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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朵梅花剑-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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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小姑娘傻怔怔地望着他,一言不发,罗仙客又追问了一句,小姑娘忽然苦着脸叫道:“姑娘我被人制住穴道了!”
罗仙客闻言又是一怔,第一,这舫中别无他人,这小姑娘口中的姑娘是谁呢?第二,自己并没有点她的穴道,可是看她的样子,又明明是穴道被制住的模样!
罗仙客一个念头还没有转过来,站在舫角的李芳菲忽地飘身数步,望着呆坐桌旁的林琪冷笑着道:“想不到名满扬州城的林公子还是一位内家高手!”
林琪也微微一笑道:“想不到艳噪一时的李姑娘,会是一位红粉侠女!”
李芳菲脸含秋霜,走到小姑娘身前,伸手一抹,在她臂弯上各取一根鱼刺,那小姑娘立刻恢复了行动,纤手一扬,罗仙客的脸上马上就感到一阵热辣辣的疼痛,结结实实地挨了一掌,而他连人家如何出手都未看清楚!
那小姑娘还咬着牙恨道:“恶贼!你竟敢欺侮我”
声音稚嫩,完全不像刚才冷冰冰的样子,罗仙客被打得脑眩眼花,林琪已在座上怫然起立,怒喝道:“你这丫头太可恶了!”
手臂一扬,一道白光飞出,直奔那小姑娘而去,李芳菲猛一伸手,递出琵琶挡在小姑娘面前!
“当”一声脆响,白光被挡了下来,却是一根鸡骨头,李芳菲反手又是一掌,这一掌却是劈向小姑娘!
那小姑娘痛叫一声,双手抚着脸蹲下去,李芳菲寒着脸怒骂道:“没有用的东西,丢够了人,还敢发横。”
接着又转脸对林琪冷笑道:“我的人自己会管教,不敢烦公子代劳!”
林琪哈哈大笑道:“一掌还一掌,姑娘处事倒十分公平!”
罗仙客痛定之后,望望小姑娘,再望望林琪与李芳菲,简直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
李芳菲目注林琪道:“早知公子具有这种身手,我就不必多费脑筋了!”
林琪也针锋相对地道:“早知姑娘就是白玫瑰的传人,我也不必等那个小丫头出来现世了!四弦琵琶九孔萧,姑娘知道这典故吗?”
李芳菲脸色大异,银牙一咬道:“原来公子是柳无非的传人?十年之约,公子作何交代法?”
林琪正容道:“家师与白玫瑰一样,本身已经没有能力赴约了,这个责任留交给在下代行!”
李芳菲沉着脸问道:“什么时间?什么地所?”
林琪微笑道:“老时间!老地方!”
李芳菲凝立片刻,忽而转脸对那个小姑娘叫道:“紫鹃!靠岸!”
小姑娘含着眼泪出去,不一会儿,船就缓缓地移动了!
“二十四桥明月夜,玉人何处教吹箫!”
淮左名都、竹西佳处的扬州城,绿杨城廓的风光,尽在二十四桥中,然而沧海桑田,世事变迁,有些胜迹已经名存实亡了,维扬城郊,一座断桥之上,此刻正坐着三个模糊的人影!
天隐隐有雨意,夜静得有点怕人。
这三条人影中,只有罗仙客的心情特别激动,在盐台衙门当了七八年的差使,他做梦也想不到衙门中那位老态龙钟的柳师爷,竟会是名传遐迩的武术名家——箫圣柳无非,更想不到文质彬彬的林公子会是他的唯一传人!
在断桥的残圯上仁立片刻,柳无非摇着斑白的头发,感慨地轻叹道:“就是这个地方!十年了,十年前我与白玫瑰在这儿隔着一道浅流,各据一头,他用琵琶我用箫,作了忘情的一搏,那情景犹历历在目唉!小河依旧,人事全非,十年后我虽然不能再以技艺赴约,却留下了这条命在,至于那白玫瑰却不知怎样了?”
罗仙客尊敬地问道:“前辈!当世之间,只有您是唯一目睹白玫瑰真相的人,她究竟是什么样的一个人呢?”
