鸾凤-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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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着一件随时准备为皇后披上的俅衣，连樱花飘落发梢也未注意。皇后的声音终于还是缓缓响起，又是那一件事，“你入宫六年，各项规矩都遵守的极好。为人谦恭，家教又好，外助烨光治理国家，内替哀家管理皇宫，哀家对你可以说万分满意。但六年，为什么还未替皇族续香火？是你的问题，还是烨光？”



　　　　分明在怪她——“是臣妾的问题。臣妾请母后恩准，让殿下纳侧妃。”



　　　　“不是没有想过，但和烨光说过多次都被断然拒绝。这次大燕有意将公主福雅嫁入我国，连接两国的友好关系。听说福雅公主漂亮又有治国之才，再大燕就是她父皇的得力助手，相信入宫对烨光夺回权力有一定帮助。所以，这次希望你能亲自劝劝烨光。”



　　　　无尘低首，“是。”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无尘若一直不能为皇族留下子嗣，怕是连正室的位置也不保。哀家听说你和烨光分房睡，你是聪明人，也不要辜负长孙家对你的厚望，自己掂量清楚。”



　　　　仍是低首，“是。”



　　　　皇后不由皱眉，无尘永远如此，逆来顺受，任何事都会答应。连她又是都怀疑她到底受过怎么样的刺激，似乎对命令没有一丝反抗的意思。若说是大家闺秀的教养好，可是人总会有脾气的吧？六年来每次看见她都是微笑或者沉默，把事情拿捏的滴水不漏，从不让任何人失望——她不会累的么？



　　　　她突然没了兴致，和一个无法看懂的人散步实在是太危险。“哀家一个人转转，你先回去吧，好好劝烨光。”



　　　　无尘微微抬脸，“是。”



　　　　皇后自然不会注意到一刹那无尘眼里的波光潋滟，微朦的雾气几乎溢满乌亮的眸子，盈盈欲坠。她把俅衣披上皇后肩膀，平静的转身离开。出了寝宫门，步履却有些纷乱，连几个宫女打招呼也未听见，一直走到一个僻静的花园，躲到假山后蜷起身静静坐着。
正文　第六章　苏慕白
　　　　她觉得仿佛被抽干了力气——宫中的生活太过压抑，她几乎不曾真正快乐过。帝王离宫，临行前亲点她为太子妃，随意的一个决定，却毁了她一生。让她被困于深宫，郁郁寡欢，又不得不来面对一切，因为她壮志未酬的丈夫。



　　　　她受一切的苦难都为烨光，结果还是要受人责怪，也许，她真的不适合做一个贤惠的妻子。



　　　　她不知道自己还能撑多久。



　　　　天大亮了，她独自离开花园。她今天还有第二件事，和刘大人等几个奋力为皇室争取权利的大臣商议考试的事。烨光不好出面，这些琐碎的事向来由她一手完成。



　　　　晌午时分无尘丛刘大人的府邸出来，并不回宫，径直往街上走去。



　　　　一间不大的茶楼翠竹阁。推门而入，一股不安的气氛立即笼罩了她。楼里安静的可怕，她小心移动着每一步，防止暗器的袭击，突然“梭”的一声，一柄飞刀快如闪电，她急速转身，却远不及飞刀的速度——哗啦一声，胸前的衣襟被划开一道大口子，飞刀直直的钉在门板上，刀柄上一个“彦”字印入眼帘。



　　　　一个充满活力的笑声响起，上前抱住她，搂在胸前，又是责怪又是疼惜的抚摸着长发，“小妹，怎么武功还是不长进？”



　　　　无尘长长吁一口气，一拳打在那人胸前，嗔怒，“二哥，你吓死我了。”



　　　　眼前这个笑的坏坏的，长的帅帅的男子，竟然就是长孙二公子，长孙彦！这个人可以说是长孙家的“另类”，生性豁达，不喜欢与大哥三弟经商，一直独自浪迹江湖，平素与无尘关系最好。无尘这一身过人的武艺自然也是他教的。



　　　　又去捏她鼻子，“不过能躲得过去已经值得表扬！无尘武功是天下第四。”



　　　　“哪三在我前面？”



