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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与争疯-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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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她的突然出现,让苏步钦讶异了片刻,甚至有些烦躁,提不起精力去应付。
  “那外头传得沸沸扬扬的事,你都知道了?”
  “父皇答应解除你和太子的婚约了?”他不知道,闲言碎语懒得去听,只是看她的表情,多少也猜到了。
  “不止呢。我爹替你说了很多好话,皇上也有意把我给你,不过爹说不急,才刚解除婚约就订下,会给你带来麻烦。”
  是不急,压根没有人在急。冷丞相不会那么快就把可以制衡他的筹码放开,他父皇也不会在他没有表态前下任何旨,而他更是没曾想过要订亲。什么东西可以给,什么东西永远给不了,苏步钦有自己的底线,尚还不至于为任何人破例。
  “你怎么了?该不会是怪我爹不愿那么快把我给你吧?这很正常,我爹只有我这么一个女儿”
  “冷姑娘,你误会了。是因为冷丞相不希望你嫁给太子,托我帮忙去父皇那儿求情,我才一再插手这件事。我对你,并无其他意思。”为什么要插手?仅仅因为冷丞相所托吗?那如果太子不曾想到利用姚荡的馊主意呢?
  突然的,屋子里陷入了静谧,只有淅沥雨声不断传来。淑雨目不转睛地逼视着他,半晌,飘出一声凉笑,“我知道。”
  “嗯?”
  “你以为我喜欢你?啐,我放弃太子选择你,无非是因为你够听话。我要你记住冷家的恩情,他日若是我爹扶你坐上储君之位,我们家对你就是有再造之恩”
  “可是,我从未觊觎过储君之位,恐怕要有负你的厚望了。”苏步钦眨着眼,仍是一派无辜。话,却是句句属实,他没有那么磅礴的野心。
  “你怎么那么没出息!是你亲口答应我爹会照顾我的!”淑雨没能继续维持住温婉表象,她以为只要是人,都不会对权势说不。
  “是答应过,我会履行。”这一点,他不置可否,“照顾”的含义,似乎因人而异了。
  ——是你亲口答应我爹会照顾我的。
  ——是答应过,我会履行。
  姚荡干立在门外,抬起的手正要推开书房的门,这番对白却抢先飘进耳中,让她所有的动作定了格。本还抱着几分侥幸的心,凉了一大截。她咬住唇,被风吹得直哆嗦,也因此稍稍震回了些许神。
  她倔强地吸了吸鼻子,想起了从前。
  她总是怕栽,自以为是地把自己保护地极好,哪怕只是感知到了一丁点危险气息,就会缩成一团。
  步步高说:我从来没想过要娶你,本以为姚家的势力至少能保我一声安康。哪知道你那么没用,害我沦为质子。
  那时候姚荡是真被气到了,二话不说,紧捂住自尊转身就走。是,她没用!她就是这么没用!弱到连去质问他为什么要这样对她的勇气都没有,如果当时问了呢?是不是他们之间或许还能留一句聊以安慰彼此的鼓励?
  “姚荡!不要断章取义!也许只是误会?要问清楚,不是每次生气离开都还有机会再见面的!”想着,她蠕了蠕冰凉的唇,暗自嘀咕。话音落下后,手腕也轻推开了书房的门。
  看着面前的兔相公和淑雨,她牵强地拉扯出一道笑容,“呵、呵呵,淑雨也在呀?”
  “旦旦没来接你?”苏步钦蹙眉打量起全身湿漉漉的她,发间还在不断滴着水,显然是淋着雨跑回来的。
  “你让旦旦来接我的吗?没遇见呢。我见外头快要下雨了,就自己跑回”姚荡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苏步钦强拉进了书房。
  他环顾了圈四周,本想找条干帕子先让她擦擦头发,可惜一无所获。他索性脱下披在身上的外套,亲自动手替她擦起发尾。
  一举一动,都很轻柔,若有似无地撩拨着她那颗本就已经不安分的心。姚荡转眸,捕捉到他眼眸中的关心,是真的在关心她,她相信自己不会看错。也就是这道眼神中透露出的信息,给她的勇气加了筹码,“兔相公,我我有话想问”
  “我要回家了。”被遗忘在一旁的冷淑雨,忽然开口,声音不算响,只是刚好截断了姚荡的话。
  “嗯,路上小心。”苏步钦没有抬头,客套敷衍性地嘱咐了句。
  “我要回家了!”她不甘,再次重复,神情中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你不会打算让我冒着那么大的雨,自己回家吧?
