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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宋王朝:烽戎底定(第二部)-第7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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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这样两头堵朕,今天是有意来和朕过不去的?朕有什么亏负你的地方,你且说说!”
  宋氏毫不示弱,甚至带些鄙夷地瞅着赵光义,说道:
  “本宫正想问问官家,本宫有什么亏负官家的地方?花蕊夫人和周飞琼,两个弱到不能再弱的女人,她们有什么亏负官家的地方?官家就不能全活她们的性命?”
  “你这话什么意思?”赵光义的目光骤然变得凶狠起来。“你刚才还说朕对她们念念不忘,现在又说朕没有全活她们的性命,你是不是疯了?”
  “哈哈哈!”宋氏尖笑了几声。“本宫疯了?不会吧?”她的面颊抽搐了几下,突然哭出声来,说道:“本宫并不喜欢花蕊夫人,她在宫里的时候,本宫不止一次地骂过她,为此惹得太祖皇帝几年不理本宫。可是今天本宫想通了:花蕊夫人没有错,既没有错也不该死!周飞琼更没有错,当初官家如果有一点慈悲之心,把周飞琼还给李煜,他两人都不会死!人家国都亡了,只想要个夫人做做伴,这过分吗?官家,你做过的事,仔细想想吧!”
  “够了!”赵光义怒不可遏地吼道。“朕为了你的荣华富贵,连皇家的惯例都破了,封你为开宝皇后。想不到你如此无情,竟然寻到朕的寝宫大吵大闹!”
  “本宫没有吵闹啊,现在吵闹的是官家你呀!”宋氏又顶撞了一句。
  赵光义气得直咬牙,恨恨地说了句:“你太不识敬重了!”走到殿前将门推开,朝周怀政喊道:“送开宝皇后回宫去!”
  “等等!”宋氏圆睁双眼对赵光义说。“本宫身为太祖的皇后,愧对太祖,连他的两个皇子都没看护好,如今活该落到这个地步!可是官家你听好:本宫可没有一点儿愧对你!”
  赵光义无心再与她饶舌,手指比画着画了个圆圈,示意周怀政把宋氏送回宫后严加管束,不准她再出宫胡闹。周怀政看得明白,毫不客气地指挥太监们将周氏拽进殿门,连推带搡地拥着宋氏回了后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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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回 大庆殿皇后抒愤(4)
赵光义不由自主地看了看扔在地上的《宜子图》和“郑国”条幅。这两件东西,他已经许久都没有看上一眼了,只是没想起让下人把它们摘下来。就连前些天做怪梦,他都没想起和这两件东西有什么关联,今天宋氏平白无故说起这两件东西,当然扯出了他内心的伤痛,那是两段多么难以忘却的历史!宋氏说得不错,他至今对这两个女人念念不忘,可惜的是,这两个风华绝代的丽人,他一个也没有得到。她们死了,而且的的确确是死在自己手里,这是她们的悲哀,也是自己的悲哀!宋氏呢?她的天生丽质,并不亚于那两个不幸的女人,而自己实实在在地得到了她,饕餮了她。为了得到她,违背了最起码的伦理底线!从心里说,自己是非常喜爱她的,因为自己见过的所有女人当中,除了花蕊夫人和周飞琼,谁也没有她那点风采,即使是当今三十八岁的年龄,仍然让人感到魅力四射。之所以不再行幸她,甚至连她的宫里也不去,是因为自己有了悔愧之心,不想让罪孽越犯越重!其实每行幸一次,他的罪恶感就增加一分!这两年惟一想的就是立了李皇后以后,让自己的心静下来,好好地供奉着宋氏,让缠绕内心的罪恶感渐渐淡去。可这个任性惯了的女人,一点儿也感觉不出自己的忏悔,竟毫不留情地把自己尚未愈合的伤疤重
  阳光偏向西边时,阎承翰匆匆来到大庆殿,一见地上扔着的字画,惊问道:
  “陛下,这是怎么回事啊?陛下又跟谁生气了?”
  赵光义没抬头,低声地说了一句:“把它们拿出去烧了!”
  “哎哎,遵旨!”
  看着阎承翰俯身去拾,赵光义像突然想起什么,叮嘱道:
  “还是不要烧了,把它们装在盒子里,埋在宫南的墙下!”
