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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至河上-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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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荷书此时已经在半醒半昏迷见,有了意识却动弹不得。她知道自己是在马车里不知不觉中了**。此时,她只想快快恢复力气,于是便不睁开眼睛,假装仍在昏迷而暗暗积蓄力量。她想要的只是时间。
于是她忍着。一只粗大的手在她皮肤柔嫩的脸上刮过,又拍一拍,捏一捏她忍着。忍得恶心,忍得想哭,忍得想把这人一剑破膛。
继而,这个人又说话了:“老三啊,说实在的,这几天我预感不妙。自从小九儿栽了之后,我就有种日薄西山的紧迫感。我信得过小九儿,能熬住不说啥,但是啊唉!”着实的忧心,发自肺腑,老三被感染了,便劝慰一番。徐荷书听来只觉得其人卑鄙猥琐——不过但愿他们真的是“日薄西山”了。
徐荷书躺在地上,隔着厚厚一层麻袋仍然感到地砖冰凉,周围一片阴气。偷偷把眼眯开一条缝,只看到一堵阴森的墙,她因为不知道自己在什么地方而有些害怕。但无论如何,自己是落在了人贩子手里,这个信息就足矣。赵家六个月大的男婴,必然也在这里。
正文 第二十八章 乍别还见
更新时间:2010…10…15 10:54:39 本章字数:3769
所谓的老大在感叹之余,责问老三用了什么药,何以到现在这女子都没醒。他打算探探她的口风,判断这桩诱人的生意有多大的风险。然而半刻钟后,这位老大不但没有了这个机会,也将知道“日薄西山”这个词是奢侈的——
老巢被识破,堡垒被攻陷。有两个县的捕快一共十几人以无孔不入的战斗力杀到了这间地下室。老大与老三走为上,却被两名举刀执火的捕快拦住了秘道去路。十几名人贩子头目以及喽啰束手就擒抑或不敌被擒。叫声喊声嚎哭声,声声入耳;好事美事奸恶事,事事关心。谁说官府没好人,谁说捕快吃干饭?众捕快打的打,绑的绑,追的追,不消多时,整个集团别院就被清洗一空。徐荷书高兴极了。似乎没人管她——其时,几名同她一样遭遇的妇孺都被释放,或站在一边看着人民公仆为人民,或在被俘的人贩子身上擂几拳踹几脚。徐荷书奋力坐起来,爬去拿自己的剑。
她觉得自己的运气在不好之后实在太好了。
她正要伸手去抓她的剑,一双脚忽然出现在眼前,立住不动了。她感到这个人是在看着她。
“徐荷书!”
熟悉的,带着惊讶与急切的声音。如同惊雷。徐荷书伏在地上,一颗心直往上提,眼中却想流下泪来。既已分别,为何又再碰见?而且是在这样的地方这样的情形下。
“你怎么样?”谢未伸手扶她。徐荷书抬起头,气力虚弱地笑道:“不用麻烦把剑拿给我。”谢未找到了她的剑。徐荷书以剑作拐,支撑自己站了起来。
自然,他们不必询问对方你怎么会在这里。“你快出去吧!”捕快谢未声音既平静又带着嘱咐,“我去找其他受害人!”他刚离开这间地下室,就传来了一阵杂沓的脚步声,又有几名捕快进来。徐荷书认识其中两个:张长长和费施。
张长长愣了一愣,揉揉眼睛,见果真是徐荷书,喜悦得大叫起来:“荷书姑娘,你在这里!”连跳带蹦地跑过去,简直就要来个拥抱。
徐荷书露出了十几天以来最开心的一个笑容。
问明了十几个被拐带者的身份,以及其他受害人的去向,另一个县的捕快先带走了一批人。徐荷书关心赵家的孩子,就越俎代庖地讯问人贩子头目,所谓的老大和老三。他们却说不知,没见过。徐荷书冷笑:“别以为我不知道,在你们‘二姐’的手上,已经转手卖掉了吧!”
张长长和费施也帮着审问。
老三咆哮诟骂,还想作困兽之斗。老大却审时度势、深明大义地道:“老三,就算不交代,咱们也要保持一个良好的态度不是?小姑娘啊,做人是要讲骨气的对不对?”
