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刀扇缘(出版书)作者:吉祥-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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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该来吃这顿饭的……若不是母妃一定要求他要拉拢这两省总督的话,以他一路上经历过的饭局,他便已是不想来了。
莺莺燕燕穿红着绿的女子们围在旁边,一杯接一杯地灌下呛辣酒液,只会让他头晕想吐,但他却无从推辞。
若不是他自己来应付这些官员,制造与他们交好的表像,他那母妃必定会派人与这些官员直接联络,是时,他也无法掩盖她意图谋反的实质。
他不能让母妃留下明显的证据,所以他才肯来。但今天这一次,这两位国之栋梁,一省的父母宫,却不肯如此轻巧放过他。
约的地方是在中南省总督汪正清的别府,若他真是如名字一样清正廉洁,也就不会有这样堂皇得连京城人户的宅子也比不上的别府,更不会有这样如云美眷……
不行,他已有些醉了,看不清女子们的衣裙,只分辨得出块块不同颜色从眼前飘过,连那两位总督的话也仿佛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的一样听不真切。
他头好晕,好想找个地方靠上一靠。
「仪王爷,您这是喝醉啦?真是贵人,我们这些乡下地方的粗酒是挺容易让人发晕的,我让青儿柔儿带您去睡,您这样也回不了行馆,就在下官这里将歇了吧!」
是他的错觉吗?
用力看着面前模糊的人影,飘怱的声音里,似乎有一种狡猾的意味。他敏感地觉得这两个人在图谋着什么,但他乱成一团的头脑又无法容许他将这些怀疑整理成型。
「不……不必了……我要回去……王贵……」
梵修逸略略奋力,想尽快离开这里,回到让他觉得安全的地方。
可一向在他身边的王贵却没有因他的召唤而出现……是了,他原本是陪他来的。但却被两位总督安排去和下人一同吃饭,恐怕是被拖住了吧!
挣扎无用,那两个侍女早已一边一个架起他身子,左右都靠着软玉温香他有些惊恐,但他孱弱的身子吃不起酒醉的辛苦,不自觉地倚在两个女人怀中。
就这么一路听着男女暧昧的嬉笑声被拉进一个房间,房里铺满夺目的大红色泽,硕大的烛亮起晃眼的光,他越发晕眩,任凭人们拖他到了床边。
梵修逸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样坐在这张床上,也不知道为什么身边那些人影和声音在一瞬间突然消失得干干净净。
「仪王爷,好好享受啊!春宵一夜值千金唷!」
猥亵的话语停留在他脑海里,梵修逸觉得自己已经快要失去意识,他勉力支撑着自己的手开始发软,渐渐向床里倒去。
春宵?
男女之间,肌肤相亲才叫春宵。
他和谁过春宵……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
手腕已经彻底失去了力气,整个人要倒,却又因为酒意上涌所引起身体摇晃而变成整个人趴向床中。
噗地一声之后,他倒进一个微硬但温暖的胸膛。
俞立刀眼睛瞪得大大地看着怀里的人。
他觉得自己胸口堵得快要爆炸了,喉咙里骨录骨碌滚动着他之前早已酝酿好的一番长篇大论,鸳鸯红绣枕下面还放着一根粗麻绳。
他认定这位王爷会跟两个贪官交好也不会是什么好东西,所以调查过他们在前厅吃酒之后就潜入房间救了那位红袖姑娘,将这小美人儿放生去也。
听碧水说她在外面子就有了心仪对象,只可惜对方是个穷酸书生,死也出不起巨资为她赎身。
刚好他用贪官的钱成全美事——卖都卖了的人,跑了也不能怪谁不是,也不会有人找妈妈的麻烦。
小美人前腿走,他后腿就潜回房间,捏着鼻子用尖细的声音要水喝要东西吃。如此这般,自然没人怀疑红袖早已不在房内。而他吃喝完毕之后就爬上床,准备蓄积气力等那好色鬼王爷来了,一绳子捆住教训到天亮,他连黑头套都带了呢!毕竟是皇亲国戚,他可不能冒被认出来的危险给他爹惹麻烦。
虽然他那爹凶恶得首屈一指,好歹也是把他拉扯大的爹亲,况且他又不想继承镖局,所以爹爹一定得长命百岁才是!
