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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照古今-第5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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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待顾湘月出来,又吩咐道:“女儿,你如今嫁入文家,切莫任性妄为,早睡早起,勤侍家婆夫君,莫让人笑话我周家教女无方。”
  “女儿知道。”顾湘月乖乖点了点头,她跟周文宾一样,十分惧怕父亲,她看了一眼周文宾,心中难过起来,跪了下来,“爹爹,母亲,哥哥,往后湘儿不在身边,还请多多珍重。”抬起头来已是满脸泪水,老太太忙拉起她来搂在怀里安抚,周文宾心头一酸,偏过头去。
                      
作者有话要说:  ①注释,贤贤易色:对妻子,看中品德,不看中姿色。
  




☆、旧事重提

  回到家中,一直沉浸在新婚甜蜜中的顾湘月这才想起成亲那日不见李端端,在京城一年中,与文徵明每日相见,她却不曾问起李端端,只是以为李端端早已跟徐祯卿回家去了,而且回想当时闹洞房,徐祯卿一句话都没说,早早地就离开了。
  她问起来,文徵明也不隐瞒,内疚道:“只因我气得李姑娘投太湖自尽,昌谷再也不肯理我了,是我的错。这些时日我忙于亲事,明日我便上门赔罪去。”
  顾湘月又忙追问,听文徵明说了详情,不由气往上冲,大声道:“端端是无辜的啊!她本是千金小姐,谁愿沦落青楼?她家这样本来就够惨的了,你还雪上加霜!四年了!我才知道她死了!”
  她大哭起来,文徵明顿时手足无措,连连作揖道:“娘子莫哭!是我对不住李姑娘,我当真不知李姑娘会当时也是我误会了她”
  顾湘月哭道:“以前我被严耒吉掳了去,若是被他夺了清白,活着回来,你是不是也要逼我自尽了你才甘心你才高兴?你们看人就只看身份,从来不管人家善良可爱,这些女子都该死是吧?你们都高贵,从来不懂生活的艰辛。”
  文徵明急道:“湘儿,你这话严重了,我不是那样的人”
  “哎呦,小姐姑爷为何才三日就吵架了?”竹香忙跑过去笑道:“小姐,仔细惊动了老太太,将姑爷一顿家法,打得一个月下不来床,你也不心疼么?”
  顾湘月抽抽噎噎道:“会会么?婆婆怎会打自己宝贝儿子?”
  “当然会!”竹香向文徵明眨眨眼睛,“小姐才过门,老太太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定是责罚自己儿子,哪有怪你的道理?”
  顾湘月瞪了文徵明一眼,抹泪去了。
  文徵明长叹一声,自去徐府请罪,他相信只要徐祯卿原谅了他,妻子也会消气,谁知他去了徐府,徐祯卿却仍然将他拒之门外。
  他只得怏怏而回,他理解徐祯卿,倘若别人将顾湘月逼死,他也会同样放不下,这不是一句道歉便可以化解的,除非李端端活过来,否则这死结便是一生难解。
  回到家,顾湘月躺在床上只是不理他,他又不知如何去哄,好不烦恼,只得又出门去约唐寅祝枝山喝酒。
  祝枝山见面笑道:“怎么不陪新婚娇妻却来找我们这些光棍喝酒?”唐寅笑道:“我可不是光棍,我有九娘这位红颜知己,你说便说,别扯上我。”看文徵明闷闷不乐,道:“衡山有心事?”文徵明又将前后说了一遭。
  “谁让你只观其外而不解其内?”祝枝山笑道:“你可记得白乐天曾赋诗一首致使关盼盼悬梁自尽?当时你听说不是还十分惋惜么?黄金不惜买娥眉,拣得如花四五枝,歌舞教成心力瘁,一朝身去不相随,你能说青楼中便没有可歌可泣的女子么?”
  唐寅皱眉道:“老祝,你休要落井下石,我们都知衡山性情,怨只怨我们当初让那两位姑娘在石湖勾引衡山,这才让他心存忌惮。衡山,你也别担心忧虑,待我与老祝去找昌谷为你说情。湘月妹妹只是一时伤怀,过些日便会消气。”
  文徵明迟疑半天,道:“老祝,子畏,你们一向风流自命,倒不如教我如何哄好湘儿才是。毕竟人死不能复生,我如今确实懊悔万分,却也于事无补,至于昌谷那边,还要劳烦二位了。”
