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海沉,楚天阔-第4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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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儿痛？小应你哪儿痛？”宁楚暮话语急切而嘶哑。
“楚暮……”秦少臣被他的样子吓到了。
“她痛，药呢，药呢！”宁楚暮对秦少臣说话，眼睛却没有离开床上的人。
“药……这，在这儿……”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进屋的凌和忙把秦少臣放在桌上的药端了过来，她也被宁楚暮的反应吓到了，说话都有些结巴。她从来没有看见过那样的宁楚暮，狂乱而暴躁。
应想想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后半夜了，彼时，她的烧已经完全退下。当她睁开眼的瞬间，宁楚暮略显疲惫的容颜就映入了她的眼帘。那人面容有些憔悴，眼里全是红丝。他守在她床边，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她。
“醒了？”她眼睛突然睁开，因为他一直在看她，四目相对的瞬间，他有些狼狈，忙别开视线。他的声音嘶哑得不可思议。
应想想不说话，不错眼珠的凝着面前的人，蓝眸的颜色渐渐加深，慢慢的开始酿起风暴。他居然连衣服都没有换过！那个总是一身白衣的人，是喜爱干净的吧，却到现在还穿着那身脏湿的衣服，是在床边守了她一宿吗？应想想紧紧的闭上了双眼，止住了眼里涌出的泪意。
“是哪里不舒服吗？”见她良久都没有出声，又回头看她，却见她紧闭着双眸，他一急，以为她哪里又难受了。
“去换身衣服。”应想想有些沙哑的声音响起，却没有睁眼。
宁楚暮一愕，怔仲的看她，她……是在担心他吗？
应想想觉得鼻子没有酸涩之意的时候才再度睁开眼，却发现那人并没有离开，只是在定定的盯着她看。
应想想将头转向床内侧，避开他的目光，轻声道：“湿衣服穿久了……会受凉。”最终泪水还是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悄然滑落，沾湿了枕巾。
宁楚暮静静的看了她片刻，还是向门口走去。
“我已经没事了，等会就不用再过来了，你好好休息一下。”宁楚暮还没走出门去，应想想的声音再度响起。他闻言脚步顿了一下，随即又抬步走了出去。
然而，不出一会儿，宁楚暮又再次推门而入。已然换了一身衣服，依旧白衣胜雪。
应想想惊诧的看他，这么快！用现代的时间计算，他自离开到返回还不满三分钟。她细细的打量他，确实是换了，里里外外，连发带都换了，头发也重新束了。
“过来。”应想想看着站在他几米开外的人，低低开口。
宁楚暮一愣，还是抬步走了过去，直至站在她的床头。
应想想全身虚软，还是挣扎着起身，宁楚暮见此忙要去扶她，她却阻止他的动作。应想想坐起身，随手取过床边的一条干净毛巾。
“蹲下来点。”应想想再次出声。宁楚暮依言蹲下身子。应想想抬手解下他头上的发带，用毛巾轻轻的擦拭他此刻仍旧湿漉漉的墨色头发。她稍一用力，还能拧出水。而她的头发却是干的。
知晓她动作的瞬间，宁楚暮浑身一震，墨色的眸子里开始波涛汹涌，身子却一动不动，任她的手在她头上动作，一点一点帮他擦干头发。

139。第二卷　江湖篇…第138章　若即若离

