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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照古今-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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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你们为何都说她死了?”文徵明走上前仔细看了看,仍然觉得她有呼吸有脉搏,只是十分微弱,他又叫郎中看,郎中再看过,对文庆道:“你看好你家公子,他有些悲伤过度了,我去抓些定神压惊的药来。你说用不用顺便替文府去定一副棺材来?”
  文庆道:“我家公子说没死那就没死,无端端定什么棺材?触霉头么?不过宁神安心的药用得着,我跟你去抓。”
  郎中连连摇头,道:“文公子痴了,你也痴了不成?”
  “怎会?”文徵明呆呆地看着顾湘月,心道:“难道只有我能感觉到她还活着?这是为何?”
  他将清雨遣出去,将顾湘月抱在怀中。发了一会呆,轻声在她耳旁道:“湘儿,听得到我说话么?你临走的时候曾问过我,可是舍不得你走,事实上我当时心中千般不舍万般不愿,可我能留你么,我不能娶你,留你何益?如今我哪里还顾得许多?只要你醒来,我不娶吴小姐了,我什么都依你。或许我们之间有着层层阻隔,你心中也有些自己的考量,但只要我们尽量争取,这些如何能够难得住我们?”
  他有些六神无主,又将她放下来,再次喊清雨进来给顾湘月换衣裳,并要清雨将顾湘月额头上的伤口包起来。
  文庆进来拖着他就走,道:“公子,药抓来了,你先去陪老太太说话,小的少时就端药来给你喝。”
  “我没病喝什么药!”文徵明轻甩开他,“文庆,老爷的家书可到了?”
  文庆道:“还没有,想必老爷公事繁忙,还没看到。必是府衙中信件太多,公子的家书给压住了。但不知吴老爷那边是否已收到了老爷的书信。”
  “你去王老相国还有石田先生府中走一趟,”文徵明沉吟片刻,道:“只说父亲来信了,不同意我娶吴家小姐,把亲事回了。”
  “不能啊,公子!”文庆急道:”老爷怎么可能不同意?吴先生可是老爷好友。公子你鬼迷心窍了么?老爷知道会打死你的。”
  文徵明道:“你照说便是。打我又不是打你,紧张什么!”
  文庆往屋里一指,道:“公子不会要娶个死人回来吧?这可不行啊!大公子过继了,文家还指望你传宗接代呢,你别想不开啊!公子,小的小的看你这样好生难受”
  “公子,公子,姑娘醒了!”清雨大声叫道,文徵明忙向屋里走去。
  “神了!”文庆转头就跑。
  他一直都不喜欢顾湘月,但此刻他的心只是随着文徵明伤怀而伤怀,随着文徵明高兴而高兴。
  文徵明走进屋去,清雨已经替顾湘月换好干的衣裳被褥。
  顾湘月躺在床上睁着眼睛,但眼神却很散乱,不知道看向哪里,脸色红得异常。文徵明伸手探她额头脸颊,烫得吓人,忙让清雨再去将郎中请来。郎中来见顾湘月又“活”了,也啧啧称奇,说她头上伤口引发的高热不退,需要人细心照顾。
  煎了药喂她喝了,没过一会儿,顾湘月又睡着了,文徵明轻轻替她盖好被子,出来时文庆正好回来,“回绝了么?”
  “都说了,老相国与沈老先生很是不可思议,老相国甚至有些捶胸顿足,说他一生看人都没看走眼过,这次稳瓶儿打碎了。”文庆道:“公子,你真要娶她么?你看看她,要规矩没规矩,要端庄没端庄,怎能做得文府少夫人?你可是知府公子,三代官宦门第,要多少大家闺秀没有,何必非她不可?”
  文徵明微笑道:“文庆,你与她一向不睦,只是你发觉她在河岸时却毫不犹豫便来告之于我,可见你也是心善之人。你若存心瞒我,湘儿也就真的死了,当时也不知为何,只有我看她是活着的。湘儿与你一般,即使她口无遮拦、行为不忌,但她心地终究是好的。诚然,这世间女子,良善美貌者不计其数,但说到底你想娶的,只不过是一人而已,待往后你遇到了心仪的女子,自然会明白我今日所作所为。”
  文庆点点头,道:“公子说得对!既然公子已认定了湘月姑娘,往后小的不再与她争执便是。公子,家中没多余的人手,清雨要照顾老太太,小的又不方便照顾她,是不是去徐公子府上借一个巧手丫鬟来?”
