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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 by 堕天-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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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百次地问自己,这样的关心、象是一具形体化成了两个般为另一个人担心害怕究竟意味着什么?
在心底,隐隐约约地想到了一个不可能的答案。
所以他落荒而逃。
自杀是罪,他已尝过其中的苦果。
同性相恋,是罪,他不敢承担的罪责。
******
“唉,我要能象你一样拿A+让Miss Lee另眼相看一下就好了!”
偷看了一眼魏执的卷子,蒋洪明把随堂考卷上大红的数字反面覆盖。虽然说在这里成绩也是个人的隐私,但那张不能掩藏任何秘密的娃娃脸上一片愁云惨雾,说明了他的成绩单实在不理想。
“碰巧啦!我对呼吸系统疾病蛮感兴趣的。”
魏执只好安慰这位精神年龄上远比自己要小的“前辈”。
“可是这样下去的话,Miss lee什么时候才会对我笑一笑……”
念叨着看向讲台上的娟秀面孔,小小的脸蛋上哀戚更甚——跟他所有藏不住的心事一样,蒋洪明暗恋这位在异国执教的华籍女教师也是公开的秘密。
“呃,她刚刚的笑也只是鼓励我下次要更努力,没别的意思啦!”
魏执更用力的撇清,顺着他的目光看向那一抹高挑的身影。
老实说,就算是他真的很同情无计悔多情的蒋洪明,但若Miss lee真的会回应了他的话,那样的组合更令人感觉怪异——就象年龄不相称到了极点的姐姐与娇小可爱的弟弟会组成家庭一样不可思议——不过他当然聪明地没把这种感觉对当事人的蒋洪明直接说出来。
“小猴子的成绩……又开红灯喽!”
仗着身高力大,突然从背后空袭拿到蒋洪明的试卷看了一眼,克利夫还滑稽地比划出“红灯禁行”的动作,真难为他也记住了这种中国通用的比喻方式。
“呸!我就算开五彩霓虹灯也不用你管!死黄毛鬼子!”
立刻就振奋起三百年民族积怨向大洋彼岸的洋鬼子杀去,一路张牙舞爪地追出门的蒋洪明似乎完全忘记了前一秒他的心情才是多么的低落。
魏执只能笑着摇摇头,天生一物降一物,有一个让危机感时刻存在的敌人也许不是什么干事,至少会能十分有效地令人振作。
收拾好课本出门,魏执在人头攒动的咖啡厅内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个点餐的座位,突然听到一把怯怯的女声叫出自己的名字:“魏……执?”
那种迟疑与不确定的语气感染了他的情绪,踌躇一晌才回过头去面对来人的魏执轻易就找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秀气的五官,清丽的笑容,一样也是他想忘也忘不了的人——刘洁。
“真的是你!我在隔壁女中重读八年级,虽然在这里见过你几次,都不太敢确认是你!”
也许是久别重逢、又是在异国他乡这样特殊的环境中遇故知的喜悦冲去了彼此的尴尬,魏执没想过自己的名字还会有自她口中亲切呼唤出来的一天。
在国内那种几乎是刻意营造的对面不相识的冷漠淡化,她与他此刻不过是一对意外相遇的老朋友。
“是啊。我在家人的劝说下试着报考了这里的医学院,没想到一次就考过了,从前年开始,在这里念了两年的医学。”
魏执掩下骤然间翻腾不已的情绪,也简单叙述了一下自己离开学校后的经历。
“你真厉害!不过在国内念书时你的成绩一直都是年级第一,也不奇怪了。”
刘洁坐在对面吐了吐舌头,由衷地佩服。
娇俏的举止比记忆中似乎少了些什么,说不出的味道。
“你怎么也会来这里?苏……永琪呢?”
不知怎地,那一个“苏”字在舌头嚼了几嚼,说出来竟然有点艰涩。
“我跟他分了。也不是吵架,只是很奇怪的越来越淡……从那个孩子流掉了以后,每次跟他在一起都会想起来,提醒着我亲手扼杀了一个生命的罪。那件事之后,我也没去上学,在家里休养了一年,我爸也没管我。刚好我舅父从国外回来,见我这样子说不能对不起他死去的妹妹,问我愿不愿意出国?我也想换个环境,所以在去年年底就出来了,这不,还在恶补英文呢!”
