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庆余年第7卷 朝天子-第1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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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苦修士们想劝服范闲为了这个伟大地事业,忘却自己的私仇,为了天下地公义,忘却一个人的悲伤。
范闲孤独地站在雨里,雨水虽然微细,但依然渐渐打湿了他的衣裳。这些苦修士们很坦率地向他讲述了这二十年里他们的所行所为,解释了隐在庆国历史背后的那些秘辛,因为他们是真心诚意地想劝服他,想用神庙的意志,民心的归顺,大势的趋向,来说服范闲不要与皇帝陛下为敌。
因为陛下是天择的明君,世间的共主。
“都是扯淡。”范闲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看着身周对自己苦苦恳求的苦修士们,说道:“这些和我究竟有什么关系?我只是陛下的一位臣子……不对,我现在只是一介草民,我想天下人谁来看,都不会认为我会影响到天下的大势,诸位非我逼我入宫,或是押我入土,是不是有些反应过度?”
苦修士们互望了一眼,看出了眼中的慎重和决心,他们自然是不相信范闲说的这句话。其中一人望着范闲诚恳说道:“因为您……是她的儿子。”
范闲默然,终于知道今天庆庙里的大阵仗究竟是怎样而来了,如果是庆庙里的这些苦修士们忠心侍奉神庙,将皇帝陛下当成天择的领袖,那毫无疑问,叶轻眉,这位逃离神庙,曾经偷了神庙里很多东西地小姑娘,当然是他们最大的敌人。或许这些苦修士并不了解内情。也不需要了解内情,只需要那位二十几年前的神庙使者给叶轻眉的行为定下性质,他们便深深忌惮于那位敢于蔑视神庙的女子。
这种忌惮一直延续到二十几年后。延续到了范闲的身上。
“如果你们杀了我,陛下会怎么想?”范闲微笑问道:“我想他一定很不愿意看到自己的儿子死在你们这些神棍的手里,我很替你们担心。”
所有的苦修士齐声颂礼,面露坚毅之色。没有人应话,但表达出来地意思很清楚,为了他们所追寻的目标,就算事后皇帝陛下将他们全部杀了,他们也要把范闲留在这里,永远地留在这里。
“我想听的话都已经听完了。”范闲唇角一翘,微讽说道:“我想如果我答应你们入宫,想必你们也不会放心,会在我身上下什么禁制。当然,我可以虚以委蛇。先答应一下也无妨,至少似乎可以保个小命。”
“只是你们错估了一件事情。”范闲望着他们冷漠说道:“我比你们更相信神庙地存在,但正因为如此,我才不会一听到神庙的名字,便吓的双腿发软。就像你们一样跪在这雨里。”
一名苦修士深深地叹了口气,悲天悯人说道:“人生于天地间,总须有所敬畏。”
“这句话,陛下曾经对我说过。”范闲微微低头,心想但那位皇帝陛下明显任何事物都没有敬畏之心。神庙?使者?只怕这些在凡人看来虚无缥渺十分恐怖的存在。在陛下地眼里,也只不过是一种可以加以利用的力量罢了。
“敬天敬地。但不能敬旁人的意志。”范闲说道:“关于这一点,你们应该向苦荷大师学习一下。”
苦修士们微微一怔,不解此言何意,然而他们便看见了被围在正中的范闲飘了起来!
范闲在微细的秋雨里飘了起来,身上的布衫被真气缓缓撑起,就像一只无情无绪的大鸟一样,倏地一声,向着庆庙的外围掠了过去!
