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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祭:中日武汉大会战-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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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安事变,何应钦“逼宫”不成,引起蒋介石嫉恨。蒋介石一度曾想以陈诚接何应钦的班,无奈陈诚还是嫩些。到头来,陈诚的梦想化为泡影,何应钦还是军内第二号人物。从这以后,他变得更爱出风头了,尤其爱与何应钦较着劲儿干。这引起了国民党内一些人,尤其聚集在何应钦羽翼下的那伙人的嫉恨。但他全然不顾,依然我行我素,兼职也越来越多。
他在等待时机。
督理武汉后,他又兼任了军委会政治部长。为了捞取政治资本,也显示他的不同凡响,他大胆地起用了周恩来、郭沫若等一批中共人士。政治部工作一时有声有色,武汉的抗日宣传重新充满生机。各种舆论多有利于陈诚,甚至中共方面也对他投来了赞赏的目光。
声名鹊起,他开始向何应钦发难了。
徐州会战战败,他明知蒋介石并不清白。可战前,蒋介石曾当面允诺李宗仁,决不插手第五战区军务。陈诚抓住这一点,把一桶桶脏水泼向负有指挥之责的何应钦,既拍了蒋介石,又打击了这个老对手。
何应钦望着面带微笑的陈诚,羞忿、气恼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事实上,他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今天陈诚一开口,他就觉得是蒋介石在背后动了手脚。起来辩驳吧,驳来驳去肯定又得驳到委员长身上,他不敢如此。自1936年“西安事变”,他在南京的那场“逼宫”把戏失败后,“没有我蒋中正就没有他何应钦”,蒋介石挂在嘴边的这句鉴语时常回荡在他的耳边。从那以后,他乖多了,处处仰鼻而息,不敢造次。眼下吃了哑巴亏,何应钦更是认定这一定是蒋介石的主意。
与何应钦相反,蒋介石对这场节外生枝却颇感惬意。
“辞修到底聪明伶俐,胜人一筹,没枉我一番栽培。”蒋介石心里赞道。
这一阵子,蒋介石心里一直背着个包袱。台儿庄战后,他一时犹豫,阻止了前线部队的乘胜追击。过后也觉失当,又把重兵调向徐州,但这时战机已逝,调入大军等于往日本人口中喂食。战略上频频失误,已引起军委会和前线将领私下里一些非议,可这时他没勇气把这责任揽过来。为此,他一直深感不安。
今天陈诚当着众将的面把矛头转向了何应钦,顿时使他轻松了不少。见时机有利,他息事宁人地开了口,“诸位将军,徐州会战虽然失利,但较之去岁淞沪、南京之战,进步斐然。台儿庄一役,赖诸将指挥有方,将士用命,获空前之大捷。我党国军威远播四方,倾倒中外。当然,我们指挥上尚仍嫌不足,需进一步检讨,加以改进。当此国家民族生死存亡之际,诸位将军还是要以大局为重,精诚团结,共赴国难。这个,这个,参谋部工作还是出色的嘛。他们工作勤勉,乃有目共睹。至于一些技术性问题,下去还可以进一步研究。”
说着,他转向何应钦:“敬之,徐州会战之检讨还要更进一步。另外参谋部可考虑印出专册,下发各军、师,以供借鉴。”
何应钦听着,心中更加苦涩。
台上,蒋介石又开始夸起政治部的工作来。李宗仁这时已没心思再听下去。今天一入会场,就有人私下告诉他:“德公,今天是戏中有戏,你留心看吧。”
当陈诚锋芒毕露地对何应钦大加###,当蒋介石强压喜悦对身边众人的这种自相攻击、内讧又是指责,又是安抚时,他便把这幕戏的前前后后看了个透。他仍是面露微笑,但感情的复杂连他自己都难以说清楚。对何应钦,他并无半点同情。一个手握军事大权的人,与日本人不干不净,仰他人鼻息而活,什么时候想过前线官兵的死活。代人受过那是活该。对统帅部内部这些勾心斗角的恶心事,他更懒得过问。他只是为前线官兵,尤其那些已在硝烟中化作腐土的忠魂感到悲哀。要是他们看到最高长官部里发生的这一幕,看到他们的父母官为个人的一点私利而抛弃他们时,他们会作何感想?他们还会不顾死活地往死人堆里扎吗?他想不明白。他只觉得手下官兵,用血和泪,用身躯和信念换来的胜利,被面前这些军人政客玷污、出卖了个干干净净。