柳无非沉思片刻才道:“那夜我们隔桥较技,也是这样一个阴沉沉的天气,不太容易看得清楚对方,朦胧间我只觉得她是个四十左右的美妇人”
罗仙客轻吁一声道:“白玫瑰之秘密算是揭开了,江湖上若知白玫瑰是一个女子时,不知将如何地震动,尤其是知道她折在前辈手中时,更不知会有多少人拍手称庆”
柳无非正容道:“罗老弟不可如此说,老朽当年虽然在箫曲上略胜一筹,将她震成重伤,其实自己好不了多少,否则今日之约,何必要将淇儿拖入混水呢?浮云一别后,流水十年间,老夫利用十年的时间造就了一个徒儿,白玫瑰在十年内也培育了一个人才,想不到当时各负盛气的十年之约,都要靠第二代弟子来践盟了!”
语气十分感慨,罗仙客神色一动道:“前辈的话可能错了一点!”
柳无非愕然道:“老夫哪里错了?”
柳无非道:“罗老弟可能是被江湖传言误会了,白玫瑰虽然杀孽很重,可是行事很正,从未错杀过一个人,淇儿就是不会武艺,以他那种廉厚家风,绝无性命之忧,就是你老弟这种血性汉子,她也不会无故加害。”
罗仙客一怔道:“前辈这话晚辈不敢苟同了,白玫瑰曾杀死过家师叔,那是无可厚非之事,晚辈绝不是以此对她而有成见,至于陕中云飞剑客狄一毫与黄河沙展熊堡主,俱是有口皆碑的正人侠士,为何也在诛戮之列?”
柳无非长叹一声道:“武林之中,颇不乏假冒伪善之辈,这二人我虽不知他们的劣迹,但白玫瑰手下,绝不杀无罪之徒!”
罗仙客闻言正欲有所辩解,突然对岸有人笑着道:“柳老头!十年前一场苦拚,虽然打成不解深仇,就凭你这番知己之情,今晚我倒要对他客气一点。”
三个人闻言俱都是一惊,连忙抬头望去,只见对面桥梁上不知何时,也一式排开三条人影。
李芳菲怀抱琵琶,脸色寒如秋水,小丫头紫鹃犹自嘟着嘴,她们中间站着一个中年妇人,白发如银,神容肃穆,峻厉中别具一种庄严,正是江湖中闻名丧胆的白玫瑰。
罗仙客目睹她的威仪,虽然知道她的功力已失,犹情不自禁的心头一寒,背上透过一片森森的寒意!
柳无非哈哈大笑遥空一揖道:“白仙子别来无恙,匆匆十载,流光如矢,仙子华容不减,只是鬓上秋霜,又深着一层岁月痕迹矣!”
白玫瑰哼了一声道:“柳老头别贫嘴!你也老多了,上次见你时,还是个风度翩翩的松下佳郎,现在可真的像个老乌鸦了!”
箫圣柳无非另有一个外号叫做松鹤居士,现在白玫瑰却将他比作乌鸦,罗仙客听了心中想笑,面上却不敢流露出来,柳无非也不生气,仍是豪迈地一笑道:“杜郎虽老,不减轻狂,秋娘迟暮,柔情存否?”
唐代诗人杜牧曾出宦扬州,纵情声色,出入娼寮无忌,留下无数风流佳话,秋娘也曾经是瘦西湖上的名妓,柳无非一生放荡不羁,说起话来自是不肯饶人。
白玫瑰啐了一口道:“胡说八道,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
柳无非笑道:“令高徒在维扬高张艳帜,不是继承仙子的事业吗?”
白玫瑰愠然色变道:“老色狂!你说话放干净点,我这徒儿侧身青楼是件不得已的事,一来是为着要来重践十年之约,再者是为了我探访一件重要的东西”
柳无非点头笑道:“我知道你在打螭龙鼎的主意,想借它的妙用恢复你的功力,这下子你可白费心思了!”
白玫瑰怒道:“当然了,你已经捷足先登了骗了人家的宝物,还教坏了人家的子弟,你真是个无耻的老贼”
柳无非道:“仙子这就想错了,老朽早先投身林府,原是有那层意思的,只是后来发现那鼎上的宝珠已失,全无效用,恰好又发现林公子资质无双,这才退而求其次,不仅收了一个好弟子,也替武林造就一番人才!”