显然是很久没能与人用中文聊天,刘洁一下子说了很多的话,说到自己已经出国半年多了用英文应付日常生活需要还是非常勉强,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搅动杯中的咖啡。
“哦……”
除了应这一声之外,魏执也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
意外的相逢,让一些他竭力想压在心底的事又沉滓泛起,活生生地重现眼前。太多的情绪搅在一起,象面前被加了大量奶精的咖啡,又甜又苦的混合味道。
“啊!我的同伴在叫我了,我先走了。对了,这是我的电话,有时间跟我联络吧。”
另一张桌的几个洋妞已经解决掉了午餐,正叽叽咕咕地招呼自己的伙伴归去。
感觉好象根本没说几句话时间就过得这么快,刘洁歉然地笑了笑,在桌上留下写着自己电话号码的小纸条后翩然离去。
那一晚,因为记忆中一个关键的楔子被拨开了,魏执一夜辗转难眠,被封住的过往在思潮里泛滥得一塌糊涂,刘洁的脸与另一张男人的脸在脑海里走马灯似的交替出现,面对抉择,他伸出手去,想抓住的是谁?
******
在意外重逢之后没几天,魏执鬼使神差般地拨通了刘洁的电话。听到对方传来的轻柔女声,自暴自弃般地请她出来喝咖啡。
在那之后每一次梦到那个抉择的场景,第二天魏执就必然会约刘洁出来散步或是喝咖啡。
当因他们见面的次数频密,大嘴巴的蒋洪明囔出“魏执有一个美丽的中国女朋友”这一消息时,两位当事人都微妙的默认了。
之前被视为耻辱的自杀事件,在这里被变成了浪漫与痴情的经典,所有人都祝福这对经历波折才终于走到一起来的有情人,之前的种种折辱与伤害,就象日历上旧的一页,被轻轻揭过后不再提起。
魏执最近失眠得厉害,他躺在床上听着时钟的长短针“滴答、滴答”,时间一个小时一个小时的过去,直到天色露白才昏昏地睡去,可没一会儿就被蒋洪明在房外大叫“起床”的声音惊醒。
医学院的课业一天比一天让人感觉繁重,魏执又不是喜欢认输的人,每天都用完全透支的体力去支撑学业与感情生活,一天下来几乎筋疲力尽后,相对的食欲也越来越差。
“咳,执,虽然我们都知道有个漂亮的女朋友是男人的骄傲,不过你还需要保重身体吧?”
终于,连反应最迟钝的蒋洪明都已经发觉出他的不对劲,并鸡婆地说出大家都不敢说的话时,魏执也不得不正视起自己的身体状况来。
刘洁是相当担心他的情况,几乎天天都会过来给他煮一些中国口味的食品,但那跟记忆中差很远的味道只是让他食不知味,“女朋友”精心烹饪的中国菜每每便宜了当他食不下咽时出现的蒋洪明而已。
当然,这样的口福与艳福在得到了实际好处的蒋洪明宣扬下,魏执要是再不好起来简直就是对不起全天下的人。
只可惜在好友与女友的悉心关照下,魏执的精神状态仍是江河日下,一天不如一天。
身体里似乎有另一个“魏执”跟他较劲似的,白天他与刘洁在一起,晚上一睡着后,抉择中的自己走越来越接近另一个瘦高的男人。昼夜的反差让他寝食难安,尽管明明知道那是梦,但那太过真实的感觉让魏执不得不多加提防,万一有一天,自己也会就成这样,抛弃自己曾经深爱过的女子,毫不犹豫地向男人走去,那他该如何自处?