应想想这一病很是耽搁了几天。等她痊愈已经是四五天以后的事了。这一天，几人收拾好行李，准备去下一站，吕梁。秦少臣已经跟她说了秦霜的事，他说，原本下一站是要从漓城转昊都，再去风雨楼的，不过现在因为秦霜的事，要从吕梁转，中途可能会耽误一些行程。去吕梁，应想想并没有意见，准确的说，去哪儿，对她而言都是一样的，就连风雨楼，经过梁煜的解说后，她都没抱多大希望了。因此，去吕梁的事就那么定了下来。这一日，正好启程。此次去吕梁，四人不打算再乘马车。上次坐马车只是因为宁楚暮的伤势，不得已而为之，秦少臣和宁楚暮以及凌和三人都是经常在外面走访的人，也不喜坐马车这种小家碧玉的东西，同时也为了赶去跟秦霜会合，几人都一致决定骑马。所幸的是，应想想曾经跟她父母去国外旅游时，在草原上学过骑马，尽管并不是很熟悉。否则的话，当那三人都看着她征询她的意见时，她都不知道要如何开口说自己不会骑马。
应想想站在客栈外，看秦少臣跟凌和将行李都放到马上，她并没有多少东西，依旧只有当初来时的那个包袱，所以也没有什么好收拾的。宁楚暮就更轻便了，就只有几件换洗的衣物。此刻他站在应想想身边，与她一般，等着那二人。
“可以走了。”那二人终于收拾完毕，秦少臣朝他们走过来。他一身杏黄色衣衫，衣摆的边缘绣着精致的暗纹，锦袍绣带，衣服下摆因着他走路的动作轻轻晃动，端的是说不出的风姿绰约。他看着他们，唇边有着贯常的笑，却少了几许风流味。早起的朝阳映在他身上，给他镀上了一层淡淡的光晕，精致妖孽的脸上竟有着摄人心魄的美。
应想想看着这样的秦少臣，一时不觉有些恍神，他美得让她有些眩晕的感觉，用手微撑了下额角，竟有些喘不过气来。她从来就知道秦少臣是极美的，看惯了他穿深色的衣服，突然换了身浅淡的，她有些适应不了。
秦少臣见应想想望着自己发呆，微怔了一下，马上就反应过来是自己那张脸惹的祸，他这张脸也确实是经常有人看得但愣神。但此刻的对象换成是应想想，这倒是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了。他在心里暗忖，他们相处也有半年多了吧，他可从来没见她在意过他这张脸的，就是第一次见面时，也没见她有什么特别的表情。现在才发呆，这是怎么的？莫非他是耐看型的？或者她才是慢热型的？秦少臣不觉得有些啼笑皆非，但他却也看出，应想想看着他的目光里就只有怔愣，丝毫没有半分痴迷，也就是说，她是完全被他的容貌怔住的。
秦少臣觉得有些好笑，他摇摇头，鲜少看到应想想这副模样，他玩心大起，笑得越发的妖艳起来。他一步一步走过去，然后用合着的扇子，动作轻佻的抬起她的下巴，揶揄道：“怎么？难不成小应你突然看上本少爷了？”他的面容三分风流，七分邪肆。旁边的宁楚暮见此，眉头狠狠的皱了一下。
应想想的下巴被秦少臣的扇子轻轻挑起些许，她也不躲不闪，她静静的看着他，目光清冷，已然没了方才的怔愣，她一字一句：“男人长得太漂亮，不见得就是好事。”然后挥开他的手朝自己选的马匹走去。
秦二少爷呆愣在原地，半晌才反应过来，差点被自己的口水给呛住。她说什么？漂亮？他？秦二少风中凌乱了，他咬牙切齿，竟然敢说他漂亮。还、从、来、没、有、人、敢、说、他、漂、亮、的！因为这是他秦二少的禁忌！如果是别人，毫无疑问，此刻一定是被秦少臣修理得很惨了。然而，对象是应想想，他也就只能磨刀霍霍过过瘾了，何况，这事还是他自己主动挑起的。不过突然，他转念一想，明明宁楚暮长得比他还好看，那么，宁楚暮的漂亮比他是有过之而无不及。想到这里，蓦地，他心中又舒坦了不少，晃晃悠悠向马的方向而去。然而，他此刻遗漏掉的是，宁楚暮的容貌，和漂亮是沾不上边的，那人宁静而致远的长相就只能用俊美来形容，除此之外，不论用什么词，都只是对那人的一种亵渎。