就在他坐在床上百无聊赖摇得床铺嘎吱响,看着蜡烛数烛芯爆山的火花儿有几朵的时候,就听得一阵淫亵下流的话语声,有人进了房。又是一阵喧闹之后,有人说:「仪王爷,好好享受啊!春宵一夜值千金唷!」
这真是听得他怒从中来!春宵,男女互相看上,郎情妹意才有春宵,这被强迫的女子哪里会有快乐可言,不过是有钱有势者掠夺无力反抗者的行为,怎能配得上美好的形容?
这个王爷,真是下贱得可以!
红帐动,他小心地转头背身,身上披着的是红袖原先穿的喜服。可笑,委屈人家姑娘还做成出嫁模样,这样就能掩盖龌龊的行径了吗?
等人声消弭之后,确定那「仪王爷」已坐在床上,应当接下来是急色鬼扑小美人的剧情上演,他嘿嘿笑着转身面对。准备先抽色狼两巴掌再提其它,却没想到一张秀气而熟悉的脸硬生生直撞进他眼底。
是,熟悉!
不该用这词语,因着昨日里才是头回见这张脸的主人,但却因为一眼就让他认了出来,让这人成了他的「熟人」。
俞立刀一时之间竟不知接下来该干些什么。
他原本准备好的绳子是派不上用场了。是他亲手救过的人,他当然清楚这家伙有几斤几两,根本是一点功夫都不会,而昨天也搂过了。比普通人要纤弱的身子,用他那条半只胳膊粗的绳子捆了还不出人命啊!
而打他两巴掌的计划……
俞立刀犹豫地看看自己的大掌,厚粗带茧的手,因为习武而比平常人来得宽大。他又望望坐在床边的那人,细嫩柔白的一张脸上泛着因酒气而弥漫的酡红,他一只手,能盖住那人大半个脸。要是搧个巴掌……非把他那尖挺的小鼻梁打塌不可。
原以为是个散发洒臭猪肚猴脸全身毛的色痨,结果却是个软绵绵娇呼呼的小公子。
王爷?不是说本朝皇族过去乃是武家出身?这小子的出现异常爽快地让俞立刀脑子里长满络腮大胡子粗横野蛮的王爷形象碎裂成片掉了一地。
哪里是毛哈哈的王爷,分明是如玉如水的小公子。
可他既然出现在这里,就证明他该是那个好色登徒子,虽然他无论如何也觉得他看起来一点不像就是。
俞立刀这厢一犹豫,那厢里梵修逸一个支撑不住就对着他扑了过来,他下意识地伸手一接,小公子就这么妥妥贴贴进了他的怀抱。
这下好,他该拿这个有史以来最纤细脆弱的色狼怎么办?俞立刀无语问床顶……
俞立刀内心的纠结,梵修逸却是毫无感觉。
他昏昏沉沉地倒下去,以为会倒进微冷的丝被,他很是熟悉那感觉。一个人的床,被面总是光滑冰凉得令人寂寥……
可这次不同。
床有些硬,也不是太硬,却是温暖的,有一些厚实,虽然出乎意料,却让人觉得安心。
……就像昨天被那个「贤侄」抱在怀里保护的瞬间所感受到的安心一样。
他昨日里发呆,也有一部分,是发现自己仍如此容易便想依靠别人。
他从小就被母妃要求独立,乳母除了喂奶外也不能跟他多说一句话。母妃断绝他对旁人的依赖,连他自己也渐渐以为自己已足够独立。
他从不让人晓得他心里头的事,习惯独自思索解决。
但原来,他一直不安心,更甚而企图依靠别人。真羞耻!若是母妃知道,必定毫不留情地耻笑他。就像她耻笑第一个乳母被送离宫中时悲伤大哭的他一般无二。
是,他总是不安心的……无论快乐或痛苦,都只有他一个人。没有谁和他分享,他也不敢求别人与他分享,牵扯上他,就会有无穷痛苦与危险。
他的乳母,那美丽而温柔的女人,她会摸着他的头,给他早起的亲吻,温暖地拥抱他。
但却因为是他,她被迫离开宫里,离开她视若亲生的他。
他哭了,她也哭了……从那天起,他知道自己没有依靠的权利。
心……好痛……他又想起许多年前的那些事了……
俞立刀正想放手离去,他是有些狂放,但他不呆。这位贵为王爷的俊美公子既然昨天会好死不死跟自己老爹一起出现,就证明恐怕他和自己的爹亲有一定牵扯。况且他这般的样子也教他无从教训,他简直醉得成泥了,别说扑倒美人儿,连坐都坐不直,还能干什么丧天良的事?
