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绝色女人-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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绝###人(1)
绝色魔女

  作者  路人

  上部

  01、她从南京逃难一个月,终于来到梦想的地方

  撕杀声渐渐远去了,地上的断臂残肢被马蹄践踏得一片模糊。藏在草堆里的江南女子橙子静静地看着这一切,心里莫名地空落。她一路从秦淮河畔逃来,这一幕她看得太多了,撕杀、砍头、放火、抢掠,似乎整个世界都在上演着这种弱肉强食的场景。

  这样的场景与橙子曾经生活过的秦淮河畔相去甚远。1640年前后的秦淮河畔,粉柳依依,楼台隐隐,湿润的空气中飘荡着酒香和乐声。世界在这里变得有些奇怪,一种令人难以置信的浪漫气息笼罩了这处江南的名胜繁华之地。薛涛、陈圆圆、柳如是、董小宛、李香兰、卞玉京,当然还有橙子,这些香气氤氲的名字与礼高乐坏、奢侈糜烂的明末时代一样让人印象深刻。她们都是出类拔萃之辈,虽然身陷风尘,但是她们活得比普通人更有尊严。她们经常与江南士林中的精英人物举行聚会,或饮酒赋诗,或寻幽探胜,或品茗赏花,谈论最多的话题是古琴的真伪,历史名人的人品,名书家作品的妙处,以及国运兴衰,朝政得失。后来,陈圆圆嫁给了吴三桂,董小宛跟了冒辟疆,柳如是爱上了钱谦益……惟有橙子独品落寞滋味。虽在灯红酒绿的陪伴下,却绝少知心人。这时,已是明朝末年,朝庭腐败,枭雄四起,天下陷入战乱之中。橙子只好告别秦淮河畔的画舫,只身融入逃难的人群,一路向云南走来。

  云南!光听一听这个词就会让人醉了,更何况还有四季如春的风光。

  然而,这里的乱象竟一点不比江南差。

  来云南之前,橙子想这里地处边疆,肯定不会像内地那样乱的。这也是她之所以远奔云南的理由之一。然而,一路走来,一路持续听到的都是云南传来的片断消息,纵使以橙子所听到和所能了解的程度,她也很清楚云南的土司,与大海那边有个叫昆明的地方的主宰沐天波之间正酝酿着一股危机,也有许多人大声叫喊着闯王李自成提出的“均田免粮”这句话一路走来。橙子其实很喜欢这句话,人人生而平等,有一个天国一样的国家该叫人多么开心。

  不久,路上又传来消息说,云南有两个土司已经将矛头指向对方,谁都想在这乱世之中扩充自己的地盘。两天后,她就听到在一场激战中,一名土司被另一名土司打死的消息,被打死的土司的部份手下已逃往深山,积极酝酿着惨烈的报复行动。

  在路上,她还碰到了一帮从云南逃向内地的难民,经询问,原是一批明洪武年间由江浙一带迁往云南屯田的同乡人的后裔,他们的口音虽然变了,但举止、衣着尚保留着江南遗风。橙子告诉他们,江南更乱,不仅李自成的部队横冲直撞,听说北方的满人也聚起了十万大军,直压山海关。这帮人听了面露难色,他们原准备趋乱跑回老家居住的,既然天下大乱,四海如此,还不如再回云南算了。云南固然常有激战,但边疆是稳固的,个别地方的人尚过着世外桃源的生活。

  他们回头与橙子一起又往云南赶去。

  路上仍听到一些断断续续的关于云南的坏消息,但更坏的消息却从内地传来。有人说,整个杭城几乎化为灰烬,食物极度匮乏,一种怪病蔓延流行,死亡人数多得使杭城四周的水源到处都遍布着由潮水冲上岸的浮尸,逃难来的人说:“尸体都被埋到泥沙里了,此外,还有许多人几乎都是饿死和吓死的。”

  橙子左思右想地盘旋这些可怕的事,觉得冥冥之中这些苦难都是其来有因的,老天爷一定愿意看到这样的下场。无论往后要发生何事,人的命运全是由他老人家一手安排的。

  她想,她之所以逃往云南,也是一种宿命吧。

  听得外面没动静了,橙子从草堆里探出她那颗沾满杂草的头。这是一张姣好的面孔,眉似弯月,杏仁一样的眼里似乎永远盈着一层薄薄的水膜。如果不是因为长年奔波,几天没洗过脸,她的光华肯定会让这里的一切都暗淡下去了。