  祝枝山笑道:“这也简单,回家后她若是还不理你,两个大耳刮子打过去,马上奏效。”
  文徵明叹了一口气,喝了一杯闷酒,起身道:“我先回去了!”
  唐寅一把拉住他,笑道:“你听老祝瞎扯!先坐,我唐子畏擅长者,一之丹青妙笔,二之窃玉偷香。你只管照我说的做,回去后无须去刻意讨好于她,素日里她喜欢看你做什么,你自去做便是,以我对湘月妹妹了解,她不到一日必然忍不住向你示好,到时你再好言安抚也不迟。你越急于让昌谷原谅你,越是提醒湘月妹妹李姑娘自尽这件事,她便越无法放下,反不如做她喜欢的事,让她回想起往日的情分来,她自然会心软。”
  文徵明正要说话,却见酒楼下一马一轿缓缓经过,骑马的是杨少安,坐轿的风一吹过,掀起帘子,却是唐寅的前妻何文珍。他不希望让唐寅看到,忙转回了目光,神情却有些气愤难平。
  唐寅与祝枝山随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唐寅微笑道:“早已过去了,当时我一纸休书到,她便去京城投奔杨少安去了,也不知这妇人与杨少安几时相识的。我想你们还有所不知吧?杨少安中了榜眼之后,工部尚书李充嗣便将女儿口头许配于他,他立时一封休书让人送给了吴中的糟糠之妻,看来何文珍虽貌美,未必便能登堂入室成为杨少安妻子。这三年来,我与九娘朝夕相对,她虽相貌不及那何氏,却温柔贤惠,过些日子我正打算娶她为妻,你们且备好贺礼罢。”
  看他眉目充满温情,确实早已将何文珍抛开了,文徵明与祝枝山相视一笑。文徵明道:“杨少安此等小人,焉能祸害了李大人的千金?我要回去修书给李大人。”
  祝枝山笑道:“人家既然木已成舟,你还管这等闲事作甚!”
  文徵明知道顾湘月喜欢他作画写字,回了书房后铺开白纸便画万壑奔流图,这幅是他在京城就想好了的,只是赶上辞官成亲一直没有闲暇来画,故而下笔毫不犹豫,只是放慢笔端悠哉游哉,表面看似平静,内心却异常煎熬:子畏这个方法也不知灵不灵,倘若湘儿不上当,反怨我冷落了她,岂不是弄巧成拙?我究竟是过去,还是不过去?
  “公子,你还有闲情作画?”文庆咋咋呼呼地跑进来,“少夫人还在哭,你倒好,扔下她跑来书房,你不能到手便弃如敝履罢?”
  “这话太难听了吧?”文徵明笑吟吟地,“我这是未雨绸缪,你可知人无远虑必有近忧?难道真要等到湘儿嫁妆用尽再来忙于生计么?况且那些都是她在周府时心爱之物,岂能拿来贴补家用?我向岳父岳母下过保证,我会让妻子衣食无忧,但我不愿动用她的嫁妆。你去告诉她,今夜我不过去了。”
  听到这番话后,顾湘月先是赌气道:“不过来就不过来,我把门闩了,永远别过来!”
  文庆皱眉道:“你们才成亲却闹到这般不可开交?在京城一年为何不曾争吵?夫妻果然是前世冤家么?”
  “你跟竹香玩去,别管我!”顾湘月气嘟嘟地说。
  “懒得理你们!”文庆一跺脚去了。
  文庆去后,顾湘月细细回味文徵明的话,却感到心头温暖,他哪里知道哄人?只得跑去书房逃避去了。
  但李端端的死就如鱼刺梗在心头,她觉得若是轻易原谅了他,又对不起李端端,然而却总是无法入睡,翻来覆去只是想:书房没有被褥,他岂不是要熬一夜?虽说正值炎夏,但半夜总有凉风,他若着凉可如何是好?文庆也睡了,谁替他端茶倒水?他一向有早睡的习惯,这时只怕已经困倦得睁不开眼睛了。
  她爬起身来,抱了床被褥走来走去,又将被褥仍然塞回柜子里,轻手轻脚地走近书房,文徵明确实还在作画,但眉目间已现疲乏,看到他这样,她心中所有的埋怨与气统统都消失得无影无踪了,跑进去拉住他手。“回房睡了!”
  文徵明任由她拉着,微笑道:“多亏了子畏给我出了主意!”
  顾湘月站定了脚,道:“什么主意?”
  文徵明老老实实道:“哄你的主意。我不知如何开解,只得求助子畏,子畏让我不要刻意哄你。湘儿,不生我气了么?”
  “生气!为什么不生气?只是没你在旁边我睡不好!”顾湘月忍不住笑了,“我这一生是被你吃定了,没办法!端端既然已经不在了,我就是气你恼你也是无用,可有一条,你与昌谷哥哥多年好友,还是要去想办法和解,否则当真可惜!”
  文徵明深深一揖,笑道:“多谢娘子!只是何谓吃定?”
                      