宁楚暮也有些意外，就在刚才，他竟然觉得应想想放在秦少臣脸上的目光是前所未有的刺眼，尽管他知道那二人之间并没有其他的什么，他也同样感觉到一阵不适。他从不觉得自己的长相比秦少臣差，她却从来没有那样的看过他，这个想法让他很不舒服。自她生病那晚以后，自她发高烧说出那些话以后，他就很害怕面对她，尤其是只有二人独处的时候，所以，他在逃避，尽量不让他们二人独处，因为，他不想接受他听到的那些东西。她当时昏迷了，并不知道自己说过些什么，因此，只要不正面与她交锋，他就可以当成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他也什么都没有听到，即使是自欺欺人也罢，都无所谓了，他，只想维持现状。
宁楚暮从来没有在意过自己的容貌，此刻却希望自己长得再好看一些，因为，如果那样的话，她的目光或许就可以在他的身上多停留一些时间。
应想想自是感受到了宁楚暮的变化，他在躲避她，她知道。他不仅在躲避与她单独相处，还在躲避和她眼神的对视。她想过原因，还搜罗了这段时间来发生的所有的事，依旧没有得出答案。这样的宁楚暮，让她有些不适。不，应该说，是相当的不适。不过，因为找不到原因，所以她也就没有表现出来。

140。第二卷　江湖篇…第139章　沦落人

正在几人准备动身走之际，从客栈的另一边急急忙忙的跑过来一个少年，他满头大汗，站在应想想面前还上气不接下气。
“他还真来了！”凌和嗤道，觉得有些好笑。前几天那小子就整天在客栈门口转悠，跟个无头苍蝇似的，好像是在找什么人，她记得他，后来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就问他要找谁。结果，他要找的人竟然是小应。正好那几天小应生病，没有出客栈，所以他自然是看不到的。后来凌和就问他找小应要做什么，谁知道那小子支支吾吾半天，就是不肯说。弄得凌和忍无可忍，就不打算再管他了，就在她转身的时候，他又忙拦住她，这才低声回答，他说，他想要跟着小应。凌和觉得他简直就是在说天方夜谭，跟着小应？不就是跟着他们？那怎么可能？且不说秦少臣和她以及宁楚暮的身份，就是小应身世成谜，他也是跟不起的。她几乎是一口就回绝了，谁知道那小子竟然热泪盈眶，眼泪汪汪，说他只想见一见小应，跟她说一声，她要是不同意，他就不再来了。这搞得凌和头大不已，最后实在是没办法才跟他说，他们今日启程离开炎城，要见小应，今日赶早来。如今，他居然还真的来了。凌和抱臂，唇角噙着笑，好整似暇的看着那一幕，她倒要看看，小应拒绝那小子后，他会是什么反应。
“小……小应姐！”半晌，那少年终于稍稍顺过气来，不过呼吸还是有些不畅，额头的汗珠还在一颗颗的掉落。
“黎鹭？”应想想淡淡的蹙着眉，看着眼前拦着她道的少年，她的声音里明显带着丝不确定。是，要不是看着面前这少年的轮廓，她是记不起有这么个人的。她对他的印象并不是很深，尽管他们曾经还一起登过台。
黎鹭点头，小心翼翼的看着她的表情变化。
“什么事？”应想想的声音和表情都探不出情绪，只是她原本蹙着的眉却越发的紧了。她没想过，还会与这少年有再见的一天，她也不觉得他们之间还有再见面的必要，那么此刻他找她，直觉，不会是什么好事。
黎鹭因为看不出她的情绪，就越发的小心翼翼起来，他紧张的看着她，抿抿唇，低声道：“小应姐，你，你可不可以……可不可以带着我，一起……一起走？”他的亲人早已都不在人世了，这些年受过各种各样的苦，在暗香阁的日子，对生活渐渐的也没抱什么希望了。可是，如今有人将他从泥泞里拉了出来，他自由了，却也没有了人生的目标，就只想跟着那个救他出泥沼的人。
旁边的秦少臣闻言，眉微挑，跟凌和一样，笑得一脸戏谑。宁楚暮闻言只是淡淡的蹙了下眉。
“什么？”应想想却似是没听清他说的话一般，轻轻的反问了一句。黎鹭就更紧张了，一张脸涨得通红，一阵青一阵白，他紧咬着唇，呼吸都有些不畅了，最后，他握了握拳，又重复了一遍自己方才说的话。
应想想淡淡的凝着他看了一会儿，又转开脸，清冷道：“你的家人呢？”
