独自一人出了宫门,不由自主地朝大庆殿而去。宫监们想跟着她,被她喝止住了。不一会儿来到大庆殿门前,正遇见周怀政,问道:
  

第三十二回 大庆殿皇后抒愤(3)
“皇上呢?”
  “是开宝皇后啊?”周怀政连忙躬身行礼,口气却有些轻蔑。“皇上宣召了吗?”
  “不宣召本宫就不能来吗?”宋氏心里本来郁闷,听了这话觉得刺耳,冷冷地顶了一句。
  “微臣不是这个意思,微臣是说,如果皇帝宣召,自然会在殿里等候。如今皇上正在前殿,所以微臣猜想皇上没宣娘娘过来。”
  宋氏不再理他,径自进了大庆殿。自从赵光义即位,她还是第一次来到这里,因为此前赵光义行幸,都是到她宫里去。她满不在乎地在殿里东看看西瞅瞅,后面跟着两个侍女和太监,宋氏觉得讨厌,瞪起眼睛呵斥道:
  “跟着本宫干什么?莫非本宫是贼?都退出去!”
  “是是!”侍女和太监像老鼠般退出殿外。
  周怀政虽然没把宋氏放在眼里,见了这阵势,还是飞步跑到前殿,把宋氏来的事告诉了赵光义。赵光义几乎把宋氏忘掉了,听说她闯到大庆殿,有些气恼,又不清楚她的来意,只得起身回来。
  见赵光义进殿,宋氏款步迎上前,说道:
  “官家,这阵子忙昏头了吧?唉,以前官家忙什么,妾身还知道一二分,这一两年官家忙什么,妾身连一点影儿都不知道了!”
  这话分明是在埋怨赵光义冷落了她。赵光义不好接话,只问了一句:
  “你找朕有什么事?”
  宋氏瞥了赵光义一眼,不甜不酸地答道:
  “官家想妾身的时候,每时每刻都可以到妾身宫里。如今妾身想官家了,就不能到大庆殿来坐坐?”
  宋氏不是个多有心计的人,只要赵光义给她一个好脸儿,她的心情马上就会好起来。然而赵光义这两天正心烦,又觉得宋氏贸然而来,连打发个太监通报一句都没有,大失体面,哪里还有好脸给她?他连看都没看宋氏一眼,冷冷说道:
  “如今见到朕了,还不回宫去?你不是知道朕在操劳国事吗?”
  “哟,看官家说的!妾身拥戴侍奉官家这么多年,官家再忙,就连说句话的工夫都没有了?”宋氏又委屈又气恼,暗骂赵光义没良心,只是没说出口。她刚才在宫里转悠的时候,看到了花蕊夫人画的那张《宜子图》和赵光义亲笔写的“郑国”大字条幅还挂在墙上,不由又道:“妾身两朝皇后,还比不上两个偏国妃子?想不到这么多年了,官家对花蕊夫人和周飞琼念念不忘,倒把妾身忘干净了!”
  这句话把赵光义惹得大怒,他油然想起前些天做的那个怪梦,梦见花蕊夫人和周飞琼为他跳索命舞,一下子激动起来,大步走到《宜子图》和“郑国”条幅前,劈手扯下,摔在地上,冲着宋氏嚷道:
  “这样你该满意了吧?满意了吗?”
  宋氏初时一惊,当她的目光与赵光义相碰撞时,似乎看到了他的狰狞,但她没有惧怕,正相反,心里陡然间升起一股怒气,一步步朝赵光义走过来。周怀政候在殿外,听见赵光义的吼声,连忙带着两个太监进门,宋氏厉声喝道:
  “滚下去,本宫在和皇上说家事,你掺和什么!”
  她死死盯住赵光义,一直走到他面前,哼了一声,问道:
  “官家把两个无辜的女人踩在脚下,本宫就满意了?本宫就这么轻浮不值钱?”
  “你这样两头堵朕,今天是有意来和朕过不去的?朕有什么亏负你的地方,你且说说!”
  宋氏毫不示弱,甚至带些鄙夷地瞅着赵光义,说道:
  “本宫正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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