  文徵明摇头道:“不用!我来照顾她!你想,昌谷府上的姑娘养尊处优惯了的,我文家清贫,借了谁来谁心里欢喜?倘若把心头气全出在湘儿身上,岂不糟糕?虽说她还不知,但我心中已认定她是我未过门的妻子,由我照顾她是理所应当,你替我煎药便可。”
  文庆嘻嘻笑道:“公子从来不会把人想得这般坏,如今为了湘月姑娘,竟是什么都做得出来。”
  文徵明微笑道:“湘儿还不曾痊愈,我哪来心思说笑?还不快去煎药?”
                      
作者有话要说:  




☆、两情相悦

  顾湘月这一病,昏昏沉沉人事不省。直至她醒来的两天两夜中,文徵明始终衣不解带地守在她的床前,不曾合眼。
  他心中已决意非她不娶,再不避忌什么世俗礼教。
  文府条件虽然不及周府,但文徵明毕竟是官宦门第出身,平日里有人侍候,也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公子哥儿,他哪里懂得照顾人?是文庆与清雨不时帮衬些,加上他虽是头一遭,但胜在为人细致耐心,又出于对顾湘月的真挚感情,做得倒也十分周全。
  第三日中午,文徵明实在疲乏,靠在床头假寐一阵,迷迷糊糊地走到一处烟雾弥漫的地方,眼见隐隐约约有个女子走在前头,看着背影正像是顾湘月,她走到一条河边,回头看着他,微微一笑,道:“小书呆,我要回去了,你跟吴小姐好好过日子吧。”说罢纵身跳了下去,他喊道:“湘儿——”
  猛地醒了过来,轻轻吁了一口气,凝神一看,顾湘月正看着他,他又惊又喜,一把抓住她的手,“湘儿,伤口还疼么?”
  顾湘月双眼中蒙上了一层雾气。轻轻道:“小书呆,你唤我湘儿?”
  文徵明点了点头,摸她额头已经退热,可见已然无虞。
  他心中高兴,道:“我方才走到一处地方,却看到你走在前面,于是我跟着你走到一条河边,你对我说你要回去了,便跳下了河,我好不惊慌”
  顾湘月低声道:“你给我的信和玉佩都被抢走了。”
  文徵明温言道:“过去的事别再想了,可好些了?额头的伤口可还疼么?你还有哪里不舒服,一定要对我说。那些东西没了就没了,我写信让逸卿来接你回去,你好好休息。”
  他站起身来,顾湘月一把扯住他袖子,道:“你别顾左右而言他,那天我听到你说的话了,可我以为自己是在做梦。不许跑,你得再重复一遍。”
  文徵明微微一笑,又坐在床沿,道:“你既已听到我说的那些话,为何还要我再重复一遍呢?我让文兴去吴府把亲事拒了。你知道么?”
  顾湘月呆了呆,眼泪又抑制不住了,“小书呆,不要忤逆文伯伯,我还是不能嫁给你,虽然我心里太想了”
  “这是为何?”文徵明愕然不解,“既然相爱,为何不愿与我结秦晋之好?父亲也许反对,但他无非也是希望我好,我会去求他。只是我总觉得你心中有些瞻前顾后,你担心什么?担心我身为官宦子弟会有三妻四妾?担心我不能待你始终如一?担心我这循规蹈矩的人会按照七出之条来待你?湘儿,我心匪席,不可卷也;我心匪石,不可转也。可还记得你对我说的那个故事?活着相守在一起岂不比死后双双化蝶好?只要你应允,今生我的妻子唯你一人!”
  顾湘月一颗摇摆不定的心,哪里承担得住“相爱”二字的重量,他这番话情真意切,一瞬间所有的犹豫都坍塌了。
  他若不说这些,也许她还能坚守她的想法,只是试问世上有哪个女子在心爱的人这样的话语前还能无动于衷?
