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狱吟-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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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每天无事就站在风窗旁,通过这小小的窗口观察大院里的人和事,两年来,狱方公安和检察院的人他都知道,谁是什么样的德性什么样的为人他掌握得清清楚楚。他对秦指导唠叨,是想让秦指导加深对他的印象,或许对他的什么减刑会有利些。
秦指导说:号子里不能打人,不能有规矩,我们就要打击牢头狱霸,废除几千年来大牢里的种种规矩,如果你欺负同室犯人,我们是要坚决打击的。
秦指导走后,我把烟和进帐收据递给阿灿。
这是两条红塔山香烟,虽然比不上玉溪香烟,也算得上是好烟,价值三百多元。
阿灿把烟递给身后的姜平,姜平立刻把烟放在铁柜里,并将进帐单交给小祥登记。
亲眼看见烟放好后,阿灿转过身来,对我说道:
秦指导从来不给人带东西,我进来两年多了,你是第一个。看守所黑得很,所有的狱警都黑,个个都是吃肉不吐骨头的家伙,只有两个人最正直,一个是秦指导,一个是老陈伯,老陈伯就是昨天送你进来的那个老者,他管我们这个号子,他从不沾犯人的财物。
话还没说完,又有人找我。
来人是老柯,公安局驻看守所预审科的科长。他也算是我的一个朋友,平日也常在一起,遇到交通违章也找他帮忙。他一直叫我们到看守所来玩,说在这里打麻将清静,又不会被查,我总觉得这些地方龌龊,容易遭遇霉气,想不到今天我还是来了,与龌龊霉气同伍,他在外而我在内。
老柯似笑非笑地说:怎么搞的,进来了?唉,世事难料啊,平时叫你来你不来,你非得自己来。别的不多说了,昨天你家弟就叫我上来,怕你遭打,当时找到我已经半夜一点钟了,我说,已经这么晚了,要遭打已经打过了,不遭打明天早上去不会晚,怎么样,遭打没有?
老柯确实见多识广,富有经验,什么都被他说准了。我苦笑着说:还没有呢。
老柯把眼珠子一挤,提高嗓子说:还没有?意思是说还要遭打。一铺呢,一铺是那个?
阿灿一直在我身后等着看着,听见叫他,赶紧过来答道:柯科长,是我,我在这里。然后又把红塔山香烟摸出来,抽出一支,给老柯递去。
哟,还是红塔山香烟的,弹起的?老柯接过烟说道。
他没有拒绝抽烟,也没有捏捏烟头松松烟卷,这种好烟不会点不着。
看来阿灿对秦指导和柯科长是不同的礼遇。
柯科长还没有抽过我的烟呢。阿灿笑着说。
老柯说:号子里那有象你这样递烟的,要递都是递一包,你还是老鬼呢。
看见老柯戏谑自己,阿灿讪笑着回应:
柯科长能看得起我就算给我面子了,我们这些对政府犯下死罪的囚犯还有什么资格抽好烟,这包烟都是兄弟伙省吃俭用,一个多月没有吃早餐,没有点菜,省下钱来为你们准备的。你看,就这半包了,我都拿不出手了。
阿灿说话是看人来的,他认为是好人,他所尊敬的,说话就很有分寸,他认为不屑一顾的,他说话就很随便甚至放肆。他能不能减刑和公安有相当的关系,但他更清楚实际操纵生死权的是在法院而不是在公安。他不会为了减刑而掩饰自己的爱憎,甚至去改变自己的品格,他想怎么说就怎么说,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只不过在这种环境下改变一下方式而已。
