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大律师-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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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子　　不是我不明白
从巴黎飞到北京的波音777徐徐降落在首都国际机场。
　　满面倦容的梁彦冰律师领取了行李，匆匆办理了入关手续，就乘上了一辆出租车，“到CBD！”。还没有在位子上坐稳，她就语速飞快地对司机说。她刚刚参加完欧盟的一个国际收购项目的谈判回京。每次出差回来，不管多么疲劳，她从来都直奔办公室，除非航班是深夜到达。
　　车子很快到了位于CBD的一座高大的办公楼前。她所在的海天高律师事务所就在其中。进了办公室，整个事务所似乎没有任何变化，仍然是紧张忙碌的气氛，她和迎面遇到的同事们打个招呼，就直接进了自己的单间。秘书陈蕾跟她打了招呼就立即端上一杯咖啡。
　　她放下行李，还没有宽衣，电话就响了。秘书陈蕾转接进来：“梁律师，方盛博所的方晓阳律师的电话。”
　　方晓阳是她的大学同学，方盛博律师事务所的合伙人律师。她感觉心跳加速了一些，就拿起了电话。电话里传来方晓阳的声音：“彦冰，你终于回来了，去欧洲开会怎么不开手机？”她不禁一阵子紧张：“有什么急事吗？”
　　“庄文新进去了？”
　　“什么？”她有些不太相信自己的耳朵，“怎么回事？因为什么事情？交通肇事？”庄文新是她的同事，也是海天高律师所的合伙人，一个老实巴交的律师，除了交通问题，她想不出庄律师会因为什么事进去。
　　“怎么，你没有听说M公司的事情吗？因为M公司出事了！”
　　彦冰大吃一惊：“出什么事了？”
　　“做假帐！”
　　“什么？”
　　还没等彦冰继续问，方晓阳说：“具体情况你上网看看就知道了。问题是，庄文新希望我做他的辩护律师，可是有关资料都在你们所里，你对他又最了解，恐怕还是你做最合适。”
　　彦冰长出了一口气：“他这是自作自受，我不管！”
　　方晓阳说：“你不要义气用事，你们之间虽然有些误解，但是，现在还不能说庄律师有罪啊。”
　　“谁爱管谁管，反正我不管！”说完就任性地挂断了电话。
　　她顾不上更衣，就立即打开电脑，键入“M公司”几个字，网络上，有关消息铺天盖地。
　　《M公司造假亿！》
　　《连续15个跌停史无前例，M公司蒸发65亿！》
　　《M公司：五大悬念考验中国股市！》
　　《M公司涉及多起诉讼！》
　　《M公司……》
　　《M公司……》
　　……。
　　天哪，怎么会是这样？她离开北京也就两个星期，就出现了这么多的事情？想起刚才在出租车上念叨的“士别一日当刮目相看。”真应了这句话了。“不是我不明白，是这个世界变化太快。”门口的秘书陈蕾整天唱这首歌，这变化也太快了。
　　她还没有看出个眉目，电话又响了，是北方大学的赵教授打来的。赵教授是她和庄文新共同的导师，她和庄文新是前后脚的师兄妹，当年庄文新回国，还是赵教授介绍他来彦冰这个律师事务所的。
　　“彦冰，文新出事了，我相信他不会做犯法的事情，你得把救出来。”教授以毋庸置疑的口气命令她。
　　“赵老师，你放心，我会想办法的。”彦冰含糊地答应了。在赵老师看来，彦冰是同意做庄文新的辩护律师了，可是彦冰自己却不这么认为。
　　网上的消息太多，彦冰看得眼花缭乱，不知不觉中，几个小时过去了，她站起身来，摘下眼镜揉了揉发涩的眼睛，走到窗口，戴上眼镜，看看窗外，已经是华灯初上，她点了一只烟，慢慢地吸着，想到这个M公司的项目，不禁思绪万千……
