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生长-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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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的。濬衍始终在恐惧，他害怕庭年愿意留在自己身边只是因为皇兄临终前的一番嘱托，害怕庭年有一天会扔下自己不管。这江山本就不是庭年的江山，他不知道若是哥哥真的萌生了去意自己又如何才能阻止，不确定自己是否足以构成挽留的理由。这种恐惧在他一个人登上城楼，看着落日余晖笼罩下的城阙宫阁时变得前所未有的强烈，更是在庭年推开自己冷漠离开后攀上顶峰。
　　一个人辗转反侧的凄清夜晚，孤单的小少年很伤心。可是翻来覆去烙大饼的小朋友不知道，他心心念念的庭年哥哥其实一出门就后悔担心得不得了，去偏院看了刘书楠，便回来替下一个当值的侍卫，亲自守在门前，此时与自己只有一门之隔呐。
　　这边，陆大人在门外吹着冷风，心里自责不已。衍衍毕竟是个孩子，脾性上来说几句没轻没重的话也实在情有可原。亏了自己还说要尽心辅佐他让他相信自己，本该更耐心更宽容才是，却赌气一走了之，跟那臭小孩儿也没什么差别了。
　　第二日一早，濬衍迷迷糊糊地任杨德忠伺候着洗漱更衣用早膳。昨天的画像没画完，上午还要继续。几乎一夜没睡的濬衍勉力端坐在椅子里，脖子软得撑不住脑袋，几次摇摇晃晃地险些栽下去。
　　度秒如年地挨过晌午，午膳前却意外地等来了庭年。
　　杨德忠通传的时候，濬衍激动地从椅子里弹起来，“不是说陆大人直接进来就好？快传快传！”吩咐完杨德忠又转头对那老画师摆手：“下午再画，本王饿了，要用膳。”
　　看到庭年，衍衍忍不住就想往对方怀里腻去。哪知还没等他迈开步子，庭年却跪下对他行礼：“臣参见王爷，王爷千岁千岁千千岁！”
　　濬衍一下子僵在原地，仿佛一盆冷水兜头浇下。哥哥果真不肯原谅自己么？“陆大人请起！”他愣了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干巴巴地挤出一句话。
　　其实濬衍误会了。
　　庭年如何会注意不到孩子见着自己时眼里闪动的亮光，他被那毫不掩饰的渴望所摄，差点儿就控制不住想把这孩子抱在怀里好好哄上一哄，可画师却还在一旁杵着。若只有两个人也就罢了，衍衍腻着他，他也乐意把衍衍当成孩子般宠爱，但在外臣面前总归还是要维护他皇帝的形象和尊严不是。
　　衍衍哪里知道他的诸般考量，脑子里反反复复只有一个念头：“哥哥不肯原谅我，哥哥不喜欢我了”。他想起庭年淡漠离开的背影，几乎确定了自己的一厢情愿，瞬间觉得周身都凛凛生寒。
　　那老画师收拾好画具，跪安，出门时路过陆庭年，两人便寒暄了几句。
　　等陆庭年再回头的时候，才发现那孩子正噙着眼泪看自己，泪珠子摇摇欲坠地挂在眼眶上，可怜得不得了。
　　“衍衍。”陆庭年张开双臂向小家伙走去。
　　“呜呜，哥哥，呜呜呜……”濬衍扑进他怀里，一边哭一边口齿不清地道歉，陆庭年费劲听了半天才明白他在说什么。
　　“哥哥，我错了，我不该任性伤人，不该蔑视臣仕，哥哥对不起，我知道错了。哥哥别生气了，哥哥原谅我吧。我以后再也不这样了，呜呜呜……哥哥……”
　　陆庭年一时心疼得鼻子都酸了，把人一抱坐在塌上，摇晃着哄道：“好衍衍，快别哭了，哥哥知道了，哥哥不生气了，别哭了，啊。”