老柯说:你就留着自己抽吧,我不过是开个玩笑。
柯科长,我也抽不起,这烟确实是为你们买的。阿灿仍然不依不饶瞎子打婆娘逮着不放。
喂,我说你有完没完。我给你打个招呼,他是我的一个哥子,关照点,给我点面子,你们好好相处,对你会有好处的。
老柯说话的方式和份量显然和秦指导不同,世故而园滑,含蓄而奏效,阿灿连声称道。
我并不懂“一铺”为何物,以后才知道,一铺是牢头、组长的代名词。
号子里的等级是按铺位顺序来排列的,第一位即牢头睡觉的位置,即称为一铺,按官方语言称为组长,接下去的就是二铺三铺四铺五铺,前几铺的人是号子里的领导阶层,享受着各种待遇和特权。比如说不受号子里各种规矩的限制,吃最好的,穿最好的,睡最宽的,并决定对其他犯人的奖罚。这些人也称为岛上的。所有人犯对岛上的必须毕恭毕敬,不准看,不准问。紧邻岛上的铺位旁是被称为中铺的人,这些人是号子里的管家和打手,他们的岗位是在风窗口和花子的面前,打饭接水,捎信接物都是他们的事,除了岛上的,任何人都不得靠近风窗口。另外要安排花子的劳动,检查他们的纪律,如有违犯,严惩不贷。紧靠中铺铺位的,被称为警卫,这是为岛上的服务的人,一句话,吃喝拉撒全管。
不一会,老陈伯给我送来了收据,这是昨天晚上那370元的收据。这张收据和刚才秦指导送来的一千元收据一样,被称为鬼票,只能在监狱中使用,可以用来买生活用品,可以订菜订早餐。
被我一打岔,学习学不下去了,阿灿一努嘴,中铺便带着花子到监室里去了,我被留下。
这是我与死囚犯的第一次对话(1)
新鬼,你过来。
阿灿向我招招手,我左右看看,身边无旁人,认定是叫我后,过去蹲在他的沙发旁。
阿灿用力拍我的肩膀,说:叫你呢,知道吗。你是新鬼,只要进监狱的人,都称为鬼,新来的叫新鬼,时间来长了叫老鬼,没有钱的叫穷鬼,有钱的叫毛光鬼,吸毒的叫药鬼,象我们判死刑的叫死鬼。你呢,又是新鬼又是毛光鬼。来,坐在这里,新鬼!
他指指小祥的座墩,说:你的肚子这么大,怎么蹲得下。
看来他对我网开一面了。
第一天一铺就同你谈话,相当于平民出国受到元首级的礼遇,在号子里应该是很荣幸的。
他接着说:你还是很有面目的,柯科长和秦指导都来为你说话。
我不懂“面目”是什么,我猜想和“面子”差不多,以后才明白,其中还包括有关系在内。
他们就是不来打招呼,我也不会打你,昨晚上只是吓唬吓唬你。这不光是经济的问题,看得出来,你在社会上是有头有面的人,不是那些坏人。
想想昨晚上他凶神恶煞的目光,看看现在平易近人的表情,对于这种变脸戏法,我简直吃不准摸不透。他的语言使我吃惊,他居然说我是好人,好人会进监狱吗?监狱里还能区分好坏善恶?进监狱的不都是坏人吗?监狱难道会关好人吗?一连串的问号把我弄糊涂了,这句话居然出自于一个满面横肉的死囚犯之口。
他对我吃惊的神情一点都不吃惊,他平静地与我交谈,接下来的话更让我吃惊:
我也不是坏人,我是贩毒不吸毒,都是做生意嘛,做那行都一样。不要以为贩毒的都是坏人,什么行业都有好坏之分。那些制造军火贩卖军火的又算什么?他们拿起武器去杀人。我贩毒确实不错,但我没有去杀人,去夺走别人的生命。我的本质好、意识好,我从不骗人、整人。号子里的经济,都是我一个人撑起的,到现在为止,我起码拿出七八千元出来了。号子里这些犯人吃的喝的用的,都是我的。我们这个号子里,有很多人的意识特别坏,他们在外面又偷又抢,进来后还是这样,时间处长后你会看得出,你就分得出好与坏了。对于这些人,不要和他们多哆嗦。我叫阿灿。