毫无先兆,范闲的身体就像被一根无形的长绳拉动,奇快无比地向着庆庙地大门飘去,他在空中的速度奇快无比,而且身法格外轻柔,就在雨里穿行着,若一只雨燕,在风雨里翻滚而飘远。
然而他的身体只掠出去了五丈远的距离,便感觉到了一堵浑厚无比的气墙迎面扑来。
范闲出手地那一刹那,十几名苦修士们同时动了,一名苦修士搭着另一名苦修士的臂膀,闷声一哼,将身旁的伙伴甩了出去,连续六七个动作,十分顺滑地施展了出去,似乎他们的心意早已相通,这些动作没有丝毫凝滞不顺的情况。
这些苦修士们地阵形是一个不规则地圆,此时相搭一送,七个人被快速地掷向了庆庙正门的方向,在空中他们地手也没有脱开,带动着下方的苦修士同时掠动。
如同一道波浪。
十几名苦修士围成的不规则的圆,就在这一瞬间形成了一个整体,在飘着细雨的空中翻转了起来,凌空而起,凭着波浪一般的气场传递,生生跃过了快速飞离的范闲身形,重新将他套在了圆中。
一个圆在空中翻转过来,再落到地上,仍然是一个圆,范闲依然还在圆中间,电光火石之后,雨依旧是这样的下着,场间的局势似乎依然没有丝毫变化。
除了众人都向庆庙正门的方向移挪了约七丈的距离,然后苦修士们没有再给范闲任何抢先发难的机会,齐声一颂,无数双挟着雄浑真气,坚毅气势的手掌,便向着范闲的身体拍了过去!
苦修士们不知练的是何秘法,竟真的能够做到心意相通,将自身地实势完美地融合在一起,这无数只手掌拍了过去。就像是一尊大放光彩的神,在转瞬间生出了无数双神手,漠然而无情地要消除面前的恶魔。
范闲身周所有的空间,都被遮天蔽雨的掌影所覆盖,就像是一张大网落了下来,根本看不到任何遗缺的漏洞,这便是所谓圆融之美,美到了极致,便凶险到了极致。
气墙扑面而至。范闲在空中强行一扭身体,强行吸附着身周每一寸肌肤能感应到的空气流动,两个大周天强行摧动。身体被迫落下地面,脚尖却是直接一点湿漉漉的地面,霸道真气集于拳中,一拳向着浑厚气墙里最强大的那一点轰了过去。
在被迫重新制于圆融之势里地一刹那。范闲深深地嗅到了危险的味道,八日前突入京都法场,他曾经刺死了一名苦修士,震退了另一名,当时他也付出了身受三掌的代价,然而很明显,当日法场上地苦修士们并没有表现出他们最强大的力量。
范闲知道这些苦修士们的强大处在哪里,在于他们可以将个人的力量很完美地集结成一个整体,这当然不是群殴,甚至也不是剑庐弟子那种妙到毫巅地配合。反倒更有些像虎卫们长刀之间凝结成的凶煞光芒。
当这些苦修士们结成圆融之势,不论范闲要面对哪一位苦修士,就等若是要面对他们这个整体。
但在范闲的眼中,面前这堵无形的气墙却像是厚薄不一的白色雾墙一般清晰,他根本就没有考虑过任何后果。直接凝结了身体内所有的真元,以霸道之势直接击出,而击打的位置,正是那堵气墙里最厚的那部分。
以最强对最强处,范闲根本不理会这漫天飞舞着的掌影。他知道以自己如今的实力。这一拳击出,对方必须凝结成一处。才能抗衡,这大概便是强者在经历许多之后,所养出来地难得的强横气势。
果不其然,范闲向着那堵气墙一拳暴烈击出,漫天的掌印顿时消失不见,一只手掌的影子与另一只手掌的影子迅疾合为一处,数十只手掌最终合为一只手掌,一只晶莹发亮地手掌。
这只手掌与范闲紧紧握着的拳头狠狠地撞击在了一起。
庆庙里的空气似乎都随着这一次撞击而变形,细微飘着的秋雨被震的横横飞出,一大片地青石坪上,竟变得没有任何雨滴可以滴下,整个空气里都充溢着干燥杀戮地味道!
