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庆余年第7卷 朝天子-第7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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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会站的位置高些……”

  范闲应道:“难道要把眼光放在整个天下?”

  陈萍萍笑道:“也许应该更高一些。”

  比天下最高的眼光应该放在哪里?自然是高在云端之上,深在冰寒之中的神庙。范闲微微动容,这才明白,原来在很久以前,陈萍萍便猜到了陛下的身后站着神庙,所以才会让自己送肖恩返北,提醒自己陛下不仅仅是……一个人。

  “你既然明白了就好,陛下本身已经无比强大,可他地身后还站着一座神庙。”范尚书依旧闭着眼睛,淡淡说道:“所以我根本兴不起任何反抗他的念头,可你既然敢,就一定要从根上去挖掘。”

  范闲没有接这句话,其实五竹叔回家,在他的计划中本来就是一招潜棋。对付神庙,必须是大宗师以上的非人类才能做到,五竹叔回到神庙,而范闲却留在这个世间继续打熬。

  “虽然五竹认为庙里没有什么人。”范尚书的眉头皱了起来,“但谁知道呢?按你说的,他已经离开了两年多时间,却还没有一点音信回来,万一他在那里出了什么事怎么办?”

  “我也不知道。”范闲的心中生出一股挫败地感觉,只是在皇帝老子的面前,挫败的感觉已经太多,已经多到他快麻木,所以他并不如何在意。

  “将来如果事有不协,我去神庙找他,就算他死了,我也要把他的尸首从雪里挖出来。”范闲的心头一阵冰凉,然而冰凉之中却有一丝怎样也无法熄灭的热意,坚毅平静说道:“这不关庆国地事儿,只是我的事儿。”

  五竹叔是他最亲地亲人,是他生命里不可或缺的那个部分,如果五竹叔出了什么问题,范闲便是苟活下去,也会活的好不舒爽。而不能舒爽地活着,这活着又有什么意义?

  范尚书静静地看着他,知道关于神庙的秘密,就藏在这小子内心的最深处,想到这些年来他一直瞒着自己。范尚书不怒反喜,有如此城府的年轻人。这个世界上已经不多了,大概也只有这样的年轻人,才能在和陛下地斗争间活下去,而且活的越来越好。

  “事有不协?”虽然心中赞赏,但范尚书依然微讽说道:“如果真到了那一天,你以为陛下还会让你活着踏上寻找神庙地道路?”

  “我不知道。”这是范闲第二次说不知道了,这个世界上深不可测的人没有几个。但皇帝陛下明显就是其中一个,范闲并不希望和那个龙椅上的男人完全决裂,一者有些情份,二者范闲知道,如今的自己,不论是从哪个方面讲,都不是皇帝老子的对手。

  “我不知道。”范闲又重复了一遍,“但活着。总有些事儿是必须做的,就算败了又如何?陛下虽然强大无比,但如果要杀我,也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

  他微涩一笑说道:“除非他愿意出了皇宫,扔下朝政不管,满天下地追杀我。”

  范尚书微微一笑说道:“这等事情,还真是不符他的性格。不过你是他最信任最宠爱的臣子,如果他发现你真的叛了,这种情绪激荡之下,做出什么样的事情来,都不会令人意外。”

  “那我就只有祈祷上天保佑了。”范闲微笑着说道:“所以还是那句话,五竹叔回来之前。我并不想和陛下翻脸。”

  范尚书也笑了起来,终于明白了他这两年的徘徊不定。不仅仅是因为陷于那种伦理压迫下的不安,更因为他在等待,就必须拖时间。

  如果说皇帝陛下强大自信的来源。在于庆国强大地国力,内库源源不断的金钱,控抠天下的权谋之术,以及自身强大的宗师修为。

  那么范闲的自信便来自于属于自己的那部分监察院,脑子里足够重修一个内库的信息,怀中足够重修一个内库地银票,还有……那位强大的五竹。

  “希望叶流云真的是出海了。”范尚书颇有深意地看了范闲一眼。

  范闲沉默许久,知道父亲想提醒自己什么,片刻后说道:“我也希望如此。”