黎鹭的眸光顿时一暗，他想起了自己那些因为饥饿、疾病而死去的亲人，又想起他的娘亲千方百计，拼尽全力要带他出吕梁，让他去别处讨生活，他的娘亲是在他们出吕梁的路上被活活饿死的。他哭了整整一天一夜，然后亲手挖土埋了她。凭着一股毅力，他走出了吕梁，延街乞讨，到最后……就因为他在一条小河沟里洗尽了脸上的脏物，就差点被一女盗匪给……后来，他也不知道怎么就到了炎城，更不知道，他又是如何进了暗香阁的。黎鹭的眸子越来越暗，到最后，光华尽失，他的声音彻底低了下去：“我的家人……都死了。”其实，在好多年前，他家的生活条件还是不错的，他也略懂些文字，但那些，都是在吕梁没发生大旱之前，一场大旱，毁了他家的一切，也毁了整个吕梁。
黎鹭的话听得应想想蓦地一怔，那少年脸上的悲伤让她想起了自己远在现代的亲人。他是没有家了，而自己是……有家不能回。在这个时空，她也没有任何家人，竟是同病相怜。她苦笑了一下，从不爱管闲事的她，此刻竟也动了恻隐之心。不过，她居无定所，四处漂泊，更不清楚何时能够回现代，并不适合带一个人在身边。然而，她又想起他们此次去吕梁的目的，或许，带着他……也是可以的。
应想想从腰间掏出几锭银子，她看着黎鹭：“去买匹马过来。”
“小应！”秦少臣率先惊叫出声。她居然会同意！凌和也诧异的望着她。就连宁楚暮也转头看她。以他们对应想想的了解，她是决计不会同意的，所以他们才没有插手，但如今……
“去吧。”应想想却好像没有看见那几人的惊讶，仍旧对惊呆了的黎鹭道。
黎鹭愣了好半天，这才反应过来她的意思，一脸欣喜道：“是！”然后接过她手上的钱，飞也似的跑了。
“小应，你怎么……”凌和有些急了。
“小应，带他在身边，并不是明智之举。”秦少臣也严肃的看着她。宁楚暮不说话，却也紧紧盯着她。
应想想看着几人，她岂会不懂他们的意思。只是，她原本就没打算长久带他在身边。不过，目前她也觉得跟没有他们解释的必要，因为他们，未必能懂得她的心情。
应想想转脸，不再看他们，她说：“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一切后果，由我承担。”
一锤定音。

141。第二卷　江湖篇…第140章　把箫再叹

“前面有块空处，我们到那儿休息一下吧。”因为应想想生病耽误了些日程，为了在约定的时间到达吕梁境内，几人连续赶了几天的路，到如今，不论是人还是马都有些吃不消了。秦少臣骑在马上，捋起衣袖擦了一把额头的汗水，随后用折叠的扇子指向不远处的前方。
宁楚暮几不可见的点了下头。同样在秋日的烈阳下曝晒，他却仍旧一身清爽淡然，白衣纤尘不染，丝毫没有另外几人的狼狈样子。
“驾……”凌和一听，就像得到了特赦令一般，猛地一挥马鞭，急往那片空地飞驰而去，她就墨绿的衣袂被顺势而呼的风声吹得猎猎作响。
那块空地确也是休憩停留的好地方，那是一片草地，因为是初秋，绿色还没有尽褪，一眼望去，都是不着边际的绿，旁边还有一条蜿蜒的小溪在静静流淌。溪水清澈见底，连河底那些奇形怪状的小石子都能辨清。应想想站在溪边，她方才用水洗了一把汗湿的脸，此刻觉得好受多了，看着那干净的溪水，竟也有一股清凉之感。这些天来没日没夜的赶路，真的是把她折腾得够呛的了，尤其她还算是一个骑马的新手，不过她也没有提出来。一来，他们几人因为她而耽误了行程，她是知道的。二来，她很清楚，这样的日子，以后不会少，她必须要学着习惯。
凌和懒散的坐在应想想旁边，她也是累惨了，此刻竟是丝毫不顾及形象了。她坐着坐着仍觉难受得紧，索性站起身，她掏出手帕，再用水打湿，然后完全躺在草地上，将湿了的手帕盖在脸上。她直呼舒服，还撺掇应想想也照做。
应想想看着她的样子，有些忍俊不禁，不过，不管凌和怎么蛊惑，她最终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