  若是由旁人口中说出,也许只是动情之时失去理智脱口而出的安慰话,但文徵明的为人江南人尽皆知,他的话就是字字掷地有声。
  她用被子捂着脸哭,哭得浑身发抖,泪水是幸福的,是歉疚的。心中说:老爸老妈,对不起!我回不去了!我也不能回去了!
  “别蒙着头,这样不好。”文徵明拉下被子来,伸手擦她脸上泪水,微笑道:“我当真不知我哪里好,你若嫁给了我,只怕还不及给逸卿做贴身丫头生活得舒适些,我虽有官宦子弟之名,其实”
  “我不在乎!”顾湘月笑道:“我能吃苦,我知道文伯伯两袖清风,我可以学织布做衣服贴补家用。我记得唐公子他们说过你平日里卖些字画,那你写字作画,我织布做衣服,多好的搭配。跟你在一起,我吃糠睡草堆都愿意!”
  文徵明摇头,“我不会让自己的妻子温饱不继辛苦劳作,养家为我所当,你别担心。”
  顾湘月笑道:“那你负责赚钱养家,我负责貌美如花,你说好是不好?”
  文徵明温和地一笑,“傻姑娘!你实在要买椟还珠,我也拿你无法。”顾湘月嗔道:“哪有这样说自己的?在我心中,你比什么都珍贵。”
  两人相视,突觉这时说这些话题是不是太为时过早了,不约而同地羞红了脸,顾湘月想了想,道:“那玉佩一定是文家祖传之物,对不起!”
  文徵明道:“玉佩丢了无关紧要,只是那人谋财也就罢了,偏生如此心狠!我少时便去见苏州知府温大人,让人将他抓起来。”
  他站起身来,顾湘月又扯住了他袖子,“别去了,小书呆,由他去吧。他是我家原先定下的亲,后来我看到他背着我与别的女子卿卿我我,我就想还没成亲他就这样,往后还不知道怎么了呢。我和他没什么了,我与他家境都不好,各自出来寻找生计,前些日在杭州码头看到他在替人抗包,我心生不忍才让公子收留他,谁知他却不停怂恿我偷周府东西与他一同私逃,所以不敢将他留在周府。他来抢我包袱,想是饿得慌了,他抢了玉佩自然也就不来吵扰了。”
  看文徵明沉默不语,心中难过起来,道:“你是不是怕惹了麻烦?还是我知道了,我虽不曾过门,只是与人有过婚约,文伯伯若是知晓,愈发不喜欢我了,我我们还是算了吧。”
  文徵明忙道:“你误会了,我不是对此事心存芥蒂,我只恐放虎归山,后患无穷啊!他这般凶狠,若是又来伤害你可如何是好?”
  “你就不担心你自己么?”顾湘月轻轻靠在他怀中,“他不会来了。他本来只是为财,没想害我,是我舍不得你给我的玉佩与书信,不肯给他,他才发狠。”
  “往后不可如此!”文徵明抚摩着她的头发,“蝼蚁尚且惜命,为那些身外之物丢了性命,岂不荒唐?”
  “嗯,我什么都听你的。”顾湘月此刻心中充满了温柔,她喜欢他这么长时间,见到他几次都是中规中矩,不敢有半分缠绵之意,此刻能与他如此软语温存,还有什么不知足?他是个见了姑娘家就立规矩的人,如今能够这般对她,可见他心中的确也是喜欢她的。
  她有些好奇,道:“小书呆,文伯伯两袖清风,你生活也十分简朴,可是为何文府却这么大宅子?”
  文徵明微笑道:“这东园是圣上赏给祖父的。”
  顾湘月点点头,突然想起一事来,忙道:“小书呆,你快去劝劝唐公子,让他不要参加科举了,他会有牢狱之灾的。”
  许漠说过唐寅遭遇科场舞弊冤案,却没说是唐寅几岁时的事情,但她总觉得一定就在这一次。
  文徵明目瞪口呆,“湘儿,此事不可轻言妄语。”
  “我是说真的!”顾湘月道,“我一连半个多月都梦到同样的情景,你说这能是巧合么?你相信我,具体我也说不好,可他就是被污蔑科场舞弊了。这次别考了,下次再去吧,凭他的才华总能考得上的,等三年嘛不就是。”心中想:要是改变历史要付出代价,那我也愿意。
  “谈何容易!”文徵明一脸忧色,“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让子畏三年后再考,难于登天。况且倘若不去,此事只是子虚乌有,又该如何是好?”