轰的一声巨响之后,范闲右边肩膀上地衣衫齐齐碎裂,如蝴蝶般飞了起来,露出那只不停颤抖的右臂。
而他正对着的那名苦修士面色却是红的出奇,亮的出奇,他的肩膀上分别搭着两只手臂,
十几名苦修士正不源源不断地向着沿循着这道气桥向他的体内灌输着真气,帮助他抵抗范闲这霸道至极的一拳。
范闲的面色惨白,体内的真气暴戾地喷吐而出,可他依然无法打破对方的包围,对方那只手掌上传递而来的真气源源不绝,如波浪一般,气势逼人,汹涌无比,给人一种难以抵抗的感觉。
卟的一声,那名与范闲对掌的苦修士吐出了一口鲜血,顺着他的衣衫往下滴落,然而苦修士脸上却越来越红,越来越亮,根本没有一丝衰竭,或是承担不住体内磅真气的征兆,他只是带着一丝垂怜之色,看着面前的范闲,似乎想等着对方认输,就此散功,臣服。
苦修士,于天下极苦之地行走苦修,对肉体和精神上的磨炼,果然造就了不平凡的修为。
败迹已现,然而范闲的眼瞳却依然是一片冰寒,没有丝毫慌乱之色,甚至连亢奋的拼命情绪都没有,只是一片平静,他静静地看着与自己近在咫尺的这名苦修士,盯着对方发亮的眼瞳,似乎要从对方的眼瞳里看出他所企盼的颜色。
只有范闲自己知道,仅仅这一拳一掌之交,他体内的经脉便已经被震荡到了一种极难承受的境地,大小两个周天疾速运转着。拼命地顺着拳头向外吐露着真气,却也快要支撑不住,尤其是腰间雪山的命门处,更已经开始隐隐发热,正是气竭地先兆。
毕竟是受伤疲弱的身体,范闲最大的命门便在此处,仅仅在范府里将养了数日,这数日里还曾经狠戾地动武杀人,心境一直没有归于平顺。根本还没有回复全盛的境界。
幸亏他是个经脉异于常人,比常人更多一个周天的怪物,才能以疲弱身躯。对这苦修士们的圆融之势前支撑这么久,换做是十三郎或是海棠,只怕也不会比他好过。
可是范闲依然不慌张,不绝望。只是冷冷地看着那位苦修士黑亮的眼眸。
终于,就在范闲快要支撑不住的时刻,与范闲拳掌相交,近在咫尺的那位苦修士眼眸里终于出现了一抹惨绿之色。
一抹与自然人类眼睛完全不和谐地惨绿之色。
然后两道黑血从这名苦修士的鼻孔里缓缓流了出来。
范闲身周所有的苦修士并没有注意到这点,他们只是盘坐于四周,低头冥思,不停地催发着体内坚韧地真气。
那名流出黑血的苦修士惨绿色的眼眸里泛过一丝了悟之色,看了范闲一眼,终于明白了面前的年轻人,为什么先前愿意在雨中静听自己这些人地恳求。原来对方……只是借着这场秋雨在洒播着那些毒素!
这名苦修士终于记起了范闲的真正师承,对方是那个老毒物的关门弟子!
苦修士感觉到体内脏腑如被虫蚁一般噬咬着,他的喉咙开始发痛,他的眼角开始发麻,他知道体内的毒开始发作。如果此时自己罢手,想必能够任借体内的真气将这些毒素压制下去,然而……
无色无味且不溶于水的毒粉,不可能太过恐怖----这是自然界天生的道理,也是武道修行者们人人皆知的常理。苦修士也很清楚这一点。所以他并不担心自己地那些师兄弟,除了自己正面对抗范闲。所以毒发的最快之外,其余的师兄弟应该能支撑更久。苦修士不想让范闲离开,因为他已经发现范闲已经快要支撑不住了。
他惨绿的眼眸里闪过一丝安乐之色,一丝决然之色,一声闷哼,完全舍弃了对心境的防护,放开了自己地全部经脉,任由两旁灌注进来的真气汹涌而入,然而顺着自己的臂膀向着范闲赤裸的右臂上推了过去!