不,不会变成这样的。
他爱刘洁,甚至愿意为她而死,一定能阻止自己越来越过于出轨的幻想,把他对那男人不正常的依恋、难以置信的曲扭感情拉回正途。
于是他找刘洁找得更勤了。
也憔悴得更厉害了。
刘洁不知道魏执是怎么了,几乎是拼了命般对自己好。
诚然一个温柔的男友是现在的她所需要的,但总隐约觉得那幸福的背后有着不太真实隐忧。
她知道魏执爱她,至少曾经爱过她。在国内的时候他看她的眼神热烈,作为一个漂亮的、青春期的花季少女,她过早地知道那意味着什么。她骄傲地矜持着,对他若即若离。
那时……她的目光只追逐苏永琪——现在想起来依然心痛的存在。
漂亮的苏永琪,帅气的苏永琪,冷淡的苏永琪。
那时他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牵动她的心,原以为他永远也不会回应自己从高中入学伊始的单恋,可是没料想在高二的下半学年时,永琪突然对她频频邀约。之后象是梦一般的恋爱,她一头栽了进去,学业、朋友、家人全不顾了,只要那个漂亮的男孩对她伸出手来,刀山火海也随他去!
老实说,她是没想过魏执竟然会因此而受打击到意图自杀。
不过也正因为他的行为太出乎意料,事情发生后,周围指责与鄙夷的目光令她无法自处,在愧疚与迷茫中急需要一个摆脱困境的支柱,所以反而更依赖苏永琪,并更进一步地与他发生了关系。
换而言之,虽然她深深地伤害到了魏执,可是魏执也是把她推向深渊的加速力。
在异国他乡的重逢,把过去所有的痴与怨都全部抛却,她祈求一个全新的开始,遇上魏执,不能说是不欣喜的。
这个大男孩人如其名的“执”,她也曾见识过他对她的深情,相信这条情路不再艰辛。
然而,到底比男孩儿家心细的心思也让她发觉了现在的魏执跟以前不一样了。
从前的他只要一看到她的身影出现,目光立刻就缠绵了上来,灼热得让她无法不察觉到他的感情。
现在,他就算面对着面坐在她身前,眼光却是游离的,常常发呆与出神,需要她提醒才能回过神来,尽管他是一个体贴的男朋友,回应她说话的语气,恰到好处的服务都非常的温柔,但跟以前的魏执比,他少了一种什么。
若是一定语言把这细微的差别之处说出来,那就是几乎可以做为他标志物的“执”念,已经不放在她身上了。
尽管被呵护备至的刘洁不是觉得不幸福,但那份幸福的虚幻就好比魏执现在的身体一样,只要有一点点意外就会倒塌,把埋藏下的隐患一股脑地暴发。
现在的魏执简直把她当成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般地紧捉不放,只是他本人还没有意识到就是了。
那个坦然的男生,头脑一级棒的男生,到底在害怕着什么呢?
刘洁迷惑了。
一方面,她知道现在与魏执的相处不能说是男女朋友,因为身处其中的她并没有感觉到“爱情”的甜蜜,与其说是恋人,倒不如说是互相扶持与关照的手足同胞还比较贴切些;另一方面,她又贪恋着被人宠爱与呵护的感觉,就因为这样,即便经常得做饭洗衣照顾病恹恹的魏执也饮之如饴。
如果那个“意外”永远不会发生的话,就维持这样的处境也不错……
与魏执重逢后,这样患得患失的心情一直左右着她的意志。只可惜在外力出现来破坏这份岌岌可危的感情之前,抢先一步敲起警钟的是魏执的身体。
正在上着解剖课的他一头栽了下去,倒在尸块中气若游丝的情景吓坏了所有的人。
被蒋洪明通知到后,刘洁在救护车上一路凝视着那腊黄的面庞,眼角瞥见他扎着点滴的左手腕上还有着浅浅的伤痕——那时候他割腕所遗下的证据时,不得不动容了,她想:自己可以为这执念特别深的男孩儿做点什么?