　　濬衍还没从刚才的害怕中缓过神来，一心只想着哥哥真的不原谅自己了怎么办，兀自哭得无比伤心，也没听到庭年说的话。被拍着哄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安静下来，哭意犹存地枕在庭年肩膀上，小身子一抽一抽的。
　　陆庭年稍稍拉开自己和小孩儿的距离，可是濬衍想起自己刚才哇啦哇啦抽抽噎噎的丢人样子，真是汗颜地抬不起头。庭年看出他的窘迫，又笑着把那颗小脑袋按回自己颈窝。“乖孩子，哥哥不生气了，别哭了。瞧瞧，马上就要登基做皇帝的人了，还哭成这样。”
　　回答他的是濬衍一声响亮的抽泣。
　　这孩子，嫌自己笑话他了，在抗议呢。庭年被逗笑了，拍着他后背轻声说：“衍衍，哥哥也跟你说声对不起。”陆大人没发现，自己道歉的话说得越来越顺溜了。“昨天晚上不该扔下你一个人走开，哥哥做的也不对，衍衍原谅哥哥好吗？”
　　小孩儿没说话，只是环在庭年后背上的手加了力道，搂得更紧了。
　　庭年笑笑，觉得这孩子真是窝心又温暖，把他从怀里扶起来，看着他红彤彤的大眼睛小鼻子，宠爱之情汹涌而来，忍不住在他哭得花猫似的脸蛋儿上亲了一口。
　　濬衍“呀”地一声用手背捂上被偷袭的地方，哥哥怎么这样？好讨厌哇好讨厌！好害羞哇好害羞！
　　庭年给他擦了擦花里胡哨的脸，然后将人放在自己腿中间站好：“好了，哥哥现在有别的话问你，衍衍好好回答，知不知道？”
　　小家伙听话地点点头。
　　“昨天，是因为哥哥几天没陪你，心里不痛快，才跟侍卫动手？”
　　濬衍不敢看庭年，垂着眼睛四处乱瞟，脸上因为害羞红了一片，点头。
　　“然后不让人跟着，一个人又去哪了？”
　　“没……没去哪儿，就溜达溜达，去了皇极殿，在城楼上站了会儿，就回来了。”
　　“哥哥有没有说过不准再一个人乱跑？”语气明显严厉了一些。“你以为那是哥哥跟你说着玩儿的？”
　　濬小衍这才抓住重点，下意识地反手护住屁｜股，惊恐地向后退了两步。看得陆大人差点儿破功没板住脸。
　　其实昨晚去看书楠的时候他就已经问清楚了经过，知道书楠一直暗中跟着，没让这孩子落了单。可是任他千叮咛万嘱咐，这臭小孩儿还是不拿自己的安全当回事，简直是气死人。他倾身把孩子抓回自己跟前，问：“哥哥说再一个人乱跑怎么办？”
　　衍衍又想哭了。他不要挨板子，那板子又厚又重，肯定会把他打死的。“哥哥哥哥，我错了，原谅我吧！”
　　“你觉得哥哥会答应？”
　　不会。濬小衍摇头。“可是，可是……”他支支吾吾半天也没为自己想出个好理由，只能扑上去搂着庭年的脖子撒娇耍赖：“衍衍知道错了。哥哥别的错都原谅了，这件事也原谅了吧？”
　　庭年一手圈住他后背，一手去拍了拍他宣腾腾的小屁｜股：“没得商量。衍衍今天要挨揍，三十板子，一下也不会少。”
　　三十板子？！濬小衍惊得差点儿咬掉自己的舌头。会被打死的，真的会被打死的！呜呜呜！
　　“那……那晚上，晚上再打好不好？画像还没完成，还要坐一下午，衍衍受不住的。”能拖一刻是一刻吧。濬小衍悲催地想。
　　陆庭年知道这是小东西的缓兵之计，但本也没打算现在就教训他，便没拆穿。只是答应的时候还是装出一副为难的样子，好像让衍衍捡了多大便宜似的。
　　两人一起用过午膳，庭年又陪着濬衍小憩了一会儿，画师就又在外面求见了。趁着人还没进来，庭年捏捏小家伙的脸，又意有所指地拍拍他屁｜股：“乖孩子，晚上等着哥哥来。”然后在小家伙的瞪视中笑哈哈地扬长而去，这孩子，真是……太可爱了。
　　濬衍忐忑难安地挨了一下午，真是希望时间慢点慢点再慢点。还一反常态地跟老画师搭话，不要紧，本王不累，你慢慢地画，细致地画，明天后天大后天，本王有的是时间。却奈何事与愿违。
　　唯一让他觉得自己还没有被老天爷抛弃的事就是，杨德忠传话说，陆大人今晚要在兵部尚书府中用过晚膳再过来。濬小衍抚着心口，还好还好，还能再挺一会儿。
