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来何事最销魂-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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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个丫鬟从西边进来，束起水晶帘，这才发现那边另有房门，原来是两间厢房打通后再以珠帘隔开的。此时正中的圆桌上已摆好了菜肴，丫鬟端着巾帕漱盂立在一旁。
　　“诸位，请。”凝香起身引我们入席。
　　我拣了正对大门的凳子坐下，罗林坐我旁边，凝香坐罗林旁边，而“大侠”尽职地站在罗林身后。丫鬟递了帕子给我们擦手，又是布菜，服务周到可比紫禁城里的宫女了。
　　凝香又亲自为我们斟酒，“奴家先干为敬！”一饮而毕，自叹不如。
　　罗林也很豪爽地干了，笑道：“好酒！”
　　我微微尝了一口，有点辣有点甜还有点晕，哎，无论四百年前还是四百年后都不是我喜欢的味道。不一会儿就觉得血气上涌，整张脸估计都红透了，还好那两人相谈甚欢，没人注意到我。
　　酒过三巡，凝香起身接过若彤递来的古筝放在席边的长案上，“奴家略会些粗词滥调，现在借来为公子助助酒兴如何？”
　　“凝香姑娘才貌双全，想必琴艺必是不一般。请！”罗林笑道。
　　“那凝香献丑了。”说完，纤纤玉手便抚上琴弦，唱道：“碧云天，黄花地，西风紧，北雁南飞。晓来谁染霜林醉？总是离人泪……（注７）”竟然是《西厢记》，离愁别恨尽在曲调当中。
　　不知是这曲调太过哀伤，还是酒劲上来的缘故，我觉得头越来越沉，眼皮也耷拉下来……
　　注：
　　1．出自《牡丹亭》的《游园》。
　　2。出自元代著名数学家朱世杰的《四元玉鉴》。网上有几个版本，我选了这个我觉得最正确的版本。
　　3．此对上联最后四字谐“进士”“翰林”，下联最后四字谐“按察”“布政”，都是官名。
　　4．传说是唐伯虎和祝枝山的故事，谜底是“请坐，奉茶”。
　　5．出自清代文学家张潮的《幽梦影》，强烈推荐，美文。
　　6．出自李白的《清平调》。
　　7。自元代王实甫《西厢记&；#8226；长亭送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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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惑从天降
更新时间2009…3…20　8：50：00　　字数：2840

　梦，已经习以为常的梦。
　　梦的碎片，指引着我在黑暗的虚实中徘徊。
　　梦醒时分，又会是谁在那未知的尽头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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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一片混沌中醒来，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一张陌生的床上。
　　这，是哪儿？脑袋有些迟钝。
　　我试图坐起身来，却发现浑身乏力，四肢也不灵活，这是喝酒的后遗症还是被人下药了啊。再看看自己衣着完整，四肢健全，看来没有性命之虞，我索性躺着回忆发生的事情。
　　出宫，拜访，然后逃走，被偷，闯关，赴宴，后来呢？凝香美女弹琴，罗林色狼欣赏，木头大侠站岗，我喝了点酒，接着越来越晕……最后就彻底晕了！？