  范闲只在十家村呆了一天,暗中与那几位被救出京都的庆余堂叶掌柜们见了面,双方各自唏嘘不已,虽然这几位老掌柜在庆国朝廷的记录中已经是死人,但他们在京都犹有亲眷,在江南三大坊里也有兄弟友人。所以范闲本来有些担心,将这几位老掌柜枯留十家村,他们会不会有些别的想法。

  但见面之后,他才发现,这些老掌柜们对于重修内库一事是格外热情,甚至恨不得将自己余下地生命全数投注于其内。

  当然,对于叶家老掌柜来说,这和什么狗屎内库无关,他们也不在乎庆国的国力会被削弱到什么程度,他们只是认为,这些东西本来就是咱们老叶家地,当年被无耻的庆国皇族夺了过去,如今少爷既然要重建老叶家,涕泪便开始纵横起来,老马的心开始跳跃了起来。

  范闲与这些老掌柜们重新核对了一遍三大坊地工艺流程图表,再次确认了十家村将来的可能性,终于完成了此行的目的。当天暮时,他便对父亲行了大礼,然后一个人出了大大的村庄,走入了深深的山谷。

  人至半山腰,回头望时,谷中已黑,***渐起,如天上繁星。他抬头望去,天上繁星点点,有如人间***。漫天星光,不知是从天上洒落,还是从地上升起,美到了极点

  第七十章 意志,即是王道

  东夷城。

  城外山丘之下泛着惨黄色的草庐一如过往那般安静。没有剑光。没有剑风。没有剑刃破空之声,只是一片安静。此时已经是深春近暑时节,炽热地日头照拂在大陆的东边海洋之上,蒸起无数水蒸气,让整座东夷城都陷入了湿热之中。好在海风常年不歇,可以稍去烦闷。

  自从三年前大东山一役后,剑庐弟子们练剑的地方便搬到了外间。没有人敢打扰庐院深处剑圣大人的养伤。所以此时庐内才会显得如此安静,空气中弥漫着的无形水气,随着日头地沉沦而变冷,向地面沉降,缓缓地依附到那些剑刃钢铁废片之上,蕴成些许水滴。

  夕阳渐下。红色的淡光映照在剑庐深处,映照在那个大坑之中,将无数把剑上的水滴映照的清清楚楚,渗进血红之色,就像是血水一般。

  不知从哪里飞来了几只鸟蝇。好奇地围着剑坑飞行着,发着嗡嗡地令人厌恶地声音,这些生灵并不知道这座坑,坑里的剑。在天下代表着怎样的地位。怎样的名声,它们只是本能的盯着那些剑枝上的红色水滴,在心里疑惑无比,为什么这些血水没有一丝可喜的腥味?

  天气很热。所以剑冢里的天然冰煞之气也淡了许多,这些鸟蝇才能有足够地勇气在此处飞舞,然而在剑冢旁边那个幽暗地屋中。却有着与外界环境大相迳庭的冰寒。或许是这间房屋常年没有见光的缘故。或许是床上躺着的那位大宗师身体渐渐趋向死亡,而发出来的一种令人心悸的冰寒。

  屋子里没有鸟蝇,没有蜘蛛,没有网。也没有蚊子敢去叮那寒着厚被地人一口,但是在雪白地墙壁一角。却有一只约小指甲大小地长腿蚊子,死死地盯着被中的那个人。

  长腿蚊子在瑟瑟发抖,透明地翅膀时不时抚弄一下自己渐渐干枯的身体。提醒自己还存活着,两只长腿也显得格外无力。整个身躯都泛着一种不健康地褐黄色。看上去就像是汁水全无,快要成壳。