尽管,她不能直接地给他指点一条明路,但至少,可以把他从现在的困境中解放出来,让还身处囫囵中、拒绝接受事实的本人明白他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她下了决心。
医院昏黄的廊灯照着幢幢的影,被送到医学院的附属医院就诊,在教授看了初步诊断不放心的情况下又做了全身检查,最终被诊定为“因缺觉、饮食不正常而导致的过度虚弱,并伴有轻微的眩晕及脱水现象”后,魏执被狠狠地斥责了一顿,留在加护病房打营养针。
成功地把蒋洪明劝回去的刘洁独自一人留在病房里陪夜,因为药物作用昏睡了一个下午的魏执在午夜时分醒来,还有些怔然的眼睛在看到刘洁后,绽出一个虚弱的笑:“洁,太辛苦你了……”
“魏执,抱我。”
与他的目光对上后,刘洁突然毫不畏羞地提出这样一个大胆的诱惑。
“啊?”
反应不过来的魏执只能呆呆地看着她在自己面前宽衣解带,很快,一具带着甜腻香气的光裸女体已经依偎在自己胸前,让他产生了不知手脚该放哪处的无措与慌乱。
“刘洁!我不可以……”
脑子里乱成一团,根本不敢伸手推开她的魏执僵直着身体,变得粗嘎的声音不是因为情欲而是惊惶。
他赫然发现,就算是活色生香的诱惑就在眼前,只要他愿意就完全可以占有这具有着玲珑曲线的女性胴体,但……他身上属于男性的那个部位却始终没有任何觉醒的反应,更因回想起怀中的这具躯体曾经是怎样地在另一个男人怀里扭动而产生了由衷的厌恶感,猛一下把光着身子的刘洁推了开去,凭由她重重地摔倒在病床前的地面上。
“……”
从地上抬起头的眼睛直视着他,没有愤怒与惊疑,有的只是淡淡的忧伤与了悟。
“对不起!刘洁,我不是故意要推你的。”
慌忙想下床把她扶起来,那个突然自眼眸中闪现出决然光彩的女子一把甩开了他的手,淡淡地笑着,对他说:“听着魏执,我不知道你在我之后又经历了什么样的事,但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一点:你已经不再爱我了,就算你再想欺瞒自己也是没用的。心是不由得任何人欺骗的,也许你是曾经很爱我,甚至可以为我而死,但现在,你找到了可以使你‘活’下去的另一个人。死没有什么可怕的,艰难的是活下去承担起一切的勇气。比为爱而‘死’更深的感情是愿意为了爱而‘活’着。如果说对我的爱令你愿意死,你现在爱的人不再是我了,而是让你愿意‘活’下去的那个人。我也很遗憾比你更早一步发现了这个事实。谢谢你曾经这么爱我,还有……你现在要考虑的是如何去找回你的真爱。祝你幸福!”
穿上衣服后如女神般高贵地离开,刘洁临别前的话语一直在魏执耳边萦绕不去。
可是……找回自己愿意为了他而“活”下来的那个人吗?
一个瘦高的,男性的背影又跃现在脑海里,魏执不是不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但多年的传统理念使他无法挥去同性相恋会被别人鄙视的感觉,还有莫名其妙混杂其中的不洁感,都让他没来由地感到害怕。
所以他才会在惊觉苗头不对时立刻远远地逃离了苏伟毅,可是却从未曾想,就算逃到大洋彼岸,经历了七百多个日夜的时间洗涤仍是忘不掉那个瘦高男人的身影,以时空设下的阻碍无效后,他做了更进一步的努力,甚至找到自己曾经深爱过的那个女人想摆脱这份难堪的困扰,但最终仍是败下阵来。曾经甘愿为她而死的勇气也一样无法与现有的执念匹敌。
无论如何也欺瞒不了的,是心啊!
那他该何去何从?
从医院回来后,与刘洁断了来往的魏执比之前更沉默了。
幸而,不用白天黑夜里扮两面人、不必昧心做刻意温柔,减轻了他的一半压力,魏执的精神状况比原来要好了一些,但抑郁依然——深藏在心底的那份不可告人的感情仍象一枚急欲破土而出的种子,已经在地下扎了深深的根,等待的,只是一个顶开层层封锁站在光明之下的楔机。
而启动这份感情的时机什么时候会到来?还是永远都不会到来?对魏执自己而言都是个未知数。
他只知道要严防死守自己的嘴,努力地加厚自己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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