　　不对，好像还发生了点什么。我闭上眼睛，耳边响起琴弦绷断的声音，然后闪过罗林的脸，还有……血。
　　血？！我霍地睁开眼，是他受伤了吗？发生了什么事，我怎么完全没印象了？江湖仇杀？谋财害命？我活动着渐渐恢复知觉的四肢，扶着床柱坐起来。
　　这是一间古朴的卧室，一色的紫檀雕花家具，沉静高雅，看得出此处的主人非富即贵。
　　我正准备站起身，门吱呀一声开了，三个丫鬟打扮的少女推门而入。为首那个外穿一件青色的背心，内套绯红色薄袄，下系青蓝色马裙，眉眼间有些熟悉的感觉，年岁看似比后面两个长些。
　　看我坐在床边，他们颇有些惊讶，眼睛里还有些笑意，我直觉他们是在看我笑话。
　　“姑娘醒了啊，奴婢碧落给姑娘请安。奴婢这就来伺候姑娘梳洗。”为首的丫鬟强忍笑意开口道，一面要过来扶我。
　　“这是什么地方？”我避开她的手，自己扶着床柱站起来。
　　“这里是我们主子的别苑。”大概看出我的不高兴，她眼里的笑意少了几分。
　　“你们主子是谁？我朋友他们人呢？”
　　“主子自然是奴婢的主子。”她看了我一眼，又道：“至于您说的朋友嘛，奴婢就不知了，昨儿晚上主子只带了您一人回来。您要是想知道，梳洗后可以自己去问他。”
　　这丫头倒是不卑不亢，颇有些大户人家大丫鬟的风范。我接过她递来的帕子，“东西放下吧，我不习惯别人伺候。”她没有说什么，和后面两个丫头退了出去。
　　我看着帕子，忽然想到她叫我姑娘，一摸，果然假胡子掉了。再到镜台前一看，还真是惨不忍睹，难怪他们要笑，黑一块白一块，整个一个大花脸。
　　洗了脸，在他们捧来的一堆金光灿灿的首饰里找了一根羊脂白玉的燕尾钗，简单地挽了个小髻，余下的头发就任由其披散着。好久没这么解放我的头发了，来到清朝后，每天都要梳髻，真是折磨。
　　案上放的两套衣服，一套是红绫镶白边万字纹旗袍和青黑缎对襟坎肩，旁边是一双绣着蝉蝶的花盆底；另一套则是银红纱白绢里对襟短衫和一条素白杭绢月华裙，旁边放着一双妃红色菱纹绮高底鞋。
　　稍作犹豫，我换上那套汉族女装。对镜一照，不同于宽大的旗装，修身的设计和明快的色调，使整个人显得爽朗利落，青春逼人。
　　检查了一下我的“财宝袋”，又把他们贴身放好，我才打开门。刚才那个叫碧落的大丫鬟已经不知去向，两个小丫头见我出来，脸上又掩不住的惊艳，我不得不再次感谢静妃的这幅好皮囊，让我大过明星瘾。
　　跟着两个丫头走出我住的院落，一路上黄花满地，红枫横坡。小桥流水，曲径通幽。遥望东南，依山而造的亭台楼阁隐约可见，正是我们刚刚来的地方。纵观西北，临水而建水的榭轩厅室别有韵致。
　　这园里的景致，竟不输于紫禁城里的御花园。这里的主人到底是谁，别苑就能修成这样？忽然又想到可能被下了药的酒和不知如何的罗林主仆，千般想法涌上心头。
　　正胡思乱想着，带路的丫头却停了下来。
　　碧落婀娜多姿地走过来，“主子正在亭子里作画呢，姑娘，请。”
　　“有劳了。”
　　随着她走过长长的九曲桥，来到一座绿琉璃瓦的亭子前，上方挂着写有“芷兰亭”三字的匾额。
　　亭子里放着一张黄花梨大理石大案，案上磊着数方宝砚，摆着各色笔筒，里面插满了各种毛笔。一名男子站在大案后，正拿着一幅画端详。
　　“主子，严姑娘到了。”碧落毕恭毕敬地通报。
　　“知道了，你下去吧！”熟悉的声音让我一惊。
　　他放下手里的画，我也看真切了他的相貌。
　　“你没事？”
　　“你很希望我有事吗？”他绕过大案，来到我面前挑眉问道。
　　“当然不，我只是担心……”刚说出口，便觉得有些不妥，连忙又说：“我怕你不认账，这次逐香宴我可是让你得遇佳人了，我们两清了啊！”
　　“噢，两清了吗？”他修长的指抬起我的下颚，继续道：“那昨天晚上的事呢？该是我怕你不认帐才是吧！”
　　“什么昨天晚上的事……你……我……”我被他暧昧不明的眼神和话语弄得语无伦次。