这是我与死囚犯的第一次对话,第一次面对面的接触,在我的记忆和经历中,被政府判处死刑拖去枪毙的人,都应该是恶贯满盈的人,否则怎么会被杀头。贩毒怎能等同于生意,毒枭那会是好人。政府量刑是根据罪恶的大小,危害的程度来确认,不可能判处死刑的要比判处有期徒刑的好吧,我真难以理解。以后,随着时间的增长,随着见闻的增多,我逐渐理解了他这句话的含义,尽管不是全部。
通过以后与他的深入接触,我觉得他确实是个不怎么坏的人。
阿灿是昆明人,有良好的家庭环境。父母都是医生,哥哥姐姐都有文化有地位,他由于读书不用功,早早就参加工作,后来厂里不景气,便出来卖小吃,和下三流的接触多了,便染上了赌博的恶习。他和小祥就是那时候认识的,他俩的赌技都很高明,可以说达到了出神入化的境界,他们经常邀约着出去赌博,总是赢多输少,到后来,名声搞大了,也就没有人敢与他们赌了,自那时起,就走上了贩毒的不归路。
阿灿回忆起他最后一次贩毒时说:
当时我都说这是最后一次,我已经隐约感到要出事,但是金钱的诱惑力实在太大了,我都有一百多万了,新买的房子才装修好,老婆年轻又漂亮,还有一个小男孩,应该说可以满足了,但是我还想来最后一次,这一次至少可以赚到二十万元。是李添云叫我来的,是他到昆明去叫我来的,当时他已经被抓,成了公安的线人,我根本不知道。我把药(海洛英)藏在车子后座下面,开着本田车就来了,一来就栽。
从阿灿的话语听来,充满了遗憾和无奈。
李添云也关在这里,根据他的贩毒数量应该被判死刑,因为举报阿灿有功,被判死缓。阿灿如果要改判死缓,必须举报一个人,而且这个人必须被判死刑,他才可能免去死罪。
谈着谈着,外面有人敲打风窗,打饭了。
这是我的第一顿免费午餐。
饭被称为挨刀饭,用大饭盒蒸熟,再用饭刀分成十多块,菜是煮洋芋,半桶洋芋汤,只有二十几个洋芋。汤是黄糊糊的,没有油色,没有盐味,倒是有一小层泥浆。
花子没有菜吃,这二十几个洋芋,全由岛上和中铺分着吃了。阿灿他们将洋芋作二次加工,洋芋剥皮后,再用塑料杯将洋芋碾碎,加上食盐、油辣椒,便成了一道可口的佳肴――凉拌洋芋粑。
花子们蹲成一线,面前放着一个塑料碗,碗里盛了一块米饭,浇了一勺洋芋泥浆汤,撮了一点盐,只等下达吃饭的命令。
这是我与死囚犯的第一次对话(2)
这就是监狱里的伙食,我将适应这样的生活。对于我来说,我有这样的生活基础,吃过苦受过罪。回想起60年自然灾害的那三年,没有吃的,有碗猪油拌饭,那是最高待遇。68年上山下乡时,没菜吃,我们便把食盐与米饭一起煮,不也挺过来了。
我和所有因经济案进监狱的人一样,根本就不想吃。不想吃并不是嫌饭菜的质量差,大凡初进监狱的犯人,尤其是因经济原因进监狱的犯人,至少有十天半月不会想吃饭,总觉得有一股气噎在胸口,吃不下,睡不安,不饿也不困,成天恍惚。
我匆匆扒了两口就放碗了,再看其他犯人,吃饭号令刚一下达,他们就象参加电视台才艺大比拼一样,端起碗就扒,人人吃饭的款式完全相同,都把头埋在碗里,不停地扒饭,也不抬头,也不歇气,更不停顿,直到把碗舔得干干净净,没有一粒剩饭,然后同样迅速地把碗放在地上,就当什么也没发生似的。
以袁老三为首的中铺将碗收好叠起,再整整齐齐放在碗柜里,象吃饭前一样。这些碗用不着洗。为什么要洗呢?不脏,没有油,就象没用过一样。看到这里我才明白,我刚才用的那个碗,不知被多少人用过若干次了,从来就没洗过。
和阿灿一同吃饭的,除了小祥和刘胜林外,还有三个被称为警卫的犯人,姜平,董志和李芳得。当然喽,在牢头吃饭时警卫员是不能吃饭的,待牢头吃完饭,警卫才能把残汤剩水拌在碗里囫囵吞下。
在我吃饭时,阿灿一直偷偷观察我。