  其实,这里的一切已经暗淡下去了。这条血迹斑斑的狭窄的街上,完全被死人、死马以及各种兵刃充塞,浓重的血腥气浓得几乎化不开,让人有作呕的感觉。橙子看到的唯一活物,是一条失去两条腿的灰狗,硕大的头颅上沾满的是黑血,两只蓝色的眼珠子,惊恐不安地望着满街的死尸。

  死尸?这真是令人奇怪的一个词。人死了不再是人,竟成了尸体。人最终都会变成尸体的,她也会。橙子想,她变成尸体的时候是不是也一样如此的恐怖?

  正当橙子惊慌四顾时,从街的西边那一片黑乎乎的大山里,有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又突然传来。马蹄“阔阔”地响着。橙子知道,这是疾飞的快马踩在死尸的骨胳上发出的声音。这种声音给她留下深刻印象,以至多少年后她成为驰骋疆场的女杰,马踏人骨的声音仍令她难忘,甚至可以说是这种声音,刺激了她的兴奋,让她无所畏惧,一往无前。

  马蹄声越来越近,橙子急忙像乌龟一样迅速缩回已经探出的头。她感到浑身软得像开水煮过的面条,草堆里又粘又稠的空气充斥胸膛,她感觉自己简直快要窒息死了。

  马蹄声在橙子藏身的草堆前停住了。橙子从草缝中看到,一个高大威猛的男人,大大咧咧地从马背上跳下来,用胳膊夹住马鞭,叉开双腿,竟掏出裤裆里的黑家伙,在当街上对着死尸撒了一泡尿。然后,将黑家伙抖了抖,放回原处。橙子的脸蓦地烧起来。她虽然是一个风尘女子,对这种东西非常熟悉。但她还从没见过当街撒尿的人。她羞涩地想,这个人真不知羞耻,当真是南方的蛮人呢。

  “真她妈痛快!”那人撒完尿后,扯着嗓子喊道。橙子脑子里忽然闪现出自己六岁时的情景,六岁的橙子与同岁的表哥一起游戏,比跑步,捉迷藏,比翻跟头,比手劲……然后,表哥挺着头,站到树后撒尿。她也挺着头,站到树后撒尿。表哥的小水枪尿得远远的。而她却顺着双腿流下来,尿湿了裤子,淌进了绣花鞋。父亲知道后,用那双经商的手狠狠地在她脸上印下记号。当时她没有哭,直到十年后她才感觉到疼痛。

  对儿时情景的联想,让橙子感觉到了一种兴奋不安。她想喊叫,却感到喉咙干渴,眼睛发潮。她出神地默默观察着这个身着黑衣的高大男子。他无疑不是汉族人,两耳上挂着的银坠子说明了这一点。这人黑黑的,像个铁塔,但眼大嘴阔,相貌倒是堂堂。橙子是南京有名的歌妓,对男人有一种独到的观察力。想到刚才那男人大大咧咧的样子,橙子的心怦怦直跳。

  男人跃上马飞驰而去,街上又恢复了宁静。过了一刻钟,街上开始有人走动了,衙门的官吏聚起一帮子人将街上的尸首打扫干净。一团毛茸茸的雾滚过来,吞没了草堆,吐出了橙子。

  橙子打听明白,这地方叫西山,属云南地界,离临安州城仅十里之遥了。橙子心情激动起来。这么说,她从南京逃难一个月,终于来到梦想的地方。这是多好的地方啊,这里四季如春,鲜花遍野,大象与人一样在大街上漫步,到处是开屏的孔雀。差不多如天堂一般。

  橙子回想一路逃难的艰辛,一下子泪流满面。

  02、这个可恶的二流子,竟然一上楼就要吻她的嘴

  这是崇祯三年三月的临安,与中原几乎差两个月的天气,橙子一路走来,泥泞的驿道上透着刺骨的风寒,河沟里的水结了薄薄的冰。她手上的冻疮几乎溃烂了,耳朵冻得厚了好几寸。

  这下好了,临安州城暧如春阳,红彤彤的叶子花将人家的院落都遮蔽了。虽不像江南般的小桥流水,但小桂湖的澄明几净仍然让橙子激动了好一阵子。

  橙子到临安后,仍做歌妓,她那喃喃的江南吴音,秀丽的容貌,超凡脱俗的气质,白晰的皮肤,几成临安城的绝色。更有她的聪明灵秀、举凡针神、曲圣、食谱、茶经,无不知晓,使她很快就在临安城出了名。每日追逐者众多,木制的歌楼都要快被踏折了。