林琪听到这里,才知道家中所藏的螭龙鼎有这份用处,他才了解到师父当年毛遂自荐进府来的用意!
白玫瑰却似不相信地道:“鬼才相信你的话,螭龙鼎神珠之秘,知者无多,怎会失去的,而且珠鼎缺一无效,即使有人动脑筋,也不会只取去一件”
林琪连忙道:“前辈这话可错怪家师了,鼎为寒门世传之物,那上面原来是有一颗珠子,只是在二十年前即已失去,家师并不知情!”
白玫瑰这才哼一声,微有失望地道:“那柳老头也是白费心思了,只是他不该教你武艺,你本来是官宦世家,前程似锦,卷到江湖人圈子里干什么?”
林琪微微一笑道:“家父已经倦意仕途,所以不让晚辈求取功名,晚辈本来也不喜此途,再者晚辈学武之事,是由家父力恳家师收录的!”
白玫瑰怒道:“那是你父亲糊涂,早知如此,我就不会如此客气对他了,留花寄柬之时,便该割了他的脑袋!”
林琪微笑道:“人各有志,前辈未免也太多管闲事了,事实上前辈也把事情想得太容易,那一天前辈命那个小丫头前来留花寄柬之时,晚辈与家师早就发现了,她只要再多一点行动,只怕不会那么容易离去!”
白玫瑰勃然怒道:“混帐小子,柳老头教了你多少功夫,你敢对我如此张狂,换在我当年,你马上就有一番好受的!”
柳无非哈哈一笑道:“白仙子不要生气,你我都是纸糊的门神,外面装璜得好看,讲到真才实学,不得不让他们小一辈的了!”
白玫瑰暗然一叹,半晌无语,柳无非虽然嘴上讲得好听,心中却同样的惆怅,默然片刻后,才对林淇道:“淇儿!我与白仙子的十年之约,要看你的了!李姑娘年岁与你差不多,入门却比你早,两代的盛名,全在你一个人身上,你可得好自为之!”
林琪正然道:“徒儿知道。徒儿尽力不使师父失望!”
柳无非苦笑一下对白玫瑰道:“我们只好作壁上观了,记得十年前你走的时候,曾经说十年之后,一定要重来此地将我击败,想不到大家都虚掷了十年光阴,假手别人来完成此约了!”
白玫瑰初是一叹,继而厉声道:“柳老头!你别太得意,十年前我输给你,今天却不见得再输,要是芳菲胜不了你那徒儿,这桥下清流,就是我葬身之所!”
林琪一愕道:“前辈何苦这么决裂呢?你与家师也没有什么深仇大恨,较技论得失,正是切磋之道”
白玫瑰怒声道:“小子,我不要你来教训,白玫瑰一生只有一次失败,纵然玫瑰年年香,几见落英重枝!”
林琪默然无语,他知道这批武林前辈将一个名字,看得比性命还重,自己的师父虽然口头上没有表示,心中定然与白玫瑰一般看法,片刻之后,他凝神在桥墩上坐下,从怀中掏出一根短箫!
这是箫圣柳无非的成名宝器,柳无非虽然将一切谱曲心法早已传授给他,这枝短箫却等到今天临出发时才交给他,那时他师父的手颤抖着,眼泪在暗中滚着,好像交出了自己的生命一般
李芳菲也在对面坐好,她手中还是昨天那把琵琶,不过将浮面所涂的油漆都刮去了,夜色中兀自闪出清辉!
双方都在静静的等待着,等着那决定性的一奏!
良久之后,李芳菲轻轻问道:“公子可准备妥当了?”
林琪潇洒地一笑道:“准备好了,在下学技九年,第一次出手,即遇上这等伟大的场合,以及姑娘这等美丽的对手,纵然是一败涂地,也算不负此生了!”
这一番话在豪放中又夹着一丝温柔,李芳菲不觉为之一动,明眸中闪起异样的光彩!
白玫瑰在旁厉声叫道:“芳菲!这一曲决定我的生死,你可不要视同儿戏!”
李芳菲神容一震,立刻诚意正心,纤手按着工尺,铮铮琮琮地弹了起来,声声如碎珠溅玉,敲进人的耳鼓,再敲在人的心上!