阿灿观察我是在琢磨我,他想把我列为第二梯队,成为他的接班人。当然,这个班不是组长一铺牢头的权力,而是支撑号子里的经济,更多的是支撑岛上的经济。通过一个上午的接触,他认为我有三大长处:我是本地人,有面目;我有一定的经济能力;我不是社会上混的人,对他的统治没有什么威胁。他想把我直接调在岛上来,象乘坐直升飞机式的升迁,而不象其他的犯人一级一级上调,从花子到警卫,再到中铺,最后到岛上。那样全靠时间和身体来拼博,没有一年半载的论资排辈是不能升迁的。
阿灿直接对我交了底,他语重心长地说道:加入他们统治阶级的行列,吃睡都和他在一起,好好地,把号子撑起来。小祥和刘胜林也在一旁打梆梆腔,我还不能完全听得懂他的话,大概意思我明白,就是协助他管好号子。我才不想管号子里的事呢,我一门心思在外面,最多被关三五天就出去了,我怎么会去问鼎监号的权势呢。但是我还是答应了他们,我不想象那些犯人那样成天蹲着,晚上赤身*和所有的*挤在万人坑里。还有,我也想在监号门上的小风窗呆呆,通过这个小孔看看外面的世界,毕竟这个小孔离家最近。
看守所的中午格外安静,白花花的太阳炙烤大地,地气形成一缕缕白烟,在阳光的照射下冉冉上升。大院里一个人影也没有,只有巴乔和另外那条狼狗躺在花荫下,吐着舌头喘粗气,唯一发出声响的,是几只花簇中嗡嗡营叫的蜜蜂。一点风也没有,树叶象铅铸似的,搭拉在枝头。
我可以扑风窗了,通过狭小的窗口,我贪婪地望着铁窗外的景色,尽管才关了十几个小时,我感到关了很久很久,仿佛经历人生巨变。这是我第一次通过监号风窗窥视外面,窗外蜂飞蝶扑,我却成了狱中之人。在这样的季节,在这样的时候,在自由的天地,我会做些什么呢,可能我刚吃完饭,靠在沙发上,刁着牙签,品着香茶,看着小报。这种再平常不过的生活,现在却如此的珍贵。我过多地追求欢乐幸福,却忽视生活中的平淡,现在看来,正是这样的平淡,才是恬静的、真切的、美好的、长久的。生活中的每一个片段,无论是精彩还是平淡,无论是顺境还是坎坷,都值得珍惜。
扑风窗是岛上统治者的特权,我现在的地位发生了变化,我可以扑风窗了,我离不开风窗了。阿灿整天扑风窗是为了观察院里的人和事,我呢,更多的是独处和思想,我可以尽情地怀念妻儿。
中午,犯人全部回监号午休,现在风坝里只有我和刘胜林,我们忙于出墙报,我们要赶在八一建军节前换上一期新墙报。
阳光从风坝天棚的栏网中倾泄下来,撒在墙上、地上,象无数金蛇在跳跃。号子里也显得生机盎然。
号子里的墙报都是刘胜林出,每月出一期,内容都是在押人员的犯罪动机,思想状况,学习法律受到的教育和体会。和每天下午的列队训练一样,墙报每月都要参加评比,办得不好要被扣分,办得好,加分。如果得到第一名,还有物质奖励。 txt小说上传分享
这是我与死囚犯的第一次对话(3)
这期墙报的内容是关于香港回归,稿子有两篇,其它的是摘抄报纸。这两篇的内容乱七八糟,什么“打倒美帝国主义”, “一定要解放台湾”, “毛主席万岁”等口号,全写在纸上。什么年代了,毛主席逝世二十多年,美国也和我国建立了外交关系,这样的稿子可以说是一种别有用心的泄愤。如果在外面,我可能要问一二三,现在呢,进了监狱,我说了不算。出于责任,我问了一下阿灿怎么办,阿灿说,用不着修改,照眷照抄,谁来这里看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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