会后,李宗仁以医病为名,向蒋介石告了假。虽然他相信武汉外围的山川谷地、江河湖沼远胜于台儿庄的中原平地,在这儿他能创造出远胜于台儿庄的辉煌。可一想到武汉这块政治潜流湍急的是非之地,便不由锁紧了眉头。牙床上腭的疼痛也确实要治。他脱下上将军服,进了张学良早年捐资修建的东湖疗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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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垱失守,令蒋介石震惊(1)
东湖湖滨,李宗仁医病疗养,聚会聊天,十分自在。可湖西珞珈山上的蒋介石却像被搁在了嗞嗞作响的油锅上,日子难熬。
坏消息一个接一个从前线传来。继6月12日安庆失陷后,长江重地马垱要塞又于6月27日陷落敌手。消息传至武汉,蒋介石沉不住气了,连夜召来了陈诚。
“校长,深夜叫我来,有什么急事嘛?”陈诚一进门,便急忙问道。
蒋介石正背手驻足窗前,望着漆黑的夜空。听到说话,慢慢转回身。这时他倒像不着急似的,眼光在陈诚身上停了足有半分钟。陈诚有些不安起来。
“马垱要塞失陷是怎么回事?我记得你说过,要塞至少可以守一个月的?”蒋介石座也不让,沮丧却不无威严地问道。
“校长,消息刚刚传到军委会,具体详情尚不清楚。”
“辞修,这一阵子你忙什么我不知道。可我知道你是江防要塞司令,马垱失守你是有责任的,你也是要负责的。”
蒋介石余怒未消,气呼呼地在陈诚面前踱起步来。陈诚一时惊恐不安,大气都不敢出。
“你说说,你说说,马垱要塞战备措施到底如何?”
“校长,学生失职。”陈诚嗫嚅道“可要塞确实是按一级战备指标施工的,而且确已完工。”
一通火后,蒋介石心里平静些了,他指指沙发:“坐吧,慢慢说。”
“马垱方向自前天传去通电令,通信就中断了,派出的联络员也还没回来。依学生之见,如无意外,马垱决不会这么快就落入日本人手中。那里,山上以要塞堡垒为核心,并有数道外壕,派有江防大队和一个军的步兵。江面,有沉船、礁石和混凝钢网组成的上、中、下三层阻塞物,并布有水雷,怎么会……”
蒋介石伸手打断了话头,面部也平和多了,“辞修,不要说了。要塞已失,重要的是找出失守之原因,最好你弄出个报告。对失职者,一定要严惩不贷。将不威无以服众。娘希匹,年初处决了韩复榘,才有了台儿庄之大捷,今日武汉之守卫,更甚于徐州数倍,必要时牺牲三两个将领,换回军纪也是必要的。”
说完,蒋介石干瘦的脸上挤出一丝笑容,转向陈诚问道:“近来政治部情形怎样?听说一些人对共产党有些看法,你在会上也有所表示,是吗?”
陈诚脑子飞快地转着,马上明白过来。他没想到消息会这么快就传到蒋介石耳中。
近一个时期,武汉上上下下流传着一句话:“八路军英勇善战,共产党埋头苦干。”起初,他不置可否。自周恩来、郭沫若等中###人进驻汉口的那幢青灰色三层小楼后,他多少受到些影响,尤其周恩来给他的影响更大。10多年前,当他还在黄埔军校当一个小小的上尉区队长时,周恩来就已是该校中将级的政治部主任。昔日的老上司今日甘当他的副手,见面还极有礼貌地一口一个“部长”,工作又干得有声有色,这不能不让他感慨万千。周恩来的坦荡、才华和敬业精神,使他为国民党内争权夺利的糜烂之气深感忧虑。
谁知这股沉沉腐气竟刮到了他的政治部中。一些庸碌之辈或不合时尚的顽固分子,手中擎起一顶顶红帽子,见谁工作认真,有些成绩,便四处造谣,还把小报告打到他手里,硬说这些人是“共产党”。这使他惊恼异常。他自认自己没日没夜的苦干精神也不逊于共产党,国军中也不乏能征惯战之师。在这些人眼里,难道国民党就没有能人了吗?