“对又怎样?凭你也配谈骨气?”
“虽说我是坏人,但是坏人也有坏人的骨气不是?你们这样对待我,我自然是‘威武不能屈’。”
徐荷书嗤笑道:“原来你认为自己是坏人,我还以为你不是人呢。”
老大诡谲一笑:“我不是人,我是男——人——”
“这问题没意义,因为不久后你就是个死尸。”徐荷书不想多费口舌,只无所谓地笑笑,“长长,费施,你们这就回本县衙门?”
张长长脸上带着一直没有散去的欣喜:“看大哥怎么安排。荷书姑娘,你跟我们一道吧有缘千里来相会”
“呸,你当是跟你有缘?”费施适时插话。
徐荷书笑道:“我猜之前被‘老六’送走的就是赵家那孩子,我要把他找回来。两位准捕快可愿一起去?”
张长长立即扭头去看谢未。谢未正在跟此次合作行动中的另一个县的捕头高某人谈话。
高捕头很和蔼:“呵呵呵呵,小谢啊,这次多亏了你部署周密,勘察准确,咱们才破获了这宗大案。”
谢未:“您太客气了,晚辈这还是学的前辈们的经验。总之是大家携手协作的结果。”
高捕头笑眯眯:“哎呀,小谢就是谦虚啊。这趟差事下来,上头一定重重有赏,小谢你前途无量啊,真是后生可畏吾衰矣!”
谢未:“高前辈这是哪里话,这一回贵县出了十二个人,本县只出了三个人,端掉这个人口贩卖窝点,功劳在哪边,显而易见!”
高捕头喜孜孜:“哎呀,贵县也出力不小嘛!功劳是大家的嘛!”
谢未:“您看,我们人手这么少,押犯人回去恐怕路上会有闪失,还是劳烦高前辈辛苦辛苦,押他们去贵县交给赵大人”
高捕头乐陶陶:“这个嘛,哈哈,辛苦是少不了的,谁让咱们做了捕快呢。只要百姓日子太平、安居乐业就好。”
谢未于是诚心诚意地握了一握高捕头的手:“前辈路上多小心!”
高捕头于是感慨万千地拍拍谢未的肩膀:“年轻人,好好干,有前途!”
于是一干犯人及当事人全部被此县捕快带走了。
费施有些不满地道:“大哥,怎么这回又是这样!”谢未拍拍身上的尘土:“不这么样又能怎样,高捕头做了二十多年的捕快,不容易,难得再有立功请赏的机会”
“可是你怎么不想想自己”
“我还年轻。”谢未笑道。其实他做捕快,何尝想过立功请赏这回事。费施无奈地摇摇头:“那么,我们空手回衙门?”
“不是还有一个刚刚被卖掉的孩子吗?不是还有两个不在现场的头目南二娘和孙老六吗?”
“去追?”
“去追!”
“往哪儿追?”
“车辙。进入这里之前,我看到外面有一道崭新的车辙向东延伸。看轧痕的深浅,差不多就是三个成年人。”
费施道:“是南二娘、孙老六和买主?”
徐荷书道:“婴儿自然也在车上。”
车辙已被踩得面目全非。而且前面就是岔道,还是长满野草的小路。如你所想,他们需要兵分两路。除非待在屋子里不出来,不然你每天都会遇到分岔路。在分岔路口,出于习惯,你不会选择。出于目的,你不需要选择。出于未知,你难以选择。
还好他们有四个人,可以分两路。张长长选择和徐荷书一道。费施鄙视他的选择,压低了声音骂他:“白痴,让大哥和她一道。”
“为啥呢?”
“他们肯定有话需要说。”
“喔,”张长长挠挠头,“这叫公私兼顾。”费施不容他废话,拉着他的手臂,说道:“大哥,我们走左边,你们走右边。”
谢未点头:“什么时候汇合无法确定,你们若四十里内都没找到就不用再追,直接回衙门。”
“明白!”