　　　　“第一当然是你二哥我拉，第二是御景陌那个混蛋，第三是我最好的朋友。也就是我身边这位——”



　　　　无尘这才注意到二哥身边立着一个男子，白衣宽袖，玉冠束发，轮廓相当柔和，整个人有种如沐春风的感觉。如此温和的感觉，男子却有双犀利深邃的双眼，沉默、专注的盯着无尘，让她感到浑身不自在，不由笑的僵硬，“你好，我是长孙无尘——”



　　　　男子淡淡颔首，却并不移开视线，“在下苏慕白。”



　　　　如此平淡的口吻让无尘一惊，嘴巴长得老大，“你、你就是苏慕白？”



　　　　天下第一杀手苏慕白，竟然这样光天化日的报出自己的名字，他不怕被仇家追杀？还有还有，苏慕白在传言里不是冷得象块冰，杀人不眨眼，没有任何朋友，孤僻又冷漠么？怎么突然就成了哥哥最好的朋友？



　　　　似乎习惯了这样的反应，又被她夸张的表情逗到，苏慕白微微一笑，“因为参加圣选，所以来到贵国。请多指教。”



　　　　苏慕白参加圣选？真是奇事了。



　　　　不过苏慕白笑起来…相当温柔呢。无尘蓦的脸红，当然不是因为苏慕白的笑，而是他从开始到现在都是一眨不眨的紧盯着她，好像窥视了她什么似的。



　　　　她很窘迫的挑开话题，望着长孙彦，“哥，你这次回来时做什么的？”



　　　　长孙彦愣了一愣，迅速的扫一眼苏慕白，淡笑，“有些重要事情要办，顺路经过这，就回来看看你。”



　　　　“噢。”



　　　　又是奇怪的沉默尴尬。苏慕白仍旧死死盯着无尘，她简直想找个地洞钻下去了。



　　　　倒是长孙彦哈哈大笑，打破僵局，“苏慕白，你老盯着我妹妹，是不是有什么企图呀？我妹妹虽不是什么天姿国色，也是一笑倾城噢，不过可惜，她已经嫁人了。但如果你有兴趣，你可以带她私奔，我这妹妹最不喜欢受拘束的——”



　　　　无尘突然有些生气，“二哥！上楼吧，楼上还有几十个考生在等。”



　　　　长孙彦适时的收嘴，知道自己戳到妹妹痛处了。无奈的冲苏慕白一笑，摊开双手，老老实实跟着无尘上楼。右手边第二间厢房门拉开，里面一方长地毯，十几个考生盘腿围坐在周围。见着无尘到来，纷纷起身拱手。



　　　　无尘拉了长孙彦和苏慕白坐上座，扫视一眼众人，确定人都到齐后便打开了话匣子。



　　　　“我是太子妃长孙无尘，这个，刘大人应该和你们说过。诸位都是从数万位考生中亲自挑选而出，都是有才有能，精忠爱国的忠义志士。如今大汶的权力由御景家族一手掌握，这是人所共知的事。自古只要大官专权，就会天下大乱，国力亏空，多年来要不是长孙家一直苦苦支撑，这天下怕早已易主，大家明白我的意思么。”



　　　　她顿了顿，眼神陡然坚定无比，“我们要齐心协力，铲除御景家对大汶权利的控制。手刃御景陌那个奸臣！”



　　　　长孙彦转脸望她，目光诧异。接着，是心底一声深深的叹息。



　　　　坐下众考生响亮高呼，“我们一定拥护皇室！”



　　　　此刻的无尘全然有着君临天下的气势，举手投足透着极强的掌控力，“我已经逐一考核你们每个人的忠诚，所以我相信你们。我希望入圣选的人是你们，而不是那些虽有才却只贪图名利的人。我会给你们暗号，只要到时考试在考卷上写上，就能保证顺利通过圣选。至于武试，并不重要。”



　　　　“一切听从太子妃安排！”



　　　　说话间，长孙彦推门走出。苏慕白望望无尘，也跟着走了出去。



　　　　走在木质的地板上，回声似乎穿透整座楼，长孙彦开口就是，“我不喜欢现在的无尘。”



　　　　苏慕白不语。他并不了解太多情况，所以不能妄下定论。但望着好友一脸烦恼的样子，仍是开口安慰，“还好。一个太子妃本就该有气势。她刚刚的样子，确实有母仪天下的风范。”