憋着一股火,在军政联合扩大纪念周会上,他怒道:“现在我接到不少报告,从中得出这样的印象,在军政机关中,凡是敢说敢做,积极肯干的人,都是与‘异党’有关的人士。在部队中,凡是能打仗,不贪污,爱兵亲民的军官,都是接近共产党的‘左倾人士’。照这样说,我们国民党军政干部中就没有好人么?真是荒唐。今后再有人打这样的报告,我倒要查查他是什么人?他究竟想干什么?……”
想不到这才几天,他这番原本为维护国民党形象的话,就被人添油加醋地掐成一份小报告,打到了蒋介石这里。
“不可救药”,陈诚心里哀叹,也越发感到有些事不能就此了结。他略一沉思,挺直腰进言道:“校长,近查有些人心术不正,对政绩突出、吃苦肯干的人以‘###’之名栽赃,陷害打击。这些人不思抗战建国大业,不顾党纪军规,实际上仅为徇私情,泄私愤。学生认为,此风绝不可长。否则既误抗战建国大业,又毁党国声誉威名。学生正是出此目的才即席而言的,当与不当请校长明察。”
“那么,政治部里的中共分子是否有宣传共产、蛊惑民心之事,或借机扩大影响的越轨行动呢?”蒋介石表面上虽然平静,但十几年的死对头,今天放在他的眼皮底下,还是政治部要害部门,他自然不会高枕无忧。
“校长放心。学生聘用周恩来、郭沫若等中共人士,旨在利用。但学生一刻也没放松监督职责。他们的计划、行动及所有措施,都必须经过政治部常委审议。另外,###分子活跃的第三厅中,也有我指定的心腹数人,不可能掀起大浪。如果校长认为必要,我可以收回他们部分权限。”陈诚知道老蒋的心思。若不是非常时期,他岂会像今天这样容忍共产党。所以既表白自己,又投其所好。
蒋介石脸上舒缓下来,轻轻地摆了摆手,“不必,让他们继续干好啦,在宣传、鼓动方面,他们是实干家。”
蒋介石酸溜溜地说完,站起身踱到窗前。陈诚正襟危坐,眼睛随着他的脚步转动着。蒋介石眼望着窗外被夜幕笼罩的武汉,口气平缓地说道:“现在国际社会对武汉的气氛还是很欢迎的,他们就是喜欢这一套。我们长期抗战,离不开西方。斯大林的红色共产主义毕竟靠不住。民主,哼!如今我蒋中正能容共产党,天下还有什么人,什么事不能容吗?”