谢未和徐荷书有轻功。张长长和费施有做贼时练就的一双飞毛腿。所以他们都有信心追上。
这条路上,张长长忽然跟费施说:“我发现你一个优点。”
“嗤,你还能发现我的优点?”“你比我细心。”“不是我细心,是你脑子里一团糨糊。”“按说,姑娘家喜欢细心的男人,可是荷书姑娘好像对我比较好哟。”费施一掌扇在他背上:“那是看你可怜见的。”
这条路上,谢未忽然跟徐荷书说:“你本不该这样大意的。”
徐荷书知他所指,自己确实是疏于防范了,梅云都曾告诫过她“防人之心不可无”,但她只是漠漠笑道:“跟你又有什么关系。”
“我是捕快。”
“哼,你是捕快,此时就请以那婴儿的安全为念。”
谢未轻轻而苦涩地笑了。徐荷书忽然觉察出自己反应过激,便收住了口,暗暗惭愧,她一向自认为是个慷慨的人,为何现在像是被抢了食的小猫一般凶相毕露?父亲曾说她骄傲,她却只承认自己凶。她所谓的凶,好歹是行事的一种风范;而骄傲,则是作为女人性格上小器且小气的表现。她不愿意那样。
她控制好自己的速度,坚决要与这个捕快齐头并进,决不落后而显得弱势,也决不超前而显得没气量。她还留意着前面小路上的蛛丝马迹,终于在一段草较少的地带发现了坚硬的地面上有马车碾过不久的痕迹。
“他们走了这条路!”徐荷书与谢未不约而同地说道。紧接着,徐荷书就轻轻哼了一声。与此同时,肚子咕咕响了几声。她饿了。人一饿,不但没力气做事,连心情都没了。但没办法,现在追人要紧,而且这里是荒郊野外哪有吃的?
“我饿了。”徐荷书听见这三个字简直吓了一跳,还以为是自己不留心说了出来。说这话的却是谢未:“前面有炊烟和人声,必定有饭店,咱们吃了饭再走如何?”
徐荷书看了他一眼:“据说办案子时间是最要紧的。”
谢未笑道:“这条路状况不很好,马车走不了多快。咱们吃了饭有力气,加快速度,不是一样吗?”
徐荷书心虚,期期艾艾地道:“有点道理。”
果然有几个饭店,都是简单的棚子,有卖饭的,有卖茶水的,桌凳简陋,盘碗粗糙,但是行路的人一旦见了就犹如碰到了至亲,绝不肯错过。两人要了一盘烙饼两盘小菜。徐荷书端起茶碗,仰脸喝了个痛快。
“啊,真好喝”喝茶如喝酒一般,况且还是顶末等的茶叶。一脸的满足,连她捧碗的手都变得稚气起来。
谢未低下头去。
“谢捕头,”徐荷书的微笑就像是成竹在胸,“令堂最近身体还好吗?”
“已经大好。”
徐荷书点点头:“念儿呢?”
“跟以前一样。——不过她似乎已经把你忘了。”
徐荷书笑得以手背掩口:“这样才好。小孩子如果因为离别而产生失落和思念的感觉,那才不幸呢。”
“你说的对。不过,念儿倒是又问王大人要妈妈了。”
徐荷书顿时无语。
谢未开始问她:“你才渡过黄河吗?”