罗仙客昨夜已经听见过她的弹奏,却不知与今夜大不相同,昨夜只是空虚的声音,最多牵人神思而已,今天却如同是许多有形的物质,尖锐如针,一下下地刺在身上,疼痛难当!
幸而林琪的箫音也跟着开始了,那一缕轻音,像一根绵绵不断的长线,由一只纤纤玉手握着,把那些尖针都串了起来。
琵琶更急,箫声更绵,一边是大珠小珠落玉盘,一边是天丝展开锦绣绢,珠散得广,绢铺得远,始终不让那些珠子有一颗遗落在地上。
两个老人则闭目深思,脸上一张神往之态,好似在这曲箫琶合奏中,他们都回到十年前的往事中了。
桥下平静的河水忽地起了波澜,那涓涓浅流居然掀起了震耳的怒涛,冲击着河岸,冲击着桥基。
大地在震撼了,砖石簌簌地向水中流。
罗仙客知道这是由于他们乐器发出的声音所刺激的缘故,不禁怵目惊心,胆战神振!
“音响却敌”是一种内家最上的功夫,他所学的外门武功,完全不通其窍,可是在当世有限的几个内家高手间,他也没有听说过,谁具有此等功力!
现在这种奇迹却发生在他的眼前,而且创造这奇迹的竟是两个年轻人,怎不令他在诧然之余,也生无限羞惭呢?
交奏更激烈了。琵琶声中恍如千军万马,奔腾冲杀而来,声势雄伟,无可抗御!
白玫瑰的脸上开始有得意之色,而柳无非却开始担忧了,他没想到李芳菲的技能居然会凌驾于昔日的白玫瑰之上,可是他再一听林淇的箫声,却简直惊奇了!
这年青人的脸上洋溢着一片祥和之气,面对汹涌的声势毫无所慑,他的箫声中不是对抗,也不是抵御!却像是一片浩瀚无际的大海,平平的铺在前面!
奔腾的兵马涌到海边,立刻就停住了!
再凶涌的军队也无法对大海作战,他们只能站在海边咆哮着,嘶骂着,然而那都是白费气力!
柳无非不禁在心头暗喜道:“这孩子真了不起,这一阙‘沧海吟’原来是教他吹来玩玩的,谁知他竟溶入武功中去了”
白玫瑰的得色也消除了,代之以一片焦燥!
李芳菲则陷入愤怒的状态中了,她的手指拨得更快,简直像在弦上飞着一般,乐曲中的杀气也更盛!
千军万马的主帅也像是疯狂了,跃马挥戈,杀气腾腾地冲向大海,后面的士卒也疯狂似地冲了进去!
柳无非轻轻地露出一丝笑意,暗自道:“淇儿真行!那丫头已经丧生理智了,只要再把曲调变为‘狂风引’,马上惊涛骇浪,就会将她的军马一起消灭!”
可是林琪并没有照他的心意变换曲调,平静的箫声中仍然显示着一片大海,而且是浅浅的海滩!
千军万马冲进海洋之后,仍是毫无目的地前进着,没有敌人也没有尽头,一任他们在海中驰骋!
柳无非暗暗地觉得可惜:“这孩子怎么自弃良机呢?你那‘沧海吟’能维特多久呢?现在不击败她,要等到什么时候呢?”
他抬头一望,只见是白玫瑰脸色如灰,泪眼睁睁地望着桥下的河水,不禁突然地明白了:“我真该死!这么大岁数了,还不如他的修养即使胜了这一场,逼死了老婆子,又有什么好处呢?”
“上次我跟老婆子拚死相抗,结果弄得两败俱伤,大家都落个虽生犹死,又有什么意思呢?”
想到这儿他忽然明白了,却有一种愧意自心里萌起!
白玫瑰长叹一声,慢慢走向桥边,正准备跳下去,因为她也听出曲中的胜负了。林淇纵然不相逼,李芳菲一意地逞强冲下去,后果也只有力竭而死
柳无非想出声喊她。可是他知道自己功力已失,纵然能发出声音,也盖不过强烈的琵琶声了!
白玫瑰走到一半,脚步突然也停住了,原来这时李芳菲的琵琶曲调也变了,变得轻柔了!
好像那个意气用事的主帅也领悟了苦海无边,回头是岸,立刻下令回师,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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