罢了,算他俞立刀倒霉,今天就放过他,让他好端端来好端端去,反正红袖已逃了,目的达到,他也可以扯呼闪人了事。
他想走,但怀里的人却不让他走。明明醉得一塌糊涂,居然可以伸出纤白的手指紧紧抓住他胸口的衣裳,他实在不明白这家伙是哪里来的如此怪力。他正想抓下那家伙攀附着他的手爪,却因为捏住手腕而开始感慨都生为男人为什么他这么壮而这个人这么弱,但他没感慨多少功夫,就发现怀里的人拱动着身躯,软绵绵地抬起头来看他。
「呜……」
还是很难过,头依然晕得天旋地转。梵修逸失神地看着面前的「床」,觉得角度有些不大正确。他感觉自己是坐着的,但又像是趴着的,不是很弄得明白此时的情状。可怜被他趴的对象已经从头上三尺神灵问候到九霄云外天皇老子的老娘上也。
一双水润润的眼没有焦距地在他脸上梭巡,让他怀疑他究竟看到了什么东西。果然,找了一段时间后,他听到微叹一般的喘息声,随即是凑得很近的一双略张的红唇,这还不算,粉红舌尖还探出来,卷着微干唇办,留下水光激澄的痕迹。
面红红,像罩了层粉色的纱,头发有些凌乱,散落不规则的发丝,却更显得风情……。
俞立刀切齿不已。
这哪里是大野狼呢,分明更符合被扑倒脱光的小美人形象,生成男人还真是造孽哩!连他也几乎要被这样海棠春醉的模样吸引去了……等等,海棠春醉?他在胡思乱想个什么?
这小子可是不折不扣的男人,哪怕他再诱人,他也是个男子呀!
可这男子,现下却不住地在他胸前移动着,甚而还伸手戳戳他的陶膛,似觉得不对。又推了一推。
「今天的床褥真硬。」
细声轻语让俞立刀心里噗地燃起大火,他倒不是生气,而是这小子该搞清状况!
他!俞立刀!来救几乎惨遭他魔手的花魁红袖姑娘出火坑,虽然他觉得这小子似乎比红袖姑娘更像花魁,但他得让这小子有个认知。
至少,让他知道想以高贵身份随意轻薄女子是要付出代价的!
俞立刀粗鲁地捉着在自己身上游荡的两只手,然后甩了开来。顿时失去温暖,梵修逸皱了眉,努力地伸手向前摸索。
第三章
俞立刀看梵修逸傻傻向前探着手,心里又是一阵恼火滚滚上涌,于是大手揪住梵修逸胸前衣物,把这搞不清状况的娇王爷扯到自己跟前。
梵修逸固然还不知晓事情已发展向他无法预料的方向。他醉得太厉害,已忘记了自己早已成年,在这脑汁都要摇散一般的时候变做了小孩儿一样的心性。
他才刚刚安心呀!只是觉得床铺太硬,怎么它就消失不见了?
「硬虽硬……倒也很暖……上哪里了?」
梵修逸手掌晃晃悠悠地,又贴上了俞立刀的身子。
俞立刀正在心中高歌后悔曲。他是活该要被这男人非礼?都说男女授受不亲,男的对男的,就可以摸上摸下啦?况且,这与昨日里自己蓄意的玩笑截然不同,那家伙摸也摸得认真,让他简直一肚皮邪火无处发泄。
明明捏着他的衣裳,明明扯得一颗脑袋都向后倒,醉也不至于醉成这样不是?
俞立刀咬着牙将梵修逸与自己之间的距离扩大,梵修逸的手构不着他,竟蜷了拳头,做捶打状在空中一下下挥舞,细细哭将起来。
「床呢,我的暖床……还我……母妃,还给我……乳娘也还我……」
那眸子里星星点点的泪,渐渐化作水滴,清晨露珠一般地滴了下来。
俞立刀狠狠心,凑到梵修逸眼前,拧住他潮红的脸。
「疼……」
「还知道疼!又怎么会醉死?这位王爷,在下把你的暖床小美人儿给放走了,你还不清醒过来叫人捉我?」
俞立刀想自己是给他气得胡涂了,居然叫失主来捉自己,简直是闻所未闻,他怎么能做这么傻的事,
「床……还我……褥子……」
俞立刀摇摇脑袋,觉得自己不能再继续看着这哭泣的王爷公子这么下去,于是靠在梵修逸耳边,雷霆一声吼:
「你这登徒子给我醒来——来——来——来——」
就见梵修逸软绵绵的身子剧震,扑簌簌抖得仿佛秋天落叶,一双还蕴着泪的眼里总算开始渐渐有了焦距。
他是怎么了?