  “我让旦旦送”
  “你已经让苏又旦去接十三荡了,他还没回来。”她微笑,好心地提醒他。
  闻言,苏步钦面有难色地瞥了眼姚荡。
  她恨自己为什么要看懂他神色中的为难?又为什么偏偏不舍得看他为难?即便满心的不愿意,姚荡还是扁了扁唇,打破了这僵局,“你先送淑雨回家,我等你回来一块用膳哦。”
  “嗯,有话要问我对不对?”即使没听清她刚才的话,苏步钦也隐约能猜到她冒着雨冲回来的原因。见她用力点头,他溢出轻笑,“先去洗个澡,让丫鬟去通知膳房做碗姜汤,我一会就回来陪你用膳。”
  “好。”她歪过头,笑脸盈盈,还记得冲着脸色难看的淑雨挥手再见。
  直到他们的身影相携消失在了书房,她的笑容才褪去,眼眶不自觉地热了。
  还以为不会难过的,消息又还没有确认,是她自己推他去送淑雨的呀,还有什么难过的理由?可心里还是涩涩的,多想说,她不是真的想让他送淑雨,卖弄体贴,只是因为不想听他把选择说出口;她也最讨厌等人用膳,等待的滋味一点都不好受;她也不爱喝姜汤,那种辛辣刺在心尖上,抵得住风寒,抵不住酸涩。
  可是,没有人放纵她的任性,还不如不说。
  时间一分一秒在过去,她始终懒得动,委屈被压得越来越深,直到她不想再去捡起。
  “小姐,你在里面吗?”
  门外,忽然传来轻叩声,丫鬟小心翼翼地询问声飘了进来。姚荡抬起头,揉了揉眼睛,倒也没有泪水,只是干涩得有些难受,吸了下鼻子,又咳了声,确认声音听起来不会泄露太多情绪后,她才开口:“在。唔我不要喝姜汤。”
  “不是,小姐”丫鬟下意识地想把话顺下去,可一听到她不愿喝姜汤,又急了,“不行欸,不喝点姜汤,会生病的。”
  “好难喝的,我不要。”
  “赏你一粒蜜饯外加一个吻呢?”
  忽然飘来的话音,让书房外的丫鬟噤了声,偷瞄了眼身旁的男人,羞红着脸站到了一旁;书房里顿时没了声音。
  半晌,只听到里头传来“噼里啪啦”的声响,随之而至的,是一道惊呼,“四哥!”

  第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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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雨,越下越大。马车冲破雨帘,穿梭在夜色笼罩下的街边,马蹄不断踩踏在水洼里,溅起水花,伴随着沉闷又有节奏感的声响。
  姚荡呆若木鸡地靠坐在颠簸的车厢里,潮湿中又含着些微暖意的空气,让她忍不住张大嘴打了个哈欠。很快,就恢复到了呆滞的模样。至今,她都还没缓过神,始终目不转睛地看着怀里的那只包袱。
  去钦云府时,就带了这么点东西;离开的时候,还是这么多。
  可是就这么离开了?
