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隔间-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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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edy心想，加班的时候Julie只是说让艾米过来帮忙一起整理，至于能否让艾米进入后台，倒没有明示。艾米没有后台管理权限，按照ICE的规定，没有转正的员工是不被允许进入后台的，但是按照上次Julie的意思，艾米是可以进入后台的。一个是制度，一个是上司，Hedy左右为难。想来想去，Hedy决定还是不能让艾米进入后台的：“艾米，你帮我打电话提醒他们一下吧。不管是不是礼拜天，每月的1号上午10点请务必发过来，这些你来打，这些我打，好不？”

　　“行。”艾米爽快地答应了下来。

　　其实要打的电话不多，回款情况大都是和销售部有关，销售部是个大部门，人多衙门大，部门领导也相当地牛，在客户面前是孙子，在自家人面前则装起了大爷。Hedy将其他部门交给艾米来联系，自己选择的是销售部门，她原本是可以给杨谦打个电话就可以了，但是想了想，还是决定先给杨谦下面的各大区销售经理打个电话。Hedy刚要拨打电话，电脑提示有新邮件，Hedy点开一看，竟然是杨谦发给Julie抄送给Hedy的上月财务信息表，包括中国区各个区的已收款项、应收款项、开支款项，Hedy没有想到销售部会是如此准时，杨谦在周末的一大早就率先将表格发来了，只要销售部按时发来，其他部门的财务信息非常简单明了，这样就不会耽误时间。Hedy松了一口气，她将表格下载至内部工作后台，认真地对照财务部发来的各项数据，她发现销售部二月份营收是3000万美元，比一月份增长了200℅，利润才为235万美元，这个数字引起了Hedy的警觉，第一，众所周知，刚过完春节的二月份是软件销售市场的淡季，怎么一下子会有3000万的营收？Hedy看了看财务部发来的回款记录，其中一笔2200万美元的回款是去年6月份ICE在中国移信上的一个大单，那笔款没想到在这个时候结算了，并且是2009年2月27日入的账，Hedy算了一下，2月份只有28天，27是星期五，28号是星期六，今天是3月1日，这笔款显然是救命的款，有了这笔款，刚刚升任中国区副总裁的杨谦主管的销售部门业务报表上就好看多了。

　　难怪杨谦会这么准时就把财务表格发来了。在全球经济都不景气的情况下，在ICE业务全线萎缩的情况下，中国区2月份的这3000万美元无疑会成为ICE首席财务官电脑里各国财务报表图上较为闪耀的一个星，中国区在亚太区的营收排名也会跃居首位。虽然ICE总部和亚太区是按季度考核，但是每月的财务报表自然也会受到首席执行官和首席财务官身边那些高级智囊团的高度重视，中国区包括亚太区自然会在老美们那里露脸了。然而，按照以往的经验，3000万美元的营收，利润怎么着也不止这235万美元，Hedy再次看了一眼销售部提供的财务支出，有一笔600万美元的支出，标注的是信息服务费，Hedy查阅了财务部提供的财务信息，上面显示2009年2月27日，收款方显示的是香港某咨询公司，Hedy再次比对了一下时间，2200万美元的回款是2009年2月27日14：27：06入的账，600万美元是2009年2月27日15：11：39打出的，Hedy仿佛明白了一些东西，所谓的信息服务费一直是厂商和客户之间秘而不宣的东西，然而2200万和600万之间真是这种联系吗？Hedy无从考证。Hedy心想但愿不是，她不希望自己服务的公司——世界著名软件巨头ICE也搞这种背后的交易。然而，若真是，她该怎么办？她不知道这种事情是公司的默认还是个别人的意思，作为内部控制人员，她有没有必要提出自己的疑问？若是查出来，真是有问题，那么这属于商业贿赂，是违反《海外反贪污*法》的，ICE中国势必会受到动荡，自己还能长久地在ICE待下去吗？反之，若查不出来，等待她的，肯定是立刻走人！