作者有话要说:  




☆、建拙政园

  “公子,王大人来了!”文庆进来禀报,
  文徵明放下手中笔来,道:“先请王大人客堂奉茶,我马上就过去。”文庆答应着去了。
  顾湘月道:“王大人是谁?”
  文徵明笑道:“娘子有所不知,王献臣大人原是父亲同僚,为人极是忠诚耿直,前些日子听说他得罪了朝中权贵,被人参了。圣上虽说不曾说什么话,只是言语脸色多有不豫,他知晓自己仕途不长了,索性自己提出辞官,想是已经准了。我先去与他叙话。”
  顾湘月笑道:“我也去!”
  文徵明笑道:“我与人家叙旧,你听什么?敢是怕王大人口无遮拦说出你夫君以往的许多风流韵事么?”
  顾湘月嘻嘻笑道:“这倒不是。我整日里除了跟你跟竹香说几句话,你带我去听听也不影响什么,我保证一句话都不插。或者我就在屏风之后随意听听好不?”
  文徵明拿她没有办法,便让她在偏厅偷听。
  文徵明走进去深深一揖,笑道:“王叔叔,徴明不及出迎,还望恕罪。”
  顾湘月在外面听了几句,都是些什么志不得展、感叹不已的话,听得好生无趣,正想悄悄回书房,只听那王献臣笑道:“衡山,我今日来有个不情之请,还望你答应。你可知道,我已买下了大宏寺旧址,打算重建起来,想请你与我一同设计,我已取名为拙政园,取义自潘安仁之‘此亦拙者之为政也’,你意下如何?”
  顾湘月一听,失声道:“什么?拙政园?”
  既然出声了,她只得难为情地走了出去,向那王献臣施礼道:“王大人好!”
  文徵明忙道:“叔叔,这是内子。”
  王献臣起身还礼,顾湘月笑道:“我经过这里,见外子正在待客,正打算去端些茶水糕点来。”
  文徵明奇道:“娘子为何如此惊讶?”
  顾湘月才知道原来拙政园是这时才建起来的,并且文徵明也有份,不禁觉得大是高兴,笑道:“没事没事,我去看看茶点好了没有。”她后面也不再听了,回到书房等着文徵明回来。
  没过一会,文徵明送过王献臣回来,顾湘月迎上去道:“怎么样?你答应参与设计拙政园没有?你不要拒绝啊!”
  文徵明摇了摇头道:“我答应下来了。王叔叔与文家交情匪浅,不便推却。况且我也颇有兴趣”
  “就是!”顾湘月勾着他手臂笑道:“你想,你参与了设计,这园子留个几百几千年都还在,不是挺有意义?你去的时候我也跟你去看好么?”
  文徵明微笑道:“你为何对拙政园如此热心?”
  顾湘月支支吾吾不肯说,她到苏州旅游的时候在拙政园逛了大半天,当时为拙政园那巧夺天工的景致心醉神迷,没想到她深爱的文徵明正是参与拙政园设计之人,这一切不都是天意么?但是她哪里能说出来?
  文徵明看她不肯说,也不追问,只笑道:“大宏寺旧址我曾经去看过,其实那里地质松软,积水弥漫,湿气很重,并不适合建造大量房舍,倘若王叔叔执意要建,只能以水为主,辅以植栽。不过话说回来,大宏寺若是一直闲置,却也可惜。湘儿,替我磨墨,我先大致绘出来给王叔叔看看。”
  顾湘月道:“那方才王叔叔说拙政园的名字取自什么此拙之政,出处是哪里?”
  文徵明笑道:“这是出自潘岳的闲居赋。灌园鬻蔬,以供朝夕之膳,牧羊酤酪,以俟伏腊之费,孝乎惟孝,友于兄弟,此亦拙者之为政也。”
  顾湘月道:“潘岳是谁?”
  文徵明道:“就是潘安。”
  顾湘月瞪大了眼睛道:“又是潘安?美男子那个潘安?”
  “正是!”文徵明微笑道,“湘儿,潘安绝不仅仅只是相貌出众,他虽姿仪俊美,受女子青睐,但他一生只爱妻子杨氏,杨氏早逝,他终生未娶第二人,妻子过世后,他写了很多悼亡妻的诗,读来催人泪下。”
  顾湘月温柔一笑,道:“你干嘛总夸别人,我知道你也做得到的。但我不许你学他,我要是死了,你一定要再娶一个美美的才女回来”
  “湘儿!”文徵明阻止她说下去,“这样的话往后不可再说!我不想听,知道么?”
  他性情温文尔雅,即使不喜欢从来也不会说出来,但此时一句“我不想听”足见他是忍无可忍了,顾湘月噗嗤一笑,扯住他的袖子道:“我不说了!你别生气!”
  文徵明将图绘好了,亲自拿去交给王献臣,并陪同几次去拙政园看实地,经常都不在家。
  顾湘月本来想拉着文徵明陪她去杭州到苏州途中那两株仙侣松树下许愿,因为周文宾曾说过,传说若是在那仙侣松下双双许愿,便能永不分离。但看文徵明实在忙得不可开交,而她又不是那么迷信,也就作罢。
  