  她近乎迷惘地转过眸子,终于把视线移动到了那道刺眼身影上。即便四周很昏暗,他仍旧能脱颖而出,一袭藏蓝色的修身劲袍上嵌着招摇的绛紫色花纹,那双永远让人瞧不透的眼眸很魅惑,又似是透着隐隐的疲态,几缕血丝悄然覆上眼白。尽管如此,他仍旧噙着轻松的几乎玩世不恭的笑。他笑的时候最诱人,兴许就是因为很清楚这一点,所以大部分时候,他的嘴角总是挂着弧度精致的笑容。
  就是这个男人,很多人谈及就会萌生敬畏的姚家四爷,她的四哥。
  说了要一年半载才回来,结果,这才多久?他就突然出现,二话不说地把她塞进马车。
  “四哥?”一阵凉风虚掩的车窗边钻入,震得姚荡回过神,试探性地唤了声。
  “嗯?”他懒懒地掀了掀眼帘,轻哼,又顺势将她揽进怀里,用自己的大氅盖住她。
  姚荡鼓起腮,狐疑地皱眉,小心翼翼地伸出食指,轻戳了下他的脸颊。软软的,很舒服,很温热,是个生命体,她来了精神,“还真的是你!你不觉得需要解释为什么会在这吗?”
  “接你回家啊。”他回得理所当然,指尖在她的耳郭上若有似乎地徘徊,似乎丝毫都不觉得这举动对于兄妹而言太过亲昵了。
  “谁问你这个呀,我是说,你为什么突然又回来了?”
  “哦,想你了。”
  简单直率的回答,让姚荡僵住,清晰地感觉到潺潺暖流在胸口扩散开,她垂下头,含糊不清地呜咽了声。近距离感受着面前这熟悉的宠溺,久违的味道,让她只想狠狠握住。
  没有犹豫太久,姚荡就伸出手圈住他的腰,钻进他怀里蹭了几下,踏实的气息让她安下心放下所有防备和伪装,“唔,人家也很想你。你都不知道我被欺负得多惨,下次不要这样说走就走了,好歹事先通知我下,让我有点准备啊”
  “起来,别把脏东西擦我身上。”他震了震,喉头不自在地在脖间滑动。并非第一次享受姚荡的投怀送抱,但偏偏每次他有难以自持的冲动。这种念头要不得?或许从前是,但现在,推开她,只因为他想维持住理智,先让她明白一些事,“没有我在很惨吗?”
  她依依不舍地离开那个可以给予足够温暖的怀抱,用力点头。
  “那是谁说要去学府挑个好夫婿,然后就能彻底摆脱姚家的每一个人?”
  “我说的?你记错了吧,我怎么会说出这种数典忘祖的话。”她是说过,可是现在后悔了。反正是在四哥面前,她大可以死皮赖脸地推卸掉。
  “是吗?”满意地看着她谄媚又任性的样子,他的笑容加深了,“以后要不要乖乖待在我身边?”
  “要要要!当然要!你不走了吗?这次要留多久?”
  “看你表现。”如果她够乖,那即便是要走,他也愿意带着她;可如果猎物继续不着家,他似乎也没理由永远为她开着一扇门。
  只是这话飘进姚荡耳中后,引发了无数纠结。她的表现?四哥想要的无非就是她可以像其他姑娘家一样,戒赌戒躁戒嚣张、知书达礼懂温柔,这很难欸!她要是不够嚣张柔成淑雨那样,还怎么保护兔相公“啊!”
  想着,姚荡无预警地瞪大眼,溢出一声惊叫。
  “怎么了?”害得他心跟着一揪。
  “四哥,我答应了兔相公要等他回来一块用晚膳”
  “嗯?那又怎样?”言而有信吗?他不记得自家妹妹有这种君子节操。
  “你不知道,兔相公好笨的!我答应他了,他就一定会当真,回来发现我不在了,就会不肯吃饭”
  “你太高估自己了。”兔相公?是苏步钦吗?他不自觉地蹙起眉心,试图去回想那个只见过几次的男人。卖相上乘却毫无存在感,这是他唯一能想起的评价。
  “不是啦!兔相公唔,唔唔”为了证明自己有这个影响力,她拔尖了嗓音,可惜话还没说完,就被一只漂亮的手封住了嘴。
  “如果用手没办法让你安静,那就让你尝尝四哥的嘴。”
  “”她没好气地翻了翻白眼。无聊!这种把戏,他竟然还没玩腻!
  让人脸红的暧昧话语,第一次出现时,姚荡是真被吓到了,甚至严重怀疑她家四哥变态了。
  可是久而久之,不断重演,她逐渐发现,那些容易让人想象成兄妹乱伦的对白,隔天立刻会上演在他和他某个“女性友人”之间。所以,谁让她是他妹妹呢,活该牺牲自己让他做试验,如果连自己妹妹都会被逗得心跳失常,那显然任何女人都可以手到擒来了吧。
  也的确是变态,变态的恶趣味!