　　“什么你啊我的？”他脸上的笑意更甚。
　　“你少唬我，我们又没怎么样？”
　　“你确定？”他的眼睛灿若星辰，让我的心弦在不经意间漏跳一拍。
　　“废话！”我转开头，正好瞥见他的左手，上面绑着止血的白绸。
　　“你受伤了？”我抓起他的手问道，“昨天晚上真有人在酒里下药是不是？”
　　“没事，一点小伤而已。”他反过来抓起我的手放在唇边，“看到你关心我，我很高兴。”说完竟吻了上去。
　　我心如鹿撞，继而警钟大作，赶忙抽出手，“色狼，你刚才故意耍我的？！”
　　“我刚才有说什么吗？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啊！”他笑得更加灿烂。
　　“你……”我听完大窘，正想着怎么回击，却看到紫檀大案上他刚才端详的那副画。
　　画中人神态天真，双颊绯红，唇角飞扬，芳华尽显。画作虽未完成，但这张我在镜子里自恋过无数次的脸我还是认得的，只是他画得形像神却不像，我的灵魂早已过了恣意张扬的年纪了……
　　“怎么？画得不好？”罗林收起玩闹的表情，突然问道。
　　“不，画得很好。”我不自觉说道，“只是……不像是真的。对了，怎么没有画完啊？”我压下心中莫名的伤感，笑问道。
　　“真人来了，就不用看画了呀！”他笑得暧昧，“别管这些了，跟我走！”说完，他拉着我往亭子另一边走去。
　　“哎，去哪啊？”我抽了两下没有抽出，只能任他拉着。
　　“虽然咱们昨晚上没有发生什么事，不过好歹我是你救命恩人吧！”他继续坏坏地笑。
　　“你……”
　　“好了，不逗你了！跟我来，保证不虚此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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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面朝大海
更新时间2009…3…20　15：22：33　　字数：3328

　每个人心中都有一道伤，那是刻意被遗忘的地方。
　　时空妖娆的变幻，抚平了结痂的伤痕。
　　冥冥之中注定的重逢，却挑起沉睡的伤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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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亭下拴着一叶小舟，罗林扶我上船，向远处划去。
　　碧海蓝天，清风拂面，惬意非凡。我们并肩坐在湖心的小舟上，仰望着蓝天白云，心中一片宁静。
　　“你穿女装很漂亮！”罗林突然打破沉默道。
　　“谢谢！”被帅哥夸奖让我瞬间觉得如在云端。矜持，矜持，严逸你可不是情窦初开的小丫头了。
　　“你是汉人？”
　　“嗯。”我斟酌了一下，才问道：“你呢？你是满人吧？”
　　“噢，为什么这么认为？”他不置可否地笑问道。
　　“开始的时候我也以为你是汉人，可现在看看这么大片的园子……”我看着他，继续说道：“碧落说这是你的别苑，能在北京城圈出这么大片地的，除了旗人还能有谁？”
　　“分析的倒不错。”他望着我，视线从脸又落到了我的脚上，“倒是你，汉女的脚不是有七寸金莲之称吗？”
　　果然是一针见血，不过姐姐我也不是吃素的。
　　“是啊。你是男子，自然不会知道裹脚的痛苦。小的时候我娘还有家里的婆子硬是要给我裹脚，疼得我哇哇直哭，后来听说还高烧了两天，差点就去见阎王了，我爹心疼我，就不准我裹脚了。”
　　我看了他一眼，故作黯然道：“不过家里的姐妹们都是小脚，从小他们就笑我的天足，说我这样是找不到婆家的，我娘因此不知怪了我爹多少次呢。”