  苏州的事,身在杭州的周文宾件件皆知,他有一个“眼线”,就是赠与文府的丫鬟娇秋。
  他当时嘱咐娇秋要时常来信,倘若文徵明与顾湘月和和美美,或府中平安,便不用写来,否则一定要告诉他知晓。
  得知才成亲三日两人就因李端端的死而吵架,不禁暗暗懊恼,李端端的事本应该由他来告诉顾湘月,他会说得比文徵明委婉得多,也不至让夫妇二人起了争端。
  当务之急,是令徐祯卿消气。
  三年了,徐祯卿兀自愤愤难解,足见他深爱李端端,那么何不找一个与李端端极其相似的女子来替代呢?
  他马上让家丁出去找,李端端在周府呆过一段时间,人人都记得她的模样。
  这样找了半个月,一无所获,他似乎全然忘了自己成亲之事,每日都外出呼朋引伴游玩耍乐,回来不是看书就是睡觉,杜燕婷想见他来了两次都不在。
  出于女儿家的矜持,她不再往湥婢尤チ耍粼谧约悍恐斜彰挪怀觥
  还是有一日周老太太去找杜母说话,才发现杜燕婷在独自垂泪,问将起来,杜燕婷哪里肯将心事说出来?只是沉默不语,周老太太多少也知道是儿子的过错,自去找儿子问话。
  老太太在湥婢右恢钡鹊阶邮蹦┛蹋偶影胱砉槔矗唤有钠穑鸹颇菊缺愦蛄斯ィ芪谋錾砩习ち艘幌拢洳蝗绾翁弁矗醋攀迪帕艘惶ス虻氐溃骸澳盖滓蚝畏⑴俊
  “你倒有脸问我!”老太太顿着拐杖,“你妹妹成亲前你是怎么说的?待湘儿嫁过去后便办你的,可如今你日日出去花天酒地,将燕婷一人扔下不管不问,你倒说说,是不是认识了什么纨绔子弟拉你去花街柳巷把心都玩野了?是谁家小子?我自找他理论去!”
  周文宾慌忙道:“孩儿只是与友人谈诗论赋,不敢抛却家训前往秦楼楚馆,至于不与燕婷成亲,只是虑及刚操办完妹子的亲事,唯恐家中吃紧,故而想缓上一缓。”
  “谁要你来操心!”老太太仍怒气未消,“十七日后便是良辰吉日,成亲之事不劳你多问,只管做新郎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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