　　

1　她把人分成两类，一类是客户，一类是非客户（1）
梁彦冰在一个静谧的上午醒来的时候，房间里只剩下她一个人了。今天是周末，儿子周五晚上就去了奶奶家。老公冯力和朋友去打高尔夫球了，这是他每个周末的必修课。彦冰周末经常加班，所以没有给自己安排固定的活动，如果不忙的话，她会选择做美容或者是健身。今天，她完全没有这个心情，昨天，有人跟她透露M公司正在策划上市，M公司是业界龙头企业，本次A股上市，计划发行100亿股。如果拿到这个项目，不仅意味着丰厚的报酬，还意味着律师事务所特别是担当项目的律师个人的辉煌的业绩，律师业也是一个赢者通吃的行业，一旦有了辉煌的业绩和知名度，闻讯而来的企业委托的业务就会像滚雪球一样滚滚而来。彦冰决定，把拿到这个项目作为最近一段时间工作的重中之重。忙完了一天的工作，她满脑子都是如何争取到这个项目的法律顾问工作，本来睡眠状况不大好的她，晚上又失眠了，很晚才睡着，等她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上午了。
　　作为律师，女人很难竞争得过男人，梁彦冰是少数例外之一。老同学高飞他们调侃说梁彦冰用了美人计，对此彦冰只能做悲愤状：“我比窦娥还冤呢！”
　　如果选择了律师这个行业，又有着一张漂亮的脸蛋，不仅对事业的发展没有帮助，反而让正统的客户怀疑其能力，而无法委以重任，特别是以公司利益为上的人，在此问题上是不敢掉以轻心的。
　　但是，梁彦冰却是不一样的。她已经担任了欧美多家著名跨国公司的常年法律顾问，昨天又与美国著名的G公司签订了常年法律顾问协议。G公司与多家国内大的律师事务所洽谈和接触过，在强者如林，男性唱主角的律师界，G公司最终选择了梁彦冰，恐怕不是冲着她的姿色而来的吧。
　　太阳已经升得很高了。虽是乍暖还寒的季节，但是屋内却是恰到好处的温暖。
　　她起身下地，肉色的真丝睡袍轻轻地垂到脚面。她走到窗前，轻轻地拉开窗帘，阳光照射进房间，整个房间为之明亮起来。她款款地走到梳妆台前坐下，看着镜子中的自己。那个身材苗条，面容娇好的女子，什么时候变成了一个面容憔悴的妇人了？虽然胸部依然挺拔，但是腰身开始发胖，原来扁平的小腹现在也开始微微隆起。难怪冯力最近似乎对她的兴趣减退了。减退就减退吧，反正都那么忙，每天的工作都忙得焦头烂额的，哪里还有剩余的精力去应付床笫之事呢。再仔细看看面部就可以发现皮肤有些干涩，眼角处也能看到细细的皱纹。三十多岁的女人的脸，是经不得细看的，细纹和色斑都开始浮出水面。这都是长期熬夜付出的代价，熬夜是美容的大敌。虽然她常常光顾美容院，也知道最好的美容良方是睡眠，但是，对凡人来说很平常的睡眠对她来说就是奢侈品了。她很少这样注视着镜子中的自己，每天早上，时间都是紧张的，而晚上回到家里，往往是深更半夜，她也没有精力细细地对镜自我欣赏，她很少有这样的闲暇。“真是人生苦短啊。”她总是这样感叹。怀着这种对时光流逝、青春短暂的遗憾，她竟然有些惆怅起来。她顺手从梳妆台上拿起了眼镜，慢慢地戴上，镜框和镜腿恰到好处地遮住了眼角周围的皱纹，“省去了隐形眼镜的麻烦，又不让人看到自己的眼角是霞光万道了，真是一举两得。”她这样自嘲着，摘下眼镜，进了卫生间。　电子书　分享网站

1　她把人分成两类，一类是客户，一类是非客户（2）
卫生间让她感到舒适，这个有二十多平方米的空间以不同色彩的大理石分成更衣区、淋浴区、浴盆区和洗面区。当年，刚刚入住这套房子的时候，有人说“彦冰家的卫生间比咱哥们儿的主卧还大。”