　　“我瞧着就挺好的，你爹很英明啊。”
　　“英明？”废话，那些裹脚的男人就是一群崇尚变态美的沙猪。
　　“当然啦，你看你现在能跑能跳，是你那些小脚姐妹们能比的么？”
　　“那倒是。如果让我不能够自由地跑，自有地跳，那我宁愿不活了。”
　　沉默了一阵，罗林悠悠地说道：“小时候，我很喜欢去草原，喜欢那种一眼望不到边的感觉，更喜欢那种驰骋在蓝天白云下的畅快。”
　　他向往地看着远方的海平线，“后来功课越来越多，长辈们管得紧，每次只能偷偷的出去。再后来迁到北京，每天能看到的就只有……墙了。时间长了，我觉得自己就像被关在笼子里的鸟，不过，还好有这个地方。河流湖泊、草木山林应有尽有，想泛舟就泛舟，想行猎就行猎，何等畅快！”
　　“嗬嗬，是不是乐不思蜀了？”我调侃道，看来古代的孩子和现代一样，课业繁重啊。
　　“对，家里很闷，越来越让人透不过气了……”他转过头看向湖面不再说话。
　　本来还想趁机调侃他几句，看到他一副憋闷的样子，我不禁软下心肠。
　　“小时候，我们合唱团唱过一首歌，那时候我最大的梦想就是有一天，不用做功课，乘着小船，去看美丽的白塔，去看绿树红墙！我娘便告诉我，只要考试得第一就带我去划船，于是我拼命地学习，别的小孩玩的时间我全都拿来做功课。”
　　“后来呢？你娘带你去了没？”
　　“去了啊，还不止一次呢！可是公园里到处都是人，渐渐便不想去了。再后来，去看歌里所说的美丽白塔，绿树红墙，却还是一堆的人……”
　　“合唱团和公园是什么？”罗林突然问道。
　　“嗯，‘合唱团’就是我们家乡的一种戏班，不过不是一个人唱一首曲子，而是大家一起唱。”汗，合唱团的老师要是知道我把她的骄傲说成了戏班，不知做何感想。
　　“戏班？难道是因为你从戏班里逃出来所以要女扮男装？”
　　“当然不是，我们家乡的那种戏班不是卖艺的，倒有点像学堂，我感兴趣才去学的，没有人逼我，而且学了也不是非要做戏子。”我晕，怎么越解释越麻烦？
　　“你不是京城人？”
　　“不是，我家乡在南边。前几年，因为爹到京城谋事，所以就举家迁过来了。”
　　“噢，你爹是做什么营生的！”
　　“我爹是画师，以画祗候内廷，平日里很难见到人的。”你查户口啊，我就不信你能跑皇宫里去查。
　　“你呢？你是做什么的？旗人都很有钱吗？别苑都这么大？真浪费！”
　　“我们家是做买卖的。”
　　“做买卖？什么买卖这么赚？也介绍我做做。”
　　“呵呵，看不出来你还是个小财迷啊！”他笑道：“天下的买卖什么都做，你一个女子，做的话太累了！”
　　“君子爱财，取之有道。不过我这人天生就不是当商人的料，太费脑了。”我继续转话题，问道：“你是什么时候知道我是女扮男装的？”
　　“猜猜。”他挑眉笑道。
　　“不会是一开始吧？我觉得我的扮相很成功啊。”
　　“扮的是不错，肤色、胡子掩饰得很好，只是哪有男子穿耳洞的，还一穿就是六个？”
　　我惊出一身冷汗，连忙陪笑道：“呵呵，六个算什么？小时候相士说我难得养大，得多戴些耳环方能把魂锁住，我家隔壁的如花一个耳朵就穿了六个呢！”差点功亏一篑，下次要跟苏勒好好交流一下。
　　想到苏勒，我不禁又担心起来，他们怎么样了，会不会因为我的失踪遭到牵连？但愿孝庄看在陶格如的份上网开一面。
　　对不起，姐姐，对不起，苏勒，我自私了，但我真的不想自己的青春困在那座红墙里头。
　　“你很喜欢唱曲吗？”罗林的声音让我扯回神思。
　　“还行吧！”小时候是老师的乖宝宝，所以响应老师的号召进了合唱团。长大了是应酬的需要动辄k歌，从未想过喜不喜欢的问题，不过今天却有些唱歌的兴致。
　　“想听吗？”
　　“唱我听听。”罗林和我同时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