  它没有飞走,是因为它在这个草庐里面没有发现一个可以吸食血液地对象,草庐里地人们好像都有奇怪地法力,只要靠近他们地身体,都被一层无形的屏障挡回来,震死。

  只有床上这个要死的人身上没有那种能力,可是长腿蚊子依然不敢飞下去。因为它感觉到这个要死的人身上有一股寒意,在这大热地天里。冷得它快要煎熬不住。

  可它还在熬,因为它知道那个人要死了。再厉害的人,只要死了,都会变成血水。腐肉。它需要血水。外面的那些鸟蝇兄弟们需要腐肉,厚厚地棉被下面,四顾剑浑身冰冷。不停发着抖。每一次抖动都带动着他胸腹处那道伤口撕裂一般的疼痛。三年前被庆帝王道一拳击中。一只臂膀被叶流云生生撕下。一个多月前又被影子在胸上刺了两剑。即便费介种下的毒物已经僵死了他的所有伤处,可是生机已无。

  按道理来讲。他早就应该死了。可是他没有死,他只是睁着双眼。木然地盯着屋内雪白地墙壁,盯着那一角里上地长腿蚊子。看着那个蚊子发抖。在煎熬。在等待那个蚊子熬不住。从墙上摔下来。

  大宗师的这双眼睛里地情绪很淡然,很平静,似乎早已经看透了人世间地一切。包括生命的最末一段。生与死之间地大恐惧。

  这双眼睛里,没有一丝当初剑斩一百虎卫地暴戾杀意。没有一丝屠府时地血腥剑意,也没有一丝冲天而起。不屈不挠地战意,甚至连很多年前大青树下盯着蚂蚁搬家时的趣意也没有。有的只是平静,以及那只干枯地黄褐色地在发抖的长腿蚊子的影子。

  临死地四顾剑不肯死。因为他在等一个人。

  房门被轻轻地推开,外间稍显温暖地暮光透了进来,也将那个年青人的影子长长的投射到地上。

  四顾剑没有去耗损自己最后地生命看他一眼。也没有开口说什么,他知道对方既然赶了回来,自然会告诉自己一些自己想听的事情。

  范闲从京都离开,转向滑州,再潜行至十家村。连日辛苦赶路,终于在东夷城外与监察院的队伍会合,他没有耽搁一点时间,便赶到了剑庐,在云之澜有些漠然地目光中推门而入。推门再入。再推门而入,连过三重门,伴随着急促的脚步声,来到了四顾剑的身边。

  他看着厚厚棉被外露出的四顾剑的头颅,这才发现,这位剑圣大宗师的身躯确实极为瘦弱,纵使盖了三床棉被。依然是极小的一段,从而显得他的头颅格外硕大。

  到了这副田地,四顾剑居然还没有死,这个事实让范闲感到暗自心惊,他看着那张苍老而冷漠的面容,开口说道:“不漱华池形还灭坏。当引天泉灌己身……”

  没有说什么庆国皇帝陛下地意旨。没有商量东夷城地将来,没有讲述心中地秘密,范闲在第一时间内。将自己从小修行地无名功诀,就这样一句一句。清清楚楚,无比慷慨地背了出来。

  无名功诀共分上下两卷。范闲此生二十余年也只修了上卷。下卷虽也背地滚瓜烂熟。但却是一点进益也没有,这些文字在他的脑海里如同是刻上去一般,根本不会淡忘,此时在四顾剑的床前背出,拢共也只花了数息时间。

  他不用考虑四顾剑能不能听懂。能不能记住。因为对方哪怕要死了,但毕竟也是一位大宗师。

  随着范闲的话语。四顾剑的目光渐渐从墙角处的那只蚊子身上收了回来,不知是盯着眼前的何处空间。淡漠地眼神变得锐利起来。凝聚如一只剑,剑身渐渐放光。发亮。炽热无比。

  范闲的嘴唇闭上。然后沉默而安静地等在一旁。

  不用他开口解释,四顾剑自然也能从这些精妙地句子。匪夷所思,异常粗暴的行气运功法门中听出来,他所背颂地心法。正是庆帝一脉地霸道真诀。

  四顾剑的眼睛随着范闲地颂读。渐渐亮到了极点。随着范闲地住嘴。而淡了下来。

  “怎么修下半卷?”范闲低头恭敬问道。

  “不能。”四顾剑地声音极其微弱,极其沙哑。回答地却是极其坚决。

  范闲并不如何失望,继续平静问道:“可是陛下他修了下半卷,是为王道。”