　　休息日，她喜欢穿棉质的休闲服，是美国公司的名牌产品，她是这家公司的常年法律顾问，当然享有打折的优惠，但是即使是打折，这种牌子的衣服也比非名牌的产品贵好几倍。恰到好处的休闲服使她显得矫健而轻盈。
　　随手打开CD机，传来马丁尼的名曲《爱的喜悦》，这是她最喜欢的一首曲子，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每次她听这首曲子，并没有感到喜悦，而是隐隐有一些忧伤的感觉。这种忧伤的气氛正符合她的心态。虽然可以算做是一名成功人士，但是，她并不感到快乐。
　　当初从美国哈佛大学法学院拿到法学博士的时候，她正是风华正茂的年华，又有名牌大学的学历，在美国找个大律师行工作是毫无问题的。她在哈佛期间就已经在律师楼实习过，美国人也愿意留下这位才华横溢的中国人。但是，她感到那里不是自己的世界。如果是自己办律师所，也只能作一些移民之类的小案子，虽然挣钱不少，但是她没有满足感。于是，在许多人想出国留学而尚没有实现的时候，她却已经留洋毕业衣锦还乡做了第一代海归。当时的律师所还是国有制，主要的涉外业务都集中在几个国办大所。而像她这样的人才更是凤毛麟角。她在那里如鱼得水，完全不用为客户发愁。她有充分施展才华的空间。正当她掌握了充分的客户市场，积累了丰富的实践经验的时候，国家决定进行律师制度的根本变革，鼓励发展合伙制律师事务所，也就是私有制所。她率先下海，和几个同伴一起成立了海天高律师事务所。她是四个老板中唯一的女性。虽然创业艰辛，但是她已经有了固定的客户，有了在客户看来很重要的业绩。这几年她发展得很快，也很有成就感，只是感到疲惫不堪。
　　人是在家里度周末，脑子里却是工作上的事。争取M公司的上市项目还没有眉目，如果项目拿到了，她会安排年轻的律师去做，虽然关键内容还得由她来把关，最累人的是争取拿到项目的阶段，很多时候，她有一种使不上劲的无力感。她真感到有些疲倦，却不想再去睡觉，就从落地的推拉玻璃门走到院子里。
　　院子里很安静，能听到不远处小鸟的叫声。难得有这样一个不用加班又没有应酬的周末，这是她喜出望外的清静。然而，在紧张和忙碌中度过每一天的她，在这样的时光来临的时候竟然有些无所适从了。不加班的周末，她会请网球教练一起打网球。但是本周因为太忙了，就没有约。别墅里凡是能说上话的，她分成了几类人，第一类是立即发展成客户的，像133号房主是欧洲某大银行驻华代表处的首席代表丁小姐，与这样的人她尽量博得他们的欢心，和他们称兄道弟，称姐道妹。第二类是潜在的客户，她必须谨慎待之，要有分寸，不得太冷，也不得太热。别墅以外的人她分成三类，除了上述两类以外，就是毫无业务可言的人，这些人她既没有时间也没有兴趣交往。总之，在她眼里，人无非分成两类，一类是客户，一类是非客户。于是她把自己置于一种矛盾的状态之中，不是客户或潜在客户的人，她没有兴趣也没有精力交往，与客户或者潜在的客户的交往又多少带有功利的色彩，因而没有朋友的感觉，交往起来得处处用心，越是交往就越感到累。真是有些可悲。她发现自己的社交圈子越大，可以成为朋友的人就越少；她的生活越是忙碌，她越是感到寂寞；她越是出入高级的社交场合，越是感到无聊；她挣的钱越多越是感到空虚。以前以为有了钱和豪宅就有了幸福，可是她接触的客户都是有钱人，而她自己用辛苦换来的钱在那些人看来简直不是什么。有时候她想，与其用自己的知识和智慧帮助别人赚钱，得到一点小费，不如自己直接投身商场，作一个投资者。但是她终于没有迈开这一步。每个人都有自己不同的命运，不是每个人都可以成为投资者的，这需要很多的因素，就像不是每个人都能成为大律师一样。她是个聪明的人，这样简单的道理她是明白的，因为明白，所以无奈。