　　对哥哥的想念还是无法超越对板子的恐惧啊。
　　陆庭年来的时候，惊讶地发现那小东西竟然在乖乖地站屋角。看来以前大概没少被濬尧罚过。
　　突然想到濬尧，让陆庭年心里控制不住地一阵恍惚，愣在那儿迟迟不见任何动作。濬衍知道哥哥已经进来了，等了半天没听见声音，便扭头怯生生地叫他，同时看到他手里提着的那块儿金灿灿的楠木板子，尾音被吓得颤了两颤。
　　陆庭年收回心智，走到榻前坐下，拍拍大腿：“衍衍趴过来吧。”
　　小东西磨磨蹭蹭地走过去，趴下前还在跟庭年商量：“哥哥，三十下太……太多了，少打几下好不好？”
　　“看到衍衍主动乖乖罚站，那肯定是意识到自己的错误了，哥哥很高兴。”庭年笑得和蔼，几乎让濬衍以为自己目的达到可以少挨几下了，差点儿忍不住跟庭年一起笑起来。但一下句话无情地粉碎了他的梦想。“可是，衍衍不在意自己安全的行为让哥哥很生气，所以三十下，一下都不会少。”
　　庭年用板子轻拍他屁｜股两下。“快点，脱了裤子趴过来。”
　　挨打还要自己脱裤子趴过去？这简直太羞人了！哥哥是这个世界上最坏的人！濬衍“哇——”地哭起来，一手垂在身侧，一手抹眼泪，看起来可怜又无助。
　　还没打就哭成这样？陆大人头疼抚额，只得把孩子拉趴在自己膝盖上，握住他的小腰稍微向上一抬，另一只手把他裤子褪到腿跟处。衍衍感觉到屁｜股上凉飕飕的，羞得耳朵根儿都烧红了，一只手伸到身后捏住裤腰，想提又不敢提。
　　濬衍哭得凄惨，但大部分是为了博取他哥的同情心，还故意扭头红着眼睛小声哀求：“哥哥，轻一点吧，好不好？”
　　陆庭年将他的手拉到身前放好，又摸摸他的小脑袋，板子在肉嘟嘟的小屁｜股上摩挲了两下便高高扬了起来。衍衍吓得闭着眼睛攥紧被子，臀肉不自觉地瑟缩，臀侧出现两个可爱的凹陷。庭年看他紧张，并没急着打，等他放松些了，板子才带着两分力道挥下来。
　　“啪啪啪啪啪。”浑圆的小臀被从上到下拍了个遍，偌大的寝殿里，板子着肉的声响带着回音，清脆响亮。
　　陆将军的两分力道足够这小东西受了。
　　“嗷——”衍衍尖着嗓子嚎起来，小爪子飞速伸到后面护住屁｜股，哭地与稚儿一般毫无保留。“哥哥！好疼！轻点儿！”
　　过去他调皮捣蛋，濬尧虽然没少拿板子吓唬他，但这么实打实地揍在屁｜股上还真是有史以来第一遭。
　　疼！真是太疼了！
　　庭年吓了一跳，他从没这样教训过一个孩子，以为是自己下手太重了，赶紧拉开小东西的手去查看，只见挨过打的地方慢慢浮出一层淡淡的粉红。濬衍被他箍着腰，只能小幅度左右扭动着，臀肉不住地绷紧又放松，试图缓解疼痛。
　　陆庭年知道这哭喊中固然是藏了不少水分，但疼肯定也是很疼的，于是没忍住心疼给他揉了揉。
　　小孩儿敏锐地抓住了他哥的情绪，翘起小屁｜股讨好地去蹭身后的大掌，带着哭腔求道：“哥哥，真的好疼！衍衍知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饶了衍衍这次吧。呜呜呜呜……”
　　“装相！”庭年好笑地暗骂一句，握着板子抵上去：“知道错了就乖乖挨罚，想想哥哥为什么打你，好好记着这疼，以后不许再犯。手放前边去。”
　　等他慢吞吞地摆好姿势，庭年又是一连五板砸了下去，板板都落在臀峰。
　　衍衍哭着求：“哥哥哥哥，换个地方，好疼，疼死啦！”
　　可回应他的却还是落在臀峰上的狠狠的五下，盖着之前的伤痕。粉白的肌肤上，那道被陆庭年刻意制造出来的板痕突兀地红肿发亮。衍衍万万没想到哥哥居然不为所动，眼泪掉得更欢了，这才打了一半，后边的可怎么挨啊！