“其实已在南岸待了好多天。”
“看来你真的很喜欢黄河。”
“我喜欢黄河。”
“我也喜欢黄河。”
“你喜欢黄河风平浪静,不决堤泛滥危害百姓。”
谢未摇头,淡淡地笑。店主端来了饭菜。谢未便拿起两张烙饼,放上小菜,卷成一个细长的小筒。徐荷书第一次见这样吃法,依样画葫芦,却画葫芦不成,弄了一手的咸菜。店主不禁笑出了声。“我来。”谢未便拿起一张烙饼,卷好了递给她。徐荷书犹犹豫豫地看着,却不接:“你手干净吗”谢未无奈地把手伸出来,展示给她看。
正文 第二十九章 同行渡河
更新时间:2010…10…15 10:54:40 本章字数:3723
徐荷书笑着瞟了一眼他的手掌。这一眼,却令她震惊了。这是一只宽厚而匀称的大手,称得上干净,然而虎口处和指根处结了厚厚一层茧,手腕还有一道伤痕,几乎看不出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的手,几乎无法和他的面容联系起来。就是年逾五旬的父亲的手也比他这只手年轻。她的心情一下子低沉下来,脸上却做出一个温和的笑容,接了烙饼,道一声谢,大口咬下去。
谢未办理贩卖人口案子不是第一次了,这次追回非本县的赵家的孩子,也并不困难,可以说十分容易。其实很多案子都十分容易,不需要费多长时间,也用不着拔刀动武。毕竟只是一个县,难有大案。在大地方做大事,在小地方做小事。可是对于谢未来说,案件有大小,却不分轻重。从小,父亲就这样告诉他。有一次,知县王素对他说“你真是大材小用了”,他却反过来对王素说“大人何尝不是大材小用”,归根到底——岂能尽如人意,但求无愧于心。没有所谓的薪俸,一年只有十两左右银子的生活补贴,有时候还需要在衙门里值夜班,要说好好奉养母亲,基本无法实现。
他所能实现的是父亲的遗愿,以及自己的力量有用武之地。
他毫不费力地找到了南二娘与孙老六所乘的马车。就在一个村庄外。他们用正大光明的方式来掩人耳目。那买主只是一个普通村民,因为生不出儿子所以想抱养一个。没有人肯给他一个儿子,于是他用银子买。南二娘与孙老六假装是他的亲戚,送子与他。
谢未与徐荷书碰见南二娘与孙老六的时候,他们正在往回赶。谢未正要亮明身份,这一男一女当即就弃车而逃。谢未便追。他们就掏出防身、慑人的匕首直扑上来,乱挥一通。而谢未一招制敌。徐荷书就只是去看马车里有无孩子在。没有。
半个时辰之后,他们在买主家里找到了赵家的婴儿。谢未将南孙两个人贩子押送到此地县衙——连同马车一起移交高捕头。高捕头乐得朗声大笑。谢未趁此机会提出由他将那男婴送归父母。高捕头岂有不允之理,连孩子的口粮都愿准备,甚至要私下设宴款待谢未一番。谢未推辞了。因为徐荷书已经流露出不耐的神色。
徐荷书很承情,很感动,他原来还记得并在意她此行的目的。逆着夕阳的柔光,她抱着那孩子慢慢地走,就要再一次——也可能是永远,与前面这个人分道扬镳了。他的影子长长地拖在地上。影子不会说话,他也不会多说什么话。怀中的孩子居然真的很乖,不哭不闹,只睁着乌溜溜的眼睛望她,徐荷书一看他,他便笑。
连婴儿都懂得回应。有的人却
谢未忽然回头,一手紧紧按着捕刀:“不如我送你过去。”过去?过哪儿去?过了这段路,还是
“和你一起送这孩子回家。”他一只空着的大手好像无处安放,人直直地站在那里,像个静物。徐荷书咬着嘴唇笑了,倏尔扬起头:“谢捕头很尽忠职守嘛,民女恭敬不如从命。”
谢未笑着点点头:“你真听话。”
徐荷书忽略掉这话里的暧昧意思,问道:“你不急着回本县吗?”
“不急。”
“不会有人在等你回去吗?”
“有,我娘。”
“还有呢?”
谢未走近她面前:“你说,还有谁?”
徐荷书眼前一片光炫的模糊:“你的未婚妻啊。”
谢未面无表情,把目光投向远处:“对,还有三天我就成婚了。”
干笑了一声,徐荷书道:“祝你们永结同心、百年好合。”听来的词语,她生硬地念了出来。
“谢谢。”谢未伸手要过了孩子,笨拙地抱着,“走吧。”大踏步向前走去。
沉默,一路的沉默。从起初的隐隐揣测到后来变为习惯,沉默保持到了夜幕降临。这沉默也像夜幕一般笼罩了他们彼此的身心。直到渡口,谢未才跟一个船夫说话。他们要夜渡黄河。
黄河上几点灯火,习习清风,皓皓明月。外面桨声一下一下,舱内却和远景一般宁静。船夫显然不习惯水上长久的沉寂,就主动与两位客人搭话。“孩子几个月了,会说话了不?”
谢未答:“六个月吧。”
“起名字了没有,叫啥?”
谢未只好答:“还没起。”
“哎呀,都六个月了还不起名字,你们当父母的不知是咋想的!这样,你报上生辰八字,我给这孩子起个名字。嘿嘿,别看我是个划船的,可会起名字哩,我们村好几个孩子的名儿都是我起的,长了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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