1　她把人分成两类，一类是客户，一类是非客户（3）
现在她满脑子都是M公司上市项目。她突然有一种想找谁商量的欲望，冯力不在家，即使在家，冯力也不太愿意跟她没完没了地讨论工作问题。冯力虽然和她是大学的同班，而且比她大两岁，但是却总是一个长不大的孩子，特别喜欢玩。从变形金刚到电子游戏，从保龄球到高尔夫球，从游泳到骑马，冯力样样喜欢，样样精通。冯力是个容易满足的人，只要可以玩，他不会考虑太多的问题。也许像冯力这样的人才是幸福的人。有时她跟冯力开玩笑说，“你说世界上谁最幸福？”冯力知道她要打埋伏，就没有立即回答，她就接着说，“是猪。”那天冯力心情很好，没有跟她计较。她自己反而觉得无趣。
　　当年在大学的时候，梁彦冰是骄傲的公主，她聪明、美丽、年轻、热情，什么都不缺，有多少男孩子围着她转啊。英俊潇酒的冯力是一个，多才多艺的高飞也是一个。只是班长方晓阳对她始终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这大大地伤害了她的自尊心，因为受到伤害，所以对方晓阳一直有些莫名其妙的恨意。当然方晓阳完全不得而知。
　　梁彦冰很快从十几个男生中选择了冯力，冯力是一个标准的京城大帅哥，1米82的个子，人又聪明，又会玩儿。彦冰说冯力不像一些外地小土豆儿，除了读书，什么都不懂。彦冰选择他，几乎没有什么犹豫。她不想玩弄感情游戏而伤害更多的人，她要把精力用到学业上，这是梁彦冰不同于一般漂亮女子之处。与其他几个男生也就恢复到一般的同学关系，只是高飞还和她以兄妹相称，而对方晓阳，她不自觉地或是不冷不热，或是冷嘲热讽，方晓阳不知道自己如何得罪了彦冰，于是更加敬而远之。
　　高飞是方晓阳的铁哥们儿，她常常可以从高飞那里得到关于方晓阳的消息。
　　想到高飞，彦冰感到心情愉悦了一些。最近业务繁忙，有一段时间没有跟高飞联络了，怎么忘了他呢？高飞现在可是证券投资顾问公司的老总，也是一个公关高手，可以问问他有没有可能帮她公关M公司上市项目。梁彦冰从院子里返回客厅，拨通了高飞的电话。
　　“喂？大郎吗？是我。”高飞长得五短身材，梁彦冰就给他起了个外号“武大郎。”
　　“哦，是梁大律呀，有何贵干？”高飞热情地却故意用满不在乎的口气问。
　　“听说M公司准备上市，你有没有线索？”彦冰直截了当地问。
　　“哦，M公司准备上市的事情啊，我也听说了。我也在到处打听呢。目前还没有一点儿眉目。等有了线索我第一时间向你汇报。”高飞殷勤地说。
　　“大郎，你真好！”彦冰立即喜笑颜开。
　　“不过我也有个事想请你帮忙。”
　　“什么事儿？”彦冰略显矜持，不知道高飞是否提出什么棘手的事情。
　　“你们所要人吗？”
　　彦冰心里松了一口气，“看什么人了，如果是大郎你推荐的，条件说得过去的话，有可能。不过你也知道，现在到处人满为患。”
　　“我知道！我知道！”高飞连声说。
　　“什么样的人？”
　　“方晓月，你见过的，方晓阳的妹妹。”
　　“哦，我见过，”彦冰脑海里浮现出那个身材苗条，面色苍白的女学生。“大学时咱们班同学去他家见过，不过那时她才是个中学生，一副弱不经风的样子。她哥哥方晓阳不是在方盛博所吗？她怎么不找方晓阳啊？”
　　“他们所禁止亲属在一个所。你们所也是吧？”
　　“那么，她为什么不让方晓阳来找我呢？”
　　“还不是因为咱俩关系铁嘛。”高飞故意耍贫嘴。彦冰当然不相信这个理由。高飞接着说，“方晓阳不同意她妹妹当律师，认为她妹妹不适合干这行。可是晓月的同学在方盛博所干得挺开心，晓月就动心了。正好我到他家玩儿，说起此事，我就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