毕其功于一掌间!他愿意用一死来换取范闲的死亡,以及庆国地千秋万代。
然而范闲不愿意,他地眼眸闪过一丝凛冽之意,知道对方强行催动真气,毒素入心,再也救不回来了,他却是将真气沉入下盘,右肩微微一松,用了一个大劈棺的御力之势,准备用一只右臂去换取对方这个阵眼地死亡,再行逃脱。
临此危局死局,范闲有断臂求生的毅力和勇气。
然而除了范闲之外,这个世界上还有别的人不愿意看着范闲去死。秋雨之中的那个令人心寒的圆,在空中翻滚一圈后,离庆庙的正门已经近了些许,便在这个最危险的关头,庆庙正门背后横匾上的那两个字忽然黯淡了一下。
不是天光暗了,不是那两个小金字忽然锈蚀了,而是一抹影子飘了起来,将庆庙两个字掩住了些许光彩。
那个影子一瞬间穿透雨丝,毫无阻拦地飘到了那名与范闲正对的苦修士身后,便在此人脖颈之后影子奇妙地摊开,生出了四肢,生出一枝剑。
嗤的一声,剑尖如毒蛇一般刺入了苦修士的脖颈,直接从他的咽喉软骨处刺了出来,锋利的剑刃已经割断了这名苦修士的气管食管血管……
苦修士喀喇一声,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是死死地盯着面前的范闲,眼眸里的惨绿色很浓,眼瞳却没有缩小,似乎是要生生地用目光杀死面前的范闲。
便在那抹影子生出剑来的同时,范闲一直空着却无力的左手困难地抬了起来,指尖微微一抠。袖弩破袖而出,深深地扎入了那名苦修士的左眼,溅起一抹血花。
这名苦修士地身上凝结着场间十数名苦修士的终生修为,何其强悍浑厚,但被这样两记狠辣至极的杀招同时附身,终究还是顿了顿。
便是这一顿,范闲的左臂奇异地扭动了起来,肩头一震一甩,大劈棺再出。狠狠地砸在了那枝袖弩的尾端,将这枝袖弩深深地砸进了苦修士的脑中,弩尖深入。断绝其人生机。
呼的一声,雨水大乱,这名舍身求仁的苦修士颓然地垂下了手掌。
范闲变拳为掌,在他的头顶一拂。整个人飘了起来,左手拎住了那抹影子地衣裳,用最快的速度划破雨空,瞬息间离开了庆庙。
从庆庙正门背后横匾上两个小金字黯淡,到影子出剑,再到范闲飘身逃离圆融之势出庙,只不过是一个眨眼的时间,影子一剑狠辣去势未止,范闲却没有让他地剑势再入圆融之境,强行逆势而行。与他携手潇洒而去。
而此时,那些盘坐在雨水中的苦修士们才发现了事情有变,圆融之势正中的那名苦修士手掌已然垂下,再无吐露之道,却依然被动地接受着师兄弟们的灌输。身体猛然地在雨地上震动了两下,然后无声无息地倒了下来。
被影子刺通了脖颈,被范闲袖弩扎入了大脑,毒素已然入心,最后又被圆融之势反噬。这位苦修士毫无疑问死了。死地不能再死。
雨水已经大了,已经乱了。胡乱地击打在这些苦修士们的身上,他们默然地看着这名同伴的尸首,片刻后沉默一礼,便迅疾跳出了庆庙,向着快要消失在街巷远方的那两个人影追了过去。
不知道他们会不会反思一下,如果神庙的旨意真的便是天意,那为什么自己这些人付出了如此多的努力,甚至愿意舍身成仁,却没有办法杀死范闲?
秋日的大雨中,范闲与影子就像两抹灰影,在雨水中,在屋檐下,在黯淡的天色里,在寂廖的街巷里疾行。然而出庆庙并没有多久,范闲便感应到了后方那些十分明显地气息已经追了上来。
京都庆庙在外三里,平日里都是极为清静的地方,甚至上没有什么行人经过,四周也没有什么民宅可以利用。今天又是一场大雨天,街上更没有纷纷躲雨的行人,这却给范闲二人逃命的行动带来了极大的不便。
范闲苍白地脸上满是雨水,他侧头看了身旁那个中年男子一眼,却没有看到对方的脸上有任何表情。范闲知道自己终究还是低估了那些狂热的殉道者,也低估了在这片大陆上延绵千年的神道实力。
以往那些年,或许是被苦荷大师以及北齐天一道抢尽了风采,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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