这时,他扶住椅背站定:“辞修,我们和日本人已无周旋的余地了,武汉之战很快就要爆发。你和敬之、健生他们,要加紧战备。前线部队一定要准备充分,补足弹药,早做大战的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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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介石:守武汉,但不能战于武汉(1)
武昌军委会会议室里,蒋介石正端坐在宽大的地图前独自出神。近来他在这里呆的时间比过去多了不少,有时甚至就在这里过夜。他的出现,使陈诚、何应钦都感到了压力,计划的落实情况加快了。每天,从前方发来的各种电文、通报源源不断送到他这里。蒋介石呢装笔挺,金星闪亮,一会儿耷着脑袋听参谋人员分析敌情、态势,一会儿看着参谋们紧张地在图上标绘、记录,一副全身心投入的样子。
两个月前,还是在这里,他曾组织了武汉会战军事准备会。过去的几次大战,他都失败了。国民党各军、师高级将领在战场上发现,委员长的胃口倒是不小,可就是战前制定的计划、方案在战场上根本行不通。仗一打响,不是主要方向被日军突破,就是友邻先自溃败。什么反击、合围到头来都只是一场虚梦。
手下几十万精兵的牺牲使他清醒了。蒋介石意识到他的人海战术需要空间,需要巨大的周旋空间。他盯着地图上的武汉,却发现这是块被湖沼江河紧紧拥抱的死地。可再往外看,他的心胸不禁豁然开朗起来。
苦思数日,四下征询,蒋委员长终于在军委会上得意地抛出自己的想法,“武汉三镇必须守卫,惟守卫之不易。武汉近郊,尤其城北根本无险可守。而城区又被长江隔断,城外遍布湖沼,绝非久战之地。那么武汉如何守卫呢?我想请各位将军把眼光放远些。东北遥望潜山、太湖,北面不要错过双门关、武胜关诸险。事实上,武汉外围之幕阜山、大别山和长江,乃我最佳之天然屏障。”
蒋介石打住话头,喝了口水,看了看众人的反应。远道而来的李宗仁、薛岳、张发奎等将,闻言长吁一口气,绷紧的脸上终于现出一丝笑容。
这笑是发自内心的、实实在在的笑。到会的大部分将领都在上海吃过地域狭窄、优势兵力变密集轰击目标的苦头。会前,人人都怕“高明”而固执的委员长再来个死守武汉城的计划。
会场一下轻松了不少,有人窃窃私语起来。蒋介石像是受到了鼓舞,更加神采飞扬,滔滔不绝,“诸位可以设想,如果我军据三镇而战,则战火势必殃及城区,武汉之政治、经济重要必失。被围城中,我军也犹如瓮中之鳖。南京教训前尤未远,切不可忘!所以武汉要战,就必须战于远方。概括之,守武汉而不战于武汉,乃上策。”
蒋介石用眼光扫了扫众人,又神秘地说:“诸位也许不知道吧,第一次世界大战时,欧洲一仗,形势与今日武汉极其相似。”说着,他转向“小诸葛”白崇禧:“健生,你给大家介绍介绍吧。”
参谋副长白崇禧似乎早有准备,他缓步走向挂图。值班参谋忙拉开布帘,一副早已标绘完好的德国东部地区图展现在瞪大了眼睛的众将军面前。
“诸位,这是发生在1914年秋欧洲东战场上的一个著名战例,各位想必早有耳闻。当时德军兵力有限,为确保首都柏林,起初有退守外克塞尔河之计划。可兴登堡将军接手指挥后,不但没采取这种消极战法,反而决心利用俄军第一、第二两方面军被湖沼分离的弱点,转守为攻。当时虽有不少人对此表示怀疑,但德军坦能堡空前的歼灭战证明兴登堡是对的。这以后,俄、德两军大、小百余战,德军东战场始终居于有利地位。两战场后顾之忧既除,柏林自然无恙。”
放下教鞭,白崇禧走回桌边,说出了下文:“今日武汉,的确与当年柏林太像了。长江、大别山把日本人隔成两路、甚至三路,这就给我军提供了分而攻之的良机。情况就是如此,只要我军能充分发挥战斗效力,昔日之坦能堡就会出现在今天的武汉。”
台下静静的,众人似乎还未从白崇禧鼓舞人心的话语里醒悟过来。蒋介石也没再开口,但脸上却漾出笑容。
蒋介石虽未完全摆脱消极防御的旧胎,但一年来国民党几十万官兵的鲜血多少触动了他。能利用武汉外围广大的地区和无数天然地障,应该说他在军事上迈出了更高明的一步。
7月,国民党百万大军已在长江两岸、大别山麓部署完毕,蒋介石这才重重地透出一口气来。这一天午后,他邀陈布雷同车来到汉阳的伯牙琴台赏景散心。
俞伯牙和钟子期“高山流水遇知音”的神奇传说,令蒋介石浮想联翩,却心神暗淡。今天,他苦苦追寻的权势、地位都有了,可他有知音吗?手下的文臣武将,个个对他唯唯诺诺,不可谓不恭,不可谓不顺,但这能算知音嘛?
他扫了身边的陈布雷一眼,解嘲似的说道:“布雷,很多方面你就像钟子期,啊,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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