  “哎哎,遵旨!”阎承翰习惯性地重复了一句,把捡起的字画抱在怀里,磨磨蹭蹭不出门。
  “还有什么事?”
  “陛下,张永德从太原回来了,正在大殿外候着呢。”阎承翰禀道。
  “这么快?”赵光义木然地自语了一句,吩咐阎承翰:“宣他到凉阁晋见吧。”
  “遵旨!”阎承翰快步出了大庆殿。
  张永德是潘美死后到太原当知府的,前一段时间河东转运使参了他一本,说他命士卒从南方贩运茶叶卖到契丹,从中获利。状子递到赵光义手里,赵光义将信将疑。不管怎么样,张永德年纪已大,也该召回京师了,所以传旨张永德赴阙。赵光义来到凉阁时,见张永德一脸苍老,连叩拜的声音都有些沙哑了。
  “陛下!臣还能全身归阙,沐浴清光,于愿足矣。陛下有何处分,臣绝无怨言!”
  “张将军,平身叙话吧!”赵光义让他坐下。“朕并没有说处分你,只是想到你年事已高,想召你回京安养。张将军今年已经六十开外了吧?”
  “谢陛下!”张永德眼眶有些湿润,满腹委屈地说道:“还是陛下最能体察老臣,臣都这把年纪了,连个子息都没有,还用得着贩茶牟利吗?臣看到河东之民生计艰难,的确贩茶与契丹人交易,换些牛羊,无非施惠于民。此情上天可鉴,臣于其中,没有一文钱饱于私囊啊!”
  看着这位可怜而又可敬的老将军,赵光义不由生出恻隐之心。又听到他自诉“连个子息都没有”,自然记起了他的御配夫人姚桦哥,有些自责地说:
  “是朕一时疏忽,朕当初不该让桦哥将军上阵厮杀。”
  “这不能怪陛下,是桦哥将军屡屡请命。”张永德的眼泪淌了下来。“桦哥将军死得十分壮烈,臣已将她葬在姚内斌将军降宋的瓦桥关了。”
  “张将军不必过于悲伤,朕看着开国老臣一个个都去了,心中怆然,不忍再让将军冲冒风露,好好休息吧!朕知道张将军这辈子受了很多苦,其实朕又何尝不是如此?早就听说将军喜欢读些佛书,朕问你,佛家之说,果然能让人心气平和,杀死世间一切烦恼之贼吗?”
  “陛下如此问臣,臣就不能不胡言乱语了!”张永德没想到赵光义突然问起他这样的问题,一时不知如何回答。不过看赵光义今天这副神情,不像有责难他的意思,于是答道:“人患了病之后,郎中给你用药,如果对了症,病会一天好似一天。读佛家之书,悟佛家之理,就如同医家给病人下药,病越重痊愈越慢,所以要坚持不断地用药。在佛祖眼里,世间一切人我,都是惑于色界的重症病人,需要佛祖不断地开悟。只要病人不讳疾忌医,至少可以止住病情,不再恶化。”
  赵光义连连点头,说道:“你这番话很有道理,不过朕还有一事百思不得其解:朕身为万民之主,首当以治国为务。如果像佛徒那样终日闭门悟道,如苍生何?如社稷何?”