  但是,令橙子苦恼的是,这里的口音太让人难听懂了,而她说的是字正腔圆的京话,对方也多半不理解。她想不明白,这里的人多是江浙一带迁移而来屯田的后裔,何以他们的口音竟一下子都变了呢?

  幸好橙子是个聪明的女人,她找了一个当地的仆女,这仆女既懂本地方言,还能听懂橙子的语言,并且还会唱各种各样的小调,她唱的《西乡坝子一窝雀》,几乎将橙子的心都唱酸了。

  于是,最初的日子,整天都是仆女在说,橙子在听,正好换了一下平日扮演的角色。仆女用她纯熟的京话告诉橙子,她说的这些方言,仅限于临安城内可以用得着,大山里的土司、各民族讲的都是土语,基本上是听不懂的,但也有不少土司会讲临安方言,因为在官场上混,这一点是很重要的。

  看到橙子闭嘴聆听的那份专注的神情,仆女很欢喜,教起橙子方言来也就更卖力了。

  仆女指了指窗台上的花说:“这叫‘咳’”。

  虽然橙子知道这里的方言必然有一些难度,但从没想过如此怪异,美丽的花怎么能称之为“咳”呢?难道花会感冒吗?

  “天啊,饶了我吧。”橙子苦笑道。

  但尽管如此,橙子仍刻苦地学习了本地方言。不久,她便掌握了不少常用的词汇和语调。临安人说话本来就如唱歌一样好听,再加上橙子的那柔软吴音,橙子在临安城更显出众。

  然而,并不是所有人都能进入橙子的房间,和她春宵一度更不仅仅是钱能买来的。橙子琴棋书画、才情容貌兼具,甚至还拜山东的拳师练过拳术。更受过良好的礼仪训练。她没有妇德妇言的拘束,举止活泼,气氛的营造极富情趣。在诗人的眼里,她是自由的女神;在文人的眼中,是可以一吐积悃的腻友;官吏眼中,是恃宠而骄的侍妾。她虽然从事的是弹筝拔阮、歌唱侑酒的行业,却又天性高洁。时间久了,她那清高的脾气有时不免露了出来,虽赢得了不少高洁之士的欣赏,却也得罪了一些庸俗的客人。在街上的茶馆里,经常有一些关于她的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的纷纷议论。

  卖笑是什么?橙子感到惊奇。它是一种从生命中散发出来的资源,还是一种尊严的死亡?无论它是什么。她在16岁时就已经向它屈服了。然而,所有的臭男人都应该得到这种笑吗?像临安街上做二流子做得比较好的大棍,橙子只要望一望他裸露在嘴唇边的大牙,心里就恶心得直想吐。其实,橙子吻过不知多少男人的嘴了。甚至闭着眼睛吻过一个满脸粉刺、满嘴口臭的家伙的嘴。然而,这张嘴不是一张普通的嘴,这张嘴会吟诗,会谈风月,会大骂礼法,会将一缸酒一滴不剩地一口气喝完。橙子吻住了这张嘴,就像吻在了臭水缸里。但她依然感觉到了诗意,这种诗意却让她三天没吃下一口饭。

  而大棍,这个可恶的二流子,竟然一上楼就要吻她的嘴。

  那是一个黄昏,夕阳低低地照着临安城的青石板,人们仨仨俩俩地在街上走,看上去安祥而沉静。大棍就是这个时候跑到歌楼来的。歌楼在烂泥塘街,与朝阳楼相距不远,橙子斜靠在窗前,凝望着被落日笼罩成一片金黄的朝阳大楼。

  大棍飞跑着上来了。他知道这位南京来的女人如今已是临安城的一块宝。来晚了,只怕就轮不到他安享温柔了。

  这房间,这个粉红色衣帽的女人!大棍第一次意识到自己的卑微。他走进了一个多么华丽、高贵、庄重逼人的世界。在这间房子里,除了他自己,一切都是华贵的,桌子、茶几、红红的地毯、温柔的床……他的腿几乎软了,害得他连椅子都没敢坐,他呆呆地站在那里,望着仙子一般的女人。