　　既然查出来查不出来都要走人，Hedy决定还是不要触碰它了。再说了，就凭自己一个小小的内部控制经理助理，想揭开这背后的黑幕，无疑是飞蛾扑火——

　　然而，电脑桌面上的那些数字仿佛长了魔法，紧紧地勾住了Hedy的目光。Hedy想这些东西保存下来，然而这些数据在电脑上被公司加了密，没有复制功能，况且就是能复制下来，又能保存到哪里呢？对于做软件起家的ICE来说，每个员工的电脑都毫无秘密可言的。不知道怎么想的，Hedy忽然就想起了Julie那天举起手机让杨谦看的画面，用手机拍下来？对，用手机拍下来！Hedy偷偷地看了一眼艾米，艾米正专心地打着电话，Hedy拿起自己的手机，对准电脑屏幕，装出翻看短信的样子，打开手机里的照相功能，调好胶，拍了几张，画面还算清楚，只是数字小了很多，仔细看还是能分清小数点在哪个位置的。Hedy打开其他的页面，逐一拍下来，Hedy忽然感觉自己像是一个商业间谍一样，不由得在心中鄙视了一下自己。Hedy将拍好的照片加了密码，存入手机中。

　　这个时候，Hedy办公桌上的电话响了，Hedy吓了一跳，周末还有谁打电话？Hedy连忙放下手机，抓起办公桌上的电话说：“您好。”

6
“Hedy你好。”原来是Julie，她没有选择打Hedy的手机，而是拨通办公桌上的电话，显然是查岗来了。

　　“您好，朱经理。”

　　“怎么样？”Julie问，“都发过来了吗？”

　　“发来一部分，还有一些部门艾米正在催。”

　　“都是哪些部门发来了？”

　　Hedy心想，无论是哪个部门发来，收件人都是Julie，Hedy只是在抄送人那一栏里，哪个部门发来了，哪个部门没有发来，她打开自己的邮箱不就是知道了吗？Hedy只好耐着性子说：“销售部、市场部、行政部、财务部发过来了。”

　　“销售部按时发过来了？”Julie问。

　　“嗯，发过来了。”

　　“他们发过来了，就好多了。你就安心整理吧。”Julie说，“艾米呢，让她接个电话。”

　　Hedy看了一眼艾米，艾米已经放下手中的电话，正竖起耳朵朝这边听呢，Hedy用手捂住话筒，轻轻地说：“艾米，头让你接个电话。”

　　艾米立刻走了过来，接过话筒说：“头。”

　　Hedy听不见Julie在那头说些什么，只是见艾米不时地作小鸡啄米装：“是……好……没有……是……您放心……”

　　大约有两分钟后，艾米示意Hedy接电话。

　　Hedy接过电话，Julie在电话那端说：“Hedy，公司专门在附近的餐厅为加班人员安排的有工作餐，中午你和艾米一起去吃吧。”

　　“好的。”Hedy知道的，ICE中国区为每一个加班的员工提供了各种福利待遇，免费餐饮只是其中的一项。

　　“不过，明天你要准时把整理好的数据提交给我。”Julie在电话里说，“有些事情可以让艾米帮你的，就让她帮你。”

　　放下电话后，艾米说：“Hedy，该打的电话都打完了，下面我做些什么？头让你教教我。”

　　“行。稍等一下。”Hedy答应了下来，她明白艾米的意思，是想进入后台系统，这或许也是Julie的意思，但这点Hedy还是要坚持自己的原则的，Julie想让艾米进入后台，那么她为什么不直接告诉她后台密码呢？Julie显然是明白没有转正的员工是不能登陆后台的，她让Hedy带艾米进入后台，那不是让Hedy往火坑里跳吗？

　　明知是错的事情，Hedy是不会做的。电脑里不断地提示有新邮件的到来，Hedy一一点开，是其他部门发来的2009年2月份的财务报表。

　　过了一会儿，艾米走到Hedy的身边，俯下身子，对着电脑看了看，说：“这么多数字啊？”