  张永德答道:“陛下还没有把天命和色界彻底分开。陛下贵为天子,乃是上天赋予陛下的神圣使命。然而治国与治心本为二途,这二途中,又以治心为本原。内心清静无烦恼,通彻透亮,如见大光明,则治国自然也可以大光明普照遐荒。常人皆以为佛学难懂,其实对于有心人来说,也十分简易。臣给陛下举一例便知:唐景龙年间,菏泽的神会不远千里赶到曹溪,去见六祖大师慧能,问他何为‘戒定慧’,云:‘所用戒何物?定从何处修?慧因何处起?所见不通流。’是说他阅读《大藏经》时,不知什么是戒,什么是定,什么是慧。那慧能大师是个不识字的,所答却十分通透。慧能答道:‘定即定其心,戒将戒其行。性中常慧照,自见自知深。’意思是说所谓定,就是要定住心性,不使妄念萌生,凡善缘便可结,凡恶缘必须除,久而久之,其心自清。所谓戒,就是诸恶莫作,诸善奉行,勿以恶小而为之,勿以善小而不为,久而久之,其身自清。所谓慧,乃蕴藏性中之物,身心皆清,智慧自然显露。定、戒、慧乃佛家三昧。欲知修行如何,自己去看,便知深浅。俗世以为若心向佛,必要像初祖达摩一样面壁九年,其实不然。达摩面壁,是在给少林寺僧垂范而已。像陛下这样日理万机,哪里会有那么多的时间?不过日常之
  

第三十二回 大庆殿皇后抒愤(5)
赵光义静静听完,似有所语,说道:“若依张将军所言,悟道并非难事。难道人生诸多的烦恼,竟能在一念之中扫除干净?朕按你所言,口占一偈,你听听是否合于佛理?”说到这里,略略沉吟,慢条斯理地诵道:
  南北及东西,千山与万溪。
  路歧长不断,曲直几人迷?话音刚落,张永德立即做了个合十的姿势,赞道:
  “陛下真是大知识!圣体神心,一语中的。正如陛下所言,世间千山万溪,路长不断。山环水绕之间,人便迷了心性。一旦知其心性易迷,心性就不会再迷了。陛下,臣还要把话题扯回来。臣早已明白万事皆空的道理,还会为区区几文钱煞费苦心吗?”
  “朕知道你是冤枉的!”赵光义劝慰他说。“转运使大都是年轻后进之辈,急于立功,难免捕风捉影,夸大其词。张将军放心回府静养,朕有空还要与你讲说佛理呢!”
  不知是张永德的话说到了赵光义心坎儿上,还是佛法果然灵验,这一夜赵光义果真睡了个好觉。只是好景不长,从第二夜起,又接连做起了噩梦,先是梦见花蕊夫人和周飞琼又来为他起舞,仍旧频频用长袖扑他的脸;随后见宋氏带着德昭、德芳,还有赵廷美气势汹汹地朝他走来,还没等这群人走到他面前,他便被惊醒了,以后半夜都没能入睡。接下来要把话头扯得远一些,看一看蜀中几个山野草民又闹出些什么事来。
  蜀中近几年来一直民情骚动,赵普当丞相时,因为侯莫陈利用的案子,查出几十个贪赃枉法的州县官员,杀的杀,放的放,安宁了些日子。为了戢肃贪赃之风,赵光义特地派干吏樊若水担任了四川转运使。按理说凭着樊若水的能力,镇定川蜀不是件太难的事。遗憾的是:樊若水对这个任命心怀不满,他自认为是个卓有能力的官吏,干了那么多年转运使,早该留他在京城掌管三司大计了,没想到被派到了更加荒远的蜀地,职位也没升,难道非让自己干一辈子转运使不成?王命难违,他怏怏地来到成都,衙门里大事小事都交给属吏去办,自己则动不动就到浣花溪、锦官楼、升仙桥、大慈寺游览一番。他给各州知州的规定只有一条:上供朝廷的租税一粒也不能少。除此之外,诸事一概不问。州官们初时还有些怕他,后来见他如此放纵,一个个胆子壮起来,贪婪之风有增无减。
  且说眉州彭山县有个汉子,名叫王小波。此人前些年当过军校,后来因不堪将校打骂,一怒之下逃回老家彭山城关镇。由于他为人侠义,众人推举他做了伍保。彭山县令齐元振是个十分贪婪的家伙,为了邀功受赏,除了官府常赋之外,他给各乡规定:每户还要多缴一份助丁钱,也就是资助地方军伍的钱。彭山本地并无驻军,朝廷的军队都驻在眉州。与其说是助丁钱,倒不如说是齐元振贿赂眉州知州都民原的钱,都民原为此也很赏识齐元振,答应回朝复命时,一定在吏部极力荐举他。这都民原倒也算个讲义气的人,受了齐元振的银子,还真的到处为他鼓吹,樊若水到任之后,他就在樊若水面前几次夸赞齐元振。这种不合理的搜刮,彭山百姓也忍惯了。可齐元振还有个毛病:一家老小凡过生日,各乡都要给他送贺礼。初时不拘多少,后来见所送礼物越来越少,一生气定下个规矩:全县每户所缴,不得少于二十钱,违令者罚租两倍。他家人口很多,几乎月月都有人过生日,仅此一项,彭山人每户每年就要多缴出几百钱。齐元振见此法来钱甚易,变本加厉,规定眉州都知州家人过生日,每户也要缴纳二十钱。老百姓有苦无处诉,只得忍气吞声,东挪西凑。淳化三年川中大旱,赤地千里,彭山许多百姓没到年根便断了粮,又碰
  “老爷,小人见四乡八里民不聊生,这一次的寿礼钱就免了吧!”