　　庭年看小孩儿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知道这样叠加的击打让他疼痛难当，再落下的板子便分散开来。衍衍咬着被子又忍了十下，终是疼得扬起上身，手又背到后边去揉。庭年没有阻止，孩子第一次被这样狠揍，他不想过于苛刻。等衍衍揉够了犹犹豫豫地把手在身前放好，他才轻拍两下，示意惩罚继续。
　　可是……
　　看着在手下不停颤抖的小人儿，扬起板子的陆大人犯了愁。这小家伙的屁｜股就那么大点儿，二十五下板子足以照顾到整个臀面。他皱着眉啧了一声，只得把衍衍裤子又拉下几分，露出一小截大腿，往臀腿交接的地方揍去。
　　“嗷嗷……啊呜呜呜呜。”挨过最后这五下，衍衍真是连伸手去揉的力气都没有了。
　　惩罚结束，小家伙疼得站不起来，再加上庭年打得那样狠，他纵是知道自己有错，可心里还是委屈得不行，于是干脆就那么撅着小屁｜股在他哥腿上放心大胆地哭，嚎啕的哭声几乎掀翻屋顶。
　　濬衍挨打时疼得哭啊扭啊的出了一身汗，陆大人便命人加了暖炉，亲自端来热水给他擦洗上药。最后，打了孩子的陆大人架不住小东西的苦苦哀求，便答应留宿陪他。
　　庭年清洗一番回到寝殿时，衍衍就趴在被子堆里歪着头看他，因为哭得太过激烈，偶尔还抽噎两下。陆大人的心瞬间柔软得一塌糊涂，上榻后便轻手轻脚地搂过孩子，让他整个人都趴在自己身上。明明心疼得不得了，嘴里却没停了教训：“以后再拿自己的安全跟哥哥赌气，就翻倍打，听见没？”
　　衍衍撇嘴，哥哥身上的肌肉骨头都硬邦邦的，一点儿都没有他的龙床舒服。可是哥哥的胸膛是这世界上最温暖安全的地方，他贪恋地用脸颊蹭了蹭。
　　庭年搂紧孩子，一手探下去给他揉伤：“衍衍气不气哥哥？”
　　小孩儿摇头：“衍衍做错事，让哥哥生气担心，衍衍该打。可是哥哥，以后别再那样离开了好不好？昨天我很害怕，好像哥哥走了就不会再回来了。”
　　孩子这么乖巧可怜地认错请求，陆大人的心呐，简直要化成一滩水。后悔、自责、愧疚还有心疼，掺杂着一些难以言喻的情绪齐齐涌上，让他难受得喘不过气。他被那陌生的情绪驱使着，拧过衍衍的小脸儿便在他湿漉漉的大眼睛上亲了亲。
　　“对不起，哥哥让衍衍伤心了。明天哥哥去刑部领廷杖，给衍衍出气好不好？”
　　濬衍气咻咻地瞪他：“哥哥没有诚意，明知道我舍不得，还故意这样说。”
　　庭年被逗得哈哈大笑，捏了捏他鼓起的嘴角：“乖孩子，睡吧，哥哥陪着你。”
　　众星捧月般长大的十六岁少年，青涩稚嫩，但已经开始懵懵懂懂地试图剖析自己的内心，探知自己每种言行背后所代表的深刻涵义。他希望哥哥只看着自己，只关心自己，只疼爱自己。这样强烈的占有欲已经足够他意识到自己对庭年的欲望。那欲望单纯而美好——想见到对方，和对方说话而已，一刻不在眼前都觉得无比思念。他知道自己是喜欢庭年的，甚至是爱着的。这感情也许在遥远的当年就已经埋下种子，终于在庭年看着自己的眼睛要自己相信他的时候抽枝发芽，迫不及待地就要长成参天大树。
　　深爱一个人的时候，便以为对方所做的一切都与自己一样，理所当然的源于爱。庭年揍了他，又把他抱在怀里安抚疼哄，带他去骑马，还说了那些感性的话。他觉得这是哥哥的爱。可是这爱，太少太少了。
　　虽然在那一刻确实安慰了他的迷茫困惑，但却在更长久的日后助长了他的恐惧不安！
　　是的。濬衍始终在恐惧，他害怕庭年愿意留在自己身边只是因为皇兄临终前的一番嘱托，害怕庭年有一天会扔下自己不管。这江山本就不是庭年的江山，他不知道若是哥哥真的萌生了去意自己又如何才能阻止，不确定自己是否足以构成挽留的理由。这种恐惧在他一个人登上城楼，看着落日余晖笼罩下的城阙宫阁时变得前所未有的强烈，更是在庭年推开自己冷漠离开后攀上顶峰。
　　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