　　　　“母仪天下？”长孙彦讪笑，淡淡的嘲讽，“她小时候最大的心愿是随我浪迹江湖，大一些最大的心愿是随御景陌浪迹江湖。那时还弄得我和御景陌老打架，我认为他夺了我妹妹的爱，他认为我做哥哥的图谋不轨。现在想想，虽然御景陌那混蛋是冷傲了点、脾气差了电、人太骄傲了点，至少能给无尘真正的幸福吧。可是你看她现在的样子，实在是可笑。”



　　　　说话间两人已经走到大街上，拥挤的人潮里两个男子都分外突出，容貌、气质、华贵至极的着装，并肩走着不时引人侧目。走着走着，长孙彦突然开口，“也许有一天我真会带她走，你同意么？”
正文　第七章　长孙彦
　　　　苏慕白微微笑了起来。他的笑宛如一片羽毛，轻盈、素淡、温暖，这个杀手似乎并不像传言里那般冰冷。或者，面对长孙彦时他放松了警惕，多年的朋友让他们对彼此有完全的信任。“我看无尘其实应该是很有主见的人呢，只要她愿意，没有人可以阻拦。”



　　　　“算了，不说这个。”他终于感到疲倦，停下步子四周张望一番，发现一个奇怪的景象。整条不归街人潮涌动，但醉仙楼面前却空无一人，整座楼仿佛超然世外。是什么人这么嚣张，包了整座楼？他冷哼一声，长剑一挥，剑鞘弹出，直破楼门。砰的一声，楼门被生生敲开，守在里面的人一惊，一黑一白两个人影已一阵光似的飘入。三人迅速纠缠在一起，只见剑影不见人——他们的速度又岂是肉眼能窥视的！



　　　　留下的打斗声让御景陌警惕，让红尘不要吱声后提剑走出房门。一眼望去就知道敌人的可怕，连训练有素的御景天都被逼到墙角，眼看就要命丧人手，御景陌皱眉，摸出一把飞刀，瞄准目标飞射过去。



　　　　飞刀定在门板上，没有伤到任何人，却同时惊住三人。御景天惊的是已经多年没有看到少主出手，长孙彦和苏慕白确实被这一飞刀的速度所惊吓，那是他们不能及的——什么人有这样的速度？



　　　　御景陌。长孙彦望见一身黑衣的男子时心便安定了些，还好不是突然又冒出个高手，那这乱世真的永无结束之期了。他收剑，站定，冲他喊，“喂，怎么是你。”



　　　　御景陌挑眉，带着几分玩味望着他，“怎么不能是我。”



　　　　这时红尘从房间里走出，一直走到御景陌身边，握住他的手。两人的亲密让长孙彦略有些不爽，他不由皱眉，低吼，“死性不改，风流不改。”



　　　　“确实。”御景陌颔首，面不改色，“长孙兄和你身边那位兄台要否上来小坐，我也让红尘为你们热壶小酒暖暖身子。我们也多年未见了，长孙彦。”



　　　　“当然要蹭你一壶好酒。”长孙彦冷笑，又一拉苏慕白，“走，上去。他就是我跟你说过的御景陌，多年没见，我也要看看他变成什么鬼样了。”



　　　　苏慕白颔首，两人并肩上楼。



　　　　房间里透着淡淡的花香、酒香，布置的十分典雅。三人围着一张小圆桌坐着饮酒，红尘在一般轻轻抚琴。长孙彦不由多看她几眼，心中惊叹。果然是绝色，而且，气质很像无尘，弹的曲子也是无尘喜欢的花犯——说做无尘的翻版，一点也不为过。



　　　　御景陌却是不留痕迹的打量着苏慕白，他总觉得这个人与自己有几分像，仅仅是感觉——事实上他的优雅慵懒中时时透着冰冷，苏慕白却是温和恬淡，纯粹是截然相反的气质。那该是什么？莫不是深藏不漏的又一高手罢？



　　　　苏慕白一直遥遥的从窗口眺望，突然收眼，冲御景陌微微一笑，那笑似乎颇有几分深意，“在下苏慕白。”