  齐元振一听这话,瞪起眼睛训斥道:
  “你吃着本县的俸禄,不为本县做事,动不动就替刁民说话,这碗饭你还想吃不想吃了?本县念你是个功臣,才抬举你做了主簿。如果你胳膊肘子再往外拐,可别怪本县敲了你的饭碗!”
  齐元振为什么称牟进是个功臣呢?原来此人便是太祖乾德年间王全斌大军攻打成都时,带领崔彦进一部通过来苏小径,绕过剑门关的那个蜀卒。当时宋军打败了蜀将赵崇韬的大军,混乱之中,牟进夺了一匹快马直奔南蜀,脱掉军装,在彭山县住下来。不久蜀国灭亡,牟进把老母接到彭山,又娶了一房媳妇,便在此处安下了家。就这样过了不知多久,牟进从没有提起自己曾是个朝廷功臣。也是事有凑巧,十来年后,受命来知彭山县的正是当年崔彦进手下的一个军校,认出了牟进,这才召他到县衙里当了个主簿,这主簿一干就是十几年,如今牟进已经是四十大几的人了。前两年齐元振来当知县,横征暴敛,他早已看不过去,但不想惹事,总盼着他任满了赶快滚蛋,换一任县令大概会好些。没承想这家伙一干就是三年多,还没有离任的迹象!今天又挨齐元振这顿臭骂,好生憋气,不由顶撞了一句:
  “老爷,常言道,官逼民反。如今百姓的日子的确苦得够呛了,万一闹出点事儿来,老爷的面子上也不好看啊!”
  “你说什么?官逼民反?谁敢反?啊?你说呀,谁敢反?蜀中人再刁蛮,本县谅他也不敢反!”齐元振气势汹汹地朝牟进吼道。“你先去找王小波,他城关镇的百姓最富,为什么还赖着不交?他若是再不交上来,本县先拿他是问,来个杀一儆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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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回 大庆殿皇后抒愤(6)
牟进窝了一肚子气,骑着瘦马来到城关伍保王小波家。王小波正在和他老婆李氏拌嘴,李氏一把鼻涕一把泪,见牟进进门,强忍着委屈抹干了泪,叫了声:
  “牟进大哥来了?”
  牟进见王小波气呼呼地坐在凳子上,问了一句:
  “小波兄弟,快过年了,怎么倒和弟媳妇怄起气来了?”
  王小波也不解释,瓮声瓮气地甩了一句:
  “你问她吧,不懂事的婆娘!”
  李氏忍不住又哭出声来,向牟进泣诉道:
  “我爹病在床上快咽气了。我弟弟李顺为了给老人看病,连毛驴都卖了!牟进大哥,你说说看,我这个做女儿的就该睁着眼不管吗?小波手里正巧收了些送给县太爷的寿礼钱,我让他先挪几个钱给爹爹抓两副药,他就破口大骂,说我不晓事体!牟进大哥,你要是不来,他兴许还要打我呢!呜呜!呜呜!”
  王小波气哼哼地站起来,对牟进说:“女人家头发长见识短,眼看着县老爷家老太太生辰就要到了,礼钱连一半儿还没凑齐呢,她还在这里给我添乱,我能不急嘛!”
  牟进原本是来催寿礼的,一听这话,憋回去了。想了片刻,狠狠心说道:
  “弟媳妇说得不错,再难也得给老人治病啊。正好我这里还有几个钱,先拿去给老人抓药!”说着从怀里掏出十来个钱,往王小波手里塞。
  “你又不是富豪!”王小波和牟进交往不少,也多次去过他那个穷家,嘟哝了一句,把牟进的手推开。
  牟进叹了口气,试探着问了一句:“小波兄弟,你刚才说城关镇的寿礼钱连一半儿还没凑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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