  顾湘月道:“我也希望这只是一场梦,可是难道我们就放任不管?不是宁可信其有么?”
  文徵明思忖片刻,道:“此事还须三思而后行,我再想想。你别与子畏说起。离秋闱还有一些时日,待我见过老祝逸卿再行商榷。饿了么?想吃什么?”
  “我很饱,喝了一肚子河水。”顾湘月笑道,“你别走,别去做什么,抱着我好不好?喜欢你的这些日子,我无时无刻不希望能有朝一日你不再对待我像对待客人一般,如今我只希望你陪着我。”
  文徵明犹豫片刻,还是伸手将她揽在怀里。
  顾湘月靠在他怀中,笑道:“小书呆,你心跳得好厉害。”
  文徵明脸上发热,没有说话。
  以往除了母亲与服侍母亲的清雨,还有厨房的英嫂,他见了女子总是目不斜视,坚定地遵守着男女授受不亲的原则,何曾这般亲近过?但怀抱着心爱的女子,闻着她身上女子特有的淡淡香味,竟是如此温馨。
  他心中不由得想道:“以往我读到周幽王为了褒姒烽火戏诸侯等事,往往愤慨不已。如今看来,这些人虽未免荒唐,大概也是用情至深缘故,不可谅却可解,往后有了湘儿,诸事皆不足道,我又何尝不是如此?原来并不是英雄难过美人关,而是世人皆敌不过一个情字!天下美人何其多哉?只是在我心中,没什么能比得上她一颦一笑。”
  他轻轻说道:“对不住,湘儿,那日在杜老府上,我当面应允亲事,我知定会伤你,只是念及父亲严训,一时昏然。还望你莫要怪罪于我。事实上,那件事便如同双面刃,不仅伤你,同时我自己也痛不可当,我实在是糊涂了。”
  顾湘月一笑道:“我知道,不过你怎知道我喜欢你?你好聪明啊!之前我可没对你说过。”
  文徵明微笑道:“我又不是泥塑木雕,前夜你在书房彻夜陪我作画,说什么书生狐仙,又说梁祝化蝶,那般温情,我岂能毫无知觉?湘儿,你对我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人人都道我性情平和,但我并不是毫无原则之人,倘若不是我心中有你,无论是那个下午还是夜晚我都不会留你在书房中与我单独相对的。”
  顾湘月笑道:“你若不喜欢我,会赶我走么?”
  文徵明点头道:“我会委婉请你离开书房的。”
  顾湘月心中无比欢喜,笑道:“原来你不是不好意思赶我,而是不想赶我,我还说你是面皮薄呢。”
  文徵明一笑起身,道:“这些日照顾你,还不曾将此事向母亲禀明,我且去后园禀过母亲再说不迟。”
  顾湘月点点头,“是你一直在照顾我么?天啦!你见过伯母以后快去休息罢!”
  她突然说道:“等等!”
  文徵明回身看着她,她呐呐道:“你你照顾我,那我衣服是是你换的么?”
  文徵明脸一红,道:“起初将你从河岸边救回来时,是让清雨替你换的。郎中说你高热若是不退,性命便有危险。只是清雨还要照顾母亲,因此你这两日身上虚汗浸透了几身衣裳,都都是我为你换的。”
  顾湘月差点跳了起来:“你你看过我了?”
  文徵明想了想,折回身来又坐在床沿,拉起她的手来温言道:“湘儿,我已认定你是我还未过门的妻子,照顾你是我的本分。本来文兴提议去昌谷府上去借个丫头过来,可是我暗想,人家与你没有情分,照顾起来未必有我尽心。我只希望守着你,看你好起来,若是离开这个房间,我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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