　　“嗯。”Hedy知道艾米是想实际操作一下，她指了指电脑屏幕说，“中国区各个部门的财务数据都会汇拢到这里，我们主要是将这些数据一一审核，你看这里，这个表格将各个部门的财务信息显示得一清二楚……”

　　Hedy耐心细致地将她们日常工作的流程以及每个流程应该注意的细节给艾米演示了一遍，艾米似懂非懂地点着头。

　　过了一会儿，Hedy说：“咱们的工作大致就是这么多了，非常流程化格式化的工作，表格上有自动的计算公式，只要细心，有耐性，你很快就可以来做了。”

　　“哦。”艾米说，“那让我试试吧，Julie说让我帮你做一部分。”

　　Hedy知道有些话必须要挑明了，她无可奈何地说：“艾米，这么多东西，说实话，我根本忙不过来，也希望你能帮我分担一部分。然而，你现在进入不了后台，怎么帮我做啊？”不等艾米回答，Hedy接着说，“公司规定，试用期期间的员工是没有后台权限的。”

　　艾米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转而又富有同情的说：“我倒忘了这点了，想帮也帮不了。这么多东西，你可怎么办呢？”

　　“没事，慢慢来吧。”Hedy笑笑。

　　艾米坐回自己的座位上说：“那我陪你吧，需要我做什么，喊我一下就可以了。你一个人在这挺可怜的。”

　　Hedy并不想让艾米陪自己一起加班，但又担心Julie打电话来“查岗”，转念一想，就是让艾米走，艾米也未必敢离开，毕竟她也“奉命”填写了加班单。Hedy说了声“好”，然后埋头接着整理起复杂的表格。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个声音远远地传来：“吆，你们二位也在加班啊。”

　　Hedy抬起头，看见财务经理高枫挎个电脑包斜着身子朝她们走来，由于瘦，让看到他的人老是担心那么大的挎包会压断他的肋骨。内部控制部门和财务部的业务往来比较密切，艾米虽然才入职不久，和高枫还算是认识。Hedy刚想说话，艾米却抢了先：“高经理也来加班啊？”

　　高枫已经走到了她们的身边，说：“我是加班专业户，不加班倒不正常了。”

　　Hedy朝他无奈地笑了笑。

　　“在整理这个月的数据吧？”高枫问。

　　Hedy点点头，说：“嗯。”

　　“提前了？”高枫问。

　　“提前了。”Hedy说。

　　“提前了好。”高枫说。

　　Hedy没明白他说提前有什么好处，刚要问问有什么好的，发现高枫扔下这句话，脚步没有停下，往办公区最里面的财务室走去。Hedy只好闭了嘴巴，她和高枫的关系只是停留在工作层面，没有太多的私人交往。ICE前任财务经理是Julie，Julie来做内部控制经理后，空出来的位置便交给了高枫，高枫是台湾人，来做中国区的财务经理之前是ICE台湾区的财务经理，而他走后，空出来的台湾区财务经理的位置则交给了因“拉链门”事件被发配的“周扒皮”。“周扒皮”原来的中国区财务总监的位置则被亚太区空降而来的白森明取得。白森明是一个异常严肃的老头，和高枫一样，都长了一张做财务的脸，个头不高，瘦，头发白了大半，嘴角微微上翘。

　　“这个高经理，年纪轻轻就白了头发，看来做咱们这一行的，真的是辛苦。”艾米看高枫已经进了财务室的门，悄悄地说。

　　“嗯，咱们是做内部控制，他们是做财务，还是有差别的。”

　　“反正都差不多。”艾米撇撇嘴说，“还都不是免不了和数字打交道？”

　　Hedy笑笑，算是默认了艾米的观点。

　　忙碌起来的时间总是过的很快，艾米提醒该吃中午饭了，Hedy看了一下电脑右下角的时间，已经是十二点二十了，Hedy想了想说，刚要说话。身后传来了高枫的声音，不知道什么时候高枫已经走到了她们身边：“你们去哪吃？”