随着神智归位,接踵而来的就是脑袋里持续不断的闷痛。梵修逸一手扶着额,一手撑床,好不容易看清眼前的一切。
一张雕花沉香木大床,红艳艳地挂了一蓬罗帐,床上俗丽丽铺一幅龙凤暇被,然后被上端正正坐了一个大男人。
他看看手下,正压着被子的一角。那他是在床上了。而那男人,也正坐在床上?
梵修逸猛地一下后退,不想直接倒向床外,亏得俞立刀拉了他回来。
俞立刀也开始觉得头疼了。他这样爽朗的性子几时头疼过,但眼见这小公子险些把自己的后脑勺跌出个洞喷脑浆的行止,他觉得脑袋里涨涨地疼得紧。
「你……你为何在这里?」梵修逸惊魂未定,酒到醒了大半,捂着陶口的同时认出床上的男人是他那俞家贤侄……
莫非自己醉胡涂了,从总督别府一路走到了八方镖局不成?
「自然为了阻止你唐突佳人轻薄良女!你可别说什么都不记得,你生得倒不恶,却和那挂着总督职街的狗官根本是一路货色,要不是你醉了,早应露出好色本性不是?我的仪王爷。可惜你这春宵里,注定没了美人,只有我这五大三粗的男子。或者,你也可以将就一下?」
梵修逸听得心惊肉跳。
唐突?
轻薄?
这桩桩件件听来可怕的事儿哪个曾与他扯上过关系,他不是没有过女人的……做皇子的将皇族血脉传承是他份内事。但除去十四岁那年宫里总管刻意安排的一名侍女外,他再没与哪个女子有肌肤之亲。
他将会被皇上指婚,又或者,他那一贯掌握他生命的母妃会给他找个有利益之关的王妃,所以他明知自己不能随意喜欢上别的姑娘,又怎能做得出唐突轻薄这般下流的举止?
「我……我不知……」他抬头,眼里有委屈,教俞立刀心里一窒。
那纯然的目光,端正而略略苦楚地望着他,让他觉得自己方才说的话是那般地不中听。
他几乎要怀疑自己弄错了,可他又怎么会错?若是这位王爷真的不知情,又怎会来这里饮酒作乐?又怎么会上了这张床?分明掩饰而已!他才不会为他这般拙劣的谎言欺自己,他与那两个狗官乃一丘之貉,他没弄错。
「不知,你不知官场沟通,不过一个食一个色?中南中西两省总督贪婪成性,好色之名远播。这事听说连朝廷里都知道了,莫非仪王爷从来两耳不闻窗外事,不晓得他们有如此高洁的人品不成?」
梵修逸不语了。
他看见俞立刀唇上又带了讥诮的笑——他是不相信他的话的!
中南中西两省交界,两省总督好色贪财闹得是举国皆知,他虽身在宫里也有所耳闻。一个的妻妹是当今圣上的德妃,一个娶了先皇的么妹芙蓉公主,也算权倾一方,朝廷才长久以来睁只眼闭只眼。
就是因为这两人是天下闻名的贪官,他既然与他们同桌饮酒,就是舌灿莲花只怕也说不清楚。
梵修逸默默地看着俞立刀,心中羞愤难当,却再也不肯开口。
他怎么说?
告诉俞立刀是他的母妃看中此二人贪婪成性,方便收买,所以让他拉拢他们造反?他原没冀望过什么好名声,如今被误会,也就随他误会罢了……反正,俞立刀这般爽直的人,既然说了那些,必定是看到听到了一些事实,哪怕自己不是,却不能保证那两个官做的事能见得光。
他……早已不主动为自个儿解释了,自小他比其兄长多识一些字背得一些诗。便会被视为争权的信号,而遭受亲兄弟的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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