  橙子站在那里微笑,她是多么漂亮的一个女人。

  “我已经约了人了。”橙子说,脸上是春风一样的微笑。

  “可可可可……可我有钱。”大棍慌乱着说,从怀里掏出一锭黄灿灿的金子。

  从美丽的女人嘴里传来一声干笑声,好像是“哈”的发音。大棍再次自卑地低下头去。想不到二流子还会害羞,这真是千古奇闻。其实,大棍除了牙齿之外,其它地方也还凑合。他有着宽原厚的肩膀和巨大的胸膛,一只头大得像是狮子头。这是一个男子气十足的粗野大汉。他很黑,厚厚的头发和胡须看上去像只山羊。

  “我真的约了人。”橙子说,又给了他一个没有温暖的微笑,然后在很远的,看不见她的一侧坐下了。大棍痛苦地叹了一口气。心里突然涌上一股深深的怨恨。临安城的二流子,谁敢惹?这婆娘竟一点不买帐。太岂有此理了!大棍突然疯了一样大步走过去,一下搂住橙子的腰,大大的暴牙闪着白光吻向橙子的红唇,惊恐之下,橙子一掌劈过去。疼痛在大棍的脸蔓延开来,他的膝盖弯曲了,他开始慢慢地向下滑去,在地上蜷缩成了一堆。好半天才缓过气离开了歌楼。橙子下手其实并不重,只是大棍一直不好意思给人说的隐私是,橙子在劈了一掌的同时,还用脚跟挤了大棍的裆里那儿一下。于是,大棍知道了这样一个道理:妓女与二流子差球不多,都是末流的人物。

  大棍的遭遇,无形中提升了橙子的身价和名声,也无疑令临安的登徒浪子们望而却步。这样一来,歌楼的生意淡了,影响了鸨母的进帐,面对鸨母的冷嘲热讽,橙子依然是孤芳自赏,自怜自爱。她仿佛在等什么人。会是什么人能进入她的内心呢?

  03、橙子的扫帚以让人眼花缭乱的速度重重打在王利三的脸上

  这日午后,橙子用过饭,懒洋洋地依在歌楼的木栏上。对面是毛笔巷,卖叮当糖的老倌拖着长长的调子叫卖着。外号“老山羊”的男子,开一个烧豆腐铺子,生意倒极好。漆黑的屋里坐满了人,烤得圆鼓的豆腐像里面吹饱了气。橙子走过很多的地方,但从来没有见过豆腐的这种吃法。豆腐通俗的吃法不外炖、煎、红烧、凉拌。而在临安,竟是烧着吃的,俗称“烧豆腐”。这种豆腐两厘米见方,用纱布包压后,晾晒一二日,待其有了臭味,就可以拿到架子上烘烤了。别看豆腐初时很小,但经火烘烤之后,便慢慢膨胀起来。这样的豆腐吃起来,那才叫香呐。


绝###人(2)
橙子这样想着,口水都快要流出来了。忙喊“老山羊”送10块豆腐来。虽刚吃过饭,但烧豆腐的香味太让人抵挡不住了。橙子边喊边将一个竹篮子用绳子送下楼,篮子里放着10个铜板。老山羊应了一声,唏溜着嘴将鼓圆烫手的豆腐捡在篮里,橙子复又拉上去。

  橙子拈着一块豆腐刚送入口中,就听到楼下一阵喧闹声。她抬头看到,本城首富王利三骑在马上,正用鞭子抽一个卖水的老头。水一定是西门大板井的水,这水又清又甜,城里人以饮西门水为幸福。有幅对联这样描述临安的水井:“龙井红井诸葛井,醴泉渊泉薄博泉”,其中的溥博泉便是这有名的大板井了。橙子刚进临安城时就听说过了,这大板井建于明洪武初年,民间流传着“先圈板井,后建城池”和板井“水味之美,贯甲全滇”的说法,是临安城的第一名井,井口圆形,直径三米,井栏圆润光滑,其间的六根石柱装饰有浮雕图案,古朴厚重,其非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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