　　“正研究去哪呢，高经理有什么好的去处，给推荐一个？”艾米说。

　　“还推荐什么，跟着我走就可以了。Hedy，别忙了，走，我请客。”高枫操起有点奶声奶气的台湾腔说，“楼下有一家的菜很好吃噢。”

　　Hedy笑笑：“你是管钱袋子的，早应该请客了。不过，今天我没有口福了，一大堆要忙呢，时间紧得很。”

　　高枫说：“怎么着也得吃饭啊，走吧，Hedy。”

　　艾米见状也说：“是啊，Hedy，回来再弄吧。”

　　Hedy坚决地说：“真是有很多东西要忙，你们去吧。”

　　艾米看到Hedy这么坚决，便说：“那好吧，Hedy，你想吃点什么，我上来的时候给你带点。”

　　“不用了，我不饿。饿了再去吃。”

　　“Hedy是在减肥吗？”高枫开玩笑道，“再减就没有肉了。”

　　“行了，你们去吧。”Hedy说。

　　高枫不再勉强，艾米已经收拾好自己的东西，跨着包跟在高枫的身后，走了出去。

　　Hedy接着整理起报表，偌大的办公区里只剩下Hedy一个人，周围的一切静悄悄的。时间过的很快，Hedy再次抬头的时候，已经是下午2点了。艾米还没有回来，他们这顿饭花费的时间已经远远第超出了平日里所有的1个小时，Hedy揉了揉发酸的眼睛，站起身，来到茶水间，打了一杯咖啡。就在她手捧茶杯转身的时候，一个高大的身影从茶水间闪过，Hedy定了定神，走出茶水间，果然是ICE中国区总裁牛啄印。牛啄印似乎也看到了Hedy，他停下脚步，转过身，刚好和Hedy的目光相遇。

　　“今天加班？”牛啄印问。

　　“嗯……”虽然毕业一年多了，但是见到中国区的老大，Hedy还是不由自主地感觉有点紧张，以至于她仅用了这么一个鼻音的词就回答了公司总裁的问话。

　　牛啄印并没有感到什么不妥，他接着问：“Julie也来了吗？”

　　这句话给Hedy带来了惊喜，牛啄印虽然没有喊出自己的名字，但还是知道她是Julie直接上司的名字。Hedy忙说：“她没有过来。”

　　“她没有过来？”牛啄印这次反倒有点吃惊，紧接着说，“GMS（内部数据控制报表）从不是提前到每月的3号了吗？”

　　Hedy一愣，不过，很快就知道了牛啄印口中说的每月3号比Julie口中说的每月1号晚了2天时间，这2天的时间，可能是Julie留给自己的时间了，而牛啄印说的每月3号应该是亚太区留给Julie的最后期限了。Hedy点了点头说：“现在加班就是来做GMS的。”

　　“之前的GMS都是你做的？”

　　按照规定，GMS应该是有Julie来做的，Hedy能做的就是帮Julie收集、整理、核实一些数据的工作，而实际情况是，Julie是将所有的工作都推给了Hedy来做。Hedy知道，这种替部门领导干的活，属于份内的活，是不能让其他部门尤其是大老板知道的。Hedy含糊其辞地说：“GMS是朱经理做的，我只是帮她整理一些数据。”

　　“那她还不来加班？”

　　Hedy没有想到牛啄印会这么问，事情到了这个地步，Hedy只好应着头皮说：“我把一些数据整理好，发给朱经理，她在家应该很快就搞定了。”

　　话一出口，Hedy就后悔了，公司对内部控制有着近乎苛刻的要求，尤其是GMS系统，必须在公司里设定的电脑上才能运行，在家是绝对进入不了GMS系统的。好在牛啄印对这句漏洞百出的话并没有追问下去，他同样“嗯”了一声，转身朝电梯口走去。

　　就在这时，艾米跟在高枫的身后有说有笑地从电梯上下来，看见牛啄印，忙收起笑，远远地点点头，同时朝Hedy瞟来惊异的眼光——

　　看见牛啄印远远地朝电梯口走来，艾米迅速地后退一步，伸出手，摁住了电梯按钮，刚刚合上的电梯门很快又打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