　　　　好敏锐。御景陌暗思，脑中迅速回想关于苏慕白的消息，天下第一杀手，该死，我的情报网居然对他只有这几个字？看来确实是个能人。御景陌同样冲他一笑，“在下御景陌。久仰公子大名，前不久灭西南岭鬼偷一家可真是大快人心，世人称道。能与公子结识真是御景某的福分。”



　　　　苏慕白笑，“哪里，拿人钱财替人消灾罢了，对我来说杀人只为钱而已。”



　　　　这个人，似乎从不隐瞒自己是杀手的身份，是对自己的武功极度自信，还是对他来说杀人早已成了习惯，又或另有什么目的？御景陌正反复思索着，长孙彦突然一语插入两人简短的对话，“御景陌，我向你讨个东西你给不给？”



　　　　御景陌望一眼红尘，脸色微微一变，饮酒，“你要什么。”



　　　　长孙彦爽朗大笑，“我要红尘姑娘。”



　　　　“红尘不是东西，”御景陌语气陡然加重，神色不快，一字一句告诉他，“她是我女人，长孙兄你还向要么？”



　　　　长孙彦哈哈大笑，“果然是你女人，我还怕你承认起来会很困难呢。御景陌，我当初走的时候把我妹妹交给你照顾，如今这么多年过去，现在她是否还好？”



　　　　御景陌淡然，“她很好。大汶太子妃，母仪天下，又得太自专宠，日子应该满逍遥自在。”



　　　　“这话你也说的出口！”长孙彦猛然一拍桌子，愤然，“她喜欢的是什么你不知道？她快不快乐我还看不出？御景陌，你就只管自己在这逍遥快活，温柔乡醉美人，你他妈是个混球！”



　　　　红尘按住琴弦，抬首望着御景陌。居然有人敢这样骂他？御景陌怕是从没收过这样的侮辱罢？可是他，竟然没有发怒，而是一杯接一杯的喝酒，那神色，分明是心痛至极的。长孙彦，那他妹妹便是长孙无尘？难怪——



　　　　“那是她自己的选择。”长久的沉默后，御景陌淡淡丢下一句话，未等长孙彦开口，又接着说下去，“不知道我那一百个影子杀手在翠竹阁任务办得怎么样了，长孙兄，你亲手调教的妹妹能不能抗住一百杀手？”



　　　　话未落音，长孙彦和苏慕白已一前一后从窗口飞跃而出，只有狠狠一句话在御景陌耳边回荡，“御景陌，你若敢伤了我妹妹分毫，我会让你死得很难看！不要怪我不念小时候的旧情！”



　　　　御景陌冷笑，如今天下，有谁能让他死的难看？走到红尘身边，轻轻吻了吻她面颊，“红尘，我去一趟翠竹阁，你等我回来。”



　　　　出人意料的，红尘低低一句，“你担心她？”



　　　　平时不应该都是“嗯”的么？难道她察觉了什么？御景陌淡淡一笑，又吻吻她的唇，“不，只是长孙彦和苏慕白过去，任务就很难完成，我必须赶过去收拾残局。乖，别多想，好好等我，热好一壶酒。”



　　　　此刻的御景陌真是温柔至极，耐心的像在哄个小孩子。红尘的神色不自觉就软了下去，温驯的颔首，放开拦着他的手臂，“快去吧。”



　　　　身形一动，黑影就刷的消失了。红尘默然苦笑，他以为她没看见么？窗外的胜利讯号出现，他才告诉两人翠竹阁有事，任务分明已经完成。她轻步到窗前，远远眺望着，神色怅惘。
正文　第八章　凶险
　　　　翠竹阁。



　　　　长孙彦和苏慕白赶到时血几乎蔓延整条街，家家户户紧闭大门，越靠近翠竹阁血腥味就越浓重，甚至有血从门缝下流淌到足下，让人一阵恶心。门内已经没有了厮杀声，长孙彦和苏慕白对视一眼，一左一右同时推开大门，并没有暗器射出。再定眼一看，横尸满地，穿白衣的书生，穿黑衣的杀手，都被殷红的血染得分外恐怖。



　　　　“无尘！”长孙彦心急如焚，拼命喊着妹妹的名字来回找寻，苏慕白则径直上了二楼，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