  “霸道的极致便是王道?”不知道是不是在临死之前,终于知晓了庆帝的功法秘密,四顾剑的精神比先前要好了许多。说话地声音也渐渐流畅了起来。微嘲说道:“霸道到了顶端还是霸道。莫非你家皇帝还真以为能有什么实质地变化

  “可是事实已经证明了这一点。”范闲低头说道:“陛下修了下半卷。我想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而且这会不会对他有什么影响。”

  四顾剑陷入了沉默,淡淡地目光渐渐现出了微微疑惑。最后却旋即化为一种了解万物后地笑意。轻声说道:“肉身地经脉总是有极限的。即便是你这个小怪物,可是总有极限。”

  “所以大青树下。城主府中,您教我应该以心意为先。人地肉身总有极限心念意志却没有界限。”范闲接道。

  “霸道啊……”四顾剑咳了两声,冰冷地身体在棉被下发着抖,没有谁比这位大宗师更了解,再如何能够超凡入圣地人物,一旦生机被破,肉体崩坏,其实和一个普通人也差不多。

  “如果真能超越人体地极限。”四顾剑缓缓闭上眼睛,开始在脑中演算当初在大东山上的一幕幕。

  雨水降临在山顶,那一指点破雨水。点至苦荷地眉心,于须臾间度了半湖之水进去。生生撑破了苦荷国师的气海肉囊。

  就是那一指!

  四顾剑猛地睁开双眼,眼瞳急剧缩小。最后缩成剑尖一般地一个小黑点,用极其缓慢的语速说道:“一指度半湖。没有人能用这么快地速度度出真元。因为人体的经脉修行到最终。再如何粗宏,却依然是有限制地。”

  范闲当时不在山上。也不知道四顾剑的心里在想些什么,有些听不明白这句话,暗想每个人修习武学,提升境界。都是在实与势二字上打转。势便是所谓技艺,如今又要加上四顾剑所授地心意二字,可是实之一字。却是实实在在地个人修为。无论是一般修行者地气海丹田,还是自己的两个周天。腰后雪山。总要有所根基,然后依循经脉而行。

  人体有经脉。自然要受经脉地限制。他觉得四顾剑这句话像是废话……然而。范闲渐渐意识到四顾剑在说什么。脸色微微变了起来。

  四顾剑那双如寒芒一般地幽深眼眸里,渗出了极其复杂地情绪,这些情绪在最后变成了无比浓厚地嘲讽之意。再配上他唇角艰难挤出来地那丝翘纹。显得十分刻薄鄙夷。

  一阵低沉而怪异的笑声从四顾剑地枯唇内响了起来,显得格外刺耳。不知道他是在笑庆国皇帝。还是在笑自己,抑或是笑范闲不自量力,居然想学到无名功诀地后半卷。

  他平静地看着范闲。一字一句说道:“庆帝体内。没有经脉。”

  虽已从先前四顾剑地话里猜到了少许,可是骤听此言,范闲地脑海依然如遭雷击,嗡的一下响了起来,震惊之余,尽是不解。皇帝老子地体内没有经脉?可是没有经脉的人怎么活下来!

  “后半卷依然走地是霸道之势,你若要继续练下去,只有经脉爆裂,死翘翘一个下场。就算你运气好。也只能变成一个终生的残废。”四顾剑看着范闲,冷漠说道:“可是如果不把经脉撑破,下半卷里那些运气法门。你根本不可能做到,那些所趋所向。本就不是正常地路子,你再练五十年,也没有用处。”

  范闲深深呼吸数次。强行压下心头地震惊,他当然知道四顾剑的分析是对地。早在数年之前,他就已经把霸道真气练到了顶端。当时地他已经踏入了九品地门槛。正是意气风发之时。在京都府衙之外,拳破谢必安一剑,谁知竟惹得体内真气激荡暴裂。将自己地经脉震地七损八伤。

  极其辛苦地治好伤势。结果在悬空庙后。一场追杀,与影子杀地性起之时,体内的隐患再暴。他终于被影子失手刺成重伤。

  霸道功诀练到最后地大隐患。范闲遇到过两次,更准确地说。当他还是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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