  沉湎于自己思绪中的姚荡,没有在意到风大雨大的夜里、鲜少还有马车出没的街边,偏偏就是有辆马车从反方向驶来,同他们擦身而过。
  而对面车上那道素白色的身影,则始终闭着双眼假寐,直到在一阵阵的马蹄声中,隐约传来了一声“兔相公”,是他熟悉的调调,清脆好听的嗓音。他倏地睁开眼,面前空无一人,寂静的车厢里,只有他自己的呼吸声。
  是这马车颠簸让他不知不觉睡觉了?半梦半醒间,居然会幻听到姚荡的声音?愣了片刻,苏步钦失声讽笑,他想,是那个女人实在太吵,吵得连他的梦都霸占了,等往后把那个麻烦送走了,一切也就如常了。
  如常?逆了常理,还能轻易归于原点?
  很快,苏步钦就找到了答案。
  没多久,身下的马车停了下来,外头传来驾车侍卫的提醒声,“爷,到了。”
  “嗯。”他轻应,自己动手撩开车帘,没在意这动作间的迫不及待。
  “爷,您怎么才回来。”苏步钦还没来得及下车,就见又旦匆匆忙忙地撑着伞,迎了上来。
  “怎么了?”他敏感地皱眉。
  “十三荡被接走了。”又旦边把伞移向苏步钦,边开门见山直接说出重点。
  “谁接的?”
  “姚四爷。”
  他回来了?比预料中的要快。苏步钦面无表情,却不自觉地停下步子,“有没有留什么话?”
  “有。说是多谢您帮他照顾十三荡,改天会派人送函来邀您过府一叙,设宴答谢。”
  “我是问姚荡有没有留什么话?”
  “呃。”显然,又旦没料到他家主子关心的会是这个,想了些会,只记得十三荡的呆滞模样;可见到爷仍旧固执地等着他回话,便又一次绞尽脑汁回想,终于有了点收获,“哦,有有有。说是‘我就知道你舍不得丢下我,很快就会回来的’嗯,对,就是这句。”
  “我什么时候说过要丢下她?”
  “爷,十三荡这话不是对您说的,是对姚四爷说的。”
  “”他到底养了群什么人?看着人被接走不懂拦!传个话还胳膊肘往外拐!
  “咦?爷,您要去哪?晚膳还没用呢,膳房都热了好几回了。”
  “没胃口,撤了!”
  他要去哪?苏步钦自己都找不到答案,任由着双腿为自己引路。等回过神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立在主院的卧房里,眼前的一切,他再熟悉不过,这屋子曾经他住了不少时日,只是后来被姚荡霸占得很彻底。
  他以为很彻底,甚至一度还觉得钦云府上上下下都满是她的气息,以至于他只能跑去祠堂寻清净。可现在看来,所有摆设还是他住着时的样子,偌大的屋子里,甚至没有她留下的痕迹。
  苏步钦抬起步子,绕了圈,指尖落在了樟木衣柜上,他吸了口气,拉开柜门。
  映入眼帘的是无数色彩缤纷的衣裳,是他之前精心为姚荡挑的。没由来的,他顿觉松了口气,还是有痕迹的,她并没有消失得太过彻底,也许明天,就又能在学府遇见了。
  这心间起落的感觉,让苏步钦意识到了——就好像有些事发生过便擦不掉般,有些人出现过便也不可能再抹杀掉。成功褪下质子身份回国的那天起,所有事,难以如常了。只是,这一回为了应付淑雨,连声“再见”都没能同她说,那下一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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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许明天,就又能在学府遇见了。
  这想法让苏步钦莫名得期待起“明天”,他难得认真地区细想,如果见到该说些什么。
  什么时候有空把你的那些衣裳拿回去?这话似乎有点贱。
  麻烦要走就走得了干净点,别把你娘